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嫁作许家妇,她自然不想真把孩子生在蜀国或蜀宫。
好吧,刚刚离开吴宫,她就想念瑶光殿,想念瑶光殿内清馨的熏香,想念瑶光殿外葱郁的木槿,更想念日日与她相伴的瑶光殿的那个人…
“黯然***者,惟别而已!古人诚不欺我!”
她无趣地倚坐到榻上,抱着头叹息。
她素来不喜诗词,最瞧不上这类拿乔作势无病呻吟的句子。
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偏觉得这句话最真挚最实在最契合她心,简直是她眼前心境的写照…
正嘀嘀咕咕百无聊赖时,眼前白影一晃,却是许从悦搬了几块木板走了进来。
他将几块木板铺开,一一放在木槿脚边。
此时风雨正大,木槿这顶帐篷择地虽高,依然有雨水不断冲刷下来。但铺了木板,至少木槿脚边可以保持干燥了。
木槿猜他必定听到了自己的话,不觉尴尬,忙道:“我穿的是小羊皮靴,并不怕水。你不用管我,去照应外面吧!”
许从悦铺好最后一块木板,方道:“皇上只吩咐草民照应皇后,其他人等俱有品阶在身,草民无权过问。”
木槿心头微一抽痛。
他被革去包括亲王在内的所有爵衔,再不是尊贵的帝裔皇孙,的确已无权约束那些禁卫军。
他甚至也已不再是从前那样非红即紫的张扬装束。那样的张扬是建立在他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之上的,而他如今只是庶民。
为表赎罪之念,他穿的是素白布袍,绾的是素银簪子,通身上下再无丝缕富贵骄奢之气。
往日,他像一只美到艳丽的猎豹;如今,他依然有着比女子还要艳丽的美貌,可一双桃花眼寂若幽泉,安静里有种说不出的悲伤,就像…
就像猎豹被人剁去了利爪,却强忍着痛楚悄悄藏起那伤创,不肯叫人看到那满是鲜血的淋漓伤口。
木槿对他有怨。
若非他一时贪念,大吴局势绝不至于恶化成眼前模样。故而这些日子她和许思颜从未见他,哪怕听说他独在府中日日酗酒,都不曾遣人探望安慰。
但到底只是怨,而非恨。
眼见他傲气全无,与以往的热情张扬判若两人,木槿连那点怨气也散了。
她低叹道:“那你便在这边待着,一起喝喝茶吧!顺便再和我说说江北的事也好。”
许思颜之所以让许从悦随行,一则许从悦虽然叛过,但从未对木槿下过毒手,足见他还是记挂着当年和木槿生死与共的那份情谊;二则苏世柏父子感念许从悦救命之恩,盼他借此机会立功,才有机会重返朝堂,不至于终身被人视为叛逆乱党;三则他在江北呆过多年,深知那边地形民心,且武艺高超,显然比旁人更易护住木槿;
“江北…”
许从悦听得木槿问起,微一恍惚,“再打下去,我在上雍的王府,也该被他们夷平了吧?也亏得两年前皇上清理了泾阳侯、慕容继贤那些人,不然此刻更加举步维艰。可后来换上的那些人,都是先帝和皇上亲自挑的,到底是谁在出卖大吴?”
他容貌清减,声音低沉,不复往日私下相处时的跳脱活跃。但他眸光闪动之际,尚可见得原先的英气。
木槿道:“听说皇上派了张珉语为钦差在晋州那边排查,也不知道查得怎样了。我倒是越来越好奇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能将吴蜀逼到反目成仇,也着实算有能耐了!”
“恐怕不止于此…”
“嗯?”
木槿静候下文。
许从悦不敢触碰她明亮的眼神,只盯着外面的风雨道:“皇上只吩咐我将皇后送蜀国去,关于战事,并未提太多。我只是猜测…猜测这次狄兵入侵没那么简单。”
木槿苦笑道:“好吧,其实我知道的也有限。后宫干政本是历代大忌,早知道最终还是要我去蜀国,就该不避忌讳多问几句才对。”
行路难,风波恶处离情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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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得匆忙,收拾行李、安排行程之余,只来得及将那漫长路线粗粗研究一番,并侧重问了庆南陌、萧以靖中伏前后的事。
许从悦领兵驻扎江北多年,许思颜将木槿交托给他时也有所暗示,早已觉出其中另有蹊跷,遂低声道:“皇上与皇后娘娘鹣鲽情深,原也没什么可忌讳的。不过皇后身怀六甲,皇上大约也不愿意你听到那些血腥之事,跟着他操劳忧心吧!好在这几年政治清明,百姓安乐,皇上甚得民心,只要解开吴蜀心结,劝得萧以靖出兵相援,这场战事应该不会动摇大吴根基。”
二人正议论时,忽闻外面风雨嘈杂声里传出阵阵喧哗惊嚷,甚至有刀锋交击之声。
青桦、顾湃已飞身奔出帐篷,却不肯走远,只持刀剑在门口守卫观察。
木槿忙要起身去查看时,明姑姑立于她身畔,连忙拉住她道:“小祖宗,万事有他们在呢,轮不着你去逞英雄吧?眇”
木槿只得依然坐着,纳闷道:“这才刚出京呢,哪拨儿人马这么迫不及待?”
她摸了一把腰间准备周全的百宝囊,眉眼间英气飒然,再无惧意。
明姑姑则猜测道:“莫非和慕容家有关?疗”
自上回强行带走桑夏,换尽德寿宫宫人,连最尊贵的慕容太后都已形同软禁,想来慕容家的人必定恨她入骨,当然是最想找机会除掉皇后。
但木槿已摇头道:“不会是慕容家。皇上连打带消,太后和临邛王所能调动的人马已经很有限。他们再想杀我,也得先保存自己力量要紧。跑来跟禁卫军中最精悍的一支作对,找死么?”
话未了,只闻“嗤啦”一声,帐篷后面忽然破开一面大口子,顿见天光雨水肆恣卷入。
锋芒闪动之际,一身形高大的男子挥舞长刀,斫开帐篷挟着风雨冲了进来。
许从悦震惊,忙提剑去拦阻时,旁边幽幽碎芒闪过,竟是木槿连发数枚钢针,径奔那男子。
男子极壮实,看扑进来的姿势倒也灵活。但他似根本没有躲闪之意,由着那钢针深深扎入他的胸膛和肩膀,然后带着那些钢针扑上来,——扑倒在木槿跟前,却垂下了手中染血的长刀。
木槿怔住。
甩着肮脏淋漓的头发,那人奋力仰起满是血水的脸,嘶哑地开口说话。
仿佛舌尖咬在齿间,艰难的一长串话语,他的神色看来焦灼却充满期待。
木槿皱眉,“嗯?”
竟然不是中原人,说的也完全不是中原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那人亦是愕然,那希冀迅速被绝望所替代。
他不顾身上的创伤和剧痛,艰难地向前爬着,口中又吐出一串木槿完全听不懂的鸟语。
木槿已看出此人并无刺杀之意,甚至完全没有敌意,更是纳闷,问道:“你哪里人?不会中原话?”
那人茫然看着她,然后努力挥舞双手向她比划,口中终于挤出了几个汉字,“你是…你是…公…公主…”
眼前忽一道雪芒闪过,剑光飞快从后背钻入那人身体,竟将他一剑穿心,钉死于地。
木槿抬眼瞥到动手之人,不由惊怒喝道:“许从悦!”
许从悦脸色煞白,慢慢自那倒地的魁梧身体上拔出宝剑,盯着剑尖沥沥而下的鲜血,默然无语。
那人兀自抬着脸,发蓝的眼睛瞪得极大,嘴里还待说着什么,却再说不出来。
他的喉咙里“嗬嗬”两声,口鼻鲜血直涌,然后脑袋重重磕回到木板上,再没了声息。
青桦、顾湃已经奔了进来,那边禁卫军亦冲到了帐外,成诠更是从那人破开的大洞中奔入,急急请罪道:“臣护卫不力,请皇后娘娘见谅!”
木槿已坐回榻上,淡淡道:“一场意外而已,无妨。他应该有同党吧?”
成诠道:“对,方才便是他两名同党从前面吸引了我们注意力,这人在混乱里借着雨幕和后面搭了一半的帐篷掩护,冲到了皇后娘娘帐篷里。”
若等帐篷都搭好,木槿的帐篷必定被层层围护于中央,那他们寥寥数人更难冲到她跟前了。
木槿盯着地面上被雨水不断冲刷开的鲜红血水,问道:“同党呢?”
成诠顿了顿,“刺客太过凶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下边的兄弟便没想到要留活口,所以…”
所以,那两个死了,眼前这个也死了。
两个人奋力引开大批禁卫军,这个人则冲向近卫保护下的会武的皇后…
敢情他们这是找死来了?
木槿皱眉,“看得出他们来历吗?”
成诠摇头,“穿着寻常布衣,暂未发觉特别之处。不过他们出手勇猛凶悍,似有高凉、晋州等地的剽悍民风。”
“可曾注意到他们口音?”
成诠微一皱眉,眼睛余光扫过默立一旁的许从悦,才道:“他们冲过来便砍人,并未说话,故而无法推断究竟是何方人士。”
“是么?”木槿把玩着手中钢针,慢慢道,“刚出门便有人前来送死,可真是天下第一奇事了!”
成诠额上微有汗意,愈发恭谨地说道:“下面臣等会多加小心,不会再给人可趁之机!此时离京未远,或者臣待会儿应该急奏皇上,请他再加一队人马护送皇后…”
“不用了!”木槿打断他,“京中正是用人之际,皇上也不该再为这些琐事烦心,往后咱们自己多加防范即可。”
成诠只得应道:“是!”
明姑姑看着帐篷那破洞处虽有禁卫军从外压住,依然有风雨嗖嗖刮入;何况脚下躺着一具死尸,风雨里尽是血腥之气,遂道:“此事尽可慢慢再查,娘娘还是赶紧换个帐篷休息要紧。这风大雨大的,可别着凉了。”
成诠遂道:“前面已有搭好的帐篷,娘娘可以先过去休息,我等随后便将应用之物送过去。”
木槿点头,“都是小事,青桦他们自会帮我收拾。你先去清点下刚才有没有伤亡,再安排人在附近搜查搜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贼人在窥伺。”
成诠应了,匆匆退出帐篷。
明姑姑正要扶木槿离开时,木槿却转头看向许从悦。
他早已收剑入鞘,一身素衣萧萧,飘在凄冷雨丝里,看着还是那样的孤单而隐忍。
似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他面色发白,目光闪烁,一副神魂不定的模样。
看禁卫军也走得远了,帐中只剩了自己的心腹之人,木槿遂问:“刚才这人在说什么?”
许从悦一惊,这才抬起头来,勉强笑道:“他说的…不是中原话吧?从悦没听懂。”
木槿愠恼,“没听懂?没听懂你为何忽然出手杀他?”
许从悦道:“我看他似有伤皇后之意,所以赶紧出了手。”
木槿怒道:“他有伤我之意?我怎么觉得,他只是想告诉我一些事?而你…你在杀人灭口?”
最后四个字说出,她的目光已极是凌厉,“这人不是中原人,而是狄人!你在江北呆过很久,应该听得懂那边的话吧?不知他说了什么,要让你这么迫不及待,居然当了我的面杀人灭口!”
许从悦立于风口,却有片刻的窒息。
然后,他涨红了脸,握紧拳道:“我为什么要杀人灭口?皇后是想说我和狄人暗通款曲吗?若有我那样的念头,我何必束手就擒,心甘情愿回京领罪?若皇上、皇后疑心我,又何必派我一路护卫皇后?”
木槿道:“我不愿疑心,相信皇上也不愿疑心!但也需你坦坦荡荡,不让我们疑心才行!你若不想我们疑心,那便给我一个理由吧!杀这人的理由!”
许从悦俊美面庞再度由红转白,几绺湿发无声垂落,让他愈发目光幽暗,神色失措。
木槿等了片刻,听不到他回答,遂又道:“或者,方才那狄人说的话引起了你的杀机?你不是和狄人没关系吗?你不是同样想将狄人逐离大吴土地吗?那便告诉我,那个狄人到底在说什么吧!”
惜花时,莫误舜英占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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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从悦垂头看着那具尸体,好一会儿,才摇头道:“我的确不懂狄人的语言。但我可能真的会错了意,看他神色有异,只想着怕他突施暗算,才出手杀他。”
木槿再也按捺不住,寒声道:“便是用杀织布的手法,一剑将他捅死吗?”
明姑姑、如烟都是大吃一惊。
青桦、顾湃等近卫亲眼见过织布死状,方才便已察觉,织布和这狄人同样被人背后刺入,一剑穿心而死,招式极为相似。
碍于身份,他们一时不敢出口相询,如今听得木槿发难,便再也忍不住,都疑惑地看向许从悦眭。
许从悦情急出手,原不曾想到这一层。眼见帐中众人都以质疑猜忌的目光盯着他,木槿更是神色冷锐,只觉绝望如外面铺天盖地的雨点,瞬间席卷而来,不由万念俱灰。
他退了一步,慢慢道:“是。我杀了织布。”
众人目光顿时尖锐起来债。
木槿不知是气是恨,握着明姑姑的手在哆嗦。
她厉声问:“为什么?”
许从悦惨白着脸,却坦然说道:“沈南霜不知怎么从太后那里听说了一点醉霞湖的安排,便去告诉孟绯期。沈南霜是蠢货,根本没能悟出其中玄机;孟绯期见不得你们好,也不会坏事。但织布在窗外听到了。我怕功亏一篑,的确是…杀人灭口。”
“丁”的一声,却是木槿腰间软剑出鞘,指向许从悦。
许从悦颤着发白的唇,勉强咧一咧嘴,沙哑着嗓子道:“你要报仇,动手好了。我这一世所求的,其实并不多。可惜…我想求的,向来得不到。若能死在你手里,也算不枉此生。”
木槿一时忆起织布生前的灵巧忠诚,一时忆起许从悦曾经的热切善良,早已热泪盈眶,只将那秋水般莹冷的剑尖抵到他脖颈,同样哑声道:“你这话说给谁听!是你自己枉负了你好端端的一生!须知自作孽,不可活!”
许从悦点头,“嗯,我自作孽,不可活。谢谢当年伏虎岗舍身相救。如今这一命…我还你。”
他闭上了眼睛,黑黑的眼睫贴着眼睑下方,不知被雨水还是泪水浸湿,带着细细的水珠轻轻颤动。
他道:“或许,你当年便不该救我,便可免了你们许多烦恼,更可免了我…我…”
他哽住,再也没有说下去,只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等她一剑刺下。
许久,剑尖拖过一道冰凉水光,划开他半湿的衣袍,从脖颈至胸腹,拉出长长的口子。
许从悦闷哼一声,垂头看时,正见鲜血自皮下缓缓沁出。
出手很轻,竟只割伤了浅浅一层皮肉。
木槿剑尖朝下,仰脸看着他,已是泪流满面。
许从悦动了动唇,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明姑姑担忧地扶向木槿,低声唤道:“娘娘,娘娘没事吧?”
木槿摇头,红着眼圈向许从悦厉声说道:“你的命是皇上赦下的,不是我救的。我这里也不需要你跟随保护,你滚回京城去吧!若随我去蜀国,就是我饶你,我五哥也会活剐了你!”
说完,她也不要明姑姑扶,自己大步踏出帐篷。
明姑姑忙抓过雨伞跟去,“娘娘,等等我啊!”
青桦、顾湃俱是和织布十余年的深厚情谊,此时见木槿饶了许从悦,虽不好再去追究,但临出帐篷之际,都忍不住狠狠地剜向他,恨不能将目光化作一道利剑,把他像那狄人一样活活钉死于地。
破败的帐篷里便只剩了许从悦一个人孤伶伶站着。
他捏着拳,好看的桃花眸渐涌上层层泪意。
他哑哑道:“你当年不该救我。我令你烦恼许久,你却令我…烦恼终生。木…木槿!”
他终于唤出了那个名字,那个他既无资格也无立场唤出的名字。
大颗的泪水顷刻涌出。
他孩子般站在呼啸穿过的风雨里哭起来,手中却已捏上了怀中珍藏的玉色荷包。
“暮落朝开木槿荣。”
字迹的针脚沾上了泪水,愈发幽雅闪亮。
依稀便是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木槿将他救上古树,扑闪着明亮的眼睛焦急地凝望他,“黑桃花,黑桃花,你支持得住吗?”
“放松放松,看看,这一激动血流得更快了!”
“别出声!看我把他们引开!”
玉色荷包藏着她亲手剥的瓜子仁,轻轻塞入他怀中。而那尊贵无比的少女已飞身而起,奋力引开强敌…
风雨里,素衣的男子抱着头蹲下身去,克制不住地痛哭失声。
不见当时杨柳,只是从前烟雨
木槿又气又痛,晚饭都没有吃,径去榻上休息,足足听了一夜的风雨。
好在第二日天色虽然阴阴的,倒没见继续下雨,成诠便吩咐拔营继续行往蜀国。
木槿留心看时,许从悦果然已经不在车队里,却与车队保持了一二十丈的距离,不声不响地在后面跟着。
木槿便招来成诠,“去把许从悦赶走,本宫不想见他!”
成诠便很是为难,“娘娘,他是皇上吩咐跟着的,臣无权赶逐。”
木槿道:“那你去和许从悦说,本宫讨厌他跟着,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
成诠踌躇,然后应道:“是!”
木槿看他去了,这才端过案上的茶来,才啜了一口,便忙不迭吐了出来,挥动帕子苦着脸道:“怎么烫成这样?”
明姑姑瞅着她,“这不是小茶炉里刚倒的么?”
马车角落里设了一个极精致小巧的茶炉,烹茶斟茶都在木槿跟前,谁想她心不在焉,竟完全没注意到。
木槿对着那小茶炉看了半晌,才道:“我道怎么怪热的,原来茶炉放在车厢里了!”
明姑姑只得叫人搬走,却叹道:“娘娘,心静自然凉啊!”
木槿道:“待我把那枝臭桃花痛打一顿,大约心就静了!”
明姑姑道:“哦!那就去揍他一顿呗?”
顾湃正骑马紧随她们马车后,耳尖听到对话,立刻虎视眈眈转向车队后的许从悦,上前殷勤请命:“娘娘若不方便,属下可以代劳!”
木槿沮丧道:“算了,我怕那枝黑桃花被你们揍出脑花来…”
许从悦远远见到成诠,便勒住了马。
成诠在马上一欠身,“公子!”
许从悦问:“皇后让你过来赶我走?”
成诠笑了笑,“皇后要末将走一回,末将只能走一回了!不过皇上的旨意,让末将一路之事多向公子请教,务必皇后安然送到蜀国。”
皇后有命,自当从命。但皇上旨意,也不能不遵。他过来转达了皇后的话,于他便已尽到责任,许从悦听不听,则不是他的事了。
他虽严肃,但也不是一成不变之人。纵然许从悦被废为庶民,到底还是皇家血亲。那样的大罪都能被宽宥,足以证明在皇上对他依然有着手足情分。若能立功重新取得帝后信任,再次得回封爵也不是不可能。
私心而论,如今他所保护的,不仅有皇后,更可能有大吴未来的天子,容不得丝毫闪失。眼看刚出京就有变故,能多一个人和他共同担起这份责任来,无论如何也是件好事。
许从悦心思玲珑,早知他言外之意,闻言苦笑了一声,说道:“只怕皇后看到我跟着,一路都不痛快。”
成诠隐约听到些缘由,安慰道:“皇后器量宽宏,时日久了,自然不会再计较。”
许从悦眺望着前方的马车,慢悠悠道:“她便是计较,我也要跟着。”
他忽看向成诠,“成校尉,皇上让你护送皇后去蜀国时,有没有特别的吩咐?”
成诠顿了顿,“有…末将会一切遵循皇上旨意而行。”
“有嘱咐你,如果有狄人或楼小眠的人靠近她,一概杀无赦?”
成诠面色一凛。
惜花时,莫误舜英占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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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从悦笑了笑,“皇上这么嘱咐过我。他让别和皇后提起,但没说不能和你提起。我相信同样的话他应该也跟你说过。以成校尉的经验,应该早就认出外面的同党是狄人了,却故意告诉皇后,像是北方边民…”
成诠咳嗽,“末将只是遵循皇上旨意而行。”
许从悦追问:“皇上可曾提过向成校尉提过其中原因?”
成诠摇头:“没有。末将也只需遵循皇上旨意即可,不需要知道更多。”
“哦!成校尉懂狄人语言么?有没有听明白那些狄人都说了什么?眭”
成诠再摇头。
看许从悦桃花水眸闪了闪,自顾驱马向前,成诠忍不住,赶上前问道:“公子,那些狄人到底说的什么?”
许从悦淡淡瞥他一眼,“成校尉只需遵循皇上旨意即可,需要知道更多吗?展”
“…”
成诠默了,果然觉得自己再问极不妥当。
许从悦已拍马行出老远,有低低的叹息轻轻荡在风里:“不知道才好啊…”
知道了,仿佛无处不是深渊,随时随地都可能吞噬那个圆圆脸儿笑容清灵的年轻皇后。
北方,沉沉阴霾下,厮杀仍在继续。
多少将士丧生在狄人的屠刀下,又有多少平民挣扎于狄人的铁骑里…
烽烟漫天,刻骨恨意随之蔓延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