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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得有模有样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即使是带大两个儿子的九娘都不如他熟稔。他能在安安熟睡的时候,给其换尿布而不让其醒,不得不说功夫极深。
楚帝还会抱孩子了。其实楚帝一直会,只是在九娘眼里,他抱得次数太少,而对于二皇子嘟嘟,楚帝大多的动作都是拎起衣领子,丢出去,所以九娘一直以为楚帝是不会抱孩子的,至少不会抱得那么熟稔,还能将其哄睡。
楚帝还会在忙碌朝政之余,努力抽空去看女儿,日日都不拉下,几乎当成了一门功课做。乐乐吃了几顿,拉了几次,他都要过问。对比起来,九娘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后娘。
吃味是多少有点的,更多的却是一种高兴与喜悦。有这么多人的疼爱,女儿定会如同她的封号一般——
长乐,长久喜乐。
……
长乐公主八岁的时候,九娘又诞下三皇子,也是她所生养的最后一个孩子。
对比起一些贫民农妇,九娘生得算是少的,但若是在一些豪门大族世家名门里,算得上是很有福气的了,更何况是在皇家。
三子一女,如今谁人不说皇后有福气,做女人当做萧皇后,不光能抓住男人的心,于子嗣上也是顺顺遂遂。如今,朝堂上几乎已经没有人再会去提楚帝的家事了,提了也白提,没人搭理啊。
八岁的长乐公主生得雪白可爱,已显小女儿家的娇俏。她与今年十四岁的太子大哥穆晟,十岁的二皇子穆璋,与十一岁的堂姐安喜郡主,一同围在小床前去看那个躺在襁褓里的小婴孩。
“他可长得真丑。”乐乐嘟着小嘴,有些嫌弃道。
安安笑着说:“我听阿娘说,小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红彤彤的,一点都不像我和大哥二哥。”乐乐继续抱怨,他们兄妹三人可都是白皮子,就这个刚生下来的弟弟是红色的,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自家人。
二皇子穆璋在一旁插嘴:“你当年生下来就是这样的。”
“你骗人!”乐乐瞠大眼睛,不敢置信。
“不信你问大哥。”
其实乐乐生出来时,那会儿穆璋还小,又怎么可能记得呢,他也是小时候有次听穆晟说的。
乐乐将眼睛移到太子大哥身上。
如今已经十四的太子穆晟已显俊秀之姿,几乎宛如和少年时期的楚帝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面如冠玉,长眉若柳,目若朗星,直垂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润泽呈淡粉色的薄唇。此时他一身规制的太子常服,头束金冠,虽面容仍稍显有些稚嫩,但眉宇间已显沉稳之色,满身矜持尊贵的气势,甚是不俗。
见妹妹望向自己,穆晟轻轻的勾了勾唇角:“小妹当初生下来时,确实是这样的。”他顿了顿,又道:“二弟也是。”
随着穆晟话音的落下,穆璋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呼声,跳脚不已:“大哥,你骗人!”
乐乐这会儿可顾不得追究自己当年生下来是什么样的了,依偎到穆晟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小鼻子扬得高高的,对穆璋嘘道:“大哥怎么可能骗人,说你是,你定然就是了。”
二对一,穆璋明显完败。但他依旧十分固执,又重复了一遍:“大哥肯定骗人的!”
穆晟呛咳了一声,摆出一脸正经的表情:“大哥怎么可能骗你呢,你那会儿还像三弟这么小,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母后刚生下来你的时候,我就跑过来看你了,你也是这么红,这么皱。不过嘛——”
“不过什么?”穆璋急急追问。
“不过母后说了,刚生下来的小孩儿都是这样的,大概长个十来日,就白了。”他一脸好心的安慰穆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咱们家里人都白,三弟肯定不会例外的,你看你都长白过来了。”说得好像当年穆璋有那么多黑似的。
穆璋一脸纠结的郁闷,他可没有担心三弟,他只是在想自己当年真的这么小这么红吗?若照这么说,他是如此,妹妹也是如此,那大哥到底是不是呢?
他将小眼神儿移到穆晟身上,狡黠地转了转,仿若抓到对方什么把柄似的,大声道:“那我和妹妹都是这样的,大哥你当年肯定也是吧!”
这是肯定句,穆璋一脸‘你就老实承认我不会笑你’的样子。
这个话题引来了乐乐和安安的好奇心,两个小女娃都把眼神放在丰神俊秀的太子身上。瞅瞅那襁褓里的小奶娃,再瞅瞅太子硕长挺拔的身段和白皙若玉的皮肤,怎么都无法将这两种形象连在一起。
穆晟被看得呛咳了一下,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幸好他的段数比这几个弟弟妹妹们都高,倒也不怕唬不过。
“孤自然不是这样的。”
骗人!三个人的眼里都如此说。
“你们不信算了。”穆晟掸了掸衣袖,将手背在后面,一脸镇定自若。“孤当年生下来时,雪白可爱,胎发浓密,眼睛也睁开了,端得是可爱聪慧。这是莲枝姑姑说的,不信你们去问母后。”
莲枝至今未嫁人,如今已是尚宫局正五品的尚宫。
她当年也确实和穆晟说过这样的话,那还要追溯到穆璋当年生下来的时候,穆晟感叹弟弟又丑又皱,之后联想到自己,便问了莲枝。莲枝自然不能对他说,大皇子你当年也是红皮小猴子一枚,于是便编出了一个这样的说法。
其实穆晟长大后,也知道这种说法不可信,不过眼前这三个小萝卜头儿,个个比他小,谁也没见过他当年出生时候的样子,自然是他怎么说怎么是了。
所以说,这大也有大的好处!
穆晟如此有理有据的说法,镇住了穆璋几个人,他们肯定不会去找人求证,因为穆晟的说辞和表情实在太具有说服力了。
难道大哥真的和他们都不一样?
穆晟和乐乐面面相觑,十分苦恼。
……
内殿中,九娘半倚在软枕上,穆谨亭坐在她身前。
自打二皇子出生后,穆谨亭便不让九娘再生了。说是如此说,之后有了乐乐,也算是意外之喜。诞下乐乐后,穆谨亭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话题,这次九娘是真的放在心上了。
就这样过了八载,这次突然有了三皇子,又是一个意外之喜。
如今九娘也是三十岁的人了,早已过了适合生育的时期,尤其这一胎和前面隔得时间有些长,几乎不亚于是生头胎的时候,让九娘可是吃了一番苦头。所以穆谨亭前来看她,第一件事说的不是其他,而是不再生了的事。
“朕和太医院那边交代过了,过段时间他们会呈上另一种汤药,即可避子又可以调养你的身子。你要按时服用,这次可不要再忘了。”最后这一句叮咛,穆谨亭特意加重了语气。
九娘面色窘窘的,小声道说知道了。
不怪穆谨亭如此叮嘱她,她自打生了乐乐以后,便在服用可以避子的汤药。按理说不应该会怀上三皇子的,而这次九娘之所以会有孕,其实是她故意停了避子汤,她身边的人集体帮她瞒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穆谨亭是怎么知道的。
“朕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咱们如今已经有儿有女,又何必再去吃那番苦头。”穆谨亭蹙着眉头,眼中有着无奈,可又舍不得重了口气,只能软言温语的说。
九娘自然不会和他说,两子一女虽然不少,但也不多,他独宠她多年,表面上虽然没人再议论什么了,但她做人做事喜欢做在前头,能生为何不生呢,也免得总被人恶意猜测要人老珠黄失宠了。
人老珠黄?
九娘觉得这个词语还和自己还不搭边,但架不住人总是这么说。这种恶意的猜测是禁都禁不住的,谁让她霸着独宠多年,别看那些勋贵大臣们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实际上心里恨不得咬死她。她堵了太多人的路,被人这么嫉妒的恶意猜测,也算是正常。
其实一开始九娘并不在意这种说法,但一次不在意,两次不在意,不可能次次不在意。于是这次她才会用实际行动来表明她到底有没有失宠,有没有人老珠黄。
所以说,有时候女人的心思真的挺奇怪的。
反正至少让穆谨亭来看是奇怪,只是她的心思他也懂,明明应该很生气,可看着她怀胎和生产时所受的罪,不免心就软了,更是怜爱不已。
“以后不准再做这种蠢事!你失宠不失宠,不是由他们来说,而是由朕来说。”
“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ps:番外一天一个,明天见。么么哒╭(╯3╰)╮
☆、第182章 157.117.42.0
番外之阮灵儿vs惠王
深夜,万籁俱静。
阮灵儿像平时那样突然自睡梦中醒来,醒来后,她轻轻地将自己撑起,看了看身边人,确认安然无恙后,才又躺了回去。
自打那次他重病昏迷,她为他侍疾后,便养成了这种习惯,数十年不变。
阮灵儿静静的躺在榻上,想着许久许久以前的事。
今天,远在边关程雯婧终于回长安了,九娘召了她入宫。多年不见,三个人坐在一起好生聊了一番,聊了许多以前的事,也因此她才会在这个时候不由自主想起许多年前事。
在阮灵儿记忆里,她对亲娘的记忆是模糊的,从小由祖母带大。祖母是一个很朴实的乡下老妪,身体也不好。在那个府中,她从来寡言少语,不搀和任何事情,对她说过最多的话便是,委屈我的灵儿了。
委屈吗?
作为阮府的嫡长女,却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后母强势,亲爹视若无睹,若不是祖母护着,她连一个下人都不如。她一直觉得除了祖母以外,在这个家里,她是没有任何亲人的,其实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曾经的曾经,她很羡慕异母的那个妹妹,羡慕她爹宠娘爱。同样都是爹的女儿,为什么她可以肆意骄纵的活着,而她却要谨小慎微,甚至要去看一个下人脸色。
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
连祖母都不能,她只会摸着她的头说,委屈我的灵儿了,却是什么也不做。那个时候阮灵儿便知道,人和人是不能比的,有时候人得认命。
祖母终于撑不下去了,临终前拉着她的手泪眼朦胧。
她知道祖母在担心什么,她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
被送进国子监,是她生命中第一次巨大的转折。
在国子监的那段时间里,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虽然偶尔会面对别人的嘲弄,但她终于可以脱离那个地方,甚至有了两个最好的朋友。
机智聪慧的九娘,肆意盎然的雯婧。在她们身上,她学会了很多。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她似乎很难脱离后母的掌控。为此,她第一次努力为自己做点什么,她要去考女官,彻彻底底离开那个家。
可惜世事弄人,最后她竟没能成为女官,而是成为了太子的妃嫔。
太子,那个身体羸弱却有一脸温和笑容的人。
喜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一直记得那抹温和的笑。
在东宫的日子,比她想象中要难,但对于从小看人脸色长大的她来说,却并不算什么。什么体面尊贵,以前她从来没有过,所以她从来也不去想。只要能给她一隅之地,她便能好好的活着。
在阮府是,在国子监是,在东宫也是。
直到他突然来看她,她的内心深处才开始萌生了一种蠢蠢欲动。
阮灵儿一直是认命的,她很少去为自己争取什么,在国子监那时想考女官,是九娘和雯婧给了她无限勇气,而此刻,是她自己这么想。
她做了许多,终于一日日的靠近他。
很多时候,她是羞愧,是惭愧的,却是耐不住那颗想靠近他的心。
爱是什么,阮灵儿并不是太懂,她只想就这么的陪他走下去,在有生之年。
……
他知道她又醒了,偷偷的在看他有没有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实则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知晓。
这是一个柔顺善良的女子,打从第一眼看见她,他便知晓。这样的人是不适合生活在宫里的,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到宫里来,甚至成为了自己的侧妃。
那个时候,是他此生最艰难的时刻。
父皇的期许,对于自生的无奈和沮丧,胡搅蛮缠、蠢招频出的王嫣儿,还有那些巴不得他早死的人……
坐在那个位置上,总有太多太多的不得已,他没办法拒绝命运带给他的这一切,也拒绝不了。
他一直都知道她在东宫过得不好,可彼时他却那么的看着。而萌生去看她的心思,不过是一时兴起。
去了之后豁然发现,和她呆在一起很舒服,他不说话,她就一直安静的陪在那里,哪怕是干坐一整天,都不见她有一丝的不耐烦。
怜悯就是在那时候升起的。
她柔顺、怯弱、善解人意,就像是一只柔弱无助的小兔子,心思更是浅白得可怜。
她竟以为自己是因为萧九娘才会去看她的?
萧九娘?
他不否认他对此女有几分另眼相看,但也仅此而已。
他并不想解释什么,没人知晓在温和面孔下,其实他也有着自己的冷酷。
就这么一日日的相处下来,渐渐甚至成为了一种习惯。在他重病在床的那段时间里,看着她的强颜欢笑,看着她以为遮掩得很好的恐慌、不舍、无助……
心,突然就那么生生地被揪疼了。
她悄悄的烧香拜佛,每日抄写佛经为他祈福;深夜里,她偷偷的哭泣……
突然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这么的在乎自己,不是因为他是谁的儿子,也不是因为他是太子,仅仅因为他就是他。
爱是什么,穆元章并不是太懂,但他愿意给她继续爱他的机会。
请原谅他的卑劣,因为那种感觉实在让人食之入髓。
……
胡思乱想了好半天,阮灵儿叹了一口气,撑起身子又看了看他,才安心躺下。
太上皇驾崩,她知道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这几年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又有些反复了。
自打安安出生以后,他的身体日渐转好,她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想着‘他会不会死’这个令人恐惧的问题。而如今才发现,其实自己内心深处一直这么深深的恐惧着。
死?
她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她怕自己的世界会全面崩塌。
“怎么不睡?”
寂静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殿下……”
她一愣,答道:“突然醒了,便再睡不着。殿下你赶紧睡吧,可是我不小心吵醒了你?”
“你怕本王会死?”穆元章问,突然叹了一口气,失笑道:“放心,我没有那么脆弱。”
眼泪就这么毫无预警的涌了出来。
没人知晓她的心一直日日恐惧着,他怎么能够死呢?他和她说好的,一定要看到女儿长大、出嫁……
她甚至偷偷的打算好了,女儿终生有托,他若真不行了,她便陪着他一起去,免得黄泉路上,他一个人孤单。可他若真提前走了,她一个人又怎么撑得下去!
她哭得抑不可止。
一直以来她极少在他面前哭,可这次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别哭。”
突然,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惯有的药香。他轻咳了一声,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黑暗中,清癯的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疼惜。
“你跟我说好的,一定要看着安安出嫁……”她声如蚊吟。
他点点头:“是,所以你放心。”
她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不断的喃喃:“所以,求求你,不要死……”
“好。”
作者有话要说:ps:实在不想写惠王死,又不想给他开逆天的金手指,所以这个番外就这么的结束了,给大家留些想象的余地吧——
从此就这么幸福快乐的生活着……~\(≧▽≦)/~
☆、第183章 157.117.42.0
她死了以后(一)
那一夜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仅有她的贴身婢女碧湖似乎感觉出了有什么不对,但很快他就将她身边贴身服侍的人全都换了。
哦,不是他,而是她。那个和她长了同样一张脸,如今顶替着她的身份,做着他的妻子的那个人。
不知为何,明明以前让他怜惜不已,甚至让他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发生初始之时的那张脸,如今却是再也不想见到了,连看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是羞愧?
是心魔?
无人能知晓,王四郎只知道自己大抵是再也无法从那一夜走出来了。
依稀还记得那一夜夜风骤起,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打湿了后门那处青石板的小路。夜很黑,只有一盏纸糊的灯笼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的亮着。
他恐慌不已,却又心疼难忍,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裹着被子抬了出去,借着府上暴毙的那个仆妇的棺材运出了王府。
他明明不应该出现的,却是固执的想去看她最后一眼,她死死地拉住他,哭道:“你别去,别去,早就说好了的……咱们不能功亏一篑,你想想以后……”
以后?
还会有以后吗?明明整件事他都知晓,也经过了他的同意,甚至是他亲自对她下了手,可为何他竟觉得没有了她,似乎再也没有了以后。
“王四郎?”
初见时,她微微皱起柳眉,眼中没有那些贵女们见到他时的光亮,而是很淡定自若。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就是一个平常人,不是那个风靡整个长安城的翩翩贵公子王四郎,也不是那个让人惊艳绝才的王玎。
忍不住就想靠近她,他很想知道她为何和长安城那些贵女们完全不一样。
“呃,王四郎,谢谢你。”
再见时,她认出了他,眼中对他不再有陌生,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王四郎。”
“王四郎……”
“王四郎!”
……
“四郎……你想想以后,想想大夫人……别去,求求你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她会有一隅安息之地……待风头过了,我陪你,我陪你一同去祭拜姐姐……”
他看着对方哭得一片狼藉的小脸儿,这张脸总是那么怯生生的,茕茕弱质,清丽如莲。曾经的曾经,他是那么心悦,突然在这一刻才发现,她终究不是她,她从来不会哭,一次也没有过。
硕长的身子轰然倒地,他无力的坐在地上,颓然地倚着身后的那张案几,无法言语。而她却是面带惊喜,出去安排接下来的事了。
不过他依旧还是去了,换了一身仆从的衣裳,只身前往,藏在暗处看着那口装着她的薄棺从小门中抬了出去。
夜风很凉,雨打湿了他的衣衫,**,冷飕飕的,透着一股刺骨的凉意。四周很黑,只有一盏灯笼中明明暗暗的烛光亮着。
“这刘婆子可真会挑时间,竟选了这个时候。”
“谁说不是呢,动作快点,早点抬出去,也免得晦气……”
……
一夜雨后,是风和日丽,仿若那一夜不曾出现过。而他却是整整在自己房中呆了三日,才缓过劲儿来。
其实若不是王大夫人来请,王四郎大抵还是不会出门的。
卧病已久的王大夫人,今日似乎终于有了点精神气儿。她将房中所有人都遣了出去,才拉着儿子的手,道:“阿娘知道,你在怨阿娘。”
随着这句话出,王大夫人流下了泪水。
此时她早已不现当年的风韵犹存,老得厉害。尤其是这几年,往常保养得当的脸布满了细细的皱纹,就像那沟壑纵横的泥土地,再也恢复不到从前。她的头发也白了,以前王大夫人是十分在意自己外貌的,即使早已有了白发,也会命梳头的婢女悄悄帮她掩住。而如今,那一头灰白交错的头发,再也掩盖不住。
阿娘老了。
王四郎心中酸涩。
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以前他可以很轻易的便迁怒到她的身上。可如今,发生了那件事后,他竟不知道究竟该怪谁。
也许该怪他自己,若不是他无能,一直夹在她和阿娘之间无法解决两人之间的矛盾,也许如今不会是这样。
“……阿娘知道你在怪阿娘,可四郎,阿娘也是不得已……那萧九娘,你知道她有多么的狠毒……我的儿啊,你如今不小了,这么多年来,她嫁进门来近七载,你至今没有一个子嗣诞下……她自己生不出来,也不让其他人生,她那么霸道狠毒,可阿娘却是不能坐视不管,你是阿娘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啊,我不能让你绝了后……”
这样的话,王大夫人曾经说过很多次。
有时候王四郎会觉得很无奈,有时候他也会有同仇敌忾的心情,而此时他却做不出任何反应来,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破了一个洞,甚至能听见风从中刮过的声音。
“……阿娘没有办法,这是咱们王家,你瞧瞧她如今将你兄弟叔伯压成了什么一副样子……那就是一个恶鬼,来夺命的恶鬼……”说到这里,王大夫人不禁牙齿打起颤来,整个人也忍不住哆嗦了起来。泪眼朦胧之下,有恐惧,有怨恨,还有一丝不显的得意。
“……你别忘了你大哥是如何死的,若不是因为她,还有你姨母表妹……阿娘作为她的婆母,压制不住她,是阿娘的无能,阿娘没用……还有你,竟然去招惹她的亲妹妹,以她的秉性,她知道后会如何……姐夫和寡居的小姨子,我的儿啊,你怎么那么糊涂,传出去后,别人该怎么议论咱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