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踌躇着,慢慢道:“杀了织布,我便再无颜面对你…我一直知道,我再也无颜面对你…可我还是…”
“砰!”
一道焰火飞上天际,明蓝的火焰灼亮了灰色的天,缓缓地绽开一朵硕大的木槿花。
清丽简洁,却妖娆生姿,仿佛让天地为之一亮,连干涸灰黄的旷野也显得明媚起来。
“木…木槿…”
他无声地低唤,目光慢慢从天上那朵木槿,转到与自己近在咫尺的木槿。
那沉静而专注的面容,如此的美丽,如此地娇妍,是他心中永永远远的绝世无双。
他想守护,他想照顾,他想一生一世陪伴她。
哪怕,注定无法拥有…
他侧过脸,想去亲一亲心爱的女子,却又小心地顿住,依然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深深地看着她。
用尽生命里最后的热情,慢慢地描摹着她的模样,一点一点地刻入心底。
木槿,木槿,木槿,木槿…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好看的桃花眼眸慢慢地阖上,无声无息地垂落一串泪。
-我不敢告诉你,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觉出揽着她的臂腕蓦地松开,木槿连忙扶住,侧过脸唤道:“黑桃花!”
一滴水珠正滴落到她的脖颈。
他的脸靠在她的肩上,浓黑的眼睫湿润润地低低垂着,随着风儿吹拂,似在微微拂动。
“黑…黑桃花!”
木槿想哭,却咧一咧嘴,说道:“一个大男人,怎能睡在女人家肩上,也不怕人笑话!来,快醒醒,醒醒!”
她看向前方依约可见的栎树林,说道:“黑桃花,你看,那里就是你想去的栎树林!那里有清澈的小溪,有奔跑的小鹿,有正开着花的栎树!”
“临溪那株最高最大的栎树下,刻满了你喜欢的女子的名字…我会和皇上说,不论她是谁,都要成全你。让你闲来便到栎树林住着,建上三楹木屋,养上两头小鹿,天天和你心爱的姑娘看那日出日落…”
“黑…黑桃花…”
木槿的嗓子终于哽住,怎么编也编不下去。
她哭起来:“黑桃花,你真的只是睡了是不是?你这个谋反的逆臣,你这个无聊的小贼,你这个猖狂的大盗!快点醒来好不好?下面的路还长着呢!你快醒来,我们一起把这长长的路走下去,走下去…”
风沙打在脸上,和爬满面颊的泪水混合,又迅速被热泪冲落。她再也说不出话,眼底又是那个美得张扬的雍王殿下,一双极美的桃花眼,笑盈盈向她凝望。
忽记起第一次相见,他是小贼,她是人质。
她先叫他大叔,再叫他小黑,再叫他黑桃花,终于让他有了属于她的专有称呼。
见她被慕容良娣欺负,他会怒其不争地提醒她,“便是太子偏心,你也可以去和皇上、皇后告状,他们必然会维护你。”
揽着她摆脱不了追兵,他瞪着漂亮的桃花眼恼她,“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胖啊?”
因她嗑瓜子嗑得他们差点被抓上,他终于决定把她藏到楼小眠府上,殷殷地叮嘱她,“带着你一定两人都走不脱。我待会儿把你藏到一个大院里,你先躲起来,我甩掉他们就回来找你。”
那时的她答得那样自然而然,笑得那样眉眼弯弯,“行。只是你要记得,我不认路,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
就如当日那男子揽住她不让她滑落一般,木槿反着揽住身后那个那男子,哭得泣不成声。
他不曾回来找她。
他永远不会再回来找她了…
-若时间回到当年,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
前方,果有成片的栎树葱茏如盖,优美地在天空里舒展着身姿。时节尚早,叶子尚未转红,正以其青翠欲滴昭示着它们的风华正茂,青春正好。
猜着萧以靖所部多半能被路上燃放的焰火吸引到附近,青桦先将游丝素心香点燃,才急急协同其他人将许从悦抱下。
木槿忍泪四顾,说道:“到溪边,找最大的那株栎树…最高大,最优美的栎树。”
果然找到了那株栎树。
挺拔漂亮,遒劲放旷,果然配得上许从悦的喜欢。
木槿让近卫拿帕子在溪边拧了水,一点点替他拭去满脸的血污和灰尘,依然露出那张漂亮的面庞。
可惜,他再也不能如美丽的猎豹般舒展爪子,慵懒地浴那阳光。
她轻声道:“便先葬在这里吧!等回头安定些,咱们再带他回京,以亲王之礼重新安葬。昨夜之战,战功都算他的,应该可以折去他的罪名了吧?”
青桦道:“皇上素来最念手足之情,只怕也会伤心欲绝。”
木槿又想起坑苦她的许思颜亲笔信,忍不住叹道:“皇上…我不在宫里,皇上便糊涂了么?可恶啊…”
她摇头,再分不出是担忧还是恼恨,从自己发际拔下梳篦,又替许从悦整理头发。
至于被鲜血染透的衣衫,却是无法更换了。
他们匆匆奔逃,辎重尽弃,连她都一身血衣无从更换,更别说许从悦的衣服了。
青桦脱下自己袍子将他覆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王爷,往日不敬,青桦给你赔礼了!”
其他两名近卫都受伤不轻,见状也忍痛过来磕头。
人死如灯灭。何况共过一回生死患难,再大的仇恨或过节,此时也该一笔勾销了。
木槿站起身来,仔仔细细查看那栎树,寻找他刻下的心爱女子的名字。
黑褐色的树皮很粗糙,也很完整,根本没有任何字迹。
可他明明说,他在栎树下刻满了心上人的名字。
难道,是随口说说么?
木槿举目向别处打量,可瞧来瞧去,的确是这株栎树最高最大,而且临着溪水。
她转身看向溪水,忽然间便屏住了呼吸。
站在这株栎树下,正见溪畔一丛一丛,好多的木槿,差不多大小,分明都是这一二年植的。栎树长长的枝桠伸展开来,似正将那大丛大丛的木槿揽在怀中。
木槿正是花开时节,此刻临水照影,葳蕤生光。昨日零落的花瓣积了一地,被风儿一吹,片片秾红飘卷着落入小溪,随着那溪流浮沉,再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漂亮的栎树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一日日的朝开暮落,仿佛与它无关,仿佛淡漠以对,仿佛并不是在以另一种方式默默将木槿铭刻于心!
“从悦,从悦…黑桃花!”
木槿失声痛哭,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娘娘!娘娘!”
青桦等的呼唤传来,却很快飘得远了。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翼望山,他那些看似荒诞的玩笑话。
“我喜欢你。我很想找机会带走你。”
“皇上找我商量对付慕容氏时,我忽然便想,如果我能把太妃带走,远远离开京城,离开你,或许就能忘了你了…所以,我反了!”
“其实…木槿花还是很美的。”
玩笑吗?荒诞吗?
如果不是玩笑,如果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这枝黑桃花到底该怀着怎样的心境,默默把自己关在府里炒制瓜子,不去看瑶光殿里的笑语欢恰?
木槿忽然明白了许从悦临死前想说却不曾说完的话。
“杀了织布,我便无颜再面对你…我想斩了我的退路,斩了我的幻想。我想离开京城,离开木槿。”
“我爱木槿,可我不敢爱木槿。木槿是我的死结,我想打开,却把自己越收越紧。我拼了命,其实只是想逃开,逃开我的心,逃开你…”
其实,黑桃花一直是最初那个黑桃花,从未变过。
天涯梦,月缺难圆清夜永
晋州城。
城门大开,数千骑疾奔而出,领头之人身着的软甲上罩了烟黄色帝王常服,肩胸部五色金线绣的云龙曜曜闪光,几欲破空而出。
竟是许思颜。
俊美的面庞满是尘灰,原本清亮的眼眸里布满血丝,又似有什么在燃烧。
再三叮嘱周少锋务将书信亲手交给张珉语,然后自己领了部分禁卫军昼夜兼程赶来,惟恐出一点差错,却还是出了差错罘!
周少锋紧随他身后,兀自在懊恼愤恨。
“庆南陌跟我说张大人当晚即回,让我稍等片刻,谁知竟是缓兵之计!张大人因为察觉庆南陌不对劲,只是暂无确凿证据,所以未曾回禀皇上,才借口巡视各处兵营离开晋州继续追查…我这边毫不知情,竟被他诳住,随后中了迷药被囚,被他搜走了皇上书信!”
许思颜执紧缰绳催马而行,阖了阖眼没说话飑。
成谕在旁劝道:“皇上不必太过忧心,方才不是有人回报,说有大股狄兵被皇后和从悦公子所率兵马杀得大败?足以证明皇后不但无恙,还打了大胜仗,羸得漂漂亮亮!”
许思颜眸光如雪,沉声道:“她会防范狄兵,却不会防范庆南陌!”
庆南陌拿了他的亲笔信在手,会把他的木槿引向何处?
楼小眠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曾将木槿身世告知北狄,庆南陌应该也不会知晓。那么,庆南陌对付起木槿来,很可能无所顾忌…
拖着八九个月身子的木槿,该怎样面对那随时射向她的明刀暗枪!
看着远方沙尘后隐隐的青山轮廓,他掌心的汗意早已濡湿的马缰。
木槿,撑住,相公来了!
-相公在追随你的脚步,却不知能不能追上-
栎树林。
青桦等安葬了许从悦,寻了隐蔽处安顿木槿。
他们抓了头小鹿烤熟,将最肥美的鹿腿留下,想等木槿醒来时食用。
算来从昨晚到现在日头再度西沉,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可木槿始终没有醒,甚至连呼吸都渐渐微弱下去。
她晨间本已筋疲力竭,连马都坐不稳,随后赶回救人,却又似完全恢复了体力。
那时好得奇怪,就如后来昏迷得奇怪。
她随身的百宝囊里良药不少,青桦不明缘由,也不敢给她乱用,只喂了两粒益气补血的药丸,再和诸近卫轮流照顾着,用叶片盛来清水喂她。
眼见木槿毫无好转,青桦等人再不敢在此久留,却在下面的去向问题上犯了踌躇。
他们原要去朔方城。
但朔方城孤城一座,距离各处城郭甚远,去了后不怕有敌来犯,可又从哪里找大夫替木槿诊治?庆南陌的身份今天应该暴露了,可谁也说不准晋州剩余的守将对此持怎样的态度。
算来算去,目前最可靠的做法是跟国主萧以靖会合,他必会倾尽全力相救心爱的妹妹。
可萧以靖现在在哪里?素心香点了两次了,为何还不见有人来找?
三名近卫正在计议时,忽觉前方树影一动。青桦立时喝道:“谁?”
但见人影一晃,一个黑衣女子站到了他们跟前。
她身材高挑蔓延,举手投捉透着股子清冷孤漠,头上截着一顶黑色帷帽,将整张脸连同脖颈一起藏得严严实实。
瞧一眼地上的木槿,她扬身向外唤道:“国主,在这边。”
却连声音也冷得像数九天寒冰下的碧水。
青桦等听得“国主”二字,已是精神大振。
不过片刻,果见另一道黑影飞快掠过树影奔来,然后失声唤:“木槿!”
玄衣如墨,容貌俊秀,眉眼沉凝,正是蜀国国主萧以靖。
他身后跟着满头血污的顾湃,此时也冲上来,看着木槿的模样傻住了。
萧以靖已将木槿抱起,探手搭上她脉门,额上顿时涌出汗意,抬头看向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走过去,立时摘下帷帽,跪坐到地上替木槿诊脉。
众人看到她帷帽下的模样,无不骇然。
那面庞满是疤痕,宛若沟壑纵横,令人望之欲呕。但她的眼睛却生得极好,眸光明亮异常,直摄人心。
时隔多年再度看到这样的疤痕,这样的眼神,青桦立时记起了她是谁。
曾跟从夏后学医的宫中女史田烈。
听闻后来她的医术越来越高,很快便不再是宫中女史了。但终日究竟在做什么,大约只有国主和她自己才知道了。
但有田烈出手相救,木槿应该没事吧?
果然,不过片刻,她便找到了病因。
她将木槿扶起,先去看颈后,拿手指捻了几捻,竟从玉枕穴拔出一根长约半寸的极细金针来。
再左侧耳后风池穴抚摩着,慢慢又捻一根,接着右侧风池穴也找到一根,然后是百会、上星、本神、头维诸穴…
头部几大要穴,竟先后拔出了九根金针!
萧以靖吸了口气,问向青桦,“谁做的?”
青桦惊骇之极,忙摇手道:“公主晕倒后一直是我们在旁边守着,并未再遇敌。再不知这金针什么时候扎的。”
其他三名近卫亦是瞠目结舌。
都是从蜀国跟去的老人,侍奉多年,自然不会对木槿下这样的毒手。
田烈已道:“恐怕是公主自己。公主并未认真习过医术,还敢用这种手法拿自己冒险,看样子还成功了,着实令人钦佩,钦佩!”
萧以靖黑眸愈冷,“什么手法?可否一次说完?”
“妾身在说呢,是国主太心急了!”田烈唇角弯了弯,似乎在笑,却扯得满脸沟壑愈发狰狞,叫人不敢直视,更顾不得欣赏她那双还算好看的眼睛了。
她将木槿自萧以靖怀中接过,让她微侧了身卧着,熟练地拍打着她身上的穴位,缓缓道:“这种手法是以金针刺穴,以激发出人体最大潜能,让人在一段时间里拥有超常的体力和精力,也可让原本衰弱的体力瞬间凝聚,恢复到最佳状态。但金针所刺的九大穴位都是头部要穴,稍有讹误,非死即残。当然,这样高风险的手法,医者很少用;就是用,也会用在别人身上。拿金针扎自己穴位,难度更要大上许多。公主居然能成功,看来天赋极高,不做医者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怪不得,怪不得…”
青桦等终于明白木槿身体忽然复原如初的缘由,不由面面相觑,各有愧色。
木槿本已逃开,正是为了救他们和许从悦,才冒险在自己穴位下针,生生激出身体潜能,暗器加毒器一举逼开庆南陌一行人…
萧以靖呼吸忽然浓重,沉声问道:“用了这种手法,会有什么后果?”。
他同样略知医理,深知天地阴阳平衡之理。既有逆天效用,必有天谴恶果。
果然,田烈道:“首先,元气透支,大病一场是免不了的;再者,九大要穴被扎刺后,血脉受损也是难免的。换了寻常人,根据体质不同,恐怕会折寿五年到二十年。”
青桦、顾湃等无不倒吸了口凉气。
五到二十年…
五年还罢了,二十年,人一生又能活几个二十年?
萧以靖看着木槿灰白的面容,低低道:“可木槿不是寻常人。”
会武艺,有才识,玲珑剔透,敏慧无双…
是他至爱至惜的妹妹。
田烈仿佛又笑了笑,却蕴了一丝嘲讽。
“对,公主不是寻常人。公主正怀着近九个月的身孕。连寻常人都不敢用这种手法,她却用了,只怕真是开了先例了!”
萧以靖屏住呼唤,黑眸清冽如冰,吃力地吐着字:“所以…”
田烈从随身药匣里取出一只羊脂玉的小瓶,倒出两粒豌豆大小的褐黑药丸,捏开木槿的牙关送进去,又接过近卫手中盛水的叶子,喂了她两口清水,才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她惋惜般叹道:“所以,她有九成的可能再也醒不了。一尸三命吧!”
萧以靖面色倏地阴沉,“一尸三命?”
田烈不再诊治,顾自收拾着药匣,淡淡答道:“怀的是双胞胎,生养本就不易。再加上这事儿,能有一成的机会活下来就不错了!”
萧以靖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却已杀机凛冽,亦如金针般直砭肌肤。
田烈手下一顿,“哦…也许可以保下小的。公主一向康健,饮食也好,所以胎儿发育得不错。若现在剖开公主肚子,抱出孩子,想必两个孩子必定可以存活。罘”
青桦等已听得魂飞魄散,失声叫道:“不行!绝对不行!”
这等于连那一成的机会也不要,直接送了木槿的小命!
萧以靖深深地吸了口气,隐忍地退了两步,蹲身到木槿跟前,抚着她毫无生机的面庞,静默片刻,说道:“田烈,你在东苑的药园,孤一直派人帮你照看,这两年也替你觅了不少珍奇药材。宫里还有两本太后留下的医理笔记,孤原想留下做纪念。你一直在寻觅的《孙氏千金方》听闻曾在吴宫出现,若托吴帝细细寻觅,应该不难找到。飙”
田烈整理药匣的手顿住,然后飞快将关上的药匣重新打开,说道:“我试试!”
萧以靖紧盯着她,“几成把握?”
田烈迟疑了下,“两成。”
萧以靖握住妹妹的手,只觉自己的手分明也已和她一样的冰凉。
他问:“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田烈沉吟,然后问向青桦,“听说顾无曲曾经练过一炉大归元丹,不知公主出门时有没有带上几颗?”
青桦忙道:“大归元丹是顾无曲练来给楼相治病的,总才七颗,楼相好几次快要病死,所以都给了他。”
田烈道:“我听说过这事,所以去年到吴都时,我借口替楼小眠治病,和他要了大归元丹查看,悄悄刮了一些粉末细细研究过。其实那药也不是特地针对楼小眠病症的,而是以生血益中、扶虚补气为主,说它能起死回生虽夸张了些,但的确可以大补元气,汇聚元神,故而名之为大归元丹。公主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元气虚竭,若能吃上三五颗,大约就不妨事了!”
“三…三五颗!”
青桦垂下头,向来谨肃的面庞仿佛被击得快要裂开。
千陌已经掉下泪来,哭道:“一炉总才七颗,楼相前两次重病服了五颗,剩的两颗,后来出宫养病时皇后也给他带走了!听说楼相被皇上赶去朔方城,一路又曾重病,想来连那两颗都没有了吧?又哪来的三五颗!”
萧以靖的面容被暮光里的树影挡着,冷沉而晦暗,“那大归元丹,是不是很难炼制?”
田烈点头,“听说顾无曲拖着当时的太子殿下替他找药材,足足三年才配齐。”
许思颜当太子时便已摄理朝政。也就是说,以吴国之力,费了三年时间才凑齐药材。
蜀国不如吴国地大物博,但曾有个热爱医学的国后,找起药材应该比吴国更方便。可那也不是三五天便能凑齐的。
何况,这里也不是蜀国。
田烈沉吟着又道:“这大归元丹是救命灵丹,却不是专治楼小眠那病的。顾无曲应该怀了私心,才以替他治病为名,借皇家之力炼制自己想要的灵丹。他那一炉,绝不只七颗。两个七颗差不多!”
青桦顿时眼睛一亮,挺直身道:“皇后对顾无曲夫妻俩很好,咱们再投其所好多多赏他其他珍奇药材,让他拿出三颗或五颗大归元丹,应该都不难。”
田烈问:“顾无曲现在在哪儿?”
青桦道:“听闻他从守静观搬出去后便还俗了,在京城南郊置了所大宅院娶了桑夏姑姑。若去打听,应该不难问到详细地址。”
“可皇后必须在两日内服用才有效。”
“…”
便是不吃不喝昼兼程,来回京城也得好几天时间吧?
田烈垂下眉,看不清那满是刀痕的面容到底是怎样的神色,但一双黑亮的眼睛,有显而易见的失望。
萧以靖侧头,“来人。”
他的亲卫们也已赶到,只在稍远处巡视,闻声连忙奔来。
萧以靖径自看向身手最好的离弦,吩咐道:“你立刻带人前往朔方城,面见楼小眠,告诉他木槿情形,问问他那里还有没有大归元丹。如果有,立刻带来。”
离弦忙应道:“是!”
此处笔墨不便,萧以靖黑眸转动,自田烈药匣中抽出一页药方,也不管是什么方子,取出袖中自己金印,在方子反面空白处按下印鉴,交离弦作为凭证。
算时间,蒋敏才此刻应该已经赶到朔方城了。
昨晚江北两万狄军被木槿打得落花流水,随即庆南陌不想坐失良机,公然逐杀木槿。但他在追赶木槿之时,主要兵力正被顾湃等所率的蜀军拖住,随即萧以靖所领骑兵赶到,向顾湃问明情况后,以蜀国国主身份告诉不知情的吴兵将士,庆南陌通敌叛国,正是害吴蜀相残的罪魁祸首。那些晋州将士将信将疑,但到底不敢与蜀军为敌。
萧以靖一边派人通知晋州和江北大营,一边赶来追击庆南陌,并营救木槿。
庆南陌后来没能追到栎树林,正是因为发觉大队蜀军已经逼近。猜到晋州可能回不去了,他立刻向附近狄兵求援。萧以靖令曹弘率主力去追击狄军,自己带着顾湃和十余名近卫循着素心香寻找木槿。
如今狄军先被木槿重创,再被蜀军追击,暂时应该顾不上朔方城。蒋敏才率着两万多蜀兵,要联合楼小眠控制住那边局势应该不会太困难。
那么,离弦去找楼小眠也不会太困难。算行程,快马一夜便可往返。
庆南陌此时应该正被打得抱头鼠窜,再顾不上到这边来抓木槿了吧?
萧以靖迅速将眼前局势梳理一遍,抬眼看向田烈,“若真能从楼小眠那里找来一两颗大归元丹,能救下公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