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欢喜时,早在不知不觉间说出许多秦德妃的消息来。

祈阳王死后,崔勇决定把他留下的书信交给秦德妃,了结这段恩怨后便带金珠离开北都,找个宁和偏僻的地方安静度过余生。桂姑并不知道金珠最终找的谁。她听到些风声偷偷去问时,崔勇已被抓进刑部大牢。金珠已经憔悴不堪,哭得泣不成声。怕祸及姐妹,她语焉不详,只道:“我中了人家圈套,害苦他了!我只说那人的主公和昭武将军那样好,怎么也不至于为了个死了的祈阳王害了秦德妃。”她又道:“若是阿勇或德妃娘娘出事,我便是死了,也无颜去见祈阳王爷!”

桂姑是个怕事的人,也不敢多问,安慰几句便悄悄离去。不久,崔勇狱中遇害,随即传来了金珠投缳自尽的消息。金珠的后事是她的两个小徒弟在丁太监的帮助下置办发送的。听说丁太监拿了不少银子出来,亲自安排了头面妆裹,后来还寻机出了宫,在她坟头好生大哭了一场。
桂姑向我说道:“姑娘请想,若是丁太监出卖了她,自然躲闪不迭,怎么还会这样公然出面,不是更惹人疑心吗?”
我静默片刻,问道:“桂姑,你说你是怕事的人,你可知你说这些话本就是在惹事?何况这几日你在狱中随侍,更已卷入了随时会丢了性命的朝廷纷争中。——太子许了你多少的好处?”

 

叹人情,可比春情薄(二)

桂姑脸色微变,却很快地回答道:“救了我家两条性命外加三千两白银,便是要了我这条命,也算是值了!”

“哦?”

“去年我寡嫂去世,我的侄儿侄女在家无可依靠,便来北都投奔我,谁知遇到了歹人,将我侄儿打个半死,又把我十四岁的侄女卖入青楼。”

“太子殿下为你亲自过问了这些小事?”

“那倒没有,姑娘……你是不是太多疑了?”

桂姑小心地望着我。

“当时就有侠义之人把我侄儿救起来延医治伤,我侄儿求了一求,他们又设法把我侄女给劫出来了。算来这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了,那时估计还没想到会用得上我吧?前几天救他们的那人引我去见太子,我才晓得那些人是太子的人。”

我立时想起司徒永结识的八宝、老七等市井异人,估料着便是他们救的人。

桂姑继续道:“我答应帮忙,一则为报恩,二则的确是为了那三千两白银。医婆不似寻常大夫可以开馆坐诊,走街串巷行走在妇道人家中间,再好的医术也难以扬名,不走歪门邪道难免清贫一世。我并无子嗣,也指望带着侄儿侄女快快活活地过下半辈子。”

“如今那俩孩子已经带了预先付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回了老家,若我能活着出去,自然也回去养老;若我死了,想来太子也不会亏待他们。听柳大人说起姑娘因为秦德妃被人陷害之事有点心结,我的确有心想把这事说说明白,不想让金珠和崔勇死得糊里糊涂。”

若细细算去,我和端木氏之前并未正面冲突过。

因为司徒永的缘故,即便司徒凌和端木皇后斗得势同水火,秦家也一向保持缄默。

崔勇闯宫之事,一把火直接烧到了秦家头上,这才彻底把秦家卷入漩涡,直到如今的势不两立。

桂姑的模样倒不是作伪,但如果说司徒凌陷害德妃乃至陷害整个秦家,我却绝对不信。

尤其,那时我跟他婚约尚在,感情尚好,他害了秦家不等于斩了自己手足?

一时也辨不出谁是谁非,我举目望着困住我的四壁,苦笑道:“死得糊里糊涂的人多了。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也许……我也会糊里糊涂死在这里。”

桂姑忙道:“不会的,奴婢一眼能看出,太子对姑娘可着实是真心实意的,不知有多看重,怎会看着姑娘出事?太子安排我进来时,原也说过,姑娘出去的那天,便是我完成约定可以回去一家团聚的日子。”

出去?

横着被人拖入乱葬岗也算是出去。

我不想惊吓她,说道:“桂姑,你认为太子有多大的能耐?”

“太子的能耐?太子当然有能耐。每一代皇帝龙驭宾天,都是他们的太子继位登基。”

“他……应该会当皇帝,应该会登基,只是……”

忽然间天旋地转,脑中阵阵地眩晕,疼得我痛楚地呻吟一声,双手已抱住了头。

桂姑慌忙抱住我,连声问道:“怎么了?姑娘怎么了?”

汗出如浆。

身上的伤处早觉不出疼痛,头脑中却似扎了无数根钢针,此起彼落地扎下,疼得我眼冒金星。

病又犯了。

也许早就犯过病了。

连着三天受尽酷刑,无处不在疼痛,无时不在疼痛,每每在疼痛中失去知觉,又被冷水泼醒,哪里顾得上去

区分到底是因病而疼痛,还是因刑而疼痛?

我吸着气,努力平稳着声调吐字:“去和柳子晖说,拿……我的荷包。里面……有药……”

大芮的对手比我以为的敌国对手更狠。

至少当时淳于望并没有收走我的佩饰;而端木氏连我的发簪丝帕之类的东西搜个一干二净,连衣带都解了去,生怕留下一星半点对我有益的东西。

桂姑应了,急过去找人说了话再过来时,我已疼得蜷作一团,气息越来越上不来,一倒身便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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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几处穴道刺痛时,眼前又有了幻象。

极不连贯的幻象,不成片段。

以前总是面目模糊的人,年轻的淳于望,更年轻的我,眉眼忽然间清晰,却只是一帧帧不会活动的画像般,

缭乱地从眼前闪过。

喜的,怒的,嗔的,怨的,种种不一而足。

无力地低喘着睁开眼时,桂姑正缓缓地捻着扎于我头部的几根银针。

头部依然剧痛,连呼吸都觉微弱,舌干口燥得仿佛快要着火。

桂姑问道:“姑娘,觉得怎样?”

我哑声道:“水……”

桂姑忙端来茶水送到我唇边,我不管冷热,一气喝了,闭着眼睛默默养神。

桂姑见我卧在榻上喘气,哆嗦的身体渐渐平定下来,才拔去那几根银针,慢慢地为我按压着几处穴道。

虽然什么药都没有服,但给她这么一料理,竟也心静了许多,慢慢地恢复过来。

桂姑这才问道:“姑娘这是什么时候得的病?来得迅猛,症候看着挺凶险。”

我疲倦道:“你行医二十年,难道也看不出是什么病?”

桂姑道:“从脉象看,该属心虚生火,气滞血亏之象。若从医理分析,多会断为忧思伤脾,肝火亢盛,并归结于姑娘太过劳心劳力的缘故。”

正和卫玄当日所说相合。

 

叹人情,可比春情薄(三)

我叹道:“安神丸几乎没停过,大部分时候睡得也算踏实,但症状总未减轻过,反而越发严重了。”

桂姑冷笑道:“安神丸治表不治里。何况是药三分毒,时日服得久了,效用减了不少,只怕毒性入了肺腑,早晚会累了姑娘性命!”

这话司徒凌、卫玄也曾再三说过,连司徒永都跟我提过多次。

我苦笑道:“但我又怎能不服药?若寻常时候还罢了,若沙场征战或金陛面圣时出点差错,不是早晚会累我性命,而是顷刻会累我性命了!”

桂姑道:“可姑娘知不知道,长期服用却越发严重,很可能是因为这药治标不治本,始终用得不对症呢?”

不对症?

我正要细问时,只听外面锁镣声响,笨重的囚室门推开,却是柳子晖走了进来。

他手中正捏着我荷包,神情很是紧张,待见我无恙坐着,这才松了口气,笑道:“看来桂姑医术名不虚传,没见服药,这不也是好端端的?”

将荷包递到我手中,他道:“太子也晓得你离不开这个,刚回来就设法把这个拿到了。好在只是个佩饰,倒也没人理会。”

我接了,让桂姑帮打开,取出其中的玉貔貅,正待让她先给我服一粒时,柳子晖道:“太子其实并不想送来。他说南安侯给你服这药,说不准就是想害你。”

“想害我?太子说的?”

柳子晖身形一滞,摊摊手道:“好吧,是我说的。但太子因为你要嫁给司徒凌,都快愁白头了。”

我叹道:“如今亲事已退,算是如他所愿了吧?心里一开心,白头发可曾黑回去了?”

柳子晖无奈道:“秦大小姐,你就慢慢儿拿你那可怜的师弟寻开心吧!”

说得倒似我在欺负弱小了。

只是我与司徒凌相交一场,即便做不成夫妻,即便他心怀怨恨对秦家的灭顶之灾袖手旁观,我也不想有人刻意诬陷他。

从小到大,从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到多灾多难的坎坷流年,始终是他不离不弃地相依相随,全力扶持。

终究是我,对他不住;终究是我,负他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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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晖送毕药,将我脸色打量一番,便转身欲走。

我忙唤住他:“柳大人,且慢。”

柳子晖顿住身,问道:“秦将军还有何吩咐?”

我沉吟着问道:“皇上现在如何?”

柳子晖微愕,旋即向我竖起大拇指,说道:“你倒聪明!”

他走近我,低声道:“恐怕不大好,但神智还算清楚。秦家的事,俞相是奉了端木皇后懿旨行事,开始是瞒

着皇上的。待太子匆匆回来,才禀知了此事。但端木皇后等人言之凿凿,皇上心里也该是犹疑不决,冒险请了旨,这才让延后处置。目前太子和太子妃双双在皇上跟前侍病,秦家的事,也便拖了下来。”

果然如我所料。

他提到了太子妃,更见得太子为保住我费了多大的心思。

端木皇后对他离心离德维护秦家必是一肚子怨气,若有机会,说不准一转头再在司徒焕那里告个状,不但秦家保不住,连他这个太子也得给连累了。

但太子妃与太子终日在一起,无疑让端木皇后投鼠忌器。

骨肉连心,她对从小不在自己跟前长大的端木华曦疼爱有加,自然也会极珍惜通过司徒永才得到的听她唤自

己为母后的机会。看在端木华曦份上,有些事便再也发作不出来了。

我又问:“秦家其他人目前怎样?”

“同样关押在刑部。不过管制不像你这么严厉。”

“可曾用刑?”

“听说二公子和秦谨受了点罪。”

同样是意料之中,却由不得我不愤恼。

“他们一个双腿残疾,一个自小病弱,都不曾离开过北都,还用对他们用刑?”

柳子晖便深深看我一眼,说道:“你还是个女子,有大功于芮,同样的痼疾缠身,他们不是一样用刑?稍有差错,别说荣华富贵,就是身家性命都未必能保住,谁敢对敌人手软?”

“我是太子的敌人吗?”

柳子晖犹豫了下,居然答道:“其实……是。”

我便无语,叹道:“真委屈他了,更委屈你们了!”

柳子晖理所当然地点头,然后道:“太子已经尽力了。目前两位秦家公子都有安排大夫暗中诊治调理,秦家

女眷也关押在一处,彼此也有照应。”

我想起秦彻的夫人,忙道:“尤其是我二嫂,再有一两个月,只怕就该生产了,便请……柳大人多多费心了!”

柳子晖见我交托得诚恳,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将军放心吧,只要我们太子在一日,他便见不得你受半分罪的。你虑到的,他自然也早虑到了!”

“替我谢他。也请柳大人放心,只要秦晚能活着走出这里,绝不会辜负太子待我之情。”

“你已经负了!”

我一呆。

柳子晖话出口,也有后悔之态,却道:“自然也怪不得你。是他先有了太子妃。而你退婚也退得忒晚了!”

我尴尬。

沉默片刻,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可曾听说司徒凌那里有什么动静?”


叹人情,可比春情薄(四)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司徒焕重病,太子无实权,端木皇后最想对付的是他。
外人眼里,秦家是他最得力的臂膀。
他不可能对端木氏的行动视若无睹。
但柳子晖道:“他既然请旨巡边,自然照旧在巡边。就如将军被困南梁,有人心甘情愿当傻子替他出面料理,他这聪明人自是乐得冷眼旁观,坐收渔利。”
提到司徒凌,柳子晖满怀敌意,自是再也交谈不下去。
他不是司徒永,我没法让他去怀念司徒凌曾经的好处,我也没法去指责端木皇后的不是,问他一声端木氏什么时候让旁人坐收渔利过。
未来发生的事,自然会一一印证他或者我推断得有多么离谱,或者多么的先千先觉,未卜先知。
目送柳子晖离去,我出神地思忖了许久,才想起桂姑之前跟我提起的事。
我问桂姑:“桂姑,你说我服的药治标不治本?那你可知,什么才是我的病本?”
桂姑答道:“姑娘的病本,需问姑娘自己。是什么缘由让这样好的安神药都失去了效用?姑娘每次病发,又在多思多虑些什么?”
我苦笑道:“我何尝多思多虑了?总是一不经意间,出现些奇怪的幻象来。”
桂姑因为问起,正取了一粒安神丸细细嗅着,又掰开一点辗作粉末细细查看。
我问:“这药有问题?难道真有毒?”
若她说有毒,恰与方才柳子晖所说的司徒凌让我服药有心害我的话相呼应,便不排除她得了谁的暗示,有心挑拨我和司徒凌的关系了。
但她研究了片刻,居然答我:“哪里有毒?这药必是高手配制,精心提炼,极是合宜,已将药物本身的毒性降至最低,便是我自己来配,也绝对配不出如此高妙的方子来。何况用的药好都是最好的,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不惜代价去搜求,决计找不出来。”
我松了口气,展眉道:“我便知如此。这天底下谁都有可能害我,独他是万万不可能害我的。”
我说得没头没脑,但桂姑极玲珑,竟立刻听懂了,奇道:“你既然这般信赖他,为何又退婚?”
我叹道:“我信赖生死之交,可我未必一定要嫁给我的生死之交吧?我还信赖太子和我那部将呢,我有几个身子嫁这许多人?”
桂姑笑道:“太子已有妻室,至于其他人,论才识论门第,哪能和南安侯那等英姿神武的皇家贵胄相提并论?”
我苦笑道:“的确......不能相提并论。我原也以为......”
回想起一夜之间转了的念头,我自己也觉得荒谬得不可思议。
但五味杂陈间,竟没有一种滋味叫后悔。
原想安顿好秦家再去南梁与淳于望父女相聚,寻那个我怎么都想不清晰的梦,如今忽入这样的不测之境,这愿望竟离我越来越远了。
也许,秦家从来便是我逃不开的责任,我不该有那样的奢望。
我心念一转,问道:“桂姑,人有没有可能忘了以前的事?是那种......彻底的忘记,完全不记得曾经发生过的往事。”
桂姑道:“那自然是可能的。别说头部受伤可能让人疯疯癫癫或失去记忆,便是寻常人发一场高烧,都可能把好端端的人烧成白痴。”
她指一指头部,说道:“人的这里,其实是最脆弱的地方。对医者而言,又是最复杂的地方。若是因为淤血堵塞之类形成的痴傻或失忆,还可用活血化瘀的药慢慢调理,若是受了其他损伤,便连药都没法用了。”
听她说着,于此道应是行家。
我遂问道:“那么,会不会单单忘了其中三年的事呢?前后的都记得,就单单这三年,与某个人相关的三年,怎么也想不起来。——便如一夜醒来,自己的生命平白地少了三年,自己毫无察觉,而与她相处三年的旁人那里......旁人那里却因她的忘却丢了心,丢了魂......”
桂姑呆了一呆,奇道:“要么就是把以前的事全忘了,怎么会单单不记得那三年?要说单忘了与某人相关的事,我从未见过,倒是听先师讲过一例,却是某个士子去赶考,却十八年一去不回。其妻在家中辛勤持家,为公婆养老送终,又靠女红针线补贴家用,不辞辛劳好容易把一双儿女养大,亲自送往京城赴考。”
“谁知到了京城,却见夫婿已赘为高官之婿,竟是抛家弃子成就自己功名富贵。她羞
怒不平之下,竟一头撞在夫家门前石狮上,头破血流。人只说没救了,其子将母亲带回调治,竟也治愈了。只是醒来后已全不记得重逢丈夫之事,后来对面相逢都已不识其夫。竟是认定了其夫在十八年前便已病死,待其子高中,更是安心做她的太夫人,快快活活过了下半辈子。”
我纳闷:“还能有这样的事?从医理上怎么解释?”
“若从寻常医理解释,那是万万解释不了的。但若从那妇人心理上讲,却完全能讲通。”
“怎么讲?”
“人本就有着救赎自己远离痛苦的本能,令自己尴尬苦楚之事,大多不愿他人提及,甚至自己也巴不得尽快忘却。那妇人给刺激得厉害了,几乎活不了,激发了某种求生本能,竟把那段让她痛苦不堪的往事全给忘了,落得清静。”

 

叹人情,可比春情薄(五)

这话有道理。

我便巴不得尽快把阿靖之死和柔然军营那段往事抛到脑后,偶尔记起,便强迫自己不去想。

时日久了,那些曾经历历如刻的悲惨往事,竟好像真的淡而模糊起来。

我不能剜却别人关于这段往事的记忆,但我能通过坑杀五万降卒来坑杀他们中一些人侮辱我的记忆。

桂姑仔细看看我的神情,忽问道:“姑娘是疑心自己少了三年记忆?”
我苦笑道:“应该......有此可能。如今细细想来,我的确有三年时间记忆甚是模糊发,竟想不起一点具体的事来。若说我记性差,应该也差不到这种地步。有些小时候的琐碎小事,反倒记忆如新。”

桂姑道:“莫非这三年尽是些不愉快的记忆?因你不愿回顾,后来又出点什么事,便也像那妇人一样,忘了个一干净?”

我叹气,“那三年,若真曾有过,估计极会有什么不愉快。只怕......比天上的神仙过得还快活吧?”

桂姑一呆,沉吟道:“你方才说,你并非多思多虑,只是常在不经意时出现幻象?那究竟是不曾存在过的幻象,还是和你那三年的记忆相关?”

“我不知道。”我苦笑道,“我开始以为只是与我无关的幻觉,可如今......越来越觉得那些都是曾经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只是,我......全忘了。”

我问她:“天底下有这种病症吗?”

桂姑道:“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

但她接着道:“但如果那段回忆的确曾有过,你确定那段记忆应该很快活,或许我能帮你回忆起来。”

我不觉振作精神,坐起身问道:“能让我回忆起来?需要什么药?”

“如果只是因为意外失去了记忆,我可以噬心术让你沉睡,并在睡梦中操控你神智,诱导你去回忆那些往事。只要能渐渐串起来,当时让你失去记忆的某个节点豁然开朗之后,便是你恢复记忆之时。”

“噬心术?这也是医术的一种?”

我皱眉,只觉得这名字实在不像是正道的什么法门。

桂姑坦然说道:“不是医术,是巫术。从来巫医不分家,尤其是女医,大多会点邪门歪道的东西。”

我看着她一身狱卒装束,却依然秀秀气气的模样,叹气道:“怎么听着有点怕人?”

桂姑笑道:“姑娘虽是女流,却威凛过人,煞气外溢,若是于将军不利的邪术,只怕反是施术人讨不了好去。”

“哦,邪术也怕恶人?”

“姑娘说笑了,姑娘哪里算是恶人?只是这些巫蛊之术左不过是些影响他人心智的旁门左道,对寻常人有用,但对姑娘这样见贯杀伐意志坚定的人,实在有点班门弄斧了!便是我这噬心术,若姑娘自己不愿意,必定也无法奏效。”

我沉吟着并不敢立即答应,只淡淡道:“其实桂姑有这样的绝学,想挣几千两银子也不难。”

桂姑笑道:“若是指着这个发财,我也早发财了。只怕巫术反噬之时,我是有命赚钱,没命花钱了!”

顿了一顿,她又道:“不过说到底,巫蛊之术到底伤身。如果不是看着姑娘的痼疾似与这段往事相关,我也不建议姑娘冒险用这噬心术试试,如果真如姑娘所说,那三年尽是愉悦之事倒也罢了;若其中曾经历过会那么让姑娘备受刺激的意外之事,不但可能回忆不起往事,更对自己身体有害无益。如今姑娘伤病在身,也不宜施行此术,且待姑娘身子好些再计议吧!”

我原有些忐忑,闻言点头道:“那便隔些日子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