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池被她一说,却也想起来
了,“咦,我是没见过她。不过她的容貌,似与朝颜郡主有几分仿佛。”
他虽未参予那次回马岭为十一摆下的鸿门宴,却也在迎候时见过。十一容色过人,英姿飒爽,纵然匆匆一面,也是过目难忘。
听赵池提到十一,聂听岗已垂下头,默默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赵池忙岔开话题,“纵然济王宠爱,大约也要不回去了……听闻施相原来想让济王前去守陵,但太后和皇上都不肯依从,据说打算将他安置到湖州去。”
聂听岚道:“若如此,太后和皇上也算有心了!湖州临近太湖,物阜民丰,人杰地灵,出了名的鱼米之乡,丝绸之府,距杭都也近。让济王出京,既可还他自由,免得被权臣陷害,又免得他时时出现在眼前,再引出些别的事端。”
于云太后而言,为难自小看着长大的宋与泓的确不忍心,但留他在身边日日提醒自己,是她违背了先皇心意另立新君,却也难免郁闷。给宋与泓一个富贵之地安身,逢年过节又能召回相见,无疑是两相得益的法子。
赵池于朝堂之事不甚了了,见聂听岚张口便道破帝后用心,更是佩服,声音便愈发柔和,“先不用费心别人的事,我先送你出城吧!让他们找到你就不妙了……”
聂听岚忽道:“赵池,我不出城。”
赵池一呆,“那你去哪里?”
聂听岚看着施铭远车辆消失的方向,神情有些古怪。
然后,她道:“你们都认为,若我回施府,必定是死路一条?”
赵池失声道:“聂姑娘,你……你说什么?”
而聂听岚已大步向相府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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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华园里,小珑儿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齐小观回京后,先回了琼华园。
此时凤卫知晓十一并无大碍,并未重新回城外驻扎,依然隐于京城内外各处,只是彼此传递消息,已比先前稳定有序多了。
琼华园虽被烧了许多建筑,到底还是十一的宅第,雁山等原先驻于此处的凤卫已经回来,督促礼部派来的工匠清理废墟,预备等十一伤愈出宫后再行决定如何重建。齐小观失踪甚至可能遇难的消息早在凤卫中传开,此时见他归来,雁山等喜出望外,连忙遣人飞奔入宫禀报十一。
十一这些日子酣醉度日,固然因为韩天遥的背叛和朝政之事的不如意,而她与韩天遥之间最大的芥蒂,无疑便是齐小观。
闻得齐小观归来,十一终于砸了酒坛,第一次冲出了宫门。
齐小观少了一臂,不知历了怎样的千辛万苦,才能从拖着那样重伤的身体死里逃生。此时虽然勉强归来,伤势仍未痊愈,且意气消沉,沉默寡言,竟与先前那个洒脱阳光的率性少年判若两人。
十一明知他断了一臂,且不说生活多有不便,单论自幼辛苦修习的武艺便已毁去大半,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一时也不知如何开解,见齐小观问起小珑儿时眼中尚有温柔光亮,遂带他去韩府接小珑儿。
小珑儿在府中一直称韩天遥为姐夫,阍者和管事已经习惯,都将十一视作未来主母,径直带入内院,再没料到竟遇到那样的场景。
因皇宫较远,且规矩繁多,小珑儿被安置在琼华园尚未焚毁的屋宇暂住,而那边早有人拿了朝颜郡主的名帖飞奔着去请太医。
施铭远虽一手遮天,但十一威名尚在,又得新帝和云太后格外眷顾,再无人敢轻藐。故而太医院立时将最好的太医遣出,轮班值卫着,可谓尽心尽力。
但那一剑刺得极狠,小珑儿一边肺叶被刺穿,胸腔涌.入大量鲜血,太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止了血,只是小珑儿半边肺叶几乎泡在血液里,呼吸困难,很快高烧昏迷,连和齐小观再说一句话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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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210结,困守花枝(二)
太医虽不敢明说,但话外那意思,几乎就是没救了,左不过用些珍贵的大补之药多吊一时半会儿的命罢了。
齐小观一言不发,坐在床边守着小珑儿,闷着头僵硬得宛若一座雕像。
偶尔,他的肩背会轻轻抽.动,却始终不肯发出半点声息燔。
剧儿找出先前小珑儿收起的长形包袱交给十一,“这是珑姑娘收拾的东西,说是秦南秦大哥的要紧物事,等闲了需交给秦大哥的妻儿。我们这一向在韩府,倒忘了这茬事儿了。”
“秦南的东西?窠”
十一黯然,又有些诧异,再不记得秦南何时和小珑儿有这样的交集。
打开看时,却一截沾着干涸血迹的断袖,又有一方粗布,包着一把灿亮如雪的宝剑,——正是齐小观的溯雪剑。
十一怔住,抚额低叹一声,投向小珑儿的目光愈发苦涩。
剧儿也悟过来,掩着嘴低叫道:“珑姑娘……这是早就知道三公子出事,故意装作不知,只是为了进韩府……”
她本来对小珑儿下毒和刺杀韩天遥之事将信将疑,此时才明白,小珑儿从一开始就打着为齐小观报仇的主意。
齐小观闻得他们说话,终于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跟前,仔细看那断袖和宝剑,一时竟想不出小珑儿看到这些代表他受苦难的“遗物”时该是何等凄怆,竟再也忍不住,深深埋下头去,便见地间簌簌,很快多了大.片湿斑。
竟是无声痛哭。
十一又痛又急,只将他揽住,抚着他肩柔声劝道:“小观,别这样……我已派人去寻找李藤了。听闻他年轻时是随军大夫,对这类外伤最拿手,如今虽然退隐,闻道就住在京畿,应该不难寻到。”
齐小观不答。
半晌,他才别过脸,沙哑着嗓子问道:“师姐,你当日得脱牢笼,为什么不立刻接回小珑儿?听闻凤卫上下都已对韩天遥起了疑心,为何小珑儿投奔他,你不拦着?”
十一早在懊悔,黯然道:“此事……怨我。我委实小瞧了这丫头的志气。当日我被相府杀手追击,决定把小珑儿藏起,以免她枉送性命。秦南跟她说起过你的事,都认定你已遇难。我想着她无依无靠,临别曾和她说,我不愿小观死不瞑目,不愿她回韩府。但如果她能放下这段情,那就回韩府去,韩天遥念着旧情,必会替她另觅良缘。待我得脱牢笼,听她说去了韩府,虽打算去接她,却着实有些生气,便不那么着急了……”
原以为小孩子家不懂事,不懂情,一段情说放开就放开了,谁知不是不懂情,而是太懂情,太重情,一头栽进去根本没打算再出来……
齐小观听十一说着,唇角便弯了一弯,竟是一个极温柔的笑容,却将那眉眼间的悲恸映得愈发惨淡。
他低低道:“你不晓得么?她就是个傻丫头,一直是。原来我总觉得她又呆又钝,只是很有趣;后来才发现,她那样的呆和钝才是最可贵的。若她在我身边,做我一辈子傻傻的小妻子,我想想都觉得很开心。”
十一默默握紧他的手,看着他深郁的眉眼,低低道:“会的。一定会……我便不信,我们都如此努力,偏偏一个接一个都要栽倒在这条路上!”
从他们那个被目以当世卧龙的师父起,到宋与询、宋与泓,到他们,甚至路过,似乎没有一个不是情路坎坷。
可他们明明都不是轻薄之人,明明都如此地重情。
或许,世间独独只有个情字,并不是看得越重,便能握得越紧,——譬如指间沙,握得越紧,漏得越快,全然不由自主。
正默然相对时,那边忽有人匆匆禀道:“郡主,皇上来了!”
十一怔了怔,忙站起身瞧时,宋昀已带了两名随从及一名眼生的老者踏入,向他们扫了一眼,方轻声问道:“小珑儿怎样了?”
十一道:“还在服着药,只盼吉人天相吧!皇上怎么来了?近日宫中为册后大典之事正忙碌,莫为我这边分心。”
宋昀道:“左不过是那些事,便是我不过去,母后他们自然也会处置好。”
何况正位中宫的是施铭远的甥女,谁敢不尽心?
齐小观神思恍惚,见旁边凤卫行礼,才记起宋昀已是皇上,正要见礼时,宋昀已挽过他,温和道:“小观,你伤势未愈,不必多礼。先让李大夫瞧瞧小珑儿要紧,待会儿也替你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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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等这才知道跟在宋昀身后的,就是他们想找的治外伤的李藤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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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藤诊疗毕,却也完全没有把握,开的药倒是刁钻了许多。
亏得琼华园远非寻常府第可比,但凡世间可以找到的药,很少有找不来的。只是看着天色向晚,小珑儿依然高烧不退,汤药难进,面色越发雪白如纸,十一不免焦心,又命人取酒。
琼华园藏酒虽多,多在十一所居的缀琼轩内,早被大火烤得无影无踪。随侍寻了半日不见,只得出去沽酒。
宋昀忙拦道:“宫中美酒尽有,朕叫人回宫去取便是。酒肆里沽的未必不好,只是大多呛了些,恐怕……伤身。”
雁山应了,忙叫人跟着宋昀的随侍入宫取酒,又道:“郡主,已经叫人备下简单晚膳,是不是将就用些?”
宋昀轻笑道:“也好,朕也饿了,正好和郡主一起。”
他瞅着十一,“便是要喝酒,也需先吃些别的垫垫。便是为凤卫和小珑儿着想,也该保重自己,不该空腹喝酒。”
十一看了看天色,“阿昀,你也该回宫了。这里僻陋狭小,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琼华园主屋都被焚去,如今残余的只剩了二门外的一些屋宇,多是从前凤卫或下人所居,齐整却简洁,自然无法和宫里相比。
宋昀将四周一环顾,却叹道:“你一离开,宫里空荡荡的,倒觉得这小门小户的屋子住着更踏实。昨晚只想着你一.夜没宿在宫里,愈觉那屋子大得烦闷。”
他咳了一声,面庞泛出红晕,眸光却越发柔和,轻声道:“走,喊小观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他的言外之意表达得实在太过明显,十一一时竟有些不敢去看他清亮的眼,忙走过去唤齐小观。
齐小观倒也没有迟疑,很快随他们去隔壁屋子里坐了,看那边已放好饭菜碗筷,也不和他们招呼,径自提筷便吃。
他只剩了左手,握筷的姿势很生硬,扒饭却扒得很快,看着很别扭,甚至也很难看,似乎要一口便将整碗米饭倒入腹中。
十一将盛好的汤递到他跟前,轻声道:“小观,小心噎着!”
齐小观手中那碗米饭已见了底,倒也应了一声,随手抓过递来的羹汤一口饮尽,也顾不得唇边尚有饭粒,便向十一、宋昀点一点头,“你们慢用,我先去陪小珑儿。”
而宋昀才将筷抓在手中,只看着他风卷残云般吃完离开,根本还没开始吃。
他看着那空空的两只碗,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小观大约急着去照顾小珑儿。柳儿,你也先吃点东西吧!”
十一没有说话。
她怔怔地看着齐小观离开后尚在风中晃动的门扇,那双清莹黑眸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倔傲不屈,涌上大团水汽。
听得宋昀再唤,她才转过脸,却答非所问:“小珑儿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若小珑儿出事,小观必定再也活不了,活不了……”
哪怕重伤垂死,哪怕成为半个废人,齐小观也挣扎着活了下来,狼狈却无畏地回到京城。
无它,娇俏可爱的小珑儿在等他,痴痴地等他,等他回来穿她亲手做的新衣裳。
新衣裳还在,而且比预料中的华美精致,——只是支撑他走下来的少女,与死亡已是一线之隔。
若她自己已经撑不下去,若她最终竟是为他而死,叫他情何以堪,又该怎样披着小珑儿亲手做的华衣,踽踽独行于漫漫人世间?
十一的筷子跌落,终于再也忍不住,将手撑住额,泪水竟倾涌而出。
“柳……柳儿……”
宋昀失声唤着,连忙站起身来,拿袖子去拭她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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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正搡心呢!要不要亲一个?要不要?
211结,困守花枝(三)
他的指尖微颤,眉眼举止都是难以掩饰的慌乱无措。
如此刚硬倔强的女子,被背叛,被囚禁,险些被凌辱,被迫自毁容貌……
却始终不曾见她在人前掉过半滴泪水。
可如今,她竟为小观,为小珑儿,在他跟前哭得如此不可收拾…窠…
“没事,一定会没事的……我待会儿就回宫,回宫下诏,为小珑儿寻访天下名医,一定要将她救下来!”
他忽然间再忍不住,将她用力拥入怀中,极紧,极紧。
她的泪水便浸透夏日单薄的衫子,热热地熨于他的胸膛。
他胸间的心跳便愈发激烈得不可扼制。
“我完全不晓得怎样做才能帮你,怎样做才能对你最好。柳儿,对不起……”
他揉着她细软的发,胸间起伏不定,言语如此地苦楚无奈。
十一摇头,许久方道:“走到如今,半是天意,半是人为。没有你,施相也会找到别的宗室子弟。济王与我跟他素有仇隙,争斗不休你死我活原是意料中事。我只不甘,连韩天遥都能落井下石做出这种种丑态……如此小人,我居然目以英雄,夜半醒来,恨不得自抉双目!”
她的泪水渐收,额上兀自有细汗淋漓,手心却愈发地冰冷如雪。
宋昀握着她,只觉自己原本温热的掌心似被传染了一般,也开始越来越凉。
他垂眸瞧着她瘦削的面颊,指腹轻柔地划过她面上的伤处。
调养这许多日,那伤处终于快要痊愈了。
割裂较深处尚有一层厚厚的痂,较浅处血痂剥落,已露出嫩.红的皮肤,与周围皮肤迥异。
虽说五官并未走型,但想恢复原来的天姿国色绝美无瑕大约也不太可能。
“你没有错,柳儿。”
宋昀好一会儿才低低道,“南安侯不是小人,只是性子要强,和你一样认定的事便不肯回头。他未迟不后悔害了你,未迟不后悔重伤小珑儿。”
十一道:“那是他的事儿。我没那个慈悲心肠,被人捅了一刀还去分析他为什么捅我,有没有苦衷。捅了就是捅了,早晚我捅回去便是。”
宋昀叹道:“你可知,李藤是他找来的?”
十一怔了怔,才算明白宋昀为何能这么快将李藤找来。他本不是京城长大,对曾经的军中名医也不熟悉,但韩天遥父祖皆是名将,军中人或事向来熟稔,且韩氏颇有声望,退隐的李藤得他所托,自然也愿意出山。
“小珑儿也曾与他患难相依,大约也不是有心要她的小命。”
十一忽然顿了顿,“小珑儿的剑伤,似乎是从后背刺入的?”
后背刺入,要么有人从后偷袭,要么有人从追杀,怎么也不像失手误伤的模样。
宋昀不懂武艺,一时也未细想她言外之意,只迟疑着继续道:“还有……柳儿,前日.你所服的蛊毒解药,并非璃华觅到,而是闻小雅送来的。”
“闻……闻小雅……”
“闻小雅说,她恰好认识下蛊人的师门,从那里找来了解药。不过我想着,她虽会些武艺,到底是连家门都很少出的千金小.姐,哪可能认识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多半……还是和韩天遥有关。”
十一默然沉思片刻,抬眼看向他,“阿昀,你在帮韩天遥开脱?”
宋昀的面庞便又微微泛红,却摇头道:“他虽曾助我继位,但我不打算替他开脱。我甚至宁愿你跟他越来越疏远。可我怕有一日.你知晓我早就清楚这些,却不告诉你,跟我会有嫌隙。”
他将她的手握得极紧,声音忽抬高了许多,“你虽不说,我知你心中早跟我有了些嫌隙。柳儿,我不想这样。”
不想得了皇位,却与她生分。
不想跟她近在咫尺,却似对着一道虚幻的影子,便是如此紧地握住她的手,依然找不到她在他身畔的踏实感……
他的眼圈已泛红,胸口因情绪的波澜在起伏着。
明明已是大楚帝王,可在十一跟前,他仿佛还是那个在若耶湖畔向她表白的少年,在村野间长大,温柔痴情到带着几分天真,小心翼翼守在她身边,窥察着她的喜怒哀乐,敏锐地感觉着她的疏离
或亲近。
十一便也有些恍惚,伸手去抚摸.他湿.润的眼。
凉若寒水的指触沾于眼角,宋昀忽然间便克制不住。
他一把将十一拥紧,将她吻住。
并非上次在竹林中向她表白时在她额上那般蜻蜓点水的一吻。
那般的炙热激烈,与他素日的清淡温柔迥然不同。
十一懵住,待他品着她的美好清甜,越发放肆地试图与她缠.绵,她方醒过神来,向后挣了挣。
宋昀显然没有放开的意思,甚至更用力地环紧她的双臂,试图阻止她的挣扎。
十一微微蹙眉,手腕一动,已灵蛇般滑脱,顺手在宋昀肩上某处轻轻一点。
宋昀手臂顿时酸麻,吃痛之际,十一已抽开身来,退到稍远处看着他,眉眼间多了几分散漫不羁。
宋昀揉着自己酸麻的手臂,苦笑道:“女侠身手不凡,小生佩服!佩服!”
十一道:“阿昀,你虽把镜子收了,却还了我画影剑。那剑锋其实比镜子还好用,我早看清了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
宋昀料得她并不肯下重手,也便凝视着她,浅笑道:“这模样,还是很好的。”
十一道:“我也没觉得自己丑。只是到底年纪大了,又破了相,算不得上上乘。谢大小.姐自不用说,生得甚美。若你觉得不足,待册立中宫后,亦可择选天下美女充实后宫,便是寻上几十个绝色姝丽册作妃嫔,只要不耽搁朝政之事,绝不会有人胡乱议论。”
宋昀顿连酸麻感都已觉不出,涨红着脸瞪她,“你说什么呢?”
他一拂袖,快步走了出去,甚至把门都摔得震天响,竟似已恼羞成怒。
十一怔了片刻,顾自坐到桌边,一个人吃那快要凉了的饭菜。
眼前不如意的事越多,越需吃得饱,养得好,才有力气去面对,并去支撑那些快要支撑不住的人。
才吃两口,却见烛影一晃,有风卷入。
抬眼时,正见宋昀去而复返,一言不发地在她旁边坐下,提筷便吃。
宋昀吃了几口,觉出十一一直盯着他,方用力吞咽下一口米饭,说道:“饿了!”
面庞已越发如烧着了的云霞般绯红。
十一也不说话,将他面前已经凉透的羹汤倒了,揭开那边汤罐盖子,为他重盛了一碗热汤。
宋昀正噎得狼狈,忙接过喝了两口,才慢慢镇静下来,低头道:“若是回去,一个人对着一大桌子菜,也很无趣。”
十一叹道:“阿昀,你应该比我小好几岁吧?”
宋昀差点一口汤呛着,再不知眼前女子是不是存心气死他,“柳儿,我们同龄。”
十一道:“可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好像比我小不少。”
宋昀道:“你记错了!那年我十四,你也是十四。小观比我们小一岁,只是从小习武,看着比我高些。”
十一道:“是了,你看着比小观还小,自然感觉要比我小几岁。”
宋昀连汤也喝不下去了,“你是六月的生日,我是九月的生日,我只比你小三个月!”
十一道:“还是比我小。”
她执著地强调着,到底在暗示什么,已经呼之欲出。
宋昀宁愿再笨些,笨得完全听不懂,她只是在告诉他,她待他更像是待自己的弟弟,并把他方才的行止当作弟弟不懂事的胡闹。
宋昀将碗放下,说道:“柳朝颜。”
十一眉尖跳了跳。
虽然她其实姓柳,但这个姓因着种种原因,再难诏告天下。
她似乎只能从宋昀“柳儿”的呼唤里,找到几分来自自己真正血统的安慰。
但宋昀从未这么连名带姓地叫过她。
宋昀走到她跟前,认真地看着她,“你可以把我当成好友,当成皇上,当成……男人。只是不能将我当作弟弟。”
他的轮廓虽秀逸,但此刻眉眼沉凝坚毅,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十一“哦”了一声,信脚踢开爬在她腿边要鱼的狸花猫,“不服?你咬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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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你咬我呀!
妹纸们新年快乐!明天见!
212结,困守花枝(四)
宋昀真想扑上去咬了。
他终究只能坐回他的位置上,顺手将那盘还没动过筷的鱼丢给同病相怜的狸花猫。
狸花猫感激泣零,深感三花猫的主人才是真正的好主人窠。
便是看在三花猫的主人份上,它也该对三花猫好些燔。
有鱼有三花猫的世界,才叫充实。
二人饭毕又去瞧小珑儿,依然昏迷不醒,高烧不退。
十一焦灼,也顾不得宫里的美酒已经送来,先去看小珑儿的药,又坐在齐小观跟前陪伴。
齐小观见宋昀始终守在屋中,明知他不舍师姐,遂打起精神道:“时辰不早,师姐不如护送皇上先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