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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把怀南郡主掳回了东宫。
如此有失大梁颜面的事, 都在等元平帝给个结果, 可至今没有结果。似乎那就不是个人,只是个物, 拿走了也就拿走了。苗王已多次入宫求见元平帝, 太子还好生生待在东宫, 这件事从皇宫蔓延到朝堂, 想看元平帝对太子的失去耐心的人们,注定要失望。
可这却是一个打击太子好时机,有心人从来不会放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任何事都是一点点积累而成,迟早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这么闹腾了一阵子,原以为事情就这么平息了,直到元平帝这个月下旨为太子和怀南郡主赐婚,才又沸沸扬扬起来。
于老百姓而言,只知道太子要大婚了,娶的还是个什么怀南郡主,可对于知晓内情的人,却是喜忧参半。喜得是太子给自己作了个这样的太子妃,那群苗人不过群蛮人,蛮人的郡主能有多大势力,忧的则是太子不知道在搞什么鬼,难道他真不明白这样的赐婚是为何意,还是一切都是他在故布迷阵?
知道真正内情的,只有那么三两个人,不过这三两个人都不会主动往外说。
崇化坊位于延平门附近,此地距离西市不远,多是胡人商贾在此地居住。长安城素有有容乃大,海纳百川之称,形形色色各族之人,在街上并不少见。
尤其又以怀远坊、崇化坊等西市附近几个坊为最,这里龙蛇混杂,混居在此地,算是比较安全的了,毕竟长安城那么大。
异族人多,汉话说得标准不标准,就不那么明显了。阿朵是没问题,但阿力和大山多少带了些口音。
正值清晨,西市附近菜市口正是热闹的时候。
这菜市口卖什么的都有,菜十分新鲜,还有不少早食摊子,每天早上都有附近的居民来此,随便吃些早食,再买些菜回去,一天都齐活了。
甯儿昨儿便嚷着要吃菜市口的小馄饨,今儿一大早秦艽就和阿朵带着两个孩子来了,两人一个穿着深蓝色的粗布袄裙,另一个穿着藕荷色的袄裙,都戴着包头,两个小娃子也是做平民家孩童的打扮,走在街上并不显眼。
到地方时,摊上还没有客人,甯儿熟稔地走过去,在条凳上坐下,又拍拍旁边的位置,喊哥哥来坐。
秦艽忙制止了她,这种条凳不太稳当,必须两边平衡,不然就会摔了。让两个不安分的小娃单独坐这种条凳,无疑是找摔。
她让阿朵去陪甯儿坐,自己则和颉儿坐另一条。待坐了稳当,摊上胖老板也过来招呼了,秦艽要了三碗馄饨,和一份蒸枣饼。
蒸枣饼是胖老板帮忙在隔壁摊买的,碰到客人不单独只吃一样,只需叫一声,便有别的吃食摊老板帮忙端来,也算是开拓客源,等下一起会账即可。
等馄饨端上来,秦艽又找老板多要了一只碗,一碗馄饨对半分,两个孩子就能吃得极饱了,再配点蒸枣饼,可以管到中午不会饿。
甯儿胃口很好的把半碗馄饨吃完了,颉儿胃口没有妹妹好,但有妹妹在前,也勉强吃完了。
秦艽拿出帕子给他擦擦汗,道:“吃不了就不吃,别跟甯儿比,她成天蹦蹦跳跳的,一刻不得安闲,胃口自然比你大。”
“颉儿也喜欢吃。”
“那娘明儿还带你们来吃。”
甯儿钻了过来,调皮道:“娘疼哥哥,不疼我,人家想吃磨了你几天,你才同意,哥哥还没开口,你就答应了。”
秦艽把她拉过来,也擦擦汗:“你个小调皮,是谁上回连吃了三天,说再也不想吃了?中间不给你换换口,你不待见吃,等下看到零嘴又管娘要。”
“娘,甯儿还要吃杏儿糕。”
口说不急,又来了,秦艽摇头失笑,阿朵也笑盈盈的,拉着甯儿问她如果吃不完怎么办。
甯儿骨碌地转着眼睛,说:“给阿力吃。”
想起上次甯儿吵着要吃缠丝糖,可给她买了,她吃了两口就腻了,顺手塞给阿力。阿力人老实,硬是苦着脸把那缠丝糖吃完了,连颉儿都不禁笑了起来。
实在那东西太甜,也就小童们喜欢,可惜颉儿也不喜欢。
“好了,上午不准再吃零嘴,不然中午你吃不下饭。那蒸枣饼是你点着要吃的,手里还攥着,又要吃杏儿糕,反正娘是不会给你买。”
见秦艽说得这么坚决,甯儿又去缠磨阿朵,阿朵是个鬼灵精,说秦艽同意了才可以,眼见愿望不能达成,甯儿就生气了。
她生气就是不说话,小嘴嘟得老高,颉儿也不想妹妹生气,就想逗她笑,却又想不出办法,眼瞅着不远处有个小贩脚边放了个簸箕,簸箕里放了十几只嫩黄色的小鸡崽,他忙拉着甯儿指给她看。
甯儿一看到那小鸡崽,就忘了生气,兄妹俩手拉手跑了过去。
见此,阿朵忙追了上去,秦艽摇头笑了笑,见三人都在看小鸡崽,她趁空在附近买了些菜,不一会儿菜篮子就装满了。
那日离开四方馆,次日秦艽就带着阿朵四处找房子赁。
乔装她不是第一次干,和阿朵扮成一对小夫妻,寻了个牙行,在崇化坊租了个小院子。不过这个小院子他们没住几天,附近有个胡人开的杂货铺往外卖,秦艽就将之买了下来。
杂货铺不大,前面做生意,后面住人,就做附近几条巷子居民的生意。秦艽并不傻,她知道有很多人找她,大隐隐于市,只要平时注意些,没人会发现她会藏在这里。
住在这里的日子很平静,白天开门做生意,晚上关门,和附近街坊领里也都熟悉了。对外,秦艽自称是个寡妇,丈夫出去做生意,死在了外面,没办法她只能带着两个孩子和弟弟弟媳妇在此讨生活。
秦艽见肉摊上的肉不错,让老板给她称了一条。
付钱正准备走时,听见肉摊老板和后来卖肉的男人说起闲话来。因为‘太子’的字眼,她驻足听了会儿。
“听说了没?咱们太子要大婚了,是和一个苗人郡主。”
“苗人?”
“就是蜀地西南那边的一群苗蛮,我听别人说苗人会下蛊会勾魂,不然堂堂的太子殿下那么多高门贵女看不中,就看中了个蛮人苗女?”
“也许那苗女长得美,才会被太子看中。”
“去你的,你信这个?前些日子我听我小姨夫的二表姐家的大哥说,苏家和萧家的两位嫡女,为了争太子妃的位置,闹出不少事,整个长安城都在看笑话,却没想到被个苗女抢了。我跟你说那个苗女不得了,据说太子在选妃宴上一见倾心,当晚就去了四方馆把人给抢回东宫了。”
“赫,还有这事?”旁边有人插嘴。
这菜市上就是这样,有点什么消息能传得天下皆知,尤其爱传那些王公贵族家的事,通常会冠以自家拐着弯的亲戚在哪个府上做差,才能知道这第一手的消息,其实这些消息都烂大街了,都是从酒楼茶楼里传出来,被人多次加工再传。
可通常这样的人最是受人追捧,聊得兴起了,三五成群就去边上的酒肆喝上两盅,边说边聊,一天时间都打发了。也少不了有以讹传讹,就为了混口酒菜吃或者哗众取宠的,所以秦艽每次听见了,都是听一半留一半不信。
可今天这事……
又听那些人越说越不像话,说那苗人郡主是个尤物,勾得太子好多天都没出东宫大门了,成天就睡在那苗人郡主的肚皮上,秦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头顶都快冒烟了。
正胡思乱想着,她的腿被人抱住,是甯儿。
小家伙儿脸红嘟嘟了,别提多可爱了,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秦艽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丫头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娘,甯儿想养小鸡崽。”
“你养小鸡崽做什么,你又不会养。”
“可是我就想养嘛,小鸡崽好可爱,你看……”她拽着秦艽的裙子,就往那边走,颉儿还蹲在摊子前,看得目不转睛,可见也是喜欢得紧。
阿朵回头看看秦艽,把她手里的篮子接下。
“我是劝不住了,你看给不给他们买,这种小鸡崽不太好养活。”
“那给你们买几只吧。”秦艽慷慨道。
甯儿忙高兴欢呼,又伸出一只小肥手道:“那我要五只。”
“你要这么多干什么?”
“我三只,哥哥两只。”
无事时,秦艽也会教两个孩子算数什么的,所以别看甯儿还小,简单的数还是能算清的。
“你三只,哥哥两只,为什么哥哥要比你少一只?”
甯儿被娘问得哑口无言,纠结了会儿,收回一根指头:“那四只吧,我跟哥哥一人两只。”
最终秦艽买了六只,因为小摊贩说四十文六只,为了好算账,所以多买了两只。还附送了小竹篮,将六只小鸡崽装在里面,东西很轻,两个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提着,边走边看,甯儿连杏儿糕都忘了。
等回去后,提着小鸡崽的甯儿和颉儿,受到整条街小童们的追捧。、
有的正在家吃饭,饭都不吃了,追出来,就是为了看小鸡崽。
甯儿护得可紧了,伸出小胖手挡着他们:“小石头你把鼻涕擦擦,还有你们别挤啊,别吓到我的小鸡崽,哥……”
颉儿忙去帮她挡:“别挤别挤,再挤不给你们看了,你们排队,一个个挨着看。”
秦艽忍俊不住,两个小家伙跟谁学的这一套套的。
附近都是住户,白天的时候大门都开着,孩子就在外面玩,所以也不用担心丢孩子什么的,看见陌生人领孩子,大家都比较警惕,也都会管一管,所以秦艽并不担心两个孩子在外面玩。
阿朵拿着菜篮子进去了,她则拿着抹布将货架上的灰尘抹一抹,这家杂货铺卖得东西很杂,柴米油盐酱醋茶针线头绳什么都有,都是居民们惯用的。
刚抹完尘,有人来打酱油,是附近一个住户王大娘。
秦艽将酱油瓶打满,对方付了钱也没走,反而和她聊了起来。说的都是些琐碎话,秦艽也都习惯了,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说话。
“秦娘子,我记得上回听你说,你丈夫也去几年了。怎么,有没有想过改嫁的事?”
大梁并不禁止寡妇改嫁,正确的说是鼓励才对,所以对寡妇改嫁这事,大家都觉得稀疏平常,只是秦艽没想到王大娘会跟她说这个。
见秦艽迟疑不言,王大娘笑着道:“我这嘛,其实也是帮忙问问,就是这条街过去拐角那个胡商,叫康阿努的,他看中你了,托我帮忙问问。你看你家是做生意的,他也是做生意的,他孤身一身,生意做得也还行,胡人没那么讲究,也愿意将两个孩子视作亲生的,我说了你上上心,我这还等着回去干活,过两天再来问你。”
丢下这话,王大娘就走了,估计也觉得突然开口有点尴尬,可谁叫康阿努手面大,说真帮忙说成了事给她两匹帛,她才厚着脸皮上门,还找了个打酱油的幌子。
秦艽只觉得好笑,怎么碰上这事。
胡商康阿努?她脑子里蹦出一个蓝眼睛栗色头发的胡人,那人长得高大,模样也还算英俊,经常来铺子里买东西。
今儿买点糖,明儿买点醋,她曾经也想过这个人怎么一下子不买齐,天天来,原来是为了这?
想着想着,又想起方才听来的那流言,难道建平帝真赐婚了?他到底想干什么,逼她出来?
正想着,甯儿嗵嗵跑进来,边跑边大呼小叫,说有拍花子的想抱她走。
秦艽抬头,就见一个人尴尬地摸着鼻子,站在门口看她。
☆、第91章 第91章
91
来人穿了身蓝色劲装, 深蓝色的半臂外衫,配浅蓝色里衫,手腕处和脚踝都用布条扎紧了,显得十分精神干练。
秦艽几乎一眼过去就认出了这身衣裳,正是当年她和宫怿前往蜀地时, 他穿得那套。只是几年过去了, 当初的少年成熟了许多,若说当年还有些雌雄莫辨,现在则出落成一个俊美的男子。
消瘦的体格依旧, 却比以前更结实, 宽肩、窄腰、长腿,这身劲装完美得展现了他潇洒利索的一面, 与那日在宫中的尊贵雍容,截然是两个人。
他竟然找来了!
可出奇的, 秦艽竟不觉得诧异,似乎她心里早就明白他迟早会找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娘, 就是他, 快叫阿朵和阿力, 他是拍花子的。”
而经过方才甯儿闹得那一出, 不光阿朵和阿力出来了,附近也有住户出来探看什么情况, 秦艽顾不得去询问具体, 忙出去把听见动静而来的邻居都挡了回去, 只说甯儿小孩子不懂瞎胡闹,又把门外拎着小鸡崽的颉儿抱了进来。
她领着两个孩子往里走,把店丢给阿朵看,宫怿没有说话,跟了上去。
时间回到之前——
那几只小鸡崽可是让甯儿得意了一把,所有人都得听她的,让谁摸谁才可以摸。
玩了会儿小鸡崽,度过最开始的新鲜期,一个叫狗蛋的小毛头发出疑问,小鸡崽吃什么,不吃东西会不会饿。
对此,一群小毛头进行了集思广益。
有的家里养过鸡的,说小鸡崽吃菜,还有的说小虫子,菜他们是没有的,小虫子倒是好抓。于是几个小男娃一人在地上捡了根小木棍,就开始在巷子里到处挖起虫子来。
颉儿以前没玩过这个,拎着个小木棍跟在后面,他迟迟不上手,倒是甯儿急了,把小竹篮塞给哥哥,拿过他的小木棍就上去了。
宫怿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三三两两的小童拿着木棍,有的对着墙根,有的蹲在树下,也不知在干什么。其中有个小童手里提着个小竹篮,里面小鸡崽叽叽喳喳叫得十分热闹。
他跟在一个女童的后面,那女童本是撅着小屁股对着树,突然转过身,才看清她手里拿着根小棍,上面挑着一只毛毛虫。
乍一看去,那毛毛虫让人毛骨悚然,一般女娃子都怕这个,偏偏她不怕,还大模大样跟哥哥说,给小鸡崽吃。
宫怿不免就好奇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就出了问题。
因着这女娃长得很像秦艽,再看那男娃,开始莫名觉得眼熟,看着看着他就知道像谁了,赫然就是缩小版的自己。
秦艽给自己生了对双生子,这事宫怿早就知道。
当时他收到消息,恨不能立刻飞到巴南去,可他刚回宫没多久,无数机锋明里暗里都来了,他想去,但是不能去,于是到后面更不能去了。
可他梦里去过,这几年他每次做梦都会梦到当年他和秦艽在巴南的那段日子,明明流落荒野,明明食不果腹衣不裹身,却是他心里最美好的地方。
压抑了太久的思念突然潮涌而来,宫怿没克制住走上前,并抱起了甯儿。
他心里还想会不会吓到孩子,哪知甯儿被他抱起后,不但没吓到,还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大叔,你是谁呀?”
“我是……”
“你快放我下来,我还要抓虫子。大叔,有什么事,等我抓完虫子再说好吗?”
宫怿看甯儿催得急,就把她放下了,哪知她扭头拉起颉儿就往回跑,还边跑边喊有拍花子的,想抱她走。
他被耍了,第一次和女儿见面就被耍了,这也是宫怿为何会那么尴尬的原因。本来他计划好了怎么出现在秦艽面前,现在都弄砸了,反而成了拐小孩的。
……
秦艽放下颉儿,让他去和妹妹到边上玩,才看向宫怿。
“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和孩子。”
秦艽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她这样既不生气也不恼,更什么都不说,反倒把宫怿弄得心里十分没底。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反倒有些莫名的心虚。
“小艽,我……”
“没想到这身衣裳你还留着,我以为你会扔了。”秦艽有些感叹道。
她这样说,反倒让宫怿词穷了。
因为知道她似乎在和自己生气,所以查到她在何处,他有预谋的穿上了这身衣裳,就是想提醒她两人曾经的过往,寄望她能心软,不要再和自己闹脾气。
他这样处事惯了,走的每一步都别有目的,以前是这样,经过这几年更甚。他孤立无援,必须步步为营,这些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唯一的例外就是她,当年他做过很多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事,他不想去细想这样做有没有用,又或是为了什么。就好像当年在那处林子,他放弃了脑子里的算计,是真的做好了大不了就死在一起的打算。
可他回来了,把她留在巴南,一个人回来了。
他又变成了以前的他。
宫怿几乎是瞬时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竟有一种无颜面对她的愧疚。
虽然每次通信她从不说,但他其实知道她有多么辛苦,知道她为了孩子流了很多很多眼泪。这些眼泪他看不着摸不到,五内俱焚,却无可奈何。
他只能什么都不去想,一头扎进那滩浑水里,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在她回来之前尽可能扫清一切障碍,至少他能护住他们母子三个,却发现自己泥足深陷,越陷越深。
“我派人去接你了,可惜没碰上。”
“嗯,我知道。”
其实这个结果并不难猜,秦艽并不是没脑子,在经过宫煜和九皇子以及来喜的事情,几乎已经可以让她拼出个大概的真相。
他做事从来虚虚实实,让人看不透猜不透,所以这个选妃宴其实是在下棋,棋局的目的是在她。如果她没有猜错,她家里已经安排好了,等他把她从巴南接回来,就会被送去秦家,她哥现在应该大小是个官了,官位应该将将够让她进入选妃宴,然后她便可以堂堂正正被他选中,谋一个正路的身份。
可惜,出了意外。
自己阴错阳差用其他身份进了宫,又先撞到了来喜和宫煜,闹出这么多事来。
其实秦艽什么都知道,她过不去的不是别人的关卡,而是自己的一关。
“派去的人没有接到你,巴南那边不透露你的行踪,只说你自己回来了。我没有你的消息,又找不到你,选妃宴只能如期进行,我本来打算随便找个由头弄砸了它,没想到出了这么多事。”
秦艽又嗯了声。
“那你愿意跟我回去吗?我已经找父皇赐婚了,婚礼在三个月后。”宫怿说得非常忐忑,他的忐忑来源于秦艽的态度。
既不激动,也没有恼怒,他甚至宁愿她跟自己吵、闹,而不是这种默不作声,似乎什么都明白,却又似乎心如止水。
果然,秦艽摇了摇头,让宫怿心中的不祥感落到了实处。
“为何?”
“我也不知道。”
这句我也不知道似乎刺激到了宫怿,他眼神沉沉地看着秦艽:“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你?我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
“我不是不信你,我就是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好像乱得厉害,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想。我觉得在这里过得不错,十分安静,什么都不用想,就好像当初在巴南那样,也许我不该回来……”
后面的话,被宫怿突来的拥抱打断了。
他抱得很紧,似乎想让她住嘴,而她也如他所愿没有再说了。
“小艽,我很想你,这几年每当我终于停顿下来,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在想你。可这些我能跟任何人说,我不能让那些人知道你和孩子的存在,我……”
“你快放开我娘,再不放开我娘,我让小红对你不客气了!”清脆的童声打断宫怿的情难自禁,他顺着看过去,才发现说话的竟是甯儿。
而她手里抓了条蛇。
那蛇比她手臂还粗,通体红色,一看就是剧毒,正嘶嘶的对他吐着信子。
☆、第92章 第92章
92
宫怿僵了下, 松开秦艽。
想上前,却似乎怕伤到孩子有些犹豫。
秦艽拍了拍他,走过去:“娘跟你说了几次,不要每次拿着小红玩,让它睡觉去。”
“娘, 他是谁,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阿婆说谁要是欺负我们,就让小红咬他。”
秦艽也不知道大祭司没事时教了甯儿什么, 反正这孩子跟寻常同龄孩子不一样, 别的小童都怕蛇啊虫啊的,她却不怕, 反而喜欢抓来当玩具玩。
第一次看见时,她也被吓得不轻, 大祭司却跟她说,甯儿在她肚子里时吃了太多的天材地宝,生下来后跟着颉儿也没少吃, 当然也少不了她给开小灶, 现在百毒不侵, 让她不要大惊小怪。
可她怎么可能会不大惊小怪, 毕竟她一个大人都吓得不轻,不过对于小红, 因为它经常在甯儿身边出现, 她倒没有太害怕。
“他啊……”秦艽犹豫了下, 还是觉得不该骗孩子:“他是你爹。好了,快让小红去睡觉。”
甯儿这才放开小红,小红懒洋洋地往屋里游去。
“怎么让甯儿玩蛇?”
这口气有点质问的意思,秦艽瞥了他一眼,宫怿也似乎意识到口气有问题,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是说,蛇到底是畜生,不懂人性,若是凶性大发,会伤到孩子。”
“小红才不会咬人。”
“小红不会凶性大发,甯儿还小的时候,它就在悠车边上睡。”
第一次见到小红时,秦艽也吓一跳,把大祭司都给嚷嚷来了,换谁出去一趟回来,发现孩子悠车边上缠了条毒蛇,也得吓得跟她一样。
后来听大祭司说才知道,蛇是她让来的。正确的说是苗人的一种秘法,蛇在还是蛇蛋的时候,就让它跟着人,用某种秘法养着,等出壳了蛇就会一直跟着人,指哪儿打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