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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淡淡一笑:“不急。”
*
与九娘的猜想一样,淑妃和钱妃确实打着这个主意。
钱妃那边且不提,淑妃是因为之前和九娘有嫌隙,再加上掌管宫权的这阵子,尝到了权利带来的好处,所以才在后面怂恿着钱妃和九娘作对。
莲枝带着人走后,钱妃惶惶不安,赶忙命人去请了淑妃来。
寝殿中,钱妃头上缠着一条帕子,坐在床榻上,满脸的焦虑。她既然想装病,自然是全套装束,这会儿还没来及的拆下。
“你说就这么顶回去,能行吗?”
淑妃坐在榻前,安抚道:“有什么不行的,你没看那宫人老老实实的回去了。太子妃是聪明人,聪明人在乎自己的名声,自然不会落人口柄。你放心,最近这段时间,太子妃是不会再命人来了。”
“可、可……”钱妃紧捏着手里的帕子,忐忑道:“我还是有些担心。”
淑妃真想翻她一个白眼,就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人!她若是能生个皇子下来,绝不会混成钱妃这样。说起来也是一妃位,自己懦弱无能,将个好好的孩子也教得跟只猫似的。
如今赵王成王被贬为庶人,流放幽州,齐王暂时被幽禁在自己府里,可以想象以后大抵也是不成了。梁王作为除过惠王、太子之下唯一的皇子,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再说白点儿,惠王是不中了,太子如今虽是太子,但承元帝还没死呢,虽表面上一直卧病在紫宸殿不管朝务,可淑妃掌管着宫务,多多少少有消息传入耳里。承元帝的龙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养养也就好了,所以那太子的太子之位坐不坐的稳,还要另说。
不是有一句话吗,太子只要一天不登上那个位置,他就一天有被废的可能。没见着承元帝那么疼爱前太子,还不是说废了就废了。父弱子强,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皇家,没看到成王赵王的下场。
所以说这与智商无关,而是与眼界有很大关系,淑妃蹲踞后宫只能管中窥豹,觉得承元帝立楚王为太子,是不得已之下的行为,等他龙体康愈后,这太子之位坐不坐得稳,还另在说。
她根本就没想到,穆谨亭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是实至名归,而承元帝也早已不复当年的那般全权在握了。承元帝之所以一直没退位,不过是穆谨亭愿意与他保持父子和睦罢了,若是不在乎名声,让他禅位让贤也在话下。
这些道理淑妃和钱妃掰扯过,钱妃也听在了心里,虽是难掩胆怯,但儿子对她来说是极为重要,自然不免动了点小心思,若不然也不会和淑妃商量着霸着宫权不想丢了。
宫权在握的好处,谁都明白。若不然当初萧皇后和刘贵妃能里应外合,帮着赵王成王谋反吗?
想到这里,钱妃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可从没想过要帮儿子谋反,她只不过觉得娘俩在宫里默默无闻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找个机会冒头了。得宠的皇子和不得宠皇子的待遇是天壤之别,她还想留着儿子不之官留在长安呢。
淑妃又安抚了钱妃一会儿,和她商量了一下以后应对的计策,便离开了。
钱妃坐在榻上,想了许久,才叫来贴身的宫人,吩咐她去请梁王来。
梁王来后,钱妃让他去紫宸殿给承元帝请安,梁王虽有些犹豫,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淑妃在自己宫里,听完下面人禀报说梁王去紫宸殿了,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她这些行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早先她因萧皇后和萧九娘生了嫌隙,且萧九娘害得佳慧公主那么惨,她自是深恨萧九娘。
佳慧公主伤好后,脸上还是留了疤,虽在萧皇后的主持下嫁了人,但世间男子哪有不爱美色的,佳慧公主的驸马表面上装作无事,实则心里十分厌恶佳慧公主。佳慧公主出嫁近两载,与驸马同房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前阵子那驸马又闹出了偷养外室的事。
佳慧公主回宫哭诉,淑妃即恨驸马女婿,又恨萧九娘害了女儿。这番萧九娘想拿回宫权,她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让对方得逞。且她十分明白,手里能掌着宫权,她就是后宫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自己日子过得舒坦,驸马女婿也不敢轻慢自己的女儿。
没看到之前她不过只是将驸马的亲娘叫进宫里敲打了两下,驸马就老老实实将那怀了孕的外室给逐走了,连孩子都没敢留。
至于钱妃,那不过是个筏子罢了。
钱妃母子能出头,她与之交好,自然能得利。毕竟当初她可是将太子和萧九娘得罪得不轻,淑妃心里说不怕,那是假的,自然要做两手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ps:放心啦,淑妃钱妃梁王都是小虾米,秒杀分分钟,不用放在心上。
☆、第178章 157.117.42.0
第176章
同安宫的一处偏殿中,不时传来婴儿的牙牙学语声和男子爽朗的笑声。
福泰守在门外,不时往里头看看,眼中闪过欣慰、欢喜的光芒。自打有了小郡主后,殿下的笑声便多了,身体也比以往好了不少。之前福泰一直质疑穆元章请辞太子之位的事,可如今看看,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殿中,一张特制的小木床上,这张小床是用来给小儿玩耍的,还是当年木木曾经用过的。上面坐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娃,大大的眼睛,水水嫩嫩的皮肤,一般小婴儿若是养得好,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但让穆元章来看却是怎么看都是自己闺女更漂亮可爱一些。
阮灵儿笑着看着父女俩,对穆元章嗔道:“殿下,安安还小,这会儿可不会叫人。妾身听嬷嬷说了,一般的孩子都是一岁左右才会开口说话。”
那边,穆元章正半靠在榻上,和坐在他面前的小女婴玩游戏。
他孜孜不倦的不时对女儿重复一个‘父’字,安安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父王,时而会回他一声,时而不回。她似乎也知道父王在与她玩乐,笑得粉红色的牙龈都露出来了,上面长了寥寥几颗小嫩牙,口水顺着腮帮子往下流,阮灵儿不时拿着帕子给她擦擦。
“噗……”她嘟着小嘴儿,噗了一声出来,同时还吹起了一个口水泡泡。
“父。”穆元章又道。
安安却是扭头去抓娘手里的帕子,抓过来就拿在手里乐呵呵的对穆元章摇晃着,似乎在对他献宝。
穆元章脸上满是欢愉的笑容,对阮灵儿道:“你看咱们安安多聪明,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开口叫父王了。”
阮灵儿犹豫了一下,道:“据说,小孩子刚开口说话的时候,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父王恐怕她也一时叫不出来。”
“那就叫爹吧。”穆元章愣了一下道,又对安安说:“爹。”
这下安安可不会回他了,她之所以能噗出来,也不过是个拟音。
这时,福泰从门外走了进来,穆元章看了他一眼,问:“有事?”
福泰犹豫了一下道:“刚才下面人来报,梁王又去紫宸殿了,陛下那边也见了他。”
穆元章点了点头,挥手让福泰下去后,才露出一抹苦笑来。
阮灵儿不禁问道:“殿下,怎么了?”
如今随着她和穆元章的关系日益亲近,尤其两人之间又多了一个女儿,阮灵儿也不若之前那般沉默寡言了,偶尔也会主动开口问问穆元章外面的事。她倒不是有什么想法,不过是知道如今自家在宫里的处境微妙,怕穆元章有什么事不说,埋在心里思虑过重。
“梁王最近去紫宸殿去得有些勤了。”
穆元章说得很含蓄,但并不代表阮灵儿听不懂。以前她困守在东宫,日子过得没有希望,心中每日所存的唯一念头,就是希望太子能够活下去。如今穆元章辞了太子之位,又有了女儿安安,他的身体也渐渐开始好了起来,阮灵儿不免就会多思多想一些,所以对外面宫里的一些动静也是有所留意的。
淑妃和钱妃一直霸着宫权不放,太子妃碍于两人长辈身份,不好多做质疑。而与此同时,梁王似乎得了承元帝的眼缘。即使阮灵儿勘不透其中的机锋,但也知晓这是宫里又要生事了。
她并不希望宫里生事,如今他们在宫里处境微妙,安安还没名没分,若是生了什么乱子,就怕会牵扯到自身。毕竟在她来看,什么名啊利啊权啊,都与他们一家三口没什么关系,他们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
见穆元章脸色沉吟,阮灵儿犹豫问道:“那殿下你可是有什么打算?”
见她面露忐忑之色,安安也没有笑了,懵懵懂懂的看着爹娘,穆元章撑起笑道:“无事,这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章程,你把女儿看顾好就行了。”
阮灵儿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她素来笃信自家殿下。
穆元章出声叫福泰进来,让福泰服侍他坐上轮椅,又准备了一番,便说要去紫宸殿。
阮灵儿将他送走,回头看看小床上的女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就不消停呢?!
……
紫宸殿
穆元章进去的时候,梁王刚从里面出来。
梁王没料到会碰到这个太子兄长,赶忙局促的对穆元章行了礼,穆元章并未为难他,与他寒暄了两句,便让他离开了。
梁王一面往外走,一面忍不住回头去看穆元章。
他从小就知道这位太子兄长,他天资聪慧、博学多才,无奈慧极必伤,从小身子骨就不好。他是父皇心尖尖上的人,地位凌驾于众兄弟之上,每每有家宴之时,这位太子兄长的座位便在最靠近父皇的地方。
梁王自打懂事后,就非常羡慕穆元章,可他母妃却屡屡教导他,不得羡慕,不得妄想争宠,安分低调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好,咱们羡慕不起,也争不得那个宠。所以梁王就如同他母妃钱妃一般,在宫里一直是个小透明的存在。
如今,梁王依旧羡慕这位太子兄长,却不若之前那般只能扬着脖子仰望了。就仿若是一尊跌下神坛的神祗,自打这位太子兄长失去太子位后,梁王才发现原来太子也没有他想象中那般高高在上,触不可及。
尤其在最近父皇对他另眼相看以后。
他不免会想,也许有一天父皇也会如同宠爱太子的那般宠爱他。风水轮流转,大家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
梁王看见阮荣海满脸堆笑的将穆元章迎了进去,低低地垂下自己的眼,将眼中的神色掩了下来。
他每次来紫宸殿时,阮荣海可从没这般待过他。
这就是差距!
梁王懂得这差距代表着什么,他还得继续努力。
穆元章进去后,问候了一下承元帝的身体情况,父子俩闲谈了几句,他便叫来福泰,让他呈上他带过来的堪舆图。
福泰将偌大一张堪舆图打开,和阮荣海两人一左一右将图撑了开来,呈现在承元帝和穆元章的眼前。
承元帝定睛一看,“哦?这是蓬莱山的堪舆图?”
太液池蓬莱山上的那处东宫,当年是承元帝亲自监造,自是了然在心。如今看到这张似曾相识的堪舆图,顿时便明白是什么了。
穆元章点点头,道:“父皇命人重修蓬莱山,如今差不多已经修好了,是按照之前的堪舆图所建,儿臣只在其上做出了几点修改。”
他伸手指给承元帝看。
其实蓬莱山的重修,又何止是做了几点改变,而是改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样子。之前这座偌大的宫殿群是照着太子一人所居修建的,中轴的主殿有两座,一座是穆元章之前所居的浩然殿,一座便是太子妃所居的清然殿,另有几座宫殿环绕在周围,并有建有景致优美的园子供闲暇游赏。
而如今,主殿只留了一座,主殿其后分一左一右各伫立了几座宫殿。
承元帝并未勘破这其中的玄机,只当穆元章是兴之所致才会关心这方面的事。其实他心中也是有些愧疚的,当年蓬莱山的修建由他亲自监造,而如今他龙体抱恙,平日里精力有限,也顾不得儿子住处的修葺了。
“不错,很不错。你看着好便成,若是有什么地方还需补充,你直接来与朕说便是。”承元帝道。
“儿臣并未觉得有什么不足,五皇弟当初特意去找了儿臣,说有什么问题直接命人吩咐工部和殿中省那边便是,他们自会一一照着办。儿臣前几日去看了一下,很满意。”
承元帝不满地咕哝道:“他倒是会做好人,本就该这般,若不是……”
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完,但穆元章不用听就知道是什么了。大抵就是若不是他碍于身子不好,请辞了太子之位,如今又怎么轮得到穆谨亭去对他指手画脚。
穆元章有时候不得不感叹承元帝的性子,他这个父皇素来是这样,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若是看谁不顺眼,那就万般皆不是了,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可若是真对谁上了心,那是千般好万般从。
对于这种自打小就有的宠爱,穆元章并不会觉得诚惶诚恐,可能是习惯了吧,更多的时候则是一种无奈,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无奈但却舍不得质疑,因为父皇是真心对他好。
撇除了纷乱的心绪,穆元章笑容不改,一副兴致勃勃的对承元帝继续道:“这处主殿儿臣预备给父皇留下,儿臣则住在这里。”
他对承元帝指了指主殿一旁的一处宫殿,“里面的园子是原有基础上重修的,又加了许多景致,用来散心和游赏皆不错。这里临着太液池,儿臣记得父皇以前不是很喜欢垂钓吗,只是苦于没有空暇,如今可好了,儿臣也想和父皇学学垂钓,到时候父皇可不要拒了儿臣……”
随着穆元章的话语说出来,一旁的阮荣海头扎得越来越低,额头上开始冒着冷汗,承元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收了起来,转为一种质疑的目光去看穆元章。
殿中很静,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落针可闻。
穆元章满脸都是笑。
承元帝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元章……”
“父皇。”
穆元章也收起脸上的笑容,目光有些忐忑的看着承元帝。
承元帝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挥挥唯一能动右手,阮荣海和福泰赶忙退了下去。福泰离开的时候,眼神担忧地回头看了穆元章一眼。
“元章,你这是什么意思,劝着父皇禅位让贤?”
承元帝声音中满是怒火,还有一种似乎是受伤的情绪。当着别人面,承元帝是不愿落儿子面的,所以才会让人都退了下去,连阮荣海这个老人都不例外。
穆元章没有说话。
“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费尽心机在朕面前为他说好话。你先是为他铺路,如今又变着法子劝朕给他让位置,你真是大胆!”
承元帝气得手指头都发颤了。
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疾言厉色的口气与穆元章说话,所以分外显得惊心动魄,尤其此时他脸上那抹夹杂着失望的表情,即使是当初穆元章亲口对他说要请辞太子之位时,都不曾有过的。
看着这样父皇,穆元章心肝发颤。
不是吓的,而是质疑自己做得是否正确。
他这么做到底到底对吗?恐怕历朝历代以来都没有他这么大胆的太子,先是自请辞去太子位,之后又劝着皇帝给其他儿子退位让贤。若是日后史书上记一笔,大抵会觉得他是迂腐荒诞至极。
可穆元章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这条路早在之前就布置好了,对他好,对父皇好,对大家都好。早在伊始,他就没了回头路,只能这么一步步走下去。
穆元章的嘴唇有些发抖,道:“儿臣承认当初是有意为五弟铺路,但那是当初最好的选择,其实父皇也明白,不是吗?”
承元帝将他捧得太高,众皇子中没有一个不恨他的,唯一的例外就是五弟了。所以当初穆元章为穆谨亭铺路是有私心的,没人想死,他想活,尤其在知道阮灵儿有孕之后。
承元帝也明白这个道理,且对穆谨亭这个儿子,他虽不是很待见,但其能力是不可否认的,所以当初选穆谨亭,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穆元章继续道:“至于父皇说儿臣劝着父皇给五皇弟让位置,儿臣确实有这种想法,但五皇弟并没有给儿臣什么好处,是儿臣自己这么想的。”
承元帝紧紧的咬着后槽牙,偌大的拳头紧握,眼神狠戾的看着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你、大、逆、不、道!”
这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换其他任何一个人,恐怕这会儿都是被拖下去,死一千次一万次的下场。可他不是别人,是穆元章,是承元帝从小亲手带大,寄予了无限希望的儿子。哪怕这个儿子从小体弱,让他失望过很多次,可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依旧将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锲而不舍为其打算,掏心掏肺。
曾经有多么重视,此时就有多么失望。
承元帝万万没有想到,穆元章今日竟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瞬间,他苍老了数十岁。
“儿臣确实大逆不道。儿臣无用,让父皇屡屡失望,儿臣肩负不起江山社稷这个重担,所以儿臣请辞了。儿臣劝着父皇禅位给太子,这是死一千次一万次的大罪。”穆元章望着承元帝,一字一句的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但儿臣没有私心,儿臣即使是有私心,也是为了父皇的龙体着想。父皇呕心沥血为儿臣打算,日日还要操持着朝政,儿臣每每看到父皇头发一点点白去,面容一日日的苍老,儿臣就心疼。”
“儿臣怨自己,为什么自己的身子如此不中用?竟帮不了父皇半分。儿臣甚至连个皇孙都诞不下来,儿臣还有什么用!只能眼看着父皇陷入困境……若是没有儿臣,父皇乃是九五之尊,处境绝不是如此,也不会落得卧病在榻的下场……”
穆元章痛哭出声。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承元帝道出自己的心声。有些时候有些话,明明彼此心知肚明,却说不出口,也不能说。世人都说太子身体羸弱,可谁能想到这种所谓的羸弱,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身体本身的缘故,也有沉重的心思与负担所在,若不然太医们也不会屡屡让穆元章少思少虑了。
可能少思少虑吗?
显然是不能的。
他一日坐在那个太子之位上,他身上所负担的东西就一日减去不了。这里面有很多原因,而最多的却是承元帝固执且偏执的父爱。这种父爱穆元章拒绝不了,也不忍拒绝,只能一日日的那么承受着,直到有一日承受不下去。
请辞太子之位对穆元章而言,是一条新的路,所幸他已经走了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可其中仍有弊端,那就是承元帝明明已经不支,却依旧想拽着权不放。
这大抵是作为皇帝,都会有的一种心思,但显然穆元章是不能坐视不管的。不光是因为承元帝的身体,还是因为他不想看到历史重演。穆谨亭显然不是成王赵王,若是他被逼急了干出什么事来,以承元帝如今的情况来看,根本招架不住。
穆元章本想徐徐图之,尤其见承元帝对穆谨亭及木木的态度,以为他有所改变了。可淑妃钱妃的蹦跶以及梁王的出现,却让他不得不去面对一个事实,承元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想得开。
“元章……”
承元帝声音颤抖着,身体也颤抖着,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感伤,还有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父皇,何必呢?”穆元章流着泪说。
是啊,何必呢?
现实虽然很残酷,但人们必须去面对,明明身体已经不支,又何必去拽着权利不放。为难了别人,也为难了自己。
“父皇,放手吧。儿臣如今身子慢慢好一些了,这都是静心调养的缘故,父皇能和儿臣一样,定然龙体也会慢慢好起来。儿臣希望父皇长命百岁,也希望自己能够多陪父皇几年……蓬莱山如今建得很美,景致都是父皇喜欢的,咱们父子俩可以每日闲暇游游园,喝喝茶,说说话……儿臣记得父皇很喜欢下棋的,儿臣研习多年,还能和父皇对弈几盘……”
随着穆元章的徐徐描述,承元帝的思绪散发开来。
也许,那种日子真的不错?
……
九娘并没有选择和淑妃钱妃对上,而是静观其变。
她虽没有掌着宫权,但东宫大势所在,宫里投靠过来的奴才们也是不少的,所以对大明宫那处的动静,九娘尽收于眼底。
而钱妃和梁王那里的动静,自然也没漏过。
穆谨亭如今很忙,承元帝卧病,太子监国。
说是监国,其实哪能避开如今依旧躺在紫宸殿的承元帝,自是每逢有什么大事都是要往上禀的。且承元帝也有揽权不丢的迹象,龙体刚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就开始召几位近臣偶尔前来紫宸殿议事,虽然没有越过太子,但承元帝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
也因此下面一些善于揣测上位者心思的大臣们,都不若之前那般服帖了,穆谨亭接手朝政的进程遭到了阻碍。不过这种阻碍是可以想到的,穆谨亭从来不是一个天真的人,自然不会认为承元帝的态度软和下来,就代表着他能放心将所有一切交到自己手中。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一切,也未对承元帝的行为做出任何质疑,每日只干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这种态度也落入众多大臣们眼里,让他得到一个稳重自制,堪负大任的评价。
当然,这一切都是暗中的议论。
谁人心里没有一本帐呢?承元帝日薄西山,而太子就宛如那徐徐升起的太阳,该如何选择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有数。可大齐毕竟是以孝治天下,只要承元帝一日不禅位,所有人都不得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