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养育了我,于是父王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根,对不对?”
“对。”
相思澄澈的眼睛睁得越发大,指往淳于望道:“可父王不就在这里吗,我的根不就在这里吗?”我愕然,看了一眼倚在我身侧凝望着我们的淳于望,见他苦笑着无意解围,于是道:“他只是偶尔到这里来,这里并没有他的家。”
相思道:“父王一向说,有父王、有娘亲的地方,就是我的家。现在父王、娘亲都在这里,为什么不是我的家?”
淳于望便轻轻一笑,目光有些晶莹,却更是柔和,向他的女儿低柔道:“没有我,有你娘亲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我气得对淳于望怒目而视。淳于望看出我生气,便不再言语,默默低下头。
我正要继续和相思解释,抱着相思的左手手背被谁的手掌轻轻握住。
光洁修长的手指,感觉得出柔软却随时能爆发出极强力道的筋骨。
许多时日不曾相见,那触感和体温依然倍感亲切,像少时疲累至极将自己通身浸入温泉,柔软而温暖,渐渐连心都泡得如泉水般温软起来。
眼底又潮湿了。
我低头亲着相思漂亮的眉眼,右指继续加力,轮流在几处穴位抚摩过去。
相思奶声奶气地笑两声,到底支持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眼皮慢慢地耷拉下去,喃喃道:“娘亲啊,我好像困了。昨天晚上父王说要带我见你,我做了一晚上的梦,都是娘亲……早上都醒不过来呢,好困……我若睡了,醒来娘亲会不会又不见了?父王总说,是梦……娘亲,我做了好多个梦了!”
她已语无伦次,声音越来越低,发出最后两个音节,咂了下小嘴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乌黑的眼睫如蝶翼般乖巧地覆下来,难得的宁谧。
我默默把她拥紧,一遍遍地在心里镌刻着她的模样,努力地感受并记住抱紧她的幸福和欢喜——并努力不去思考即将分离的苦楚。
淳于望低头望向我的腿,问道:“你的腿……吃得消吗?把相思给我抱着吧!”
我不答,闭着眼感受那稚嫩身躯里健康的心跳和匀长的呼吸,腿部微微地酸麻,竟感觉不出疼痛来。
淳于望伸手托住相思的背,减轻了我腿上的力量,轻声道:“晚晚,我带相思过来,只是想见你一面,确认你安然无恙,并不是想逼你做出怎样的抉择。我知道那不可能。”
两人靠得极近。说话间,他的鼻息扑到了我的面庞,微微的热意,却在顷刻间放大,烧得脸上难受。
我恋恋不舍地将相思交给他,看着他把她抱到床上先躺着,失神片刻,低唤道:“阿望。”
淳于望眸中有明亮的辉芒一闪,转头看向我,唇边已有极淡的一抹温柔笑意。
我轻轻道:“带着相思走吧!你身份尊贵,以后不要再轻涉险地。”
他眼角一扬,笑容更大,缺涩滞起来。他道:“你这是心疼我,还是笑话我无能,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了?”
我笑道:“即便是当今的大芮皇帝或大梁皇帝,都有他无能的时候吧?你又何必多心!怪就怪你当初喜欢错了人,终是害人害己。”
“你怨我?”
“怨。如今这不可收拾的局面,你是罪魁祸首。阿望,你是自作自受,可你害了相思。她本可有个健全的家。”
“可我不后悔。”淳于望望着我,轻轻道:“若再来一回,我依然是这样的选择。”
我不觉恨起他的顽固和自私,问道:“然后,用终身的痛苦去怀念三年的幸福时光?”“如果注定这幸福早晚要化作泡影,我会把你藏得更严实,我会待你更好,我会用更多的时光守着你伴着你……努力让那幸福长久些,我还是不会给你时间去长大,去选择,我不想错过。”
我不禁苦笑:“你这叫娶妻吗?叫抢妻还差不多!真想不到天下有你这样心急的男人!”
“不是我心急,而是怕错过你!”
胸中砰然一跳,仿佛软绵绵陷下去一块。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清寂如潭,明澈如水,静静地倒映着我的模样。
许久,我向他轻轻一笑,“如果你当时遇到的是现在这个样子我的,手段狠辣,心如铁石,杀人如麻,你还会一见倾心,不择手段的巧取豪夺吗?”“不会,我喜欢的是那个纯净的像山泉的灵慧少女。”
我挑眉。
他却感叹般轻叹,“可惜,一见秦晚误终身,等我醒悟你不会永远是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已经走得太远,再也回不了头了!”
早知道他清雅绝俗的斯文面孔背后,很有些恶棍无赖的潜质,如今听他这样坦白说起,倒也拿他无可奈何,遂道:“前方已是绝壁,回头是岸吧!”
他微微合目,低声道:“晚晚,你放心,我总不做叫你为难的事情便是。”
我皱眉道:“若不是想叫我为难,你尽快带了相思回南梁,我便感激不尽!”
他道:“已经决定会把嫦曦公主一起回南梁了。确定出行日期,收拾公主行装,本就还需要些时候。”
我一惊,“不是说还未决定要不要和亲吗?等确定下来,两国通了国书,梁国送来聘礼,芮国再准备嫁妆远送公主,只怕没个一两年都没法子将她送过去吧?”
淳于望摇头道:“没这么麻烦,我递过来的国书,本就要求把之前未竟的和亲继续下去,聘礼之前送过,嫁妆也留在南梁,只是公主受惊逃回本国而已,迎回去也是合情合理。既然事先言明公主嫁的是粱帝,依然让她嫁给粱帝,才见得两国交好的诚意。”
“我们皇上……答应了?”“
他为何不答应?北芮朝中依然明争暗斗,若不与南梁修好,难免腹背受敌。将妹子送嫁后,北芮大乱之时,他便可得到南梁的支持,何乐而不为?只是我想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因此故意踌躇着不做决定。”他的眸光如一注泉水,静静地凝视着我,“何况,嫦曦公主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把自己卷入朝堂斗争中,如今……生养她的北芮,只怕远比南梁危险得多。早有人想着要取她和她母亲的性命了吧?”我明知他暗指我必会报复嫦曦,也不接话头,转而问道:“我们皇上
……有和你提起那一年是怎么回事吗?如果……相思真的是我女儿,他们是怎么将我们分开的呢?”“我问过,他语焉不详,脸色也不好。”
淳于望道,“我旁敲侧击问了许久,只能确定这件事不但他知道,司徒凌和秦家的人也是知情的。想来是他们联手用什么法子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了!”
“司徒凌和秦家的人……”“应该是秦家当时的主事者,也就是……你父亲。秦二哥只怕的确不知情。”
我默然。
秦彻半身不遂,秦谨当时还年幼病弱,许多大事父亲并不会和他们商议。
他们其实也没有做错,只是把被淳于望掰弯的道路重新掰直,让我回到我本来该待的位置。淳于望道:“如今回想起来,他们应该是极恨我的。那一年我不断遭人暗算。本来疑心是我逐走的一个叛徒联合了朝中敌手在暗算我,为此一直严加防范,朝中行事也越发谨慎……如今想来,应该是这两位大有来头的司徒凌和秦大将军在暗中布置了。”
隐约记起,初回北都不久,父亲曾几次提起想在平定北疆后就转战南方,而司徒凌一向沉默安静,偶尔望向南方时,眉眼间会突然多出一抹狠厉的杀机……头部又开始疼痛。
淳于望,真是我天生的冤家!
这些日子机会养在药罐子里,卫玄等人甚至我病况,开的药每每都将舒缓心神的药物辅入中药中服食,因为这些日子几乎没有病发过。
可一见到他,还没说上几句话,竟又发作了!淳于望之前已经看到我发作过一次,大约也听司徒永说过些什么,见状没有大惊失色,却立刻抢上前取下我的荷包,从中找出两颗药丸送入我口中,又为我倒来茶水。
黑眸中有级灿亮的光线晃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沉寂下来,依然在皇宫内院的瑶华宫内,面对着这个也许曾是我的夫婿,却再也与我无干的俊秀男子。
我从他的手腕间挣扎着坐直身,倚着冰凉的椅背合目养神,他道:“那日在秦府,我看你服药,曾悄悄藏下一粒,回去后让人细细研究,说是安神之药,但服用久了,必会有寒毒渐渐积于体内。你总这样服着,恐怕后患无穷。”
我微微一笑,慢慢道:“你放心,定王府和秦府别的没有,搜罗的大夫只怕比这皇宫中的太医还多。我不会让自己死,并且还会活很久,很久……久到……相思出嫁时,我备上厚厚的一份大礼送过去,给她做嫁妆。”
他没有笑,只默默凝视着我,继续道:“司徒永曾留下两科雪芝丹给我,当时伤势极重,侍从虽给我服了,又怕这药有问题,让我伤上加伤,曾从丹药上刮下少许留下来,给后来赶至的名医检查。当时只说是极佳的疗伤圣药,可以在极端的时间内相助服用者培元固本,活血通络。当时我只觉得神奇,但后来来到北芮,听说你并不曾服用打胎药,忽然就起了疑心。回去便问大夫,若是孕妇服用此药,会有什么影响,大夫答我,此药效果极强,可以活血化瘀,当然也可以……打下胎儿,再加上你身上积累的寒毒已深,第一个侵蚀的便是胎儿……”我心中震动,苦涩道:“原来,救命灵丹也可以是夺命毒药……”
淳于望道:“司徒永……你们皇上,当时并不知道你怀了孩子吧?”
“他当然不知道。”即使后来将我就出去,他也只知我体弱,并不晓得是落胎所致。
我看向相思,叹道:“或许……她将是我唯一的孩子了!”
淳于望沉默。
我向他笑了笑,说道:“迎亲之事未必需要你守在大芮亲力亲为,你尽快带了相思离去,若再不走,我也会派人暗袭,直到杀光你的部属,你猜,身在大芮,你有几成胜算保住你那些中心部属,或者你不在乎,早就打算让他们为你牺牲了?”
“你不会。”淳于望淡淡一笑,“上回她瞧见你生烹活人晕了过去,我费了许多唇舌才让她相信那只是梦。你还想再吓唬她几次?”
我鼻中一酸,见他看向我,忙收敛了伤感之色,沉了脸待要再劝他,只听姑姑在外面唤道:“晚晚,时候不早了!”
我悚然,抬头看见茜纱窗上的日影,应该已经近午时。
竟已在瑶华宫待了一两个时辰。
第一天上朝,顺带看下姑姑并不奇怪,可待得时间太长,难免惹人猜疑,我固是不怕,可淳于望和相思在宫中多待一刻,无疑多一刻危险,以南梁使臣之名,被人抓到乔装出现在后妃所居宫殿,连姑姑都逃不开干系。
抱着相思坐了这许久,腿部旧伤又开始酸痛。
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再看一眼相思。
我完全不记得当年她从我身体里剥离出来的痛和喜,但此刻与她分离的痛楚却如刀割般刻骨铭心。
这一回,将会是彻底从我生命力剥离,然后舍弃吗?
我终于转过身,向淳于望道:“哪怕是为了相思,为了相思能好端端地成长下去,尽快离开这里吧!远离皇宫,远离北都,远离大芮……”
淳于望默然盯着我的腿,看着我快要掀帘出去,才低沉道:“我不会让你受到困扰,但我也不会放弃。”
我转头看向他,他却握住相思的手,垂下眼睑安静坐于床沿,半边身子隐藏在阴影中,俊美的侧脸如冰雪琢就,冷寂而坚毅。
他也是皇子,从小就在无数致命漩涡中学着保护自己并成就自己的皇子。
也许,我根本没必要为他和相思操心。
第三十八章好梦醒,霜树尽空枝
回到定王府时,司徒凌正等我用膳。他笑道:”可见是至亲的骨肉了!平时和我一起从没见有这
样许多的话。“
我叹道:”姑姑着实是瘦了。眼见着病了半年多,反而更觉不好。“
司徒凌道:”或许是今年事多,连着出事,她心里放不下,自然好不了。如今安定了许多,你劝
她放宽心只管养着。嗯,隔天可以让卫玄入宫也为德太妃诊治诊治,开出的方子许会好些。“
我应了,待吃完饭,才又道:“你猜姑姑和我说什么才说了这么久?”
司徒凌扶了我坐到窗边的软榻上,让人把窗扇打开,自己也挪了张椅子过来,晒着太阳为我按压
着伤腿,说道:“还能有什么事?大白天的紧关着门......在说我待你怎么不好吧?”
他向来冷峻,如今半开玩笑般说出这句话来,眉梢眼角染了少许笑意,黑沉的眸子被阳光投射着
,透明如琉璃。虽是玄色衣裳,整个人却似温软了许多,依稀便是当年浴着阳光抱着剑立于山头
的黑衣少年,抿紧唇角却双眸闪亮地看着师弟师妹在山间奔跑的模样。
我叹道:“你怎会待我不好?你若待我不好,便不是我们当年那个沉雄宽厚的凌师兄了!总是因
我有太多对不住你的地方罢了!”
他眸子一黯,竟也没有否认,握紧了我的手怔忡半晌,才道:“晚晚,有时候,我宁愿你长不大
,永远是那个在子牙山快活奔跑的小女孩......”
不想经了这许久风浪,他年、披荆斩棘走到今日,距帝位只一步之遥,却还有这样的想法。
我苦笑着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们都回不去了......就如,姑姑再也回不去她的青春年少
一般。”
他疑惑,“德太妃?”
我遂提起姑姑与祈阳王的那段往事,只作今日方才听姑姑提起,——讲给他听了,然后问道:“
如今姑姑病成这样,还执意说要去拜祭祈阳王,你看要不要帮她安排?”
司徒凌听得极仔细,待听说祈阳王最后十多年的凄惨状况,更是动容,答道:“可怜祈阳王一代
英豪,竟落得如此收场!他孤独半生,最后连你姑姑一面也没见到。让你姑姑前去拜祭一回,即
便阴阳相隔,到底让祈阳王知晓她安然活着,地下还安宁些。便是德太妃,若能解了心病,只怕
好得也要快些。”
我沉吟道:“这样的话,让姑姑借口去晋安寺祈福,只要出了宫,我们在晋安寺安排妥当,带她
拜祭祈阳王很方便的。”
司徒凌一双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我,眸光微润,点头道:“那好,我去安排,到那几日你便伴首
她同去,换上女装,以娘家侄女定王妃的名义贴身相伴,再妥当不过。”
“换女装......”
“是,换女装。”他笑得眼角弯起,往日沧洌的目光顿显纯净,柔和了面部的轮廓。
他道:“人都说女为悦已者容。可你倒好,外出时自不用说,即便在家里,也要么男装,要么散
着发懒洋洋卧在床上。想我这个定王也可怜,想看一看妻子漂漂亮的女装模样都不容易。”
我轻笑道:“少年时候我总是一身灰布僧袍,裹着禅巾,也没见你嫌弃过。”
“我又怎会嫌弃你?不管你性情变了多少、容貌改了多少,在我心里,永远记得那个在我身畔奔
跑的小姑娘。”
我微微怅惘,转头望向窗外,说道:“桂花开了!”
司徒凌端茶啜了一口,立起身在窗边向外看着,说道:“可惜不是杏花,对于祈阳王和德太妃,
春日里杏花盛放的妖娆时节,都已不可复得。”
他果然早已清楚,我和淳于望及相思,是一家人。
正在司徒凌安排德太妃祈福之事时,司徒永终于下诏,因南梁皇弟亲自投来国书求恳,足见诚意
,决定将南梁和大芮和亲之事继续下去。公主孤身回国,嫁妆都留在南梁,无须另外置办,但仆
从多在变乱中离散或死亡,因此需另选忠心能干的宫女乐工相从。待人选择定,可径随轸王前往
南梁。
一样的和亲,只是公主的夫婿却已换了个皇帝。不少朝臣颇有微词,只是不好让尚未成礼的公主
为那横死的元光帝守节,何况在芮国嫁得再好,也不可能嫁给皇亲。帝系的大臣们更是盼着能借
南梁之力进一步稳固司徒永的帝位,自是称颂不绝。
留心看司徒凌的动静,却似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于是和亲一事便这样确定下来。
这时秦府出了桩意料之中的“意外”。
我被秦彻急匆匆喊回去,来到他卧房前,一眼看到身着素衣长发披散的沈小枫跪在一边,心下已
是通透,侧头先吩咐身畔侍女几句,才踏了进去。笑道:“二哥,一大早的,小枫哪里招惹你了
?”
秦彻坐在轮椅上,眉宇间隐见羞愤之色,闻得我说话,才扫了一眼沈小姐枫,说道:“这丫头我
万不敢用了,你即刻领她走,我再不想看到她!”
我皱眉道:“她做什么了?看她做事一向细心谨慎,我担心二哥身边没个贴心的人照应,才割爱
将她留给二哥。前儿回来还好好的,这一转眼的,犯下什么大错了?”
秦彻沉着脸盯着床榻上尚未整理的凌乱被褥,愠道:“你问她自己!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才是女儿
家的本分?真是不知......不知.....”
他虽出身将门,自幼熟读诗书,却是文雅惯了,到底没能把“不知羞耻”这几个字说出口去。
我示意屋内仆从退去,走到他跟前,只作疑惑不解,问道:“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小枫
她......是不是做出了伤风败俗的事?若是如此,我必重重罚她。”
秦彻脸庞泛红,半响才道:“也不用罚她,总之你这个心腹丫头,我是不敢要了!快快领走,找
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吧!竟敢......对我下药!”
我纳闷道:“什么药?”
秦彻望向桌上的茶盏。
我过去看时,却还留有半盏剩茶,闻了一闻,并不是普通的茶水,和着浓浓的花香和药香。正要
轻啜一口,秦彻急喝道:“晚晚,喝不得。是......媚药。”
他捏紧拳,盯着伏于地上的女子,竟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啪地将茶盏掷于桌,敢下这媚药拿他取乐!来人,把沈小枫拖出去,重责五十杖!”
秦彻始则惊愕,后则转作惊怒,眼底有簇簇焦灼的火焰跳动。
沈小枫闻言,已呜咽着哭出声来,“将军,奴婢一时糊涂做下错事,是奴婢该死!可奴婢绝无拿
公子取乐之意。奴婢喜欢二公子,从小便喜欢.......奴婢不想公子终日郁郁寡欢,自苦如
此......”
我冷笑道:“二哥何等尊贵人物,岂是你一个下贱婢子可以痴心妄想的?做下这等无耻之事,别
说二哥容不得你,便是我也容不得你!”
挥手唤来侍女道:“还不捆了拖下去?”
侍女急应了,真的取过粗大的麻绳将沈小枫捆了,又将她的嘴塞了,拉倒在地拖了出去。
沈小枫模样颇是委靡,一双盈盈妙目只向秦彻望去,秀美的面庞一行是泪,一行是汗,目光中满
是伤心求恕,偏生说不出话来,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一时拖了出去,片刻后便传来棍杖击于人家身上的敲打声,以及沈小枫含糊不清的呜呜呻吟,隐
听得压抑的哭音。
秦彻额际已渗出汗水来,双手紧握轮椅边缘,定定地看着地面,忽道:“晚晚,你把她领走便罢
,何必下此重手?秦家素来待下人宽仁,上回五十杖活活打死采儿,已是过了。”
我自己倒了茶来,安然地喝着,轻笑道:“二哥放心,该宽时宽,该狠时狠,我懂得的。这沈小
枫有武艺在身,五十杖绝对要不了命。但这样的人......我们秦家万万是不能留了。”
我转头吩咐道:“叫管事去喊个人牙子过来,贵贱不论,即刻把那丫头给卖了。嗯,卖前先废去
武功,免得到别处作祟。”
仆从领命而去,我继续安闲地喝茶。
秦彻脸色不仅发白,甚至发青了。
他忽转过头,盯向我道:“晚晚,她便是得罪了我,到底是在秦家多少年的老人,你领回去不拘
配给哪个未婚的部将便是,又何必做得如此绝?你......这不是存心把她给毁了吗?”
我冷笑道:“她连你都敢下手,平时定然不检点,这样的淫娃荡妇,哪是宜室宜家的女子?配给
我那些长年出征在外的部将,岂不是祸害了他们?她生得又有几分姿色,想来青楼妓院才是最适
合她的地方吧?”
秦彻抿紧唇,好一会儿才道:“她一向侍奉你我,不离左右,何曾听说过不检点......”
话未了,他忽顿住,侧头望向窗外。
却是那边杖责声忽然停了,小院静悄悄的,连落叶飘于阶上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