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颜揉揉她的头,含笑道:“委屈你了!”
因着慕容太后的支持,以及当年老临邛王拥立先帝的功勋,十余年来慕容氏结党营私,以致外戚专权,一手遮天,深为帝王所忌。故而不论是许知言还是许思颜,一边顾念着慕容氏的情分,一边对慕容氏扶植亲信、挑衅皇权的行径极是不满。
这几年许思颜年纪渐长,处事日渐稳健,在许知言支持下连打带消,已将慕容氏在朝中势力削弱不少。近日楼小眠渐渐康复,终于取代老相陈茂出任左相,从此临邛王、卫辉等行事更受制掣,朝政大事的主动权无疑进一步倾向了新继位的年轻皇帝。
这种状况下,许思颜对慕容氏的不满稍减。
何况近来慕容太后的急遽苍老他也看在眼里,虽非亲生,到底从小抚育,自有一份母子亲情在,早已暗暗担忧。
木槿日日与许思颜相处,明知他心意,懒懒道:“不委屈。除了我自己,没有能委屈我。”
“…”
许思颜开始揉自己的头。
有一刀,还三刀。
他倒忘了这丫头本性了。
木槿已笑嘻嘻地坐到妆台前,摘除寥寥几样簪钗,梳着许思颜揉乱的黑发,端详着自己镜中的模样,那笑意才敛了敛。
“我近日是不是又胖些了?”
许思颜走到她身后,看着她镜里的容颜,黑眸里有烛光璀璨的光影。
他道:“胖些好。好生养。”
木槿红着脸刚要笑,忽想起一年前公公许知言也曾说过同样的话,顿时又伤感起来,低低叹了口气。
许思颜慢慢从后拥住她,柔声道:“为我生一个太子。我会保护你,保护他,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砍你一刀,你也便不用再苦心筹谋该怎样还人三刀。”
木槿唇角不觉再度扬起,眼底却温温地一热。
“好!”
她柔柔地应,身体向后一仰,已靠住他结实的胸怀。
许思颜笑着将她揽住,轻轻一提,已把那娇娜的身子置于妆台之上。
薄薄的寝衣松散,露出锁骨分明的莹洁肌肤,散着新浴后芳馥温雅的花香,又有着她本身的清甜好闻的草香。
指尖不过轻轻一带,衣衫便已滑落,玲珑如玉的身躯稳稳落于他掌间。
镜子里,便是一双相偎相依密密纠缠的人影。
时节正热,两人的肌肤却更热,温柔执着地贴着对方。
他已熟悉她的每一处私隐之处,更甚于她自己。与寻常迥异的姿势令她羞窘得睁不开眼,却因他的抚触而敛眉低喘。
他拢近她,与她相合如一时,她哑哑地叫出了声,幼嫩的身子却因他带来的强烈愉悦和刺激而阵阵收缩。
“小槿,我后悔了!我不要和你生一个孩子。”
缠绵之际,低低的耳语如羽毛般轻拂于心。木槿茫然地睁开眼,却因着身体的异常敏锐,原先敏锐的思维反而迟钝了。
好一会儿,她才挣扎了下,“嗯?”
许思颜忙扣紧她,含笑道:“至少得生两个。不,四个。两个男孩,两个女孩,可好?”
木槿正要说话,身体却因他的动作猛然收缩,如有一阵冷风贴着全身肌肤猎猎刮过,却有种自骨髓里流淌出的极致愉悦迅猛奔涌。
她不由自主地如弓弦般绷紧了身,让那股如无可抵挡的强烈快感如潮水般扫过她每一寸骨血肌肤,将她淹没,把她吞噬。
她颤栗得浑身起了一层粟粒,好一会儿才猫一般低低地叫出声来,细细的手指抠住他钢铁般坚硬的臂膀,又无力地松脱。
许思颜见她如此轻易地便攀到了顶峰,一时啼笑皆非。
他温柔地安抚着她,静候她缓过神来,才继续他的动作,顺便调笑道:“小谨也太不中用了…还得多锻炼,多锻炼…”
木槿软得跟云朵似的再无半丝力气,由他摆弄赏玩,好一会儿才说道:“好…”
许思颜反而一顿,“嗯,多锻炼?好,呆会去床上再来一回。”
木槿回过神来,掩住自己脸道:“我是说…生两个或四个…都好…”
她含羞带俏,婉转娇弱,却让许思颜禁不住噗地笑出声来,“那也须为夫加倍努力才成…别乱挣,挣伤了自己,呆会床上你更受不住…”
“…”
木槿欲哭无泪,却将身体努力迎上,奉祭给自己心爱的夫婿。
-且看一枝如画为君开
第二日许思颜早朝回来,木槿才洗漱起床,眼圈还有些发乌,精神倒还不错。
许思颜赞道:“到底朕的皇后资质绝加,勤加锻炼后愈发精神奕奕,骁勇善战…要不要再锻炼锻炼?”
木槿正喝着明姑姑端来的补药,闻言手一哆嗦,药碗差点翻了。
转头看到许思颜戏谑的笑容,她竖起眉来飞起一脚,将他直直从卧房踹了出去。
许思颜也不在意,笑着站起身来,拍拍灰尘道:“朕只是觉得时候还早,想问问皇后要不要朕陪着练一回剑。皇后在想什么?是不是想歪了?”
“…”
木槿恨不得赶上去再踹他几脚。
秋水、如烟等隐约猜到许思颜话中深意,羞红着脸掩口而笑。
许思颜遂换下朝服,亲自验看了王达与明姑姑商议后备下的贺仪,才携木槿去德寿宫。
德寿宫里,慕容依依自然早就到了,螓首蛾眉侍立于慕容雪身侧,见二人过来,——主要是看到许思颜,眼睛顿时亮了亮。
柳眉如烟,眸蕴秋波,含情凝睇,穿着最适宜她的一身素服,当真倾城倾国,绝色绝世。
木槿跟在许思颜身后,上前给慕容雪行礼拜寿,一边候从人奉上贺仪,一边瞧见慕容依依神情,便有些暗暗为许思颜可惜。
这般美人儿,从此见得吃不得,不仅慕容依依自己会动辄伤心得晕倒,连许思颜偶尔也会觉得遗憾吧?
慕容依依早已上前向皇上、皇后行礼。
这一年来见识过木槿手段,再也不敢流露丝毫不敬失礼之处,连看向许思颜的目光也淡了下去。
许思颜倒还是一贯的温和,轻笑道:“依依这些日子气色倒越发得好了!”
慕容雪微笑道:“时常陪着我在这边拜佛念经,心静了,自然气色好。”
她的眼眸转向木槿,“倒是皇后,是不是侍奉皇上辛苦?这脸色可不大好。”
木槿微笑道:“侍奉皇上本是儿臣份内之事,儿臣不敢言苦!闲暇时候也不少,倒也想像从前那样时常过来听师太们讲讲佛经。可上回的事儿,实在让儿臣成了惊弓之鸟,每走到这边,总觉得又会窜出个什么人来打儿臣闷棍,只得安分呆在瑶光殿,只差点不敢出门了!”
慕容雪叹道:“如今我也搬到了这附近,若再有人敢在附近生事,这皇宫大大小小的宫人都该换光了!”
上回木槿宫中遇袭,后来举宫搜索,虽找出几个可疑之人,事后却证明与算计木槿之人无关,倒是意外查清了从前宫中发生的几宗命案。
因始终未曾找出那隐藏的真凶,木槿又确定必有安福宫附近的太监参与,遂吩咐王达等主事太监,将诸太妃、太嫔身边的安福宫、安慈宫、安平宫以及之前主位空缺的德寿宫的数十名太监都被调往冷宫,或越性逐出宫去,连宫女也有受牵连调开的。木槿那日杀人不眨眼的凶狠和吉太妃的禁足早已震住众人,这样的宫中大清洗虽引得举宫震动,却再无人敢提出异议。
木槿听得慕容雪话中隐有讽她小题大作之意,遂笑道:“真到无奈之时,想来皇上也不介意换尽宫人!”
许思颜与木槿并肩而立,听她推到自己身上,忙执住她的手,冷冽眸光环扫宫中众人,缓缓道:“那是自然。皇宫便是朕的家,若家里那些奴仆挑唆或帮着无良主子生事,朕不但不介意换尽宫人,也不介意血溅宫闱!”
听他说得斩钉截铁,铿锵霸气,慕容雪尚能若无其事,慕容依依和一旁侍奉的宫人却有些惊惶。
许思颜也不在意,径牵了木槿在旁坐了用茶,自顾挑了宗室间的趣闻来和慕容雪说笑,又将贺仪里那域外进贡来的雪蛤膏指给太后看,“这雪蛤和燕窝同炖,不但润肺养身,更可美颜润肤,返老还童,是儿臣特地令人留着给母后用的。”
慕容雪神色晴霁,含笑道:“虽说心病难医,你父皇这一去,谁都知道我这容颜只会一日日苍老下去。可到底难为你想着,这心意,我便不能不领着。”
正说笑时,那边王达匆匆来报:“雍王殿下回京了,正在涵元殿候驾!”
几人不觉都有喜色。
许思颜道:“快请雍王来德寿宫。大约也是赶着太后寿辰回来的吧,正好一家人聚聚。”
王达迟疑道:“雍王自承是有罪之身,素衣免冠求见,只怕不肯过来。”
许思颜皱眉。
他与许从悦素来和睦,当日木槿出事,与其说在对许从悦发作,不如说在对差点害死木槿的吉太妃发作。他早从庆南陌和陈州眼线那里知道,慕容氏见机极快,许从悦刚到陈州,慕容继棠也回到了陈州。至于之前的行踪,广平侯找了数十名证人,证明慕容继棠这阵子一直卧病在床,许从悦略有些线索,便被广平侯切断…
许从悦要带慕容继棠和那些证人回京,又被广平侯父子寻机一拖再拖,算来已经在陈州被拖了近两个月。他出身皇家,自被接回宫后,何曾受过这些零碎气?
许思颜对吉太妃虽然不满,但也不忍许从悦受委屈,早就暗下密旨,令他不用再理慕容继棠,先回京再说。
广平侯手中兵马是当年老临邛王慕容启留下的铁血军队,虽被牵制得无法再如十余年前那般干预废立,但有那样的虎狼之师在手,便是许思颜也动他不得,更别说许从悦了。
木槿同样记挂,忙向许思颜道:“他这性子别扭,只怕得皇上亲自走上一回。”
慕容雪亦道:“这孩子从小儿命苦,既在我跟前长大,也跟我亲生的无异。快去领来,别叫他钻牛角尖,自己苦了自己。”
许思颜只得起身,却先拍了拍木槿的手背。
木槿抬眸微笑,“我知道。我等着你。”
慕容雪在一旁赞许点头,“帝后伉俪情深,亦是国之幸事!便是先皇泉下有知,也该欣慰含笑了吧?”

 

 


舞衣凉,花颜逝去钗盟远
10-181:15:002206

慕容依依却怔怔地看着许思颜的背影,满心似有黄莲水在流涌,苦得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麺魗芈晓
负心薄幸,说的就是许思颜这样的男人吧?
当年,当年她青春年少,娇美稚弱,他也曾待她情深似海,处处怜惜。
如今,依然是这个人,依然是这个眼神,却不再是对她。
他的身影愈发尊贵沉稳,却距离她越来越遥远轹。
仿佛一年前跟她颠凤倒鸾情话绵绵的男子,根本就是她做的一个梦。
如今醒了,一切虚无缥缈,如春梦,了无痕。
她的眼底浮上泪光,却咬着唇忍住,连脚下也异常地平稳。
当没人再来扶她时,她只能自己学着站稳。
-然后学着怎么拉别人下水
慕容雪虽然对新任皇后不吝赞誉,褒奖有加,但木槿着实分不出慕容雪笑容的真假,就像分不出慕容依依眼泪的真假箬。
对着这二位,她觉得自己得退化一下,退化到一年前装呆卖傻的状态应付着最佳。
千人千面不难应付,难应付的是一人千面,辨不清孰真孰假。
比辨不清孰真孰假更煎熬的,那就是明知为假,还得装作认定那是真的。那么连带自己都假得恶心了。
她不想让自己假得恶心,想来那二位对着她维持笑容或泪眼必定也吃力,于是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她只能寻个借口金蝉脱壳,让她们松快松快,也让自己松快松快。
木槿径去了安福宫探望花解语。
因许从悦一直在外,木槿担心花解语无依无靠,在雍王府邸会受人嘲弄,待楼小眠病势略痊回府,依然将花解语留在安福宫内,方便自己就近照应。
撇开花解语的出身和青楼经历不论,这回她代替木槿承受了所有的屈辱,保全了木槿的名节,甚至性命,木槿心下极感激。
何况又算是许从悦的妾,又是楼小眠欣赏的音律高手,无论如何她也该青眼有加。
这个月因吉太妃身边的宫人被替换了半数以上,帝后眼目安插得不少,谅吉太妃一时不敢再有动作,遂撤了监视的禁卫军,不再禁她的足。但木槿走至安福宫时,已见宫门前冷冷清清的,再无一人来往。
宫内有箜篌声传来,清越如泉,澄澈如水,泠泠如风,连空气都格外的清冷,仿佛从草木葱茏的盛夏一下子滑入了叶木萧萧的深秋,竟连骨子都泛出细碎的冷意。
木槿将随行的顾湃、织布留在宫外,径带了明姑姑踏了进去,耳边传飘来女子如泣如诉的吟唱:“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木槿早知花解语擅弹箜篌,一听便知是花解语在弹。但听这声音完全不似花解语的娇媚声线,清澈里带着凄凉,凄凉里蕴着绝望。
那沉沉的绝望吊着人心,让人一颗心也似要随着那吟唱堕入深渊。
木槿不觉放轻了脚步,慢慢踱了过去。
明姑姑蹑了手脚随在她身后,然后也惊住了,“咦,居然是…”
木槿顿在一丛蜀葵旁,却见那花朵粉紫妖娆,节节而上,硕大夺目,却完全压不过眼前一老一少两名女子明媚的身影。
年轻女子怀抱箜篌随意坐于廊下茵席上,纤纤十指青葱如玉,幽幽撩拨于琴弦。因国孝在身,她穿着素白衫子,却系了条浅紫长裙。微风习习下,她的衣带飘拂如云,绮丽却不失清逸,衬着那眉目如画,似愁非愁,媚婉慵懒得不似人间所有。
这等风情入骨,即便木槿见惯了吴蜀两国的绝色姝丽,也觉美得惊心动魄,世所罕见。
再看不出竟会是前儿被丑恶不堪的拉粪车夫糟蹋过的花解语。
廊边另有一株香橼树亭亭如盖,浓密而油润的葱翠叶子挡住阳光,投下大片清凉的阴影,笼住树下且舞且唱的中年女子。
她的容貌兼具艳美与清新两种不同的气韵,极是动人。可惜她的肌肤松驰,眼角唇边有了不浅的皱纹,不戴簪珥的鬓发间更有星星白斑,如一幅因被人恶意作弄而毁坏的惊世画作。
居然是许从悦此生无法相认的生母吉太妃。
这个曾经媚惑过父子两代人的女子,虽已不再年轻,却依然舞姿曼妙,蕴藉绰约。不过寻常的白衣蓝裙,她竟也能舞得罗衣从风,素袖如虹,清婉风流之状,令人见之忘俗。
但听她依然用方才那近乎绝望的忧伤嗓音幽幽吟唱道:“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她的宫人虽被调换许多,但她的品阶在那里,侍奉的人员总数并未减少,吃穿用度更未裁减,可此时空落落的,就只她们二人在,再不晓得那些宫人哪里去了。
听得她们一曲终了,明姑姑才轻轻地咳了一声。
花解语已听到,抬眼向她们看来,然后盈盈站起。
吉太妃却还是失魂落魄的模样,立在那里喃喃自语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花解语放下箜篌,走上前挽住她,柔声道:“太妃,皇后来了!”
吉太妃这才恍然大悟,忙迎上前来。
木槿微笑着行了一礼,“吉太妃万安!”
吉太妃忙陪了笑脸,匆匆引她进屋。
待几人坐定,才见宫女慌里慌张地过来奉茶。木槿端过茶盏,才觉那茶水竟是凉的。
她皱眉,将茶盏掷于地上,喝道:“怎么回事?”

 

 


舞衣凉,花颜逝去钗盟远
10-190:57:152143

宫女大惊,慌忙跪下回道:“茶房里的姐姐刚打了会儿盹,忘了看炉子,所以…”
吉太妃忙道:“皇后,这大暑天的,我倒是喜欢喝凉茶。麺魗芈晓这喝着…便很好,很好。”
花解语身份低微,只在末座奉陪。但这些日子她与吉太妃朝夕相伴,大约处得亲密,闻言却将明眸微微一横,叹道:“却不知前天是谁吃了冰凉的点心,闹了一夜肚子呢!可恨那些踩高就低的,连个御医都懒得去请。”
木槿虽然金尊玉贵长大,但早在太子府装呆卖傻时便已见惯人情冷暖,如今一见这情状便明白了。
那日木槿刻意杀安福宫杀伐立威,手段凶狠,雷厉风行,其后更是逐一搜宫,调换宫人,牵涉极广。
吉太妃得罪帝后,与她亲近的雍王被逼去了陈州,调换来的宫人对这位新主人自然懈怠,出了这宫更是人人避如蛇蝎,生怕与她亲近了,会成为下一个倒霉鬼。
她暗自叹息一声,向花解语笑道:“既然知道解语姑娘知道她们踩高就低,何不遣人过来告诉我?从悦与我早先在宫外共过患难,他在意的人,我岂会坐视不理?”
花解语便猫儿般明媚而笑,“皇后这心意,只要这宫里的人听清楚了,想来就无人敢轻慢吉太妃了!”
吉太妃垂着眉眼干涩地陪笑道:“也不算轻慢。真敢轻慢了,便是我不说,解语也会说,谁敢缺我什么?”
木槿抚额轹。
堂堂一太妃能混到靠一个名分都没有的微贱女子来保护,听到许从悦耳中,不知该怎样心酸怨恨。
“太妃放心,我回头必叫王达查问此事。何况雍王也回来了,从今后应该无人敢再让太妃受委屈。”
此事本因吉太妃“捉奸”引起,只是受害人由木槿变作了花解语。
既然花解语都能与她和解,木槿又何必苦苦记恨此事?回头也让许从悦记恨上了,岂不大大糟糕?
吉太妃听木槿说起从悦,眼睛已经亮了,“从悦…回来了?他…可还好?”
木槿道:“应该好端端的吧!这会儿皇上正见他呢。他们兄弟手足情深,这些日子皇上好生记挂,便是陈州那边的事一时无法处理,想来也不会责怪从悦。箅”
吉太妃闻言便松了口气,眼底却已有泪意氤氲。
“我只盼着他好好,一生无忧无愁,平安到老…“
她失神般定定看着门外,不知是不是盼着许从悦突然出现在门口。
今日太后寿辰,若许从悦在京中,自然要过来相贺的。德寿宫与安福宫相邻,若顺路过来给吉太妃请安,原也是人之常情。
木槿纵然不喜吉太妃,也不能不顾念许从悦对生母的孺慕之情,听她说得凄恻,心中已有些不忍,遂道:“太妃多虑了!雍王何等尊贵,又得皇上敬重,自然会好好的,一世平安喜乐。”
那边宫人见木槿发怒,又与吉太妃言谈自若,早已赶紧让人备上新鲜瓜果,又在殿宇四角置上冰块驱除暑热,屏息静气在廊下侍奉。
木槿又细瞧花解语气色,笑道:“还好,近日养得气色好些了,我也可放心将你交还给从悦了!”
花解语面容便飞上红霞,愈发妩媚动人。
她低头喝茶,却半吞半吐道:“想想太妃这一世,说来也极可怜。自幼丧母,继母诸多磨挫,少时都不曾有过什么好日子。好容易遇到个合情合意的夫婿,偏偏因她那副容貌惹来杀身之祸,连儿子都险险不保…”
木槿听吉太妃方才歌舞,尽是近乎绝望的相思,又似有爱而不敢的畏怯惊怖,细一推敲,便猜到她相思的那位必定是她的原配夫婿许知文,那个因妻子与父亲有了不伦之情而死得不明不白的大皇子。
吉太妃见左右宫人已经退下,才跟着花解语的话幽幽道:“我又何尝不知我这一世再怎么富贵尊荣,也不过他人言谈间的笑资?可我不过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子而已,这一世再怎么挣扎,都逃不过受人摆布的命运。眼睁睁地看着夫婿死,若不是先帝相助,也差点得眼睁睁看着我孩儿死…”
话语里有欲诉不敢的恨意,和丝丝缕缕的绝望。
想来当年多半是景和帝杀子夺媳,甚至连许从悦这个长孙都没打算留着。
本来恩恩爱爱的少年夫妻转瞬阴阳相隔,丈夫由年貌相当的年轻皇子一下子变作白发苍苍的公公。
为了幼子生存,她还不得不强颜欢笑,媚事仇人,由着那一树梨花压海棠,内心的惨痛便可想而知。
许知言虽曾利用吉太妃稳固自己的地位,但到底保下了许从悦,登基后更是带入宫中亲自抚育,未曾及冠便封作雍王,优渥远胜其他兄弟子侄。
吉太妃的确只是个可怜女子,无力改变命运,便竭力顺从命运,依附她眼中最强大的人物,以求自身的一生平安,爱子的一世尊荣…
木槿恻然,对她便再也埋怨不起来,遂和颜悦色地安慰几句,又将话头转到音律上。
算来三人都是深精乐理之人,说起这个来,便一时都忘了各自烦忧,倒也聊得开怀。
眼看已近午时,许从悦始终不曾过来。
花解语见吉太妃有些神思不属,立时猜到她心中所想,笑道:“想来雍王此刻必定已经在德寿宫了吧?”
吉太妃立时醒悟,“不错,自然会该先为太后贺寿。”

 

 


舞衣凉,花颜逝去钗盟远
10-201:19:242195

想起太后搬至德寿宫与她相邻,以后许从悦每次拜见了太后,顺路再来拜见她也便顺理成章,她眉眼间又有些欣慰。麺魗芈晓
木槿估料着德寿宫那边人应该来得差不多了,却奇怪许思颜那边怎不曾叫人过来相请,便立起身来辞了吉太妃等,原路返回德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