宫人道:“燕王妃娘娘随皇孙起居,皇孙醒则她醒,皇孙睡则她谁,每晚起夜五六次喂奶,皇孙就睡在王妃身边,亲力亲为,不曾让乳母侍女擦手。”
便是马皇后听了也自叹弗如,把情况和皇帝汇报了,道:“她虽鲁莽,可一颗赤子之心难得,只看她待子女如何,就知她为人本善。冒犯陛下并非出自本意,还请陛下看在她慈母心上,宽容她一回。”
皇帝有皇后细细劝慰,又想着燕王妃回娘家被训斥出来,觉得众人都明白了他的苦心。他私心里也欣赏燕王妃的才干,至于性情,反正是藩王妃,只要老四不嫌弃,他当爹的多嘴做什么。因此顺势准了,马皇后这才召柳娘进宫。
柳娘进宫被安置在坤宁宫后殿,带着朱允熥和朱高炽一起照料。才短短两月,就把朱允熥调理得白胖不少。朱雄英也爱和柳娘亲近,常来探望弟弟,慢慢走出了丧母的哀戚。
马皇后十分高兴,又赏了她不少东西。等柳娘回藩地的时候,皇帝也跟着嘉赏,朝中宫中闻训知道这事儿过去了,纷纷赠礼送别。
柳娘带着朱高炽回北平,待到见到燕王时,不顾奴仆皆在,扑入他怀中嚎啕大哭。


第150章 燕王妃
已被边关烽火磨练得铁石心肠的燕王也忍不住长叹一声, 挥手让奴仆们退下, 半搂着柳娘回了寝殿。柳娘一边哭, 一边断断续续说着京中的事情:“姐姐含冤蒙难…摧心肝啊!雄英怎么办…允熥三个月还是小小一团…爹娘都不要我了…我只有王爷了,我只有王爷了…”
柳娘哭湿了燕王半边肩膀。听着她一声声喃呢低语,燕王觉得这眼泪不是滴落在衣服上,而是滴落在他心口上。
半响, 柳娘没有动静,燕王轻声唤她,才发现她睡着了,脸上带着泪痕,眼下一片青黑。
燕王一把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 又唤奴婢来为她取下头饰, 脱掉大衣裳。柳娘迷迷糊糊抓着燕王的手, 呓语不清的唤着“王爷…我只有王爷了…”燕王不忍离开,任由她抓着手, 待她睡熟。
奴婢们服侍柳娘睡好,又燃了助眠的熏香, 待她睡熟,燕王这出了寝殿。燕王威严端坐正厅,问道:“京中怎么回事儿?”燕王收到的消息大多是官方信息, 柳娘防备外人偷窥,信中也不敢写太多。
阿孟详细把京中事情说了一遍,也不专门围着柳娘说话, 只平淡叙述事情经过。帝后的反应、太子的反应、柳娘的应对,帝都武勋和清流的反应,一五一十全部说了个明白。
“太子妃娘娘仙逝,王妃痛煞!怀着身孕仍亲自接生,新生皇孙取名允熥,本比大公子先出身一月,看着却和大公子一般大小。王妃为太子妃娘娘求公道而不得,自苦不已。本已伤心无比,老爷和夫人还责怪王妃莽撞无礼。王妃走的时候,鄂国公府只派了大管事来送,我们王妃是为了谁啊?辛苦万分,辗转遭累,却无人领情。这些苦楚,王妃都不说,一路回来亲自照料大公子,不敢假手奴婢等人,等见了王爷心神放松,才骤然昏睡过去!”
燕王长叹一声,没想到太子妃的去世带来这么多连锁反应,太子是何等睿智之人。他们兄弟从小到大都听着太子的教诲长大,太子宽仁大度、友爱诸王,可这样高高在上、完美无缺的人去都差点儿被后院带累了。燕王更坚定了自己对正妻的态度,看看陛下尊重正妻,不因妃妾扰乱后宫秩序,再看看太子忽视女人,让太子妃蒙难离世,一正一反两个例子,燕王学谁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把大公子抱来吧。”燕王唤道,他的儿子,他还没见过呢。
柳娘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拨弄自己的头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朱玉英和朱高炽被放在自己床上,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拿被子、衣服和自己的头发当玩具呢。
柳娘轻轻移出自己的头发,半坐起来,把朱高炽抱在到大床内侧,又轻轻拉着朱玉英的小手问道:“玉英,玉英,还记得娘吗?来,叫娘…”
柳娘走的时候,朱玉英实际才几个月,哈不会说话,不过燕王信上说她已经学会叫爹娘了。而今柳娘拉着她的手轻声问话,朱玉英开始呆呆的看着她,突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朱玉英一哭,朱高炽可不就跟着哭了,两个小家伙比赛似的,一声高过一声,小孩子哭声尖利,这音调简直声震云霄。
柳娘赶紧抱起朱玉英轻声哄她,又快手快脚解开上衣,拿甜□□汁堵朱高炽的嘴。
燕王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哺乳图,心下好笑道:“怎么又哭了,刚好好着呢。”燕王想和他们母子相处,打发了奴婢下去,自己出门一趟的功夫,屋里就上演大合唱。
“小孩子不能说话,高兴了、难过了、不舒服了,不都只能哭吗?”柳娘笑道,朱高炽有奶水喝就放弃的噪音攻击,朱玉英也被轻声哼唱和抖动哄得差不多了。等道燕王走近,朱玉英突然爆发,音调再掀高潮。
“啊!!!”
燕王直皱眉头,赶紧退开,柳娘又轻轻拍打朱玉英的后背,身上一抖一抖的,才让她哭声降下来。再逗弄拍打几下,孩子就平稳得进入梦乡了。
柳娘把朱玉英放在床内侧,示意燕王帮她拿床尾的小毯子过来,轻轻搭在朱玉英身上。
燕王坐在床边,无奈叹气道:“玉英也太爱哭了,一点儿也不亲近我。”
柳娘这才知道她没带朱玉英走,托付给奴仆是多么错误的选择,好在孩子还小,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柳娘轻笑道:“王爷刚从军营回来吧?”
“是啊,去交接军务,近日无事,这两天就不过去了。”
“这不就是了,军营煞气重,王爷阳刚汉子不觉得,玉英才多大呢,被王爷这一身凶煞之气一惊,可不得哭。我们玉英心思灵动、感觉灵敏呢!”
“就你会说话,阿炽怎么不这样。”燕王笑问。
柳娘轻拍朱高炽的小屁股,道:“阿炽这小东西,只知道吃吃睡睡,还不懂这些呢!”
婴儿真的随时都会睡回去,朱高炽刚刚还吃奶吃得起劲儿,一会儿就闭着眼睛攥着小拳头睡过去了。
柳娘把孩子放在床上,自己起身,摸了摸燕王的脸道,“王爷怎么蓄须了?”
“军营里的汉子,哪个不蓄须!”燕王挑眉,就是要有一把美髯才能压服众人呢。
柳娘轻笑,“我可知道玉英为什么怕王爷了?这胡子一蓄,至少老了十岁,我们小玉英也不信自家英俊潇洒的爹爹,突然成了老头子啊!”
“嗯?老头子?”燕王一把抱起柳娘转圈,“谁是老头子?谁是老头子?今晚非叫你见识见识不可。”
“美髯大叔,你是谁,胆敢冒犯王妃?”柳娘揪着他的胡子问道。燕王正想说什么,柳娘却一个健步跳开,“不剃胡子休想过来~~~”
燕王连声唤人进来,柳娘却道:“备好热水、剃刀就是,放软榻边上。”
仆从们鱼贯而入,放下东西就走。
柳娘却听得床上哼哼唧唧有声响,一看刚刚睡过去的朱玉英被燕王的声音吵醒了。柳娘轻轻抱起她,模拟摇篮一走一晃,把她抱到燕王身边,这次终于没哭。燕王这才看清了自己闺女那颗圆滚滚的眼睛。
“王爷,抱一抱。”
燕王连连退开,“不可,不可!”待会儿再哭起来,燕王也受不了这音波攻击。
“快来!”柳娘娇嗔跺脚,刚刚燕王从军营回来一身煞气,现在却是居家了男人,温和至极。小孩子对情绪氛围敏感,有害无害敏锐的分了出来。-
柳娘不由分说直接把朱玉英放在燕王怀里,看他手足无措,身子瞬间就僵硬了,一边帮他调整姿势,一边“抱怨”道:“王爷又糊弄我!走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看你抱孩子的样子,肯定不经常抱她!”
“王妃娘娘明鉴,哪里是我不抱她,是这娇娇不让我抱啊!看一看都要嚎啕大哭,哭起来心疼的还不是我这当爹的吗?”
“算你说的有理。”柳娘娇嗔瞟他一眼,暂时放过他。
燕王却像得到一个新玩具道,“咱们玉英的名字可真没取错,瞧这小脸蛋,比羊脂玉都温润白皙,眼睛黑的发亮!”
朱玉英也伸手咿咿呀呀,好似在附和他。燕王挑眉,“谁说咱闺女不喜欢胡子了,我瞧她挺喜欢的…你又假传消息了,是不是?”燕王挤眉弄眼的,传达着“明明是你自己不喜欢胡子却偏推到孩子身上”的意思。
话音未落,朱玉英就抓着他的胡子蹦起来了,在他怀里上上下下的动。燕王疼得下巴直往朱玉英跟前递。柳娘轻笑一声,赶紧退下手上响珠金镯摇了起来:“玉英,玉英,看娘这里,看娘这里~”
响动的金镯逗得朱玉英直往柳娘怀里扑,柳娘一把接过,才算解了燕王的围。响珠金镯表面浮雕鸾纹,并无细小零件,柳娘放心给朱玉英玩儿,又把她放在床上。
柳娘走到燕王身边,见他胡子都被拽下来几根,笑道:“现在可知道我让你剃胡子的好心了?”
不等燕王生气柳娘拧了热帕子敷在他脸上,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软榻上,自己则坐在他身后,扶着他的头仰躺在自己腿上。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柳娘换了三次热敷的帕子,拿着小剃刀轻轻在燕王下巴上来回刮动。
“闭上眼睛,小心胡须飞到眼睛里。”柳娘轻喝一声,燕王慢慢闭眼,鼻尖依然萦绕着甜甜的奶香味儿,那是柳娘身上的味道。
柳娘给他刮干净胡须,又攃上滋润的面脂,轻吻他的嘴唇,作为结束仪式。
燕王突然勾住她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半响,柳娘气喘吁吁道:“看你,孩子还在呢!我要怎么做人?”
燕王一回头,果然见朱玉英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俩。
“小屁孩子,知道什么?”燕王把柳娘拉到他怀里。
“你儿子才是小屁孩子,我儿乖着呢!”柳娘捶他胸口,旋身躲开。
“我儿子?嗯?不是你儿子?”燕王来了兴致,就要跑过来捉她。
这时候外面响起阿孟的通禀声:“王爷,王妃,晚膳已备,请示您摆在何处?”
柳娘长嘘一口气,道:“就摆在正院侧厅。”
柳娘趁机叫了丫头、乳母、嬷嬷进来,让她们看着孩子。
燕王悻悻,出门的时候看阿孟恭敬等在门边,冷哼一声道:“扣一个月月钱!”
阿孟一头雾水,不是说她服侍王妃有功,才赏了半年月钱吗?怎么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就要扣回去啦?她们燕王府的财政已经这么拮据了吗?


第151章 燕王妃
燕王剃了胡须这么明显的改变, 大家怎么会没看到。燕王属下少不得在背后嘀咕几句, 有女人就是不一样。老成些的只道阴阳调和, 人伦大理;为人直爽的还直接调侃到了燕王面前。
“两日不见王爷就年轻了。不知可否传授孩儿们秘诀?”
“唉,你个不长眼的,什么叫年轻了,咱们王爷本来就年轻!”
“那可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往小里长吧, 看我这一张老褶子脸,也盼着显小呢!”
“这可得回去问嫂夫人了。”
“你这叛徒,咱们不说好了的吗?”引起话题的人不干了,明明说好打趣王爷的,怎么说到他身上来了。
“你叫谁叛徒呢,不服啊, 不服咱们出去比划比划!”两人装模作样的拉扯出去。
燕王在他们即将走出房门的那一刻补充道:“操练全套三遍, 着重甲!”
“嗷——”这些年轻将领这才追悔莫及, 像狼一样嗷嗷叫着冲向校场。
“一群小兔崽子!”燕王轻声笑骂。
“怪不得他们欢喜呢,王妃娘娘回来了, 老臣的饭食都要合胃口些。倒不是以往膳房的人不用心,实在人多量大, 无统筹之能的人,再做不了这些。”燕王长史笑道。
“王妃治理内帷有方,常能辅佐本王。”燕王毫不谦虚道。
“王妃家学渊源, 与王爷伉俪情深,长于内政,定可辅助王爷治理好藩地, 王爷当不负之。”别以为男人就瞧不起女人了,越是人生经历丰富的人越重视女人的作用,她不止让男人变得更细腻。在这个男人当道的世界,即便那么压抑,依旧有无数女人无法被掩盖光芒。老成持重之人,都盼着诸君夫妻和睦,其利断金呢!
“本王省的。”燕王对老臣的谏言十分认可,他想着那萦绕在鼻尖的甜香味,再看看王妃回来之后井井有条的内帷和府务,心中对自己的决定更多了一分认可。
柳娘重新接掌府务之后,立即招见了阿忠。柳娘有四个最心腹的属下,分别是阿孟、阿忠、阿淑和阿季。阿孟、阿季常随侍身边,阿淑为她处理内务,三人都算是有头右脸的女官,唯一阿忠是男子,且不显于人前。
可对柳娘来说,阿忠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三人一时意外,尚有人代替,阿忠却一直找到合适的副手培养人选。
“禀王妃,王爷回军营之后,吩咐心腹处理了城南金枝巷的外宅。王妃入京一年多来,金枝巷的宅子换了三个人。第一次换人是三个月后,外室企图要求王爷给予名分,被赐死。第二次是一年后外室未服避子汤有孕,被赐死。而今这人十分安分,王爷遣人赠了金银,送她离开。”
柳娘端坐上首,静静听着阿忠的禀告,并不惊讶。
燕王、柳娘夫妻二人久别重逢,如胶似漆,夫妻情深,可柳娘从未相信过燕王能守住下半身。
房中只有柳娘、阿忠和阿孟,柳娘需要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掌握对燕王该有的态度。不要真把他当自己人!
“王妃息怒,不过一二卑贱之人,王妃不在,王爷纾解而已,不值得您放在心上。”阿孟倒是第一回听说,条件反射般开始劝慰:“王爷心中是有您的,您看王爷连个名分都不给,分明没把那人放在心上。”
“不是那人是那些人,我不在他需要纾解,他不在我也没找人纾解啊?”
“王妃…”
“怎么?我比他差了什么吗?”柳娘冷哼道。
说是不生气,可怎么能不生气!柳娘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心境,道:“行了,瞧你吓得满头冷汗,不过玩笑罢了。王爷既然已经处置了,我就当不知道。那被放出去的女人能确定没有身孕吗?”
“王妃放心,王爷外宅一直有赐药。”
柳娘就是不放心,任何戏剧的开端都源于这样“巧合”“有缘”。
“给她找个男人嫁了,要族人繁多的聚居之族,别刻意为难她,尽量往条件好的找。”不管那个女人有没有怀上燕王的孩子,冠了别人的姓,入了族谱,就不能更改。日后若是有个万一,柳娘也能让所谓“滴血认亲”之类的法子不管用。
亲自现身杀人打胎危险太大,一个女人无所谓,可燕王势力遍布全城,不能让他知道柳娘暗中监视他,不能让他知道一切和睦都是假象。
“是,属下遵命。”阿忠叩首。
燕王府在边陲要塞,虽重要,却依旧不能与京畿相比。
时间转瞬而过,太子妃逝世已经一年,朝中开始有了请立新太子妃的声音。皇帝拿不定主意,慢慢拖着选。
皇帝翻着下面呈上来的新太子妃人选单子,皱眉不语。这太子妃日后是要做国母的,出身必须要好,可势力不能太大。不能威胁原太子妃诞下的子嗣,亦不能有左右朝政的家族势力。原本瞧着太子侧妃吕氏便是极好的人选,可惜有谋害主母的嫌疑在身,再不好的扶正。
东宫,吕侧妃有孕,求得太子恩典,请她母亲进宫相陪。
吕侧妃叹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娘娘何出此言,皇子龙孙,求之不得。”吕侧妃之母轻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她们在水榭上赏荷,四面皆空,无人可听到她们的谈话。“娘娘莫不是还未放下,以吕家的渊源,你父亲若还在,太子妃之位,你当有一争之力。如今你父亲已经去了,我无用,连个儿子都没养下,吕家嫡支已经断了。陛下如何会选这样的空架子做太子妻族?好闺女,放下吧。娘亲如今什么都不求,只求你一切安好,家中一切人脉、家私都送到你手中,只盼你好!”
吕侧妃摇头不语,“母亲所言差矣,只因吕家如今是个空壳子,陛下才会选我。想吕家显赫数百年,由宋到元,再到如今,富贵绵延,比之淮右布衣,天差地别,奈何造化弄人啊!有我这样光有名声,没有实惠的继室好人选,我原也有这样的妄想。可惜,燕王妃诛心之论,让陛下起了疑心。其二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岂不佐证太子偏宠于我。”
天地良心,吕侧妃一直安安分分的待过了这么些年,从不敢出头。太子妻孝期间更是做足了礼数,出孝之后亦不敢留太子留宿,就一次,就那么一次!吕侧妃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好身体了。都怪王氏可恶,勾结残元,谋害太子妃。更可恶的是燕王妃无中生有,中伤于她。
“罢了,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天意不予,图叹奈何!”
“娘娘既能揣测帝心,不如…”吕侧妃母亲本已绝望,可听女儿这么一说,又重新有了打算。
“母亲,算了,今时不同往日,常家不会坐视不理的。”吕侧妃心想,赢面太小了,不值得拿孩子冒险。现在她需要的仅仅是好好活着,谁能想到出身高门、身体康健的太子妃能突然去世呢?只盼着太子继妃仍旧重复这样的命运。活着,多生养孩子,这才是她最大的赢面。
吕侧妃母亲见女儿心志坚定,默认她的做法。常大人生前没有儿子,一直把女儿当成男子教养,等东宫选妃之时,才送她一举踏上青云路。吕侧妃母亲已经习惯了听从女儿的见解,女儿比她聪明是过世的丈夫亲口说的。
太子妃人选久久不能定下,开平王遗孀常夫人给皇后上了一封折子。命妇也是可以上折子说内外命妇,天下女人的事情,只是少有人行使这样的权利罢了。
开平王遗孀首先叩谢皇家天恩,让她的女儿得已永享香火。奈何她的女儿福气有限,不能承担这样的恩典。太子能为她守妻孝一年,是古之仁人君子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已经十分难得了。常家不能坐视太子孤寂,坐视东宫没有主母抚育子女、处理内务。因此狂妄的按照民间习俗,由岳家提出请姑爷重新选取继室。国朝新立,朝中能人无数,淑女无数,定能选出称心如意之人。
开平王遗孀的奏折合情合理,太子妃的人选不能再拖了。
最后,皇帝下令,聘崇山侯李新之女为太子继妃。自此,太子妃位一事落下帷幕。
柳娘怀胎可能真的和丧事犯冲,京中传来马皇后病重的消息,此时柳娘又怀了第三个孩子。京中并没有召见藩王的意思,柳娘和皇后感情深,特意请旨能否床前侍疾。
柳娘得到肯定回复之后,一路疾驰到了京中,迎接她的却是一个噩耗。不是马皇后病逝,而是朱雄英夭折!
朱雄英五月初一夭折于东宫,他是马皇后生病之后被朱标接回东宫了,才短短一月的时间,就这么夭折了。
柳娘按捺着怒气见过皇后,在她面前强颜欢笑,皇后此时还不知道朱雄英夭折的消息。一出坤宁宫正门,柳娘坐上软轿,吩咐道:“去东宫!”
轿夫都抖了抖,燕王妃的战斗力有目共睹,宫中更是有无数传说,见燕王妃脸若冰霜的往东宫去,轿夫都替东宫的人捏把汗。
得知燕王妃今日进宫,太子就特意推辞了政务,等在东宫。內侍禀告燕王妃软轿远远来了,太子随即站在东宫正殿门口等她,太子十分尊重柳娘。
柳娘做足了礼数,在东宫门口就下了软轿。软轿是马皇后怜惜她有孕在身特意赐她代步,东宫乃储君居所,柳娘绝不让任何人有非议她的机会。
柳娘扶着阿孟的手慢慢走进东宫,“燕王妃徐氏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娘隔着老远就行大礼,心虚的太子立刻叫人扶住。燕王妃眼神若坚冰刺得太子情不自禁躲了,躲了之后又反应过来,嘀咕自己心虚什么。朱雄英夭折自己难道不伤心,他未理朝政三日,专为他的儿子哀思。小辈丧事不惊动长辈,按理说太子有此行为,已是慈父一枚。
“弟妹免礼,弟妹免礼,里面坐,里面坐。”
柳娘未发一言,沉默行礼跟上。
双方落座之后,太子才发现有些尴尬。因知道燕王妃是来做什么的,太子有意让人回避,殿中只有太子和他的心腹奴才。太子继妃还未进门,因此连个打圆场的女眷都没有。
“太子殿下,雄英已夭折,不知殿下对允熥有何打算。”柳娘开门见山问道。
太子一惊,没想到她居然问这个。太子已经把朱雄英的脉案,伺候宫人的口供,病情的发展变化,太医的药方等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做成卷宗等着给燕王妃。甚至朱雄英的葬礼也办的颇为隆重,他才八岁,未到封皇太孙的年纪,太子特意为他求了“虞王”的封号,礼部谥号“怀”,葬于钟山。哪知燕王妃居然问都没问夭折的朱雄英,直接把话题转到了朱允熥身上。
“弟妹放心,允熥很好,待会儿让他来给你请安。你素来慈爱他,让他当面谢你。”太子温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