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悠然回味良久,方才回过头来,向听呆了的秋水等人问道:“好听么?”
“好…好听!”
“我弹得好听,还是楼相弹得好听?”
“都好听!”
“呃…”
好吧,只要能弹得出曲子来,在他们看来都算是好听了。
木槿转头看向许思颜。
许思颜已走至楼小眠的琴案边,拂动琴弦,细细倾听分辨,然后笑道:“木槿,你若觉得小眠的琴好,不妨和他借过来赏玩几日。”
楼小眠的脸便黑了黑,然后一勾好看的唇角,“皇后的龙吟天下,古雅淳厚,自有种与众不同的雍容大气,不愧是天下第一琴,独幽其实不如远甚。”
许思颜笑意潺潺,“独幽诚如其名,幽独孤傲,至清至澈,其高远超逸,又非龙吟可比。”
楼小眠连连逊谢,“孤僻向隅,目无下尘,到底小家子气了,怎好与龙吟天下的万千风华相比?”
看着彼此礼让,彼此恭维,不知情的以为这对君臣抑或知己不知怎样谦逊和谐,木槿却已快笑出声来。
许思颜分明是觉出独幽亦有些不同凡响之处,立时打算重色轻友,把独幽坑过来讨好娘子了…
楼小眠面上不说,心底只怕已将“昏君”二字骂了几百遍了吧?
木槿不胜同情,牵一牵许思颜袖子,掩了唇悄声道:“罢了,别为难楼大哥了!你不介意当个欺负臣子的昏君,我还不想当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呢!”
许思颜便鄙夷地打量她,“你想当红颜祸水,也需有足以倾国倾城的容色…你有么?”
木槿不以为意,笑眯眯地勾了勾许思颜线条优美得无可挑剔的下颔,说道:“我没有,但我夫婿有。让我夫婿去倾国倾城,我倾了我夫婿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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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颜黑了脸,盯了眼她日渐隆起的小腹,思量着能不能找个碰不着她肚子的体位,好好打她几个屁股,看她还敢不敢这般张狂,居然敢爬他头上取笑了…
楼小眠似松了口气,果断转移了话题:“听闻雍王前年在城北的醉霞湖置了间大宅子,背山临水,颇有古风。睍莼璩晓可惜这一两年接二连三有事儿,倒也不曾有机会去欣赏欣赏。不过二月里他家那位长袖善舞的花大姑娘寿诞,雍王特地发帖请了许多精擅音律的能人异士过去,到时高手云集,必定会很热闹。攴”
木槿顿时眉目蕴光,“那样的聚会,大约很长见识。”
许思颜已道:“你别打出宫的主意。若实在喜欢,朕可传那些音律高手入宫,单独为你奏乐歌舞,如何?”
楼小眠忙道:“臣也觉得到时龙蛇混杂,再高超的歌乐也无法静心欣赏,所以并不打算去。”
木槿便觉得楼小眠这日是特地过来给她添堵的。
她瞥向独幽琴,考虑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真的坑过来玩几日,也给他添添堵。
楼小眠何等机警,再不敢比什么琴,连忙起身告退迥。
许思颜大笑,吩咐了明姑姑等好生看顾皇后,便起身与楼小眠一同离去,“朕正要去涵元殿处置政务,正好同行。”
待出了瑶光殿,许思颜向后看了一眼,身畔随侍立时乖觉止步。
便只余了二人并肩而行。
许思颜轻笑,“木槿长的真的像你那个死去的小今妹妹?”
楼小眠身躯一顿,面色已微微泛白。
许思颜已转了个弯,走向旁边长长的回廊。
日色渐斜,长廊迤逦,碧瓦雕梁光彩射目,皇家贵气咄咄逼人。
楼小眠的面庞愈发白得近乎透明。
留心查看前后再无一人,楼小眠忽急走两步,奔到许思颜跟前跪下。
“求皇上恕臣欺君之罪!”
许思颜并不叫他起身,只淡淡道:“冒用楼家少子之名那么多年,你欺瞒的,何止君王一人!若非察觉宫外正有人盘察你的身世,只怕还会继续欺瞒下去吧?”
楼小眠微一阖目,将独幽置于一旁,深深叩首,“臣有罪!臣自七岁九死一生自尸骨间爬出,便一刻不敢忘却自己是谁,却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让旁人知晓自己是谁。义父待臣恩重如山,臣却瞒他至死,臣…罪在不赦!”
许思颜负手而笑,“罪在不赦?你明知我与木槿夫妻情深,故意通过她的口让朕知晓你并非真正的楼家少子,无非是揣度朕离你不得,盼朕念着素日之情将此事囫囵掩过吧?”
楼小眠面色愈白,唇边都已浅淡失色,额上更有大颗汗珠滚落。他沉默片刻,低声道:“皇上英明!罪臣…的确如此打算。皇上素来宽厚,待罪臣尤其宽仁,故而罪臣心怀侥幸,盼皇上恕过罪臣。”
许思颜道:“你若真心觉得不该欺瞒朕,该早与朕坦白才是,而不该等朕查到你身上才通过皇后之口辗转说出。”
楼小眠勉强笑了笑,“楼家少子之名更方便罪臣行事,若无人揭穿,罪臣原不愿说。承蒙皇后青眼,向来待罪臣不薄,罪臣也的确思量着,从皇后口中说出,若皇上龙颜震怒,皇后或可代为周旋,让皇上稍息雷霆之怒,罪臣逃过严惩的机会便大了许多。”
许思颜眉目一挑,“那你猜,今日朕可打算严惩于你?”
楼小眠垂首,“罪臣不敢妄揣圣意。”
许思颜轻笑,“当真不敢妄揣,今日焉能得此高位?”
楼小眠狼狈,额上汗水滴落亦不敢拭,只苦笑道:“皇上没在大殿之上公然责问,却在闲叙后引罪臣至此处,应有宽容之意。只是罪臣若有半点欺瞒或应对不当之处,只怕明年今日便是罪臣死忌!”
许思颜叹道:“你倒是知趣!却不知你身边那个郑仓又是什么来历,如何与你相识,又为何助你?还有,真正的楼家少子,如今又在何处?”
“回皇上,郑仓原是我父母旧日至交,逃出重围前,有部属曾代我飞鸽传书求救,故而他能及时赶来,恰在最后关头救了罪臣一命。”
楼小眠顿了顿,嗓音又低了几分,“那时,罪臣因冬日藏匿水中躲避仇人,已经冻坏了筋骨,后来强撑着在雪地里爬行,更将身子彻底毁坏。调理一年有余方才勉强恢复,只是找了多少大夫都说,如我这般的,只怕天不假寿。”
许思颜微微动容。
楼小眠又道:“我活得艰难,待人便也狠毒。真正的楼家少子贫病交加,性情庸懦,我并不觉得他活下去有太大意义,故杀而代之。”
“你…够狠!”
“皇上宽容重情,难免有小人欺之以方;连皇后亦是口硬心软,正需要罪臣这样的狠毒之人代君立威!”
许思颜心头猛地一跳,日夜悬记着的纷杂诸事顷刻撞入脑中。
慕容氏的跋扈专权,太后的口蜜腹剑,甚至沈南霜亦被他顾念旧情放了一条生路,可怜木槿明明恨之入骨,看在他的份上竟也由得她呆在德寿宫内安闲度日…
他素有大志,再不容大权旁落,早已诸多安排。
可真到动手之际,面对母后的眼泪和舅父母们的哀求,他真下得去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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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叹了口气,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或许,你说的有理。睍莼璩晓回去把你真实履历和离开南疆的前后经过详细写来给朕。”
他看向楼小眠罕见的失态模样,终于笑了笑,“嗯,密奏即可。楼家少子的确更便于行事。”
堂堂天朝自然容不得异域之人担当重任。楼小眠必须家世清白,最好能有前朝丞相那样的深厚背景,才可能得到百官拥护,继续担任左相之职。
他转身欲走,低头瞧见放在地上的独幽琴,弯腰便抱起,轻笑道:“你既利用了木槿一回,拿这琴送她赔罪也不为过吧?”
说毕,许思颜携琴便走。
楼小眠刚松了口气的面容立时失色,膝行向前两步欲要阻止,却又不敢,那等待说不说心痛欲死的神情便甚是精采。
许思颜走了七八步,才转过身来,竟是一脸的戏谑,“说什么心狠意狠有决断,却连一张琴都舍不下!”
他将琴置于一旁玉阶,大笑着离去,口中兀自说道:“皇后敬重你尤甚于敬重我,大约也不会忍心夺你所爱。罢了,罢了,便宜你了!但愿你…”
他转瞬走得不见踪影,后面的话再听不清晰。
楼小眠站起身,走过去慢慢捧起琴,隔着琴套抚摸那冰凉的琴身攴。
他的神色再不见狼狈或惶恐,却慢慢转作冬夜寒风般的萧瑟和凄凉。
“小今…送你,怎能送你?独幽独幽,一世幽独…得此琴者无一善终,我岂能害你?”
他这般微不可闻地低吟,却将那不祥的独幽紧揽于怀。
那一瞬间,他素衣随风,憔悴如雪。
一世幽独,终为独幽所误-
许思颜行至涵元殿,双眸已幽如深涧,杳不可测迤。
成诠、李随等早已在候着了。
“这是谢大人派人送来的。”
李随躬身奉上密匣,王达割开封条,小心开启了,却是一份密折与一封信函。
许思颜接过,一一打开细细翻阅,挺秀的眉已然蹙紧。
李随小心问道:“皇上还打算将楼小眠留在身边?”
“留着吧!”许思颜懒懒道,“到底是…一把好刀。”
李随便松了口气,“皇上英明!”
“英明…”许思颜淡淡而笑,却似不胜疲倦,“有时候,也许还是蠢笨些更好。至少还有挚友,还有知己。”
他抬头看向李随,“公公在宫里那么多年,历了三代帝王,经了多少大事…能否告诉朕,是不是所有的帝王,注定会是孤家寡人,无亲无故?”
李随忙笑道:“皇上多虑了!皇上有皇后陪伴,日后更会有许多皇儿承欢膝下,怎会是孤家寡人?”
许思颜不由一笑,眸光终于有了一缕暖意。
他转头看向成诠,“近来从悦果然在预备花解语寿辰之事?”
成诠点头,却道:“那位解语姑娘…听闻不但招吉太妃喜爱,也是慕容家那几位公子的坐上宾。”
许思颜喟叹,“当日朕可真小看她了,果然长袖善舞…这样的***,不该给从悦。他那性情,只怕会觉得窝在府里炒制瓜子更有趣味。”
成诠道:“微臣已安排部属暗中留心此事,同时会关注临邛王和广平侯的动作。”
许思颜沉吟道:“还需留心花解语。这女子…恐怕不简单。”
如此厉害的女子,当初在江北竟会因曾屈身侍仇、自甘堕落而起轻生之念?
并且无巧不巧地在许思颜跟前投湖自尽。
也便是在那晚,当时尚是太子的许思颜无声无息中了毒,差点葬身于江北那场兵乱之中。
先帝葬礼期间,木槿遭暗算,也正是她和楼小眠恰巧救了她,并由此再度被许从悦另眼相待,连木槿都始终心存感激,遇之甚厚…
一切似乎太巧合了些。
王达觑着他脸色,禀道:“皇上,蜀使已在驿馆待了大半个月,今日又过来请求晋见。”
许思颜怔了怔,慢慢皱紧了眉,“拖了这许久…哎,到底瞒不过木槿了!”
第二日,朝中邸报传出,蜀国国主萧寻薨逝,太子萧以靖继位,册正妃郑氏为国后。
明姑姑、青桦等计议良久,终于将一封信函呈到木槿跟前。
待许思颜回到瑶光殿时,木槿正捏着信函垂头坐于桌边,眼圈通红通红。
明姑姑抹着泪,低低禀道:“皇上,已经给皇后了!”
本该在年前便送到木槿跟前的家书,拖到元霄后方才交到了木槿手上。
却是萧以靖的亲笔书信。
新近继位的蜀国国主萧以靖的亲笔书信。
许思颜早已料着那封家书是什么内容,暗中知会了明姑姑等人,又刻意拖了些日子,待过了新年,眼见她胎相稳固,精神不错,再也隐瞒不下去,这才由得他们呈上。
他丢下政务早早返回瑶光殿,也便是怕木槿伤心过度,哭坏了身子。
但木槿见他回来,只是执住他的手,哽咽着许久不曾说话。
许思颜想着那个萧萧落落清贵温和的男子,亦觉惨然,只柔声劝慰道:“别太伤心了,保重身子要紧。岳父在天有灵,想来也只会盼着你一世安乐开怀。”
木槿仰起脸,眼底有泪,唇角却勉强弯了一弯,“我父亲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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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颜一怔,“他…”
“他带着娘亲的骨灰走了。睍莼璩晓”
“走?走哪里去?”
木槿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父亲说,要带母亲看尽她想看的山水,赏遍她想看的风光…攴”
泪眼迷蒙里,她似乎又看到了她的父亲。
抛开无限江山,满堂富贵,萧寻一身寻常布衣,背着爱妻骨灰,每到一个美丽的地方,便静静地坐了,向她讲述那里的故事。
他必定还是惯常的潇湘笑容,温柔眉眼,对着那冰冷的骨灰坛,一声声低唤着小白狐,仿佛她依然是东山初见一头撞入他生命的白衣精灵,容色如画,一笑倾城。
有一种爱意,愈陈愈香;有一种感情,历久弥新。
便是离得再久,分得再远,哪怕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也不能阻止他在心中一遍遍临摹她的模样,直到刻入骨髓,镌入魂魄…
即便走到奈何桥边喝完一碗孟婆汤,依然能隔着黄泉水认出彼岸花下的小白狐迨。
就如,另一个素衣如雪的身影,即便远隔天涯,亦能千里一瞬,将那痴爱一生的女子收入心底,细细收藏,至死不逾。
许思颜无声叹息,低低道:“我这位岳父…一世求仁得仁,也算是幸福的了!”
毕竟有过那么长久两相厮守相依相随的日子。
远胜另一人身处繁华却孤寂一生。
三个人的爱恋,注定会有一个人的落寞,谁也无法评判是非对错。
他揽着木槿,忍不住伸出手来,抚摸她隆起的小腹,忽轻笑道:“还好。”
木槿始则不解,揉着泪眼瞧向他,然后破涕为笑,张臂将他抱住,拥住他坚实的腰,靠住他宽阔的胸。
还好,上一代的憾事,终究没在他们身上重演。
纵然有过动摇,有过迟疑,但如今他们之间再无他人,——除了很快会出世的他们的孩子。
他只会让他们之间多了一重血脉相连的纽带,从此愈加亲昵无间,愈加密不可分。
醉卧红尘,闲听风雨,做一对神仙眷侣,成一双白头鸳鸯,便不负这身处绝顶清寒无限不得不操劳营碌的一世机心。
三个人的爱恋,必有一人,求而不得
德寿宫,寝殿。
门窗紧闭,只余慕容太后一人在内,形单影只。
她执了玉壶在手,踉跄扑到铜镜前,看镜里憔悴的容颜,斑白的头发,怆然地大笑出声。
华丽却阴冷的寝宫里便有浓烈的酒气回旋。
她笑道:“死了,死了,那贱人死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就都活不成了?上穷碧落下黄泉,要成就你们绝世无双的所谓爱情,我便注定是你们的陪衬,一生一世的陪衬,一生一世的笑话?”
仰脖,冷酒入腹,似化成了火焰,烈烈焚着五脏六腑,疼得她躬起腰,几乎喘不过气来。
镜子里映着她因扭曲而失去端庄的面庞,以及身后凄清的屋宇。
从她坐上这人人敬仰的母仪天下的位置,这样的凄清便如影随形。
哪怕她至尊无双的夫婿白天笑颜以对,温和有礼,也抹不去她一天天、一年年的琐窗烛暗,孤帏夜永。
不论在往日的昭和宫,还是在今日的德寿宫,永远这般冰寒如铁,冷寂如死。
总以为她会等到某一天,某一天武英殿里的那位素衣人影受不了他那同样冰寒冷寂的殿宇,能够走近她,抱住她,与她相偎取暖…
可终究连那样的念想也不得不抛弃了。
往日属于她的那座殿宇换了主人,却开始热闹了。
不论是寒冬腊月,还是春寒料峭,始终温暖如春。
那对小夫妻的其乐融融,将很快变成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
可惜这一切已与她无关,那寝殿已更名为瑶光殿。
她的侄女被打入冷宫;如果可能,下面慕容家更多的人会失去他们已经拥有的一切。
慕容雪的目光全得阴冷,冷得便如屋外森森刮过的刺骨寒风。
她桀桀地笑,“你们以为,以为真能那么轻易便拥有那一切吗?做梦!做…梦!醉霞湖,呵,且看鹿死谁手!”
冰冷的窗外,沈南霜隔着窗纱上扎破的小洞,惶恐地盯着与平常判若两人的太后,慢慢地退着,退着。
仗着绝佳的轻松,她悄然离去,再未惊动一人。
卡在宫门即将落锁的时辰,她持了德寿宫的令牌出宫而去。
宫中禁卫待要相阻时,她道:“太后令我去办一桩要紧的事,今晚便需办妥,只得连夜出宫了!”
她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后来虽因皇后的缘故被冷落,到底还是纪家小姐,何况如今又得太后宠信,方才给她令牌好让她自由行走宫禁,禁卫如何拦得?
一时看她离去,禁卫即刻奔入值房,告诉护军校尉崔稷。
崔稷皱眉,“即刻通知瑶光殿。我且去拖延她片刻。”
人道中宫皇后自有孕在身就在深宫养胎,尤其前两三个月,几乎从不管事,谁又知晓,那边沈南霜刚入德寿宫,瑶光殿的明姑姑便亲自过来传皇后的密谕,务要留心沈南霜一举一动,若有逾矩,即刻报知。
禁卫军虽只受皇上节制,可谁不知皇上独宠皇后,甚至隐隐有些惧内的声名,皇后的意思无疑就是皇上的意思,他们又岂敢不遵?
雪刃寒,惊破烟花云雨梦(四)
12-111:08:462161
离宫约奔出大半个时辰,沈南霜来到一间小小的院落前,抬手敲门。睍莼璩晓
许久方有衣冠不整却容色艳媚的女子轻轻拉开门,媚眼如丝地抱肩靠在门棂上打量她。
沈南霜厌恶地别过脸,大踏步走了进去攴。
那艳媚女子便“嘁”了一声,看她见了屋,方不屑地嘀咕道:“三天两头送上门白给公子嫖,叫床叫得比咱们都响,还装什么千金万金小姐?贱人就是矫情!”
正待关上院门时,旁边人影一闪,一个瘦小男子猿猴般灵活地“挤”了进来。
她正要惊呼时,那瘦小男子忙掩了她嘴,冲她笑了笑,黑亮亮的眼睛颇有几分顽皮可爱。
她不觉有些酥软,正打算拿出风月场的种种媚态时,瘦小男子已一掌劈在她颈后,将她打得晕了过去。
将她拖到暗处藏起,他得意地低低一笑,“瞧来我织布果然英俊潇洒,人见人爱…待皇后产下皇子,看我也讨门最漂亮的媳妇回来!”
正是蹑踪而来的织布迓。
他关了院门,轻捷地奔向前方屋子,寻找可以观察到屋内动静的方位。
大正月里极冷的气候,孟绯期却敞着胸斜卧于榻上,殷红的衣衫随意垂落,半在榻上,半在地间。
旁边案上有酒有菜,俱用了一半,尚未收拾。
傻子都猜得出他方才正和那个风尘女子做着怎样的好事。
“怎会这时候来?”
孟绯期懒懒地笑,随手端过案上酒盏,将一盅美酒一饮而尽,又提起酒壶来,缓缓倒满。
而他另一只手,已随手一拉,将沈南霜扯入自己怀抱。
沈南霜挣了挣,皱眉道:“绯期,别闹…我这心里正忐忑呢!”
“嗯?”
“入宫后虽出来过几次,每次都到纪府先混上一阵才过来,倒不怕人察觉。这次却是直接过来的。临出宫时又被那个崔校尉拦住问太后起居等事,总觉有些不妥。”
孟绯期向外看了一眼,“嗤”地笑了,“便是发现你在见我,又能如何?男未婚,女未嫁,我虽不讨喜,他们也没通辑追拿我,见面又怎样?”
他将酒盅送到沈南霜唇边。
沈南霜别过脸,挣扎道:“被人发现自然不妥,至少于我二人名节有损。”
“噗——”
见沈南霜不喝,孟绯期自行饮着,此时含在口中,生生地喷了出来。
“名节?”他笑着指向自己半裸的身体,“这玩意儿,我从来就没有。就是沈大小姐你…被我睡那么多回,还有这玩意儿?”
沈南霜羞急,待要端正坐稳维持住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冷不防孟绯期在她胸前高耸处用力捏了一把,窥得她吸着气张开嘴巴,已将自己喝掉一半的酒倒入她口中,随即将她衣襟一扯,将盏底冰冷的残酒滴在她白腻的胸前。
待要危襟正坐发表的言辞,顿时转作了压抑不住的***低吟。
孟绯期似对激出她纯良外表下的风尘气质特别感兴趣,见状一把扯开她衣带,迅捷褪去她下裳,长驱直入。
沈南霜伸手虚拦了拦,便无力垂下,只呜咽着说道:“绯期,你不能这样待我…我不是那种人尽可夫的下贱女人…我…我不是青楼妓女!”
孟绯期感受着身下女子贪婪吸紧自己的身体,舒适地叹气,“嗯,你不是妓女。”
妓女被睡得太多,绝不如她这般润滑紧窒;且妓女要嫖资,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