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儴躺在铺上,脑子里还在想方才看得那话本。
毛八斗并没有妄言,这话本还真是讲男女之情的。就好比他之前看的这本《思梦归》,讲诉的便是一个寄居在寺庙中苦读的读书人,在一次偶然之下遇见附近尼姑庵里的尼姑忘尘,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不顾世俗眼光苦苦追求对方,并抱得美人归之事。
这忘尘有倾城之色,原本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因为家遭大乱,无奈遁入空门。本想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无奈偏偏有人吹皱一池春水。
为了求得忘尘青睐,这书生翻过院墙爬过书,雨夜吟过诗还谈过琴。淋漓尽致展现了自己的才华不说,还极尽撩拨之能事。将那小尼姑是撩拨得夜夜不能安眠,终于在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两人成就了好事。
薛庭儴只看到忘尘下山担水时崴了脚,被书生撞见要背她回尼姑庵,可惜此时天降暴雨,幸得半路有个山洞,两人便去山洞中避雨。小尼姑衣裳都湿透了,书生燃起火堆供她取暖,自己却冻得瑟瑟发抖,还秉持着君子之道背过身,不敢乱看。
谁知背后响起小尼姑一声惊叫,书生以为她发生了什么意外,却正好撞见小尼姑衣衫半解的情形。原来正是忘尘误把草绳看成了蛇,才会闹了这么一出。
下面到底会发生什么?
薛庭儴心痒痒的,却被迫熄了灯。
他翻了一个身,还在想。
却突然看见旁边似有火光,被惊得不轻,才发现火光是从旁边铺上毛八斗被窝里照来的。
“八斗,你在做甚?”
却见毛八斗弓成了虾子状,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包了起来,里面却点了一盏油灯。
“你就不怕烧了被褥?”
旁边传来一声低低的闷笑,却是毛八斗那边的李大田说话了。
“庭儴,你别担心他,他本事高超着呢。以前每次号舍熄灯后,他就是这么偷偷藏在被子里看书,从没烧着过被褥,也没被巡夜的斋夫抓到过。”
薛庭儴往那处眺望而去,就见那边黑暗中隐隐也透了点火光,却是李大田这种老实人也照本宣科没做好事。
“你们实在是!”
“正看到痒处,不看完我睡不着。”
薛庭儴又躺了下来,脑海里却又出现那书生变着法追求那尼姑的场景。
追求?
读书人无不读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句,可薛庭儴却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逑’法。
黑暗中,响起一阵悉悉索索声。
薛庭儴自己的东西放在哪儿,他自己十分清楚。摸到油灯,拿进被窝,他没有学毛八斗或者李大田那样。刚好他挨着墙,就这么背过身,将被子披在自己的肩头上,吹燃火折子,点燃油灯,一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照亮了书上的小字。
作者有话要说:大海啊大海你全是水! 马儿啊马儿你四条腿! 姑娘啊姑娘你这么美, 跟了我吧你不后悔→_→
其实狗子哥挺正经的,我一定不让他步上堂子哥的后尘,你们放心(正经脸)。
~~~~
说个题内话,看昨天评论有小仙女说之前招儿连一百以上的账都不会算,为啥现在算做衣裳算得这么明白。
其实古代人很多人都不识字,自然没学过算术,可老百姓却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把简单的账算清。我记得看的哪个工具书还是纪录片,他们一般是用拟物法,也就是切实生活息息相关的。就好像昨天那章,招儿算的账就是一匹布能做几身衣裳,一身衣裳卖多少钱,一匹布又是多少钱。这种算法其实很简单,又不会弄混淆。
~~~
谢谢各位妹子的雷,么么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次日晨起, 四人穿衣的速度都比平时慢了许多。
也是昨晚都睡得太晚, 早上外面响了晨钟,几个人坐在铺上,半天都醒不过来神儿。不过最晚的还当属薛庭儴, 他睡下的时候, 另外三个早就睡了。
一路无精打采去饭堂里用了早饭,再去讲堂。孟先生在上面讲经, 几人要强打起精神才不至于睡着。
就这么撑了一上午, 毛八斗还不以为然,陈坚却是严肃道:“那话本就算再好看,也不能这么干了, 你们别忘了两个月后的季考。”
一提起这茬,几人都是一个激灵, 毛八斗颓颓地道:“我就算了, 我本来就学的不行,谁知道到时候能过不能过啊。”
李大田也一脸犹犹豫豫的样子,两人浑然忘了之前还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
“你要是想让那顾明永远把你踩在脚下, 以后就算你不学了回家, 还有人在你耳边说你不如那顾明,你就继续这么着就是。”薛庭儴突然插了一句。
“我估摸有不少人等着看我们几个的笑话,我倒是无所谓, 就看你们了。”陈坚道。
不是估摸有, 而是已经有了。
经过那次饭堂风波之后, 四人得罪了以于子友和胡连申为首的一众入了甲的学生, 现如今乙班的学生也没几个人愿意和四人说话。以前毛八斗在学馆里人缘极佳,现在很多人看见了他,都是能躲就躲,不能躲也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也是之前毛八斗愿意同三人一起用功的原因所在,因为没人愿意和他玩了,他只能待在号舍里。谁曾想如今又弄出个话本子之事,眼见那口气儿是泄了。
“反正我对这话本也不是特感兴趣,我陪你们一起。”李大田道。
自此,二对二成了三对一,毛八斗只能垂头丧气道:“那就不看了就是。”
此时,薛庭儴清了清喉咙:“把那书留给我。”
“我都不看了,你还看?完了完了,我把庭儴给教坏了。”
薛庭儴瞅了他一眼:“咱们这几人中你的定力最不佳,书放在你那里,你定是忍不住。等会儿回去后,把书都锁我柜子里,想看也不是不行,我监督你。”
几句话的功夫,薛庭儴就从同流合污者变成了保管者,甚至可以大明其白拥有这些话本的。
毛八斗被他道貌岸然的模样震住,心里还想庭儴真是够义气,浑然忘了昨晚谁最后吹灯睡觉的。只有陈坚似有察觉,看了薛庭儴一眼。
且不提这边,另一头招儿三人去买骡子。
也是凑巧了,竟刚好碰到有人转卖。
是一头黑棕色的马骡,刚过两岁,看牙口、眼睛各处,十分康健。
这骡子和骡子,也有很大的不同,又分马骡和驴骡。像大青就是驴骡,是公马和母驴交/配而生,形态颜色都随了驴,比寻常驴要大一些,耐力强,善于奔跑。
而马骡则是母马和公驴交/配而生,形态颜色随了马。马骡个头大,负重好,耕拉力虽比不上牛,但也是十分出色,同时它还拥有牛没有的速度。
唯独一点,骡子因为是杂交而生,打从生下来就没有繁殖能力。所以一般卖骡子的,除了是转卖,就只有贩子们才会卖这种牲口。
而这个卖骡子的人,便是家中碰到难事急需用钱,才会把家里最值钱的牲口拉出来卖。
姜武算是家学渊源,经常跟牲畜打交道,他看过可以,便是可以了。遂问价,这家人等着用钱,开价也不高,甚至偏低。一般马骡都比驴骡贵,这头马骡的价钱却和驴骡差不多,只要二十五两。
看模样也不像是骗人的,招儿也没还价,就拍板买下了。
这人也是个实诚的,既然骡子都没了,索性把车也送了。不过这车却和招儿预想中有些区别,不过到底是白送的,不要白不要,大不了日后再重新做一个车厢。
之后,三人便赶着两辆骡车,往余庆村而去。
一进村子,就招来无数人围观。
姜家有骡车,村里人早就知道,寻常哪家有急事借个车,姜家也是二话没有。如今见又多了一辆,赶车的人还是薛家老四,村里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围上来探问详细。
乡下人就是这样,买点儿什么大件儿的东西,不一会儿全村儿都知道了。且特别热情,恨不得刨根问底想知道怎么这么有钱。
一般都没有什么坏心,就是好奇,当然也有眼红嫉妒的。不过在余庆村里,薛郑两姓本就是大姓,薛姓人哪怕心里眼红,表面上也是分外高兴的,恨不得广而告之咱们有了本事人,你们那边没有。
所以薛青槐等人还没回来,薛家人就知道自家买骡车了,是老四薛青槐赶回来的。
杨氏脚步不停地就去了村里的私塾,这私塾建在薛家祠堂边上,离薛族长家没多远。当年薛青山想开私塾,薛老爷子本是打算让他在家里开的,后来还是薛族长亲自去找了郑里正,以于村子有大益处为名,让村里给批宅基地建房。又亲自发了话,由族里凑钱给起了两间瓦房。
虽是简陋了些,到底薛氏一族也算是有了族学。村里有其他人家孩子想上学念书,也有了去处,不用起早贪黑往别的村去了。
杨氏到私塾的时候,薛青山正躲在另一间屋里打瞌睡。
她推门的动作,当即将他惊醒了。
“你还睡,你怎么睡得着!老四家买车了,我说当初怎么急火火要和家里分家,原来竟是藏了私房。亏爹还口口声声说老四为了家里卖命,钱却没贪下一文!”
薛青山先是一愣,旋即不以为然道:“不就是辆车,能值几个钱。”
“不是牛车,是骡车!”
这句话当即让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
薛青槐和招儿脸皮都快笑僵了,才将车赶回来。
实在是都是乡里乡亲的,买车不同其他,也算是大喜事。人家跟你道喜,不应一声那是没家教,是狗眼看人低,是有钱了就瞧不起乡亲了。可这么多人要一一应付,真是要把人累瘫。
“招儿,你回屋歇歇,四叔来侍候它。等会儿再给这大家伙搭个棚,总是要让它住得舒舒服服。”
薛青槐话音里带着亲昵,似乎男人都对车这种东西感情甚深。诚如当初姜家买车,姜武的爱不释手,诚如现在的薛青槐。
实际上薛青槐这样,也是有原因的。且不说骡车在乡下是难得一见的大物件,他日里挑着挑子走街串巷四处卖物,一个月能磨破几双鞋,脚底板结了厚厚一层老茧,每次孙氏给他洗脚,都心疼的哭。
他曾想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辆车。甭管是驴车骡车都行,如今这个愿望被达成了。
招儿说了,以后这车大多数都是给他赶,所以他要把好伙计给侍候好了。
招儿失笑,四叔的心态她能理解,曾经她不也是希望有一辆骡车,这样一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打开房门,进屋喝水。
水刚入口,就听外面起了争执。
大房两口子回来了。不光如此,还把地里的薛老爷子和薛青柏都喊回来了。
“好你个老四,买这么大的物件儿,都不跟家里打声招呼。亏爹口口声声说老四为家里卖命,赚来的钱一分不敢留,都交给了家里。合则这还没分家几日,一分不敢贪的老四就买了这么一辆车!”
薛老爷子的脚上还带着泥,从面色上来看,并无什么异常,可就是这种没有异常,才显得有些异常。
说到底,老爷子这是疑心上了。
“大哥,你别这么猜忌老四,老四不是这样的人。”薛青柏在一旁劝道。
薛青山一把将他挥开:“你给我起开,就你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还老四不是这样的人。你在地里干活,人家去买车四处得瑟,秋收时各家交来的粮食,还不是要跟你分。”
提起这茬,就要说说当初分家时,关于地如何种粮如何分的事上了。
二房不可能去种地,所以当初招儿很果断,就按外面佃地的规矩,收了粮食她只要六成,剩下四成全拿出来,给种地的几房均分。
大房倒是不想这么大方,可大房一个种地的人都没有,只能这么办。这两家倒是方便了,可三房、四房和薛老爷子却不好分,后来还是薛老爷子拍了板,除过各房一家六成外,剩下所有地的四成,再由三人均分,这事才算是给捣腾明白。
按理说其实现在地里也没什么活儿,春耕刚罢,连施肥浇水除草都不用。只是薛老爷子和薛青柏闲不下,才会在地里折腾,瞅着哪儿的苗歪了给正正,或者哪儿的田埂子没弄好补补。
却万万没想到薛青山竟会拿这种事做文章。
可薛青山这话也没说错,薛青柏在地里,薛青槐却在外面,这么算好像确实薛青柏吃了亏。
尤其又有一辆车摆在这里,真如薛青山所言,老四贪了卖货的钱,那老三更是亏大发了。合则自己累死累活种的粮食全家吃,老四偷摸的还攒私房买车。
老三薛青柏倒还好,一旁的周氏眼睛却是闪了闪。
“照这么来看,这车应该是家里的,一家都有一份才是。”杨氏道。
“不管你们信不信,这车不是我一个人买的。”
“我咋不知啥时我的车都成家里的了?”招儿从屋里走出来道。
她也没理薛青山,看向薛老爷子:“阿爷,这车是我买的,不是四叔买的。我现在还没学会赶,才会让四叔帮我赶回来。”
这话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杨氏当即就道:“就你?你从哪儿弄的钱买车?招儿,不是大伯母说你,你还是别给老四家背锅了,是谁就是谁。”
招儿点点头:“确实是谁就是谁的,认真说这车是我和姜武以及四叔三家筹钱买来的,打算合伙做买卖。合伙的钱我出了大头,你说能不能算是我的?”
杨氏心里一突,但还是阴阳怪气道:“红口白牙,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我还说就是老四自个买来的。”
薛青槐被人挤兑了半天,因为大房两口子是兄嫂,他一直没怎么反驳。此时也有些忍不住了,道:“既然你们说什么都不信,不信那就不信了!”
“赫,爹你看,老四承认了!”
这颠倒黑白的,真是让人大开了眼界。
招儿突然庆幸那日小男人的先见之明,他们说要搭伙儿,也就口头上说,第二天各家把要出的银子拿来,也都是随便混在了一起,放在招儿手里。
可临出门前,薛庭儴却是说了话,让三人把契立一立。将要做什么生意,每家出的银子,以后分红如何分,都细细写出来。
当时姜武和薛青槐还不愿意这么麻烦,说若是信不过也不会搭伙了,后来在薛庭儴再三要求下,由他亲自执笔写了契,一式三份,每份三人都在上面印了指印。
薛青槐被大哥的无耻给气懵了,双手成拳捏得咔咔直响。薛青山见势不对,就往薛老爷子背后躲,口里还连连道薛青槐不占理就想打人。
场上闹得一片不可开交,招儿却谁也没理,转身回了屋,不多时从屋里拿了一张契出来。
“既然不信,你们就来看看吧。四叔,你忘了你家那张契?”她一面说,一面冷笑道:“要是觉得咱两家串通了,姜家还有一份,我这就让姜武拿来证明。”
此时薛青槐也想起这契了,忙回屋找契,可契是孙氏收着的,孙氏今儿带毛蛋回了娘家,他几乎把屋里翻了个遍,才将东西翻出来。
两份一模一样的契摆在薛老爷子面前,哪怕他不识字,也能对照着上面同样的字来看。更不用说在看清楚契后,薛青山乍青乍白的脸色了。
似乎想证明自己没错,薛青山突然说:“这上面老四出了五两银子,老四你这银子哪儿来的,还说没贪家里的钱!”
打从找来契书,薛青槐就一直是面无表情的。
此时他面容突然转为悲恸,悲恸里又夹杂着讥诮,他深深地看着薛青山和薛老爷子,一字一句道:“不管你们信不信,这银子是当年毛蛋她娘的陪嫁,和她娘家这几年补贴给她的。还有,爹,你真是让儿子寒心!大哥红口白牙诬陷我,你就坐看着!”
说完,薛青槐头也不回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事,就放存稿箱发送了。
明天见。
☆、第40章
第四十章
“老四!”
薛老爷子下意识伸出手, 手上烟锅的烟灰滚了出来, 落了他一腿。
他伸手去拍,表情却怔忪。
是啊,他为什么就坐看着?老四性格直爽, 有一说一, 他每回都一遍又一遍跟家里人重复,老四为家里奔波劳累, 却一文钱都不贪下。
也许他心里本就有些猜忌的, 抑或是怕其他儿子因猜忌生了矛盾,才会这么一遍又一遍重申着。所以老大去地里找他,说老四贪了家里的钱买了骡车, 他心里其实是相信的。
不不不,他其实还是想听老四解释的, 所以才会一直没说话。事情本不就是要弄清楚, 一家人才没有隔阂?
薛老爷子心里钝生生的疼,脑子又僵又木。
他听见老大又在说:“孙家又不是没儿子,银子舍得贴给闺女, 你当谁是傻子吧?!”
他忽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狠狠地打了老大一巴掌。
“你给我闭嘴!”
赵氏尖叫了一声:“老头子!”
“都给我闭嘴!”
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
可能是过去了一瞬,也可能是两瞬, 院子里突然响起孙氏喜悦的声音:“嘿, 这车还真买回来了啊。哎哟喂, 瞅瞅这骡子壮实的, 又能耕地又能拉车,真是好家伙。哎,当家的呢?槐哥!家里人呢?”
还有毛蛋的声音:“骡子,好大的骡子!”
直到走到正房这里来,孙氏才看见站了一屋子的人。
“你们这都是在作甚?”
招儿动了一下,走到方桌前将两张契书拿起,就往门这边来了。
“四婶,这张是你家的,快拿好。”
“招儿,这是咋了?咋把这契都翻了出来,我放的地方隐秘,你四叔肯定翻了许久吧。”
招儿也不说话,叹了一口气就越过她回屋了。
孙氏也意识到异常,看看屋里人,又去看招儿背影,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冲回自家屋。
“哎呀,我的天,这是闹贼了!”
正房里的人默默散去。薛青山这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却一声都不敢吭。包括赵氏,都知道薛老爷子这次是真恼了。
杨氏低头耷脑地扶着薛青山走了,三房两口子也没多留,他们刚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四房的门腾的一下被撞开,孙氏仿佛疯了似的撞了出来。
本来在院子里看骡子的毛蛋,当即被吓哭了。
招儿在屋里坐不住了,出来喊了声四婶,孙氏眼神直直的,也没理她,就冲向了东厢。
她也没进去,一屁股往大房门前一坐,就哭了起来。
“丧尽天良,臭不要脸啊!欺负人,欺负得没活路了,一家子臭不要脸的,托生成了米虫,还自我觉得了不起,骑在人头上拉屎拉尿,诬陷人信口就来!这些个丧尽天良的,活了一辈子就长了张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指望兄弟养着。养了大的,养小的,养了一家子,累死累活半辈子,连个好都落不下,反倒成了贼!
“我当初就说当家的傻,你说你累死累活为了啥,为了兄弟?兄弟把你当成屁呢,养条狗见到主人还知道摇摇尾巴,养了兄弟人家吃了喝了血肉骨髓都给嗍干净了,还嫌你肉臭!”
孙氏骂得这些话太戳心肝了,薛青山的脸气成了猪肝色,杨氏气得浑身直发抖。可两口子缩在屋里动都不敢动,眼见老四两口子这是疯魔了,拿玉石去跟瓦砾对磕,那不是傻吗?!
千万不能动,要忍着。
大房两口子能忍,赵氏忍不住了,她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往门外走。
“你去哪儿?!给我坐着!”
“老头子!”
“你要是想让这个家散了,你就去!”
赵氏撕扯了几下衣角,嗵嗵嗵回身坐在炕上,啪嗒啪嗒掉起眼泪来。
门外的孙氏还在骂,不过现在骂的对象却是变成了薛青槐。
“……我当初怎么瞎了眼,嫁到这家里来了。瞅着你为人踏实肯干,却忘了买猪要看猪圈的理儿……嫁进来这些年,毛蛋也都这么大了,给我做的衣裳数得着的。搜遍了屋里所有地方,能扫出十个铜子儿就算是富裕了,给孩子做身衣裳还要动我陪嫁,每次回了娘家,我娘就问我,闺女你这身衣裳穿了几年了?
“几年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娘偷偷塞点银子给我,花都不敢花,就怕那些坏心烂肚肠的人起幺蛾子。好嘛,这总算分家了,为了毛蛋打算做些小买卖,又被人给诬陷上了。薛青槐,你说我咋瞎了眼嫁给你了!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啊!”
招儿早就把毛蛋领进了屋,见他哭得伤心,就把自己之前给小男人买的糕点拿出来哄他。
毛蛋一面拿着吃,眼泪珠子还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招儿一下又一下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心里却是充满了唏嘘感。
孙氏哭得眼泪鼻涕直流,坐在地上,像个疯婆子。也幸好薛家的院子大,旁边的住家离得远,不然早就有村里人来看热闹了。不过再这么闹下去就说不准了,谁知道啥时候有人从门前经过。
薛青槐出现在四房屋门前,走过来拉他。
“起来,回屋!”
“我不回去,我心里不舒坦还不准我哭两声。”
“丢不丢人!”
“你还知道丢人啊,你知道丢人,可有些人他不知道啊!”
孙氏呛哭着被从地上拉了起来,生气地拍了他两下,两口子你拉我搡的回屋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却是一片死寂。
中午没人做饭,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吃饭这茬事。
晚上周氏做了饭,四房却没人出来吃。招儿因为昨天的剩菜还有许多,也没去正房那边吃,把剩菜热了热,给四房端了一些,剩下的就自己在屋里吃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