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恢复了几分惯常的娇弱纤柔。
明姑姑已恨得咬牙,却笑道:“皇后果然说笑呢!生龙活虎还是小可,重要的是忽然学了身神鬼难测的工夫可以跟踪皇后,或者顺带连千里眼、顺风耳那等妖术也学了?”
木槿懒懒道:“难道让皇上封她作妖妃?”
她边说着,边伸手欲推开她返身离去。
谁知慕容依依果已生龙活虎,迥异从前,居然咬了咬牙拦住她,甚至扯了木槿胳膊,将她往木槿花的方向拉扯簌。
萧以靖正在那边。
木槿皱眉,眸中寒意森然刮向慕容依依,“放手!”
慕容依依瑟缩了下,松了她的胳膊,兀自扯紧她袖子,秋水双眸已盈盈向萧以靖顾盼,笑道:“原来萧太子也在这里!久闻萧太子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依依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萧以靖冷淡地盯着她,连笑容都欠奉一枚,懒懒道:“听闻从前太子府里有几个小妾不把我妹妹放在眼里,柔妃与妹妹如此要好,应该不是那几个贱人中的一个吧?”
慕容依依脸色一白,轻声道:“太子说笑了!皇上以‘柔’字相封,无非因我虽恭顺温良,又怎敢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她又拉木槿往木槿花边去,惊异道:“这是什么花?叶子瞧着倒像是槿花呢,可这花这般美…啊!”
她忽然凄厉地痛叫出声,绝美的面庞几乎疼得扭曲,汗珠立时涔涔而下。
木槿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弹,也不见手上怎么作势,已经翻过手腕,不但挣脱了她的拉扯,还抓过她的手腕只一捏…
竟在瞬间将她扭得关节脱臼。
“柔妃娘娘…”
香颂大惊,急上前要说话时,木槿指掌间轻轻一送,又将她脱臼的关节送上。
那因骨折而钻心般的剧痛顷刻间缓解。
饶是如此,慕容依依已疼得面无人色,颤着青白的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木槿闲闲道:“都说了让你放手,为何还如此殷勤?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被人害的次数多了,我可是惊弓之鸟!柔妃,可曾碰疼你了?”
这个碰得用得妙。
慕容依依好歹将门之女,被皇后轻轻碰了碰便疼得惨叫声三里外都听得见,委实不能怨别人。
且慕容太后、苏贤妃等都在附近,人人都能听得到,且人人都能看得到,甚至沿池的柳荫下,隐约已看到树荫间有人正往这边奔来的身影。
被人发现在这边与萧以靖说话那是必然的了,但众人瞩目之际想再动什么手脚却也不容易。
萧以靖已退后几步,淡漠地看着慕容依依,黑眸里的微嘲仿佛正看着一场笑话。
慕容依依美丽的眸子里已是克制不住的愤恨和羞怒,疼出来的盈盈泪光竟然没有滑落。
木槿挑着眉眼瞧她,白净如玉的面庞映着绚烂盛绽的锦绣槿花,愈发地飒爽不羁,迥然不同于素常女子的娇媚柔弱,令人见忘俗,难以瞬目。
慕容依依只觉满心愤懑之外,又多了几分嫉恨——她以为她永远只会嫉恨木槿的受宠,却从未想到,有一天她会连着她的容貌一起嫉恨。
她向右踏出两步,冷冷地看着木槿,身后水色泠泠,亮得刺眼,一时模糊了她那张精致的面庞,也模糊了她眸心的颜色。
木槿正猜着这女人想做什么时,慕容依依忽然又伸出手来,竟又拉扯向木槿臂膀。
木槿岂肯容她再抓到,拂手甩开时,慕容依依却似受了重重一击,惊呼道:“救命!”
人已向后踉跄着,一头栽入池水中。
香颂惊住,随即扑到水边,高叫道:“柔妃娘娘,柔妃娘娘!柔妃娘娘落水了,快救人啊!”
不用她喊,临邛王妃林氏伴着慕容太后匆匆而来,一路已禁不住急问道:“怎…怎么了?”
木槿立于岸边向水中看时,却见慕容依依在水中挣扎扑腾,身形反而离岸边越来越远,显然不会水。
这算是…用生命来栽赃?
这戏便演得极真实了。
若非被栽赃的是自己,木槿简直要为她击节称赞。
身后人影一闪,却是萧以靖跃入水中,利落地托起慕容依依,送到岸边。
香颂和慕容太后身后随行的宫人早已奔过去,连拉带扯把她救上岸来,连声唤道:“娘娘,娘娘!”
慕容雪惊怒道:“怎么回事?”
慕容依依湿淋淋地躺在母亲怀里,脸色雪白,呛咳得似要将心肺都给吐出来。
她手指雪白,颤抖着指向木槿,双眸黑幽幽地看着她,一脸的又惊又惧,哑着嗓子道:“皇…皇后…推…”
萧以靖已湿淋淋地跃身飞上,冰冷的眸子霜雪般向她脸上一划。
慕容依依惊恐,顿时畏怯地瑟缩了下。
西风卷,几多恶云乱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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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亦被萧以靖看得一僵,待要说话,又闭了口,拿帕子擦着慕容依依脸上的水迹,说道:“别怕,没事了,没事了,娘亲带你去换衣裳…”
慕容雪已喝向香颂,“究竟是怎么回事?”
香颂慌忙跪倒,哭道:“奴婢眼拙耳背,一时没看清,刚刚仿佛是…柔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起了点争执…”
她跪在那里缩成一团,亦是恐惧不堪。睍莼璩晓
当日木槿刻意立威,无人不知皇后狠辣,香颂虽是太后所赐,也只能乖乖替皇后办事…
于是,现在有话也不敢说,惟恐行踏踏错招致杀身之祸轹?
慕容太后皱眉看向木槿,“槿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槿笑道:“儿臣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今日柔妃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对我又推又拉,我还没问明白她到底是不是吃错了药,她便自己跳池水里去了!”
慕容依依胸口一堵,咳出来的水差点没变成血。
她蓦地叫道:“是…是皇后推的我!是她推的我!”
萧以靖正不紧不慢拧着衣角的水,听得她这般说,倒也未露讶异之色,只是那对黑眸却淡淡扫向池水,倒似在思量着能不能把她扔回去。
慕容依依的眼睛余光已瞥到那边快步而来的几个身影,越性哆嗦着嘶声叫道:“是皇后!皇后方才在抱怨萧太子,当年不肯留下她,如今不肯带她走,在吴都磨蹭着又能怎样…我听着不对要走时,皇后不让我走,一怒便把我推水里了…羧”
她鼓足勇气般一下子说完,便软倒在林氏怀里失声痛哭,朦胧的泪眼看向已近在咫尺的素袍男子。
来的人竟是许思颜和临邛王父子。
许思颜脸色本就不大好看,刚赶过来便听慕容依依如此说,眉心更是皱了皱。
众人上前见礼时,许思颜淡淡道:“免礼吧!谁能告诉朕,好端端太后请一家人喝喝茶,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他的眸光深深,从木槿面庞一扫而过,却落于萧以靖身上。
萧以靖一身深透,若换个人早已不知怎样狼狈。但他风骨清贵,自有一份超脱之气,看着居然不失风采。
见许思颜看向他,他唇角微微一弯,“臣也想知道,柔妃娘娘这是在唱的哪一出。”
他瞧向哭得不能自抑的慕容依依,说道:“你方才不是还夸我文武双全,硬拉着皇后欣赏木槿花。皇后疑你居心,说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还不肯放手…怎么一会儿又这样说了?”
木槿笑道:“咱们那里唱戏的,有一招绝活叫变脸,一忽儿一张脸,一忽儿又另一张脸,七八十来张脸变下来都不带重样的,不想柔妃倒是学得神出鬼没了!”
慕容雪温和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过,柔声道:“到底是兄妹,果然心有灵犀…莫非其中有误会?香颂,你说说看!真的老得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了?你留在这宫里,是服侍主人呢,还是让主人服侍你?”
香颂惊得连连叩首,哭道:“太后,太后娘娘饶命!奴婢如今赏在皇后娘娘宫里做事,委实…委实不敢说话!”
却似慑于某人之威,惊吓得不敢说话的可怜模样。
慕容雪便看向许思颜。
许思颜已留心到宫墙边盛绽的木槿花,正走过去摘了一朵开得最盛艳的,边把玩着边行到木槿身畔,只向她鬓发间望去,似在琢磨着她簪上这花会是怎样的模样。
见慕容雪看向他,他才徐徐向香颂道:“你说。朕保证皇后的宝剑,不会砍向无辜的人;当然…刻意攀污皇后清白的人,是死有余辜!”
香颂膝盖更软,几乎是伏于地上,颤声道:“奴婢发誓,奴婢不会撒谎!柔妃娘娘并非刻意过来偷听皇后与萧太子说话,只是恰好遇到奴婢过来寻皇后,恰曾看到皇后行往这边,便与奴婢一起过来了!”
许思颜盯着她,“你既已是瑶光宫的人,不在瑶光宫呆着,这不早不晚的跑太后宫里来了?”
香颂忙道:“回皇上,因明姑姑今日临走时吩咐了,让把皇后新做的礼服熨一熨,晾一晾,改日有庆典时好穿的。谁知已经熨好晾得差不多了,那礼服无缘无故起火了…”
木槿只觉自己的智力水准平白地被拉低了几个档次,无语地看向她,“无缘无故?”
香颂连连顿首,颤声道:“皇上明鉴,奴婢不敢撒谎!如烟、小芷他们都在屋里说笑着做针线活,我在外面看小宫人收拾殿外花木,忽然便听她们惊叫走水,奔过去看时,那火烧得极快,连放在旁边凤冠都开始烧化了!”
许思颜皱了皱眉。
慕容雪已留心起来,“皇后礼服无故着火?仿佛从前晋朝时也出现过一回。”
在场诸人都读过史书,——便是不读史,于那段轶事也早有耳闻,看向木槿的目光都开始有些古怪。
晋朝羊皇后,在立后前夕礼服忽然着火,后来国破家亡,她自己五废五立,最后神奇地又成了另一个国家的皇后,所生更是继位为帝…
木槿的礼服虽没在立后前夕着火,但她刚册不久,今日又是太后寿辰,算是新帝继位后宫里第一次稍有些喜庆之气,忽就来了这么一茬事儿,怎么看都是不祥之兆。
礼服起火代表不详是我诌的啊!但晋朝的确有个羊献容出嫁前礼服着火,后来当了两朝皇后…饺子早期写的《胭脂乱:飞凤翔鸾》里的皇后,就是她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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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颂声音愈发地低下去,“回太后,奴婢也是听说过羊皇后那件事,心底不安,才想着赶紧禀报皇后,希望有祈禳之法。睍莼璩晓因如烟等大宫女和德寿宫不熟,奴婢仗着这张老脸,尚能在德寿宫进出自如,所以便自己过来了,不料…”
她惶然看一眼木槿,“柔妃娘娘所言,句句属实…皇后,恶兆已现,望皇后娘娘凡事三思,三思啊!”
言毕,她竟以头抢地,直磕得头破血流,一片淋漓。
慕容雪便吩咐侍从道:“去带瑶光殿皇后的贴身侍儿过来,先问礼服着火之事是否属实。轹”
明姑姑已气得哆嗦,只恨当着太后、皇帝的面,不好太过放肆,遂亦走到前方跪了,说道:“回皇上,柔妃、香颂所言不实!此事为有心之人算计,明知皇后、萧太子都颇喜槿花,故意遣出两个小宫女持了这种与众不同的槿花在手,先后指点了萧太子、皇后来赏花,不知打算设怎样的毒计。皇后一见太子在此,便说此事巧得诡异,立刻打算离去。这才说了一两句话的工夫,柔妃、香颂便冲出来,扯了皇后不许她走,皇后想甩开她,她竟自己跳下了河栽污皇后!”
她瞧着香颂卑微谦和的模样,高声道:“奴婢不会扮委屈装可怜,皇后也早就和奴婢们说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犯不着学那起一直想害她的小人,一哭二闹三磕头四晕倒五跳河,以为皇上心一软就会迷了眼,分不清是非黑白!”
满脸鲜血伏在地上的香颂顿时一僵;而呛了河水似乎随便都要晕倒的慕容依依握紧了拳。
临邛王、林氏、慕容继源等面面相觑,却再不肯多说一句。
毕竟目前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无非双方人马各说各话,且都是查无实据的事。他们完全料不定新帝心意,一个不好闹得慕容氏和新帝更僵,于他们全无益处。
手中木花娇艳欲滴,许思颜的面色却深冷如渊羲。
他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然后看向萧以靖,“内兄,可需先换一换衣服?”
萧以靖略一弓身,“连皇后的礼服都能无故失火,这宫中的衣物,请恕臣不敢更换!”
慕容雪温慈地目注于他,微笑道:“倒让萧太子见笑了!其实我大吴立国百余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事儿。”
话犹未了,那边派瑶光殿的内侍已经领着秋水、如烟匆匆而至。
待两名侍女过来叩拜了,内侍方禀道:“回太后,秋水姑娘、如烟姑娘都不放心,刚也正候在德寿宫外听消息呢!”
慕容雪便问道:“刚才香颂说皇后礼服无故起火,是否属实?”
秋水、如烟虽然玲珑,可瞧着眼前慕容依依和香颂的惨淡模样,怎么也不像木槿吃过亏的样子,只得据实答道:“回太后,属实。”
“是你们亲眼看着礼服无缘无故起火的?当时没有可疑人等出现?”
二侍女对视一眼,如烟才道:“当时那屋里只有奴婢带了两名宫婢在裁衣裳,并不曾有可疑之人出现。便是那两个宫婢,起火前后也在奴婢跟前,不曾靠近过礼服。”
如烟等是木槿从蜀国带来的,且旁人不知道的,她们二人也曾和木槿一起学过武,身手虽说不上太高明,但即便是孟绯期那样的身手,也不可能大白天她们眼皮子底下放一把火而不惊动她们。
慕容雪已微一阖眸,低叹道:“莫非还真是天意?”
木槿便看向许思颜,“皇上可相信天意?”
许思颜低眸瞧着手中的花朵,懒懒道:“信!”
“哦?”
“知道皇后嫌夏天穿那些礼服热,所以天意送下一把火,把那礼服给烧了!”
许思颜抬眼与她对视,明澈双眸正映着畅朗阳光,黑亮得反而让人看不出其中喜怒,独唇角有优雅弧度上扬,显出淡淡笑意。
轻轻弹开指间木槿,他向慕容雪一躬身,说道:“母后,既是皇后册立后出的事儿,根本不能与羊皇后相提并论。”
慕容雪点头,却和煦地道:“虽是如此,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既是天有警兆,皇后也该多多反省反省,平时行止有无不检之处。皇后年轻,路还长呢,若曾犯错,还是及时改正为好。”
她的温柔目光悠悠一转,在木槿脸上顿了顿,竟落在了萧以靖身上,却依然在和木槿说道:“槿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行止不检、改正错误云云,不仅在针对木槿,亦似在奉劝萧以靖。
毕竟萧以靖是兄长,责任似乎更大些,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便明着指责罢了。
以慕容雪这样宽容温慈的神色,木槿若是应了,等于默认自己行止不检,连带萧以靖面上无光;若是不应,那就是不仅没把“天意”放在眼里,更没把太后放在眼里…依然是萧氏没家教。
木槿眉目微凝,上前向慕容雪一躬身,“儿臣愚拙,尚请母后指点,儿臣何时何处行止有过不检之处?是儿臣与自家兄长说了几句话,还是兄长手贱救了想陷害儿臣的柔妃?”
慕容雪微笑道:“原来皇后无错!想来上天给皇后的警兆,是给错人了!”
木槿道:“这是上天给儿臣的警兆,还是有人给儿臣的警告,亦或借机想与别的什么事布成对付儿臣的天罗地网,一切有待核查!母后不过听了侍婢们几句话,都不曾亲眼到瑶光宫瞧上一眼,便一口咬定是上天给儿臣的警兆,未免有偏私之嫌!”
西风卷,几多恶云乱花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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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雪皱眉,目光已微有谴责,“皇后果然出息了,这是反而教训起哀家了吧?”
木槿寒声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想问取公道二字!需知柔妃所指责之事,关系儿臣与萧太子的声名,太后如此偏帮,借着天意压我,难道要儿臣认下这莫须有之事不成!”
临邛王再耐不住,上前一步说道:“皇后这话可有些过了!这事着实难怪太后疑心,皇后好端端的,跑到这偏僻之处和萧太子相会做甚?便是说有宫女引来,那宫女现在何处?”
木槿冷笑道:“临邛王要不要和本宫打个赌?本宫至今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那宫女自然早被灭口了!便是本宫与自家兄长一处说说话,又有何奇异之处?柔妃方才还和你们父子说说笑笑,本宫反不如柔妃,连和娘家人说句话赏个花都烦劳柔妃鬼鬼祟祟一路跟着?”
柔妃顿时哭叫起来,“皇后为何如此说我与太后?我视皇后比自家姐妹还亲,太后娘娘更是视皇后如亲女,皇后如此揣度,叫我情何以堪…”
木槿大怒,当头啐了一口,喝道:“够了,这副假腥腥的嘴脸,连天上的鸟儿、池里的鱼儿都给你吓跑了,又想来哄谁?你九年生不出皇孙,太后都不曾为皇上觅妾,本宫才与皇上相处半个月,太后就想着塞一堆妾来呢,这难道不是偏帮?明知本宫小产受不得刺激,等不得天亮便跑太子府夺本宫之权,这便是本宫的亲娘似的好婆婆做的事?把满宫的人当作瞎子还是聋子?便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假装真能瞒过人耳、瞒过人目,难道还能瞒得过天、瞒得过地?”
众人再不料木槿竟将这些做儿媳的本该隐忍下来的事尽数抖落出来,一时都已惊住。睍莼璩晓
需知慕容雪素来以贤良闻名,木槿想母仪天下,便不得不维持住好名声。
便是旁人相信了她的话,开始疑心慕容雪是否伪善,木槿扬尊长之恶,自己就先得担个不孝罪名轹。
——她这是不想当这个皇后了,还是打算千年之后落个恶后、毒后的骂名?
慕容雪已倒抽了口凉气,眸中掩不住长者的失望,“皇后,一向以来,你便是这般揣测着哀家?”
木槿笑道:“不错,儿臣未入吴宫,便听说这吴宫上下没一个好相与的,而这般巧,母后一言一行都正印证了儿臣的想法呢!儿臣不但揣测母后偏帮柔妃打压儿臣,还在疑心着前儿刺客之事呢!慕容氏便是寻一千个理由来开脱,在儿臣看来,终也是最大的嫌疑者!便是儿臣与母后笑颜相对,只怕这满宫里的人,也该早已心知肚明,母后不喜儿臣,儿臣一朝被蛇咬,也时时警惕着母后呢!在这样的状况下,儿臣会特特跑到太后宫里,和兄长说那见不得人的私情密语,还叫这贱人听了去?”
她蓦地向慕容依依一指,虽无兵刃在手,却有刀锋的凛寒倏地闪过。
慕容依依未换衣衫,湿淋淋地软在林氏怀里,这一刻却似更加瘫软如泥,只一双幽幽大眼已禁不住满怀的怨憎,看着木槿的眼神宛如在看一条噬人的毒蛇。
而木槿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走到许思颜跟前,慢慢道:“这些栽污之言,连三岁小儿也不会相信,皇上竟会相信?粑”
自慕容雪将话头引到木槿行止不检上,许思颜再未曾说过一句话。
柳荫投于他的面庞,他的神色有些恍惚,却在木槿出言捅破与皇太后间勉强维系的那层窗户纸后,目光直直地凝注于木槿身上,幽深里有隐约的怒意闪现。
听得木槿问他,如潭深眸顷刻温雅如素月流辉。
他握住她的手,轻笑道:“既然三岁小儿也不会相信,朕若信了,岂非如三岁小儿也不如?那皇后该何等失望?”
他说着时,已不觉低头看向她的手。
握于他的掌心,她的手不若从前柔软,指骨明显地僵硬着。
这样的大热天,她的掌心竟是冰凉的。
她的话语虽迅捷凌厉不留余地,圆圆的脸庞看着却纯稚一如平常,一双大而分明的眼睛里却是与此刻烈日炎炎截然相反的淡漠,——甚至没有她话语中的憎恶。
他忍不住又向前挪了一挪,让她的身子靠上了他的肩胸。
慕容雪看一眼那藏于木槿花后始终没机会打开的角门,暗自叹息一声,说道:“既然皇后如此厌憎哀家,柔妃的话,的确连哀家也不敢相信了!”
临邛王一惊,忙道:“太后,若贤妃说谎,那贤妃怎会落水?慕容府的人无不知贤妃不通水性,胆子又小,怎会拿性命开玩笑,自己跳入水里找死?皇后所言虽有道理,可萧太子入吴两个月,皇后都不曾和兄长好好见过一面也是事实。今日…是皇后第一次单独…见…见到萧…”
慕容雪皱眉递过去一个眼色。
临邛王迟疑着顿住口,躬着身抬袖擦额上的汗水。
再说下去,连新帝新后之间的那层窗户纸都要被捅破了。
虽然谁都没有说,但他们都心知肚明,正是新帝的疑心,皇后才无法和萧以靖相见,也从不肯主动提出要和萧以靖相见。
许思颜暗怒,却淡然问道:“舅父,不是说今日只是自家人一起吃顿饭么?难道是皇后做主邀请了内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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