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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听殿下的。”
“以后我便守着你和女儿,咱们一家三口和和乐乐,就像五弟和五弟妹他们那样。真希望我的身子能多支撑几年,能看到安安长大、嫁人、生子……”穆元章感叹道,眼中带着憧憬的光芒。
阮灵儿急道:“殿下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看你现在身子已经比去年好多了。安安还小,她不能没有父王,妾身、妾身…也不能没有殿下……”
穆元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我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不看到安安长大,又怎么甘心离开。且,我也舍不得你……”
以前从没觉得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只会觉得是重负、很累很累,如今却是巴不得自己能活得长长久久。怪不得人说,人心难测,谁能想到不过是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便转了念头。
阮灵儿静静的靠在穆元章怀里,眼睛看着悠车里的女儿,嘴角挂着甜蜜的笑。
她想他们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
*
两位庶人被流放出京后,众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放在了后宫。
自打赵王成王失败被擒后,萧皇后和刘贵妃便被幽禁在各自宫里。如今帷幕已经渐渐落下,想必这两位也讨不了好,要知道当日若是没有这两位的里应外合,赵王和成王也没那么快攻进皇宫。
不出众人所料,承元帝很快便下旨了,褫夺两人封号,贬为庶人,充入掖庭。
这个结果并不让人吃惊,承元帝的手段从来都是这么狠厉,其实直接赐死反而能保留两人最后的尊严。充入掖庭?日后恐怕只能生不如死吧。
只是那又如何呢?没人去关注这些。
萧庶人和刘庶人自然闹过一阵儿,可承元帝不见她们,下面人也知道这两位再没有翻身的余地,待两人可就没有以往的恭敬了,圣旨一下,就将两人强制关押进了对于后宫女子来说暗无天日的掖庭宫。
程雯婧的婚期本是定在八月,可京中生变,便只能往后顺延了。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程家也没牵扯进去,便又开始张罗起女儿的婚事来。
宁泽峰没有长辈,家也不在长安城,关于婚礼的琐碎事宜,只能程家帮着操持,幸好程家待宁泽峰如自家子弟,倒也不讲究什么。
九娘如今居在宫中,又大着肚子,但唯一的朋友出嫁,她自是要露面的。不光提前给程雯婧添了妆,大婚当日还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席了。
对于程家将女儿嫁入这样一户人家,私底下自然少不了有人议论或是看笑话,可见太子妃待程雯婧如此亲厚,这种看笑话似的议论几乎是一夕之间便消失了。
是啊,程家的那个女儿嫁得确实不怎么好,但谁能说人以后也不好呢。如无意外,这太子妃就是以后的皇后,有这样一层关系在,程家那个女婿的前程自是不愁。
于是众多非议的言辞与异样的眼神,全都变成了钦羡的目光,程雯婧成婚当日,场面十分热闹,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俱都来了。
王家人也来了,只是面容涩然,言行举止都十分低调。这次逆王谋逆一案,王家虽没有被牵扯进去,但因王大夫人身份的关系,王家也被封府了近大半个月,直到确认王家上下确实和谋逆一案没什么关系,才解禁。
这段时间里,王家内部十分热闹,都闹炸开锅了。王大夫人作为昌平公主之女,家中又是因为她的原因被封府,自然成了众矢之的。王大夫人百般解释无用,被气病在榻,同时管家权也被王老夫人收回了。
王大夫人在王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其他几房有不少人想怂恿着王琥休妻,若不是王大夫人生了两子一女,其中一子是王家的嫡长子,还有一个女儿虽如今不是太子妃了,但还是惠王妃,这次真是被休无疑了。
经过这一系列的打击,王大夫人凭空老了数十岁,可能怨谁呢?只能怨命。
此时目睹了程家这种喜庆喧嚷的场面,王大夫人面上带笑,心中涩然。
她不禁想,若是当初没有那萧如捣乱,她坚持让四郎娶了程雯婧,恐怕眼前这一切都应该是属于自己儿子的吧。有程家的这一层关系在,王家那些人总会顾忌一些,王老夫人也不会置于自己面子不顾,自己也不会被夺了管家权。
而他的四郎,也不会因为娶了薛家女,而前途不明,心生颓废。
是的,这一次的逆王谋逆一案,牵扯众多,薛家也被牵扯了进去。薛家的家主作为户部侍郎,没少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利为背后的成王谋私。成王败落,薛家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虽不至于落一个满门抄斩,但全家都被流放了。
以王家人的秉性自然是想落井下石,一力让王四郎休妻,好撇清关系。王四郎平日里挺温和的一人,这次难得坚持起来,并没有休掉自己的妻子。可他也因薛家的关系,被牵连丢了刚补上没多久的官职,只能赋闲在家,早不见当初的意气风发。
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吵嚷的人声往前院那里涌去了。
一个打扮光鲜的仆妇走到王大夫人身边来,道:“王夫人,新郎前来迎亲了,我家夫人请您进去呢。”
王大夫人按下心中的酸涩,强笑着点了点头,便跟着那仆妇进里面去了。
堂中,程雯婧一身深青色大袖翟衣,织有翟纹五等,头戴花钗五树两博鬓五宝钿,此乃五品外命妇规制服饰。时人大婚,乃是人生头等大事,必须穿戴附和自己阶层最头等的礼服。当然这只针对官家夫人,或者自身有封号的女子,一般人家女儿并不在内。
宁泽峰作为五品的游击将军,程雯婧自然有相应的命妇礼服。当然,对于一个从边关来到长安的武将,礼部那边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就算按着章程办事,也是拖拖拉拉的。不过有程家的这层关系,且九娘亲自打了招呼,礼部那里早早就将程雯婧的命妇服送了过来。
穿上了嫁衣,程雯婧整个人似乎也稳重多了。今日她着了妆,雪腮玉颊,琼鼻朱唇,又多了一份往日里没有的明艳。
“爹,娘……”
程雯婧手里拿着一把青纱扇,泪眼朦胧的望着坐在首位的程家夫妇。程继阳倒还好,终归是男人,只是满脸激动之色,而程夫人早就哭开了,频频拿着帕子抹泪。
“好了好了,千万别哭,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别把妆弄花了。”
“是啊,该是高兴的时候呢。”
“太子妃娘娘还在呢,你们可不要惹了人笑话。”
一旁有女眷们纷纷劝道,这些人都是程家亲戚中的一些女眷,今日是来送嫁的。
九娘拿着一块丝帕递入程雯婧的手中,打趣道:“难得我今日来给你送嫁,你可别吓着我肚子里的孩子。”
经过九娘这一打趣,程雯婧破涕而笑,接过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
“九娘……”
九娘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好了,我也不能久留了,等会儿人多起来,我身子也不方便。你好好的,对伯父伯母来说就是欣慰,千万别伤心,以后又不是不能回来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九娘对众人点了点头,便在一众宫人内侍簇拥下离去。
剩下的人又挂起一脸钦羡的笑容,纷纷对程雯婧道,说她真是好福气,有太子妃这样一个闺中密友在,以后好日子在后头呢。又夸程家夫妇两人会养女儿,之类等等。
外面又是一阵鞭炮声大作,远远有喧哗声往这处而来,却是众人拥着新郎前来接新妇了。程雯婧也在众女眷簇拥下,用扇子掩着面,踏着红毯往门外走去。
一时间,场面再度喧嚷开来,道贺声、恭喜声、赞叹声,讨要红包声,不绝于耳。
王四郎作为女方家的亲戚,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到场的,他站在人群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神忍不住往女眷那处张望而去。
据说,今天太子妃也来了……
可是王四郎并没有看到那道丽影。
他面容不禁露出一抹酸涩,旋即又隐了下去,强撑出一抹笑容来。
与王四郎有着同样表情的,还有王大夫人,她涩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怨谁呢?只能怨命吧。
……
程雯婧夫妇只在长安城停留了十日,便要赶往回关,宁泽峰是请了假来长安娶亲的,到了时候自然要回去。
程雯婧走的当日,九娘并没有去送她,她觉得自己大抵是受不了那种送别的场合,且如今她身子也不方便,所以只让身边人送了许多东西过去。
同时,萧家那边总算处理完一应事务,也是该阖家上下扶灵回兰陵了。
长安城外,萧家的车队中,回首去望长安城的人,又何止是一人。
萧十娘这次也跟着家人回兰陵,此时她心中平静,其实回兰陵也好,想必她在那里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ps:看了大家的评论,面面想说,那啥太子(惠王)不会死,至少现在不会死→.→。阮灵儿不是个坏妹子,再加上有了娃儿,也不会死啦。至于阮孟玲,她是谁?(面面已经快忘了)那是个炮灰路人甲,成王都跑不掉,她能跑掉吗?
萧六娘?算了吧,这妹子够惨了,两辈子都被朝霞郡主连累了,其实认真来讲,她除了有点讨人嫌,也没做什么太坏的事。如今她娘死外祖母没了,靠山都没了,又生在王家那个狼窟里,所以,咱们下手轻点?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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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157.117.42.0
第174章
东宫
二月的天,还有些冷,虽是出了太阳,还是让人觉得冷飕飕的。
承恩殿一处偏殿的长廊下,殿门外站着几名内侍,一旁立着几个身着蓝服青革的太医,俱是屏息静气的站在那处,一站就是一个上午。
几名粉妆宫人不时端着托盘热水忙进忙出,个个都是满头大汗,却又不敢出声。殿中正堂,穆谨亭端坐在那处,手里端着一盏茶,若是有人稍微留意些就能知道,这盏茶已经端在他手中有一会儿时间了,连手都没换。
一墙之隔的内室,正断断续续传来女子的低微的痛呼声,间或有女子的安抚声。穆谨亭知晓她定是疼到极致了,若不然看似柔弱实则好强的她,又怎么可能呼出声来。
“进去看看,到底还需要多久?”穆谨亭压着满心烦躁的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道。
常顺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一名宫人匆匆往产房里而去了,不多时出了来,禀道:“接生嬷嬷说还需要一些时间,太子妃娘娘的胎位没问题,定能平安诞下小皇孙。”
穆谨亭几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常顺赶忙摆摆手,那宫人就退下了。
“不是说生了一胎,以后都会顺畅些?”
九娘自打半夜里发作,如今已经过去近四个多时辰了,从半夜生到快中午,也难怪穆谨亭会沉不住气了。
一旁的刘太医心中苦笑,拱手道:“这也是因人而异的,殿下不用担心,娘娘的一切情况都很好,那几个接生嬷嬷也是宫里的老手,定能让娘娘平安诞下小皇孙。”
穆谨亭不再说话,努力的压制住心中躁意,只是脸越来越冷。
紫宸殿中,木木蔫蔫的坐在承元帝的龙榻前,小脸上满是郁郁之色,连阮荣海端来往日里他最爱吃的糕点,都没兴趣去看一眼。
他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承元帝,问:“皇爷爷,你说我娘怎么了?阿爹也不让我呆在承恩殿里,孙儿早上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到娘在喊疼。”
一大早,木木就被人送来了紫宸殿,那会儿九娘已经进产房了。木木很奇怪早上怎么没有见到阿娘,问身边服侍的人,奶娘宫人们都是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木木如今也有些懂事了,便自己偷偷的找了过去,哪知还没进去屋里,就被守在那儿的穆谨亭提着衣领子扔了出来。
常顺无法,想着小主子待会儿也是要去紫宸殿的,便将木木先送了过来。
“你娘在给你生小弟弟。”这种话换以前,承元帝是绝不会说出口的,如今和木木处久了,也学会了如何和小儿交谈。
“不是小妹妹吗?阿娘说是小妹妹的,还有阿娘怎么生小妹妹啊,是不是拿块儿石头来,砸开,就有小妹妹了?”这个说法是九娘敷衍儿子总是追问怎么才能有小妹妹时的说辞。
呃,这个问题有点深奥啊,以承元帝为君多年的阅历,都不知该如何问答小孙子。
“反正你等着就是,一会儿就有小妹妹了。”承元帝只能这么回答。
转瞬间,他又想起老五媳妇似乎生的时间不短了,遂招来阮荣海:“你找人去东宫问问,太子妃到底怎么样了?”
木木是知道太子妃说的就是自己阿娘的,赶忙从牙床上站了起来。
“阮内侍,我跟你一起去吧,孙儿想去看看阿娘。”后面这句,他是和承元帝说的。
承元帝正想着怎么拒绝他。
这时,从殿外急急走进来一名内侍,进来后便跪下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太子妃娘娘又诞下了一名小皇孙。”
承元帝满意的点点头,他虽不是很待见太子,但皇家子嗣单薄也是明显可以看见的,能多一个孙子,承元帝并不排斥,尤其在他有个乖巧可爱投他眼缘的小孙子木木以后。
“赏。”
“喏。”阮荣海应声道,便赶忙下去安排了。
承元帝侧首对木木道:“你又多了一个小弟弟。”
“不是小妹妹么?”
O(╯□╰)o,这孩子,怎么老是盯着小妹妹去了?!
承元帝顿了一下,敷衍道:“你娘下次就会给你生个小妹妹了。”
*
九娘原以为这一胎生得会比较快。
因为不管是贺嬷嬷还是接生嬷嬷,都告诉她说第二胎的时候,大人不会受太多罪。哪知却生了这么久,像她这么能忍的,到了最后都快坚持不住了。
感觉身下一轻,耳边响起了一阵婴儿的哭泣声,九娘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就看见床榻前坐着一个人。
是穆谨亭。
脸色臭臭的,好像谁得罪了他似的。
九娘并没有放在心上,问道:“孩子呢?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九娘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男人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殿下,你怎么了?”
“没怎么。”穆谨亭整了整脸上的表情,看着她道:“这个生完,以后就不生了。”
九娘又是一愣,没有说话,心里却升起一股淡淡的委屈感。这股委屈感越来越重,渐渐,竟让她湿了睫羽。
“殿下不高兴吗?”
穆谨亭没有说话。
九娘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九娘更加委屈了,她还没见过哪家妇人生了孩子,且还是男孩,自己夫君是这么不待见的。想着他说想要个女儿,又想起他素来待儿子不亲近,九娘更想哭了。
“你不待见我,连儿子都不待见。”她指控道。
“我没有。”
“可是你都不想让我给你生孩子。”
穆谨亭拧着眉,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说他不待见儿子,时下都讲究严父慈母,她日日宠着儿子,他这个做爹的自然要严厉一些。至于她说自己不想让她生孩子,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好吧,他的确有这种想法,可那也是之前她生得太久,而他又想得太多所致。妇人生产是一脚踏入鬼门关,即使所有人都跟他保证一定不会有事,他也抹除不掉听她在里头痛呼时,心中浮上来的那抹恐慌感。
看她眼泪汪汪的,想着妇人坐月子不能哭,穆谨亭缓和了表情,柔声哄道:“你别多想,我没这种想法……”
这时,常顺急急的走了进来,禀道:“殿下,陛下那里来赏赐了。”
穆谨亭点点头,对九娘道:“不准再哭了,您好好休息,孤出去看看。”
待两人离开后,一直候着不远处的莲枝才走了过来。一面帮九娘掖了掖被角,一面道:“娘娘,您可不要和殿下怄气,殿下大抵是太担心您了。您不知道,自从您进了产房,殿下足足在外面侯了几个时辰,连早膳和午膳都没有用,前面有事来禀了几次,殿下都没有离开。”
九娘不禁觉得有些囧囧然,其实这会儿她也反应过来了,穆谨亭确实待儿子不亲近不假,可若说他不待见儿子,那可真就是欲加之罪了。也是她刚醒来,他又那样一副表情,让她一时想岔了。
不过这话她肯定是不会和莲枝说的,只得做一副无事模样的点了点头,又道:“孩子呢?抱来我看看。”
莲枝抱来一个小包被,一面笑着递给九娘,一面道:“小皇孙长得可好了,和小主子生下来的时候一样。”
九娘将孩子接了过来,看着里面红彤彤的婴儿脸,真不懂莲枝她们所说的长得好,到底是哪儿好了。不过她也知道,刚生下来的婴孩都是这样的,长几日,就会好看多了。
因着之前穆谨亭说想要个女儿,所以九娘心心念念就是这胎想生个女儿,谁曾想又是个儿子。不过九娘也是不抵触的,皇家自然男丁稀罕些,尤其穆谨亭如今贵为太子,以后又是皇帝,只有木木一个儿子哪成。
所以对于又生了一个儿子,九娘也是乐见其成的。
看了一会儿儿子,九娘疲意顿生,在莲枝的服侍下用了一碗粥,便又睡下了。
*
掖庭宫
入目之间全是一片灰色,灰色的墙,灰色的瓦,灰色的人。明明是在皇宫里,却宛如是在坟墓里一般。
萧庶人已经记不得自己来掖庭宫多久了,感觉时间好像很短,却又好像是一辈子那么长。刚来的时候,她愤怒过,咆哮过,抱怨过,怨恨过,可再多的情绪也抵不过日日不歇的辛苦劳作。
做不完的活儿。
她想过死,可就如同那管着她的老宫人说的那样,上面没发话,想死可没有那么容易,像你这样获罪进来的妃嫔不少,哪个不是一直熬到熬不下了?所以还是乖乖的听话吧,免得自讨苦吃。
所以,即使她睡觉的时候,也会有一个穿着灰衣的人盯着她,年纪或老或少,隔几日便会换一张面孔,但同样都有一张漠然的面孔,和一双写满了麻木的眼。
萧庶人被这么盯久了,甚至每每夜里都会做噩梦,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双灰色的眼睛看着她。就像是恶鬼,那些被她害死的人所化成的恶鬼。
在这里,没有锦衣华服,没有珍馐美食,没有内侍宫人的簇拥,也没有人再叫她皇后娘娘。只有粗糙的衣裳,连狗都不吃的饭食,天还不亮就要起来,可到了天黑也干不完的活儿。
萧庶人的手一天天粗糙起来,渐渐生了茧子,到了冬日里,还会被冻得红肿不堪,长满恶心的冻疮。她的脸也一天天干枯起来,生满了干皮和皱纹,早已不复当初的白皙光滑。还有她的头发,干枯而泛黄,像一把稻草,一缕一缕的往下掉,她如今连碰都不敢碰了,生怕掉成了秃子。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在哪儿呢?
这里没有皇后娘娘,只有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萧庶人!
洗浣了一上午的衣裳,到中午的时候,萧庶人已经很累了。她感觉自己腰很疼,胳膊很酸,仿若不是自己了的似的。她想找个地方躺下来歇息歇息,可她知道不能,到了用午饭的时候,若是她不赶紧去,恐怕又要饿上一天。
曾经的曾经,她是不屑这种连狗都不吃的吃食,可挨饿的次数多了,她才发现这些连狗也不吃的吃食是那么的珍贵。
没有挨饿过的人,永远不知道挨饿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可以击垮人的一切心志!
到了领饭的地方,已经有很多人捧着碗在吃了,平日里都是一副麻木的表情,今日却似乎带了几分疑似喜悦的表情。
萧庶人正疑惑着,廊下那位负责打饭的老宫人用手里的铁勺子,敲了敲木质的饭桶,道:“今日太子妃娘娘喜诞麟儿,陛下大赏阖宫上下,所以便宜你们了,让你们吃顿肉。吃得时候可记着,要在心里感激陛下的隆恩,没有陛下的恩赏,你们这些罪人可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偌大的场中,墙角、廊下、台阶上,甚至是院中的灰石地面上,都席地坐着一个个身着灰衣、头戴同色包巾、捧着碗的女子们,看不清眉眼。只听到场中响起一片低低的应喏,紧接着又是一阵狼吞虎咽声。
萧庶人的第一反应是,今日竟然有肉可吃。口中不禁生了口涎,赶忙往廊下打饭处去了,紧接着脑海里才再度回响起这老宫人方才所说的话。
太子妃娘娘喜诞麟儿?
她被送入掖庭时,楚王已经被封太子了,毫无疑问的,这太子妃自然就是那萧九娘了。
萧庶人不禁怔忪在了当场。
还来不及让她多想,一个人匆匆跑了过来,撞了她一下,同时还来了好几人,都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这些人都是来打饭的,萧庶人来不及多想,赶忙跟了过去。再晚一会儿,恐怕连这顿肉都吃不上了。
萧庶人端了满满一大碗饭,随便找了一处墙角席地而坐。
棕色的粗瓷大碗,连宫人都不用的器具,里面装了一碗色泽泛黄的黍米饭,两筷子颜色发黑看不出来是什么的菜叶子,以及为数不少的红烧肉。大约有十来块儿的样子,整体呈焦红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