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脸色一黯,看向一边,两人都知那已是不再可能的梦想,相对无言。
“王爷,”小太监进来禀报,“门外有位大汉说是有人要他把这个交给夫人。”
允礼疑惑的接过来,打开看,却是一块银白色的帕子。这不是蓉蓉的吗?仔细看看,想起来了,是蓉蓉刚结婚不久就丢了的那块,怎么跑到别人手里了?
蓉蓉却已变了脸色,强撑着身子问道:“那人还说什么?”
小太监回道:“那人说,托他的人请他转告夫人,这块帕子是她家男人一直留在身边的,后来有事离开的时候交给她,并告诉她夫人是重情义的人,只要拿着这块帕子,夫人定会帮她。托他的人说,事已至此,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夫人将心比心,成全了她。”
蓉蓉颓然倒下,直直的看着高高的承尘不再言语。
允礼让小太监下去,折好帕子,轻轻的放在蓉蓉的床头。
半晌儿,蓉蓉才慢慢抓起那块手帕,细细的看了几眼,才对允礼说:“都脏了,还是扔了的好。”
允礼没有吭声,只是把帕子移到远处的搁架上,静静的坐在床边。心里已经猜到几分,只等蓉蓉说话。
蓉蓉似乎想了很久,才冷笑道:“他凭什么认定我是重情义的?!”夕阳从窗棱里折了进来,照在蓉蓉的眼角,隐约有些闪亮。允礼没有动。
蓉蓉静默了一会儿,才转过头问道:“八爷……怎么样了?”
允礼神色平静的看着蓉蓉,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太好。听说九哥的消息后,八哥就不怎么吃饭了。”
蓉蓉幽幽的说:“我一直以为他和你四哥一样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不是这样,却找不到依据。不管怎样,至少他不像你四哥那般对我紧逼不舍,也算不错了。”
“八哥……八哥向来和善,总不肯把事做绝了,也不喜强迫别人。不只是你,很多人都不愿把他往坏里想。”允礼斟酌着词句。
蓉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大概你也猜到了那人是谁。八爷这一生也算对得起八福晋,如今福晋有这个要求也在情理中。只是……”蓉蓉为难的看看允礼。
允礼反而笑了,“你说的我都明白,别的不论,我和八哥总是兄弟,若是连这个忙都帮不了,连圣祖爷那里也没脸见了。”允礼聪明的没提蓉蓉的过往,轻描淡写的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为蓉蓉拽了拽被角,招呼人进来伺候自己脱衣净面,熄灯睡觉。
屋里安静下来,蓉蓉的呼吸依然有些粗重。允礼翻身握住她的手,悄悄的说:“这两天我安排他们夫妻见面。你放心吧。”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久久无声……
就在探视不久,九月初八,允禩病死监所。一个神秘人走进去,再也没出来。
允礼亲自命人收殓了,抬出一口大棺材。雍正没有过多的理会,有家人悄悄的接下安葬了。
果郡王府,蓉蓉听允礼说完,淡淡的说道:“他们夫妻能葬在一口棺木里倒是幸福了。当年我娘所求的也不过如此。”
允礼看看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抱起她,走到院子里晒太阳。
秋末冬初的太阳已经没了那么多的绚烂,但是那暖暖的味道还可以驱走心中的阴霾……
蓉蓉的身子恢复的很快。雍正五年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可以走动。经过一番思考,最后蓉蓉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了允礼。
“什么?你是说孩子没死?”允礼腾的站了起来,又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床边。
“那……那皇上为什么……为什么会……”允礼结结巴巴的声音传过来。
蓉蓉一愣。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因为皇上认为那是他的孩子,他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还不是理所应当!问题是,怎么向允礼解释皇上因为什么这样认为呢?会不会越描越黑,允礼连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也不信呢?
蓉蓉突然想起那句老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自己如果是个大家闺秀或者小家碧玉大概就没有这些麻烦了;如果是个货真价实的妓女也没必要解释了;问题是她什么都不是!
按照允礼现在神经兮兮的样子,最怕他觉得自己对雍正旧情未断。虽然他不会说什么,也不会休掉自己,但是蓉蓉无奈的看着脸色涨的通红的允礼,她真的不想这样“委屈”他!
当初允禩的事情,允礼虽然不说不问,蓉蓉却很清楚允礼心里想的什么。在他的眼里,自己多少还有些“旧情未了”吧?
现在又多了个孩子的事情,该怎么解释呢?
允礼的脸色清楚的表明他心里想的,也许这一次他的顾虑更深。毕竟那个人还活着,高高在上的活着,蓉蓉究竟怎么想的,会不会……允礼固执的看着蓉蓉,等着她的答复。蓉蓉有些不知所措,两人便这般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好热,真的很热!蓉蓉偏开脸,为什么看着允礼的眼睛自己会觉得很热?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难为情”?
允礼看着蓉蓉脸色越来越红,心里越来越沉:皇上的举动竟然会让蓉蓉脸红?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地面落了一地的黄花,晚春了,红消绿浓,多了几分清爽。
蓉蓉思量片刻觉得还是要实话实说:“你……你还记得我和你讲过,那天四哥曾经把我叫去……”
允礼一副强自镇定的模样,嘴唇却有些发抖。
蓉蓉道:“他一向不把我当人看。那天他以为我吃里扒外,大为恼火。我……我不喜欢他,就……就用了媚魂术。趁他睡觉做梦的时候跑了。所以,他一直以为孩子是他的。后来我也不敢再说了。”
允礼找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你……你是说,你不喜欢四哥?”也不待回答,自己就咧嘴笑了。傻呵呵的立在阳光下,看着蓉蓉,傻傻的笑了。
蓉蓉无奈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观察。允礼傻笑了一会儿,脸色似乎又在变化!心立刻提到嗓子眼儿,蓉蓉稍稍向后错了错。允礼嚅嗫着问道:“那……那你喜欢谁呢?”问完了仿佛吓着似的,低头不敢再看,抓着自己身上的白玉同心环把玩儿。
蓉蓉突然想起他扮大婶的模样了。若是换成小丫头,凭他眉清目秀的皮相和现在这般“害羞”的样子,肯定不会有人怀疑。
允礼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蓉蓉说话,心里更加紧张,连忙说道:“嗯,我……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傻瓜!”纤纤细指轻轻点在允礼的额角,蓉蓉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喜欢他们做什么!”
啊?允礼茫然的抬起头,有些不太理解。
蓉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喜欢的是个傻子!”
傻子?允礼摸摸光光的额头,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
蓉蓉打了一个“嗨”声,探身在允礼脸上啵了一口,顺势双臂圈住他的脖子,说道:“傻子,抱我回去!快晒死了!”
啊?哦!好!
允礼下意识的抱起蓉蓉,就要向屋里走。
嗯?允礼停住脚步,疑惑的问:“你……你叫我什么?”
蓉蓉眼波流转,说道:“傻子!”抿嘴一笑,看向一边。
哈哈哈……
开心的笑声在小院里回旋,惊起树上的雀鸟,成群的飞向蓝色的天空。
“蓉蓉……我……”允礼有些语无伦次,“我……嗯?蓉蓉……蓉蓉!”
怀里的人已经晕厥过去。
只是转了几圈,怎么会这样?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蹙的人儿,允礼紧张的看着正在把脉的太医。
陆太医微微拈着胡须,灰白的眉毛稍尾处各有一根长长的白色长眉,弯弯的挂了下来。只见那两根白眉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允礼错前半步,弯下腰探询的看着陆太医。
陆太医有些吃惊,连忙抖抖衣服,施礼道:“王爷,借一步说话。”
“哦!是,是,是!请,陆太医,这边请!”
来到前堂,门前翠柳早已脱去鹅黄,深浅不一的绿色从紫檀色的门框窗棱渗透进屋里,混着阳光和微风,仿佛铺了一地浅浅的碧水。
“王爷,请恕下官直言。”陆太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夫人……夫人有没有……嗯……得罪什么人?”
允礼比太医个子高,原本有些弓腰,以便听得仔细些。此时听太医如此说,慢慢站直了,神色阴晴不定,仿佛在拿捏着什么。良久才说:“原是误食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不过已经解了。太医何处此言?”
陆太医摇摇头:“王爷此言差矣!夫人体内不只一种毒物。其中确有相冲相和的脉象,但是,另有一种阴毒之药却无制衡之力。所以……”
允礼接口道:“太医是说有一种药未解?”
太医摇摇头:“不是未解,而是无解。此药原本受另一种毒药的压制,但是那药现已被冲和,毒药借着冲解的力量早已行走十二经脉,从心入肺,迷惑神智。”
“迷惑神智?”
“是,迷惑神智。夫人现在只是昏迷,药力加深后就会头疼不止,而且发作不分昼夜。王爷……王爷要有准备啊!”
“会……会有多疼?”
太医为难的看看允礼,道:“下官曾见有人不堪忍受其痛,在不发作的时候投缳自尽。而且……”
允礼急道:“而且什么?”
太医道:“最后会连王爷都不认得,完全……完全……”疯了!
允礼摇摇晃晃的退了两步,原以为素素已经为蓉蓉解毒,没想到——
皇上!你也太欺人太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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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多写一些,20日更新完毕。
To:懒水。不好意思哈,俺悄悄的在追《连城惑》哩。比起自己写,俺更想知道你往下会怎样想!

第53章 又几重

“你觉得皇上是不是太欺负咱们了?”醒来第一句话,蓉蓉便这样问允礼。
允礼一愣,扭头看向一边。
一只柔夷覆上允礼的手背,蓉蓉的掌心依然烫的吓人,手指却冰凉的似在千年寒潭中浸着。
允礼默默的按摩着蓉蓉的掌心,一点点的捏着每一根如葱细指。那样的鲜活,灵巧,美丽……
蓉蓉叹了口气,细细说道:“以前我不和你讲,是觉得没必要,后来则是想着若能一起走了,这些事情就没有人问,也无所谓解释了。现在看来,应该告诉你。”
允礼看看她,蓉蓉只是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悄无声息。
从一开始的相逢慢慢讲起,有些允礼知道,有些蓉蓉说过,有些却是闻所未闻。等到最惊心动魄的夺宫那一节,允礼已经吃惊的张大了嘴。原来素素一直在宫里出入,监视着皇阿玛的病情,难怪四哥可以先发制人,难怪那段时间宫里总是闹鬼……许多奇怪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允礼已经明白蓉蓉和四哥究竟有多深的瓜葛。
那个人最是讲究尊卑上下礼教明堂,从一开始的“受礼”到后来的“诱惑”,再到最后的“夺宫”,一桩桩一件件,样样都是他想掩盖的秘密!
别人见到的是佛爷、是菩萨,蓉蓉见到的却是魔是鬼!允礼听着听着,渐渐有种奇怪的感觉,蓉蓉好像一个小妖,在黑暗的魔头世界里穿行。不断的在各个魔头间穿针引线,从他们厮杀的缝隙中逃脱。她似乎太小了,小的像是象群中的老鼠;她又是如此的可恨,以致于每一头大象都不能放过她。允礼不知道,蓉蓉这样的逃跑,究竟是逃出生天,还是坠入更深的地狱!但是对于蓉蓉而言,未来远不如现下活着那么重要……
“他肯放过你吗?”允礼换了一只手,轻轻的按摩着。蓉蓉抖了抖手腕,听如此问,笑了笑,伸手一指窗外树上正在蛛网中挣扎的蛾子,“他想吃我,却怕我手里的刀子伤了他;我想离开,却被粘住。在他眼里,为了我这样的一个小人物伤害自己太不值得了,与其如此,不如猫抓老鼠般的留着。”
一只大象踩死一只老鼠会惊动很多人,却很有可能踩不住。但是,只要不管它,老鼠是不会轻易离开位于象群中的鼠窝的。无论是皇宫,还是自己这里,他终究困住了蓉蓉!
眼前人笑面如花,为暂时的安宁庆幸着。允礼鼻子酸酸的,连忙低下头。
蓉蓉道:“我也是才知道他还留了一手。记得师父说过,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没有解不了的毒。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现在我唯一想的就是……”蓉蓉突然顿住。
允礼吃惊的看着她,见她满面羞红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心中一动。这么多年了,蓉蓉总是那么精明……剽悍,即使妩媚的时候也是咄咄逼人,不由人拒绝。现下,却是这般娇态,允礼觉得下腹有一股热流突地冲了出来。蓉蓉说了什么倒也没在意。
蓉蓉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出剩下的半句:“我……我是说,那个孩子,咱们的孩子。”
虽然有了妞妞,可是此时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咱们的孩子”,还是让蓉蓉有些惶恐有些惊喜。有一种大劫过后的侥幸,有一种历劫归来的期盼。
悄悄抬头看看允礼,允礼的眼睛闪着微微的笑意,嘴角弯弯的勾着。明明开心的很,偏把嘴儿抿的紧紧的。蓉蓉有种被耍弄的感觉,推搡了他一把,转身要睡去。
允礼借势握住粉拳,贴在心口,低低的说:“恼了?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害羞的!你安心养病,我已知道该如何应对皇上。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惹恼他了。孩子的事情急不得,我们且慢慢打听。现在,一等一的急事,是你的病。我们什么时候再要他十个八个才是正经!”
“吱——呀——”门被轻轻的推开,声音虽然不大,却惊破了屋里的浓情蜜意。允礼从蓉蓉身上坐直起来,扭头看去,门角处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扑棱出一根绑着红绳的羊角辫。
“阿玛!”看允礼笑眯眯的看着她,小丫头大着胆子从门后钻出来。利索的跑了过来,一头扑进允礼怀抱,这才看着床上有些陌生的额娘,怯生生的喊了一句:“额娘。”
蓉蓉欣慰的看着孩子,自从入宫再到出宫养病,算来也小半年没见了。妞妞长高了,也变漂亮了,伸手摸摸妞妞的小辫子,“妞妞乖,想不想额娘?”
“不想!”小孩子熟的很快,大声的回答着。允礼和蓉蓉俱是一愣,只听小孩子又说道:“额娘出去给妞妞找好吃的,可是妞妞什么都没吃到!”
蓉蓉又气又乐,无可奈何的看着允礼。想是自己刚离开的时候,允礼哄孩子时乱说的。允礼面上热热的,左右看了看,突然抓起蓉蓉喝药后吃的酸梅膏,用银勺挖了一小块,喂道妞妞嘴边说:“额娘病了,妞妞晚点吃啊!来,尝尝!”
王府的小孩子什么没吃过!偏偏允礼拿的银勺沾了一些苦药,虽然不会伤身子,味道难免怪了些,有点像现在的大山楂丸,酸酸的,有点涩有点苦。
妞妞的小脸皱成一团,被那酸劲激的一哆嗦,不肯再吃第二口。允礼趁热打铁,把小祖宗送出去。以前为了让蓉蓉静养,不许妞妞进来。现在看这样子,似乎也没事了,看来可以让妞妞常来玩玩。
蓉蓉笑道:“你怎么这样骗孩子!小心她反过味儿来跟你闹!”
允礼拍拍腿上的衣襟,一副皮实的样子:“不怕,小孩子不闹才奇怪。”
“你呀,非把她宠坏不可!”
“不会的,妞妞聪明着呢。十三哥家里的都被她弄服贴了。”
春日渐长,女儿的故事像条清澈的小溪,淙淙流过,荡涤着父母的心。
若是不犯病,蓉蓉看起来和外人并无二致。
春意渐浓,蓉蓉忽然想念碧云寺外的百亩桃花,便带了妞妞一起在郊外玩耍了半日方才返城。
妞妞早就累的睡在车里,蓉蓉嘱咐嬷嬷和侍卫们看护好送回府里,自己和允礼安步当车,难的浮生半日闲,瞧瞧这新朝京都的气象。允礼稍稍有些不放心,拉着侍卫多嘱咐了几句,回头见蓉蓉抿着嘴笑,自己也觉得多余了。摸摸头,揽住蓉蓉的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压低了嗓子说道:“不许笑,再笑不给你买花了!”
蓉蓉笑的愈发开心,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允礼也觉得有趣,自己呵呵的笑了起来。
沿着启德胡同渐渐绕到前门外大街,允礼看蓉蓉面色有些潮红,便择了一家干净的茶楼。蓉蓉想要热闹些,两人舍了楼上的雅间,坐在楼下的靠里的位置,要了两杯雨前龙井慢慢的啜饮着。
茶味有些涩,汤色略显浑浊,好在两人并不计较,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听着小二起伏有致的吆喝声,不时地相视一笑。
“哟,陈爷!今儿怎么这么有空,什么香风把您吹到咱们这儿了?”
店里略微有些波动,看来来人颇有些地位。允礼扫了一眼,不认识,这里是外地来京人的聚集地,向来鱼龙混杂。有些进京官员也喜欢在这里凑凑打听些城内的消息。
蓉蓉托着下颚,饶有兴趣的打量那些人。见允礼不以为然的样子,悄悄撇了撇嘴。桌下的手一紧,原来允礼已经看见。对上笑意浓浓的眼眸,蓉蓉不觉看痴了。把那些人抛到脑后。
“咳咳”允礼被盯的有些心猿意马,清咳一声,低头喝茶,想着是不是马上结账。
那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仿佛一捧凉雾兜头而下,“知道吗,十四爷关在景山那叫一个惨。”
偷偷看了一眼蓉蓉,她也有些吃惊。议论声肆无忌惮的钻进耳朵里,“关在一个木栅栏儿里,诶就跟咱们那大栅栏似的。从一个小洞里喂吃的,我听护卫们说,十四爷头发全白了!”
允礼虽知荒谬,却也有些担心。扭头看蓉蓉露出熟悉的嘲笑表情,心里才有些踏实。
那人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你们知道嘛!当初八爷九爷也是这样给折腾死的!”
蓉蓉低头喝茶,一个天津口音的人说道:“这我们都知道!是——”比划了一个手势,“成者王侯败者贼嘛!”
那个人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神秘的说:“你们知道这些馊主意都是谁出的吗?”
看众人茫然的样子,那人甚是满足,灌了一口茶汤,才抹抹嘴说道:“是十七爷!”
接下来无非是取媚皇兄,不惜用其他兄弟的血染红自己的顶子之类的。
允礼心中黯然,正要喝茶,忽听喧杂中一声清斥:“小二,结账!”
人们都在聆听这个重要的“内幕消息”,突然插进这么一嗓子,小二哥有点反不过味儿来。
“啪”,允礼也被吓了一跳,蓉蓉已经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不要钱么!”
“来勒您呐!”
蓉蓉挽着允礼的胳膊,秀目一扫,那几人只觉有股森森寒意遍布全身。蓉蓉也不多言,拉着允礼走了出去。身后嗡嗡声复又响起,蓉蓉突然跑了起来,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她。
幽静的小巷深处,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和一个男子的声音:“蓉蓉,别哭了。说十三哥难听的也有,这些算轻的。升斗小民,何必与他们计较。”
“你……你全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都是空穴来风的事,过过眼儿就忘了。就算想和你讲,也记不住啊!”
“唉,都是我自作聪明了!那个人如何容易被取信,必是要你做不一般的事出来,他才信的。……”顿了顿,蓉蓉才问,“除了八爷的案子,你还做什么了?”
允礼沉默了片刻,用一种蓉蓉从来没有听过的语气说出四个字:“参了三哥。”
巷子里半天没有声响,简单的四个字仿佛一场突降的寒流,冻住了一切活物。
半响儿,蓉蓉的声音才涩涩的响起来:“是我……拖累了你,掉进这是非中。”
如果可能,他的梦想大概就是提笼架鸟,晒晒太阳,听听戏,过着悠闲富贵的生活吧?
“怎么会!”允礼的声音恢复了些生气,只是多了些硬梆梆的东西,“这个节骨眼儿,就算没有你,我也会这么做的。要说注定,从皇阿玛指婚那天起就注定我的今天,幸运的是我遇见了你,总算没有白忙活!”
不再有人说话,只有隐约的抽噎在巷子深处叹息。渐渐的,抽噎变成呻吟,细细的柔柔的,良久以一声叹息结束。
允礼抚着蓉蓉的红唇,缓缓的说:“说不介意都是骗人的,但是为了你,为了咱们家,这些都值了。蓉蓉,我不在乎天下人,只有你和妞妞,才是我要保护的。我说过,我做的到!”
远远地传来清脆的童谣,有些不清楚,“十三爷,为民忙;昼夜操劳累吐了血;修了大河又修路;……十七爷,最心黑;严刑拷打无生有;踩着兄弟往上爬;往上爬呀往上爬!”
时间很快进入炎热的三伏。
蓉蓉的病情依然时断时续的发作,好在每次都是晕厥,于她自己并不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