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瓷笑道:“您可别像永嘉四年那样,除夕夜喝得酩酊大醉,再让陛下伺候您一晚上。”
顾云羡只觉得滚烫的脸颊又是一热,忍不住瞪了阿瓷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
转头看到一旁的宫娥也在抿嘴笑,她有些不自在,索性站起来道:“说得对,本宫还是出去醒醒酒吧。”见她们也跟着站了起来,又补充了一句,“阿瓷跟着我就好了。”
那宫娥原是庆安殿的侍奉宫人,估计本打算借这个机会在皇后面前露个脸,才主动提议让她去吹风醒酒。谁承想皇后接受了她的提议,却不要她的陪伴,不由露出失望的神情。
“奴婢遵命。”她无奈道。
顾云羡点点头,带着阿瓷一起出了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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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安殿左侧僻静清幽,顾云羡想要醒酒自然是顺着左侧的回廊散步。正打算绕一圈就回殿内,却不经意间看到远处一个颀长的身影。
头戴漆纱幞头,身着紫色官袍,明明是贵极的装束,立在那里却似一管修长的翠竹,是这污浊尘世里唯一的清韵。
她注视着那个影子,终于明白自己今夜的忐忑不安是为了什么。
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对阿瓷道:“你在这里看着,我过去和崔大人说几句话。”
阿瓷一愣,“小姐,这不好吧?”
顾云羡淡淡一笑,“我只是上去问问,说几句话就走。就算是被人看到,也不会有什么。这里是正在召开华宴的庆安殿,难不成我还会在这里和臣子有点什么不成?”
阿瓷想了想,觉得也是。国朝礼教并不似前朝那般迂腐森严,女子可以公开倾慕男子皮相,男子也可以当众对女子示爱。在这样的风气下,皇后与即将成为太子太傅的臣子见一面、说几句话,也不会有人就往私情上套。
更何况,这两人一个是皇帝的宠臣,一个是地位稳固的皇后,都不是随便几句谗言就能损伤到的。
这么一想,她也就安了心,立在原地等着顾云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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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安殿不远处便是太液池,此刻已经全部结冰。崔朔独自在栏杆边立了许久,脸颊被寒风吹得冰凉,却仍不想离开。
他的视线穿过重重黑暗,企图看到在不远处的冰湖之上,是否有一个乌发雪肤的少女,一身红衣,踩着莲花而来。
“崔大人。”
一个轻柔的声音,冰裂玉碎一般,重合了幻境和现实,让他瞬间清醒。
他回头,顾云羡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大人今夜看着心情不大好,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顾云羡等了一会儿,见崔朔既不行礼,也不开口,只得主动道,“酗酒伤身,大人适才席上实在喝得有些多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上来跟他搭话。大概是前阵子阿桓的话提醒了她,让她觉得自己就算是想要避开他也做得太过明显,也许在不经意间已经伤害了他。今夜看到他这样,更让她怀疑自己的担心成了真。若他当真一时失控而做出些什么或者说出些什么,彼此的境况就危险了。
崔朔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轻笑一声:“娘娘真让臣意外。臣还以为,您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和臣多说一句话。”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口气让顾云羡觉得怪异,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崔朔眼神淡然,可顾云羡却从里面看到了一丝醉意。他适才饮了那么多酒,这会儿神智已经不怎么清醒了,“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不仅无心,还视其如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即使是两世的经历加在一起,顾云羡也没有想过会从这个男人口中听到这样的一段话。
溶溶月色下,他的目光无奈而悲伤,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顾云羡从方才就觉得今夜的他不太一样,此刻与他的目光对上,才终于明白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今夜的他,就像一个终于从樊笼里逃出来的囚犯,放弃了一切的克制,就那么自然地将内心的情感袒露在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一谢#谢谢和味煎饼果子土豪扔的火箭炮!*总是吞你的评论实在太过分了!让我们抱一个,一起鄙视它!
谢谢栗子壳儿童鞋扔的地雷!么么哒!
今天本来要出去玩的,结果最后还是决定宅在寝室码字,被自己感动哭了…
这一章反复修了好多次,昨晚上写了个大概,今下午一直在修,费了好大劲儿啊…可喜欢这一章的崔郎了,禁欲系的男人忽然真情流露,艾玛,捧心…
135
顾云羡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呆呆地与他对视。昆仑玉一般的眼眸,水墨山水画一般的眉眼,这张脸是那样好看,足以让世间所有女子心动。
煜都的小娘子们是怎么说的来着?全天下的秀丽河山加起来,也不比他的风姿动人。
“那盏花灯,是我做来送你的。”崔朔看着她,慢慢道,“上次你在我府上,多半已经看到了吧。”
因为看到了,所以才一言不发地离去,甚至不曾与他道一声别。
“那时候你说,想要一艘大船,和亲人们一起住在上面,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我不能送你一艘真的大船,便做了那盏花灯。可即使是一盏花灯,我依然没办法送给你。”
顾云羡想起崔府内院的绿竹猗猗、碧波荡漾,精巧的花灯仿佛开在水上的一朵莲花,自那晚之后便频频入梦,牵动她的心肠。
那只是个荒谬的猜测。她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验证它的机会,可是如今,他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毫不留情地挑明。
崔朔看着她震惊到没有表情的脸庞,心中似悲似喜。这些话在他心里藏了太多年,连同那些隐秘的往事一起,被尘封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不敢让任何人知晓。
唯有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回到从前,看到依然是自由之身的彼此。
麟庆二十五年,全天下都知道顾皇后的远房侄女即将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
与此同时,另一桩婚事也一样引人注目。清河崔氏那位风姿出众的崔六郎将在四月份迎娶陈郡卫氏的嫡女卫五娘。
外人眼中的郎才女貌、花好月圆,对当事人而言却只有难言的无奈与苦涩。
那年新年,崔朔没有回家,独自一人待在煜都。彼时顾三郎已经得了恩荫、外放为官,他在煜都再无任何可以交心的好友,真真正正的形单影只。
上元佳节,煜都照例是华灯十里、热闹非凡。崔朔坐在家中,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忽然觉得这世道何其荒谬。他心中已然是万里荒漠,外面却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苦笑一声,他索性也出了家门,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那一年的珑江池畔和往年没什么不同。云鬓花颜的少女,手中拿着各自的河灯、花笺,嬉笑着凑在一起,说着小女儿的心事。
他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便学那些江湖侠客,戴上了黑纱箬笠。
池边有许多卖河灯的小摊,他立在其中一个摊前,拿起一只打量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今夜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他往年都不来这里,今年却是发的什么疯?
“三妹妹,你看这个莲花灯,是不是很好看?”
“这一个么?”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柔轻软,却瞬间拨动他的心弦,“很漂亮。”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把头往左边扭了一点,看到了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面庞。
两年未见,她长高了一些,五官也不似从前那般稚嫩。皮肤白皙,眉眼细长,嫣红的嘴唇抿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极开心的样子。
她笑意吟吟地对一旁的少女道:“二姐姐你不是最喜欢莲花灯吗?这一盏你可看得入眼?”
她口气亲近,那少女却不大领情,“这灯明明是云若先瞧着的,你却拿来做什么人情?搞得好像是你让给我的似的。”
顾云羡的主动示好被这么顶回来,面上顿时有些讪讪的。
那最初开口的、唤作云若的少女见状忙上来打圆场,“那二娘,这莲花灯就当是我让给你的吧。三妹妹,你也快给自己也挑一盏灯吧。”
她点点头,认真地选了起来。
那顾二娘等了不过片刻,便不耐烦地拖着顾云若的手,道:“真是麻烦!不过一个灯而已,也值得这么看来看去?云若,你快陪我去隔壁看看,今晚大姐姐不能来,我要替她也放一盏。”
顾云若反抗不得,被顾二娘拖走了。顾云羡见她们离开,才轻轻舒了口气,大为放松的样子。
卖河灯的老板一直感兴趣地听着几位美娇娘的对话,此刻见那个刁蛮的走了,才开口对顾云羡道:“小娘子可看好了?喜欢哪一个?”
顾云羡手中正捏着一个桃形的花灯,闻言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我也没想好…”
老板哈哈一笑,“看小娘子这样子,应该是这些灯都不喜欢吧?”
顾云羡一愣,“也不是都不喜欢,就是…”
“小娘子不用给某留面子啦。”老板摆摆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什么不好说的。”
他口气豁达,顾云羡也释然一笑,“其实老板你的灯都很漂亮,比别家的要精巧许多。我并不是觉得它们不好,我只是…”顿了顿,她还是说了心里话,“其实我觉得这些灯都没什么意思,漂走了就是漂走了,以后就看不到了。我希望有一天,可以修一条大船,顺流而下,就像这河灯一样。而我和我的…亲人一起,在船上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老板认真听完她的话,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小娘子的想法挺有意思的。不过要修一条大船,那得要很多银子才行啊。”
顾云羡无奈一笑,“对啊。所以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老板哈哈一笑,“小娘子别放弃,未来的事情哪里说的准。也许你将来的夫君对你好,会替你实现这个心愿也说不定。”
璀璨的灯火中,崔朔看到顾云羡的脸颊猛地涨红。
“来来来,某见适才小娘子也就看到这盏灯时笑了一下,估计它还勉强能入您的眼。”老板将一盏灯递给顾云羡,“这便算某送小娘子的礼物,祝您早日心愿得偿!”
顾云羡有些惊讶,连忙推辞。
“小娘子就别这么客气了。”老板道,“我们做生意的也讲究一个眼缘,某一见小娘子就觉得亲切,这灯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代表了一点心意而已。小娘子便收下吧。”
话说到这份上,顾云羡只得收下。
那时候崔朔只觉得这老板豪爽大气,等到后来与他成为好友,才知道这人一见到美貌的女子便把持不住,常常做出这种事情来。
又说了几句话,便见到那两个女子带着更多的灯回来了。顾云羡朝老板微一颔首,低声告辞。
崔朔眼睁睁地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人群中。他有心想要跟上去,然而步子仿佛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挪不动一下。
他忽然明白自己今夜为何会来这里。这是她嫁人前的最后一个上元节,他一早便听说皇后准她回了本家过年,那么她也极有可能与族中姐妹一起出来看灯。
原来在下意识里,他今夜就是为了偶遇她才出来的。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
“麟庆二十五年的上元节,你和佟义说的话,我在旁边都听到了。”他声音低哑,“只是,你并不知道我在那里。”
顾云羡后退一步,觉得自己几乎站立不住。
“我不明白…”她喃喃道。
是的,她不明白。从她心中浮上这个猜测起,另一个困惑就一直纠缠着她。在她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崔朔这么一号人。她知道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名满天下的才子,是煜都少女追捧的檀郎。
她从来不记得自己与他有过什么交集,为什么会…
崔朔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恍惚,闻言轻轻一笑,“麟庆二十二年的冬天,你患了雪盲症,却被人逼迫着表演《寒潭月影》。那时候,我曾许诺要教你弹琴。”
顾云羡表情瞬间僵住。
许多零散的记忆伴随着他这句话纷纷涌出。
那个寒冷的雪天,她初到煜都,对一切都是既畏惧又新鲜。因为事先没人提醒,她被积雪灼伤了眼睛,只能缠着纱布孤零零在外面消磨时间,每天都过得很寂寞。有一天,一个公子突然出现,笑意吟吟地旁观她和麻雀玩耍。她发现了,有些不高兴地询问谁在偷看她。他告诉她,他那个对她很好的三堂兄的客人。
当时,她只是觉得他的声音是那样好听。
“是你…”粉嫩的樱唇微启,她轻轻道。
“对,是我。”崔朔看着她,语气里是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对不起,那天我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迟到了。”
她的脑筋仿佛被这冰寒的天气冻住了,无法思考,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是,三堂兄说你是生病了…”
“他是害怕你生我的气,所以替我编了个借口。”崔朔道,“其实我没有生病。我知道,你那天在雪地里等了我很久。我不是故意失约的。”
她想起那个下午,她抱着琴立在寒风中,等着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公子出现。那是她来到煜都这么久以来,除了三堂兄以外感受到的第一份善意。
她以为,那个人说话时那般从容淡然,必定是讲信守诺的君子,不会对她这个小小女子失约。可是她等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侍女来叫她回去,他依然没有出现。
那一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失望。
“那你为什么没有来?”她沉默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明明是多年以前的一件小事,她竟执拗地追问原因。崔朔看到她这样,忽然笑了起来。
眼中有隐约的泪光闪烁。
“你现在问我这个,说明在你心中其实一直记得这件事的,对不对?这么多年,你一直记得我。”他哑声道,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我没有来,因为那天我家里来人了。他们逼着我娶别的女子为妻,而我…不愿意。”
他说完这句话,朝顾云羡走近了一步,声音里有让人心悸的紧绷,“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么?”
顾云羡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一阵恐惧。
那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她却不敢面对了。她想起皇帝,自己对他多年相思,他却一无所知。那么,也许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也有人为她魂牵梦绕。
不,她不要知道这些。那样重的情意,她承受不起。
她转身,想要离开。他却敏锐地发觉了她的意图,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寒风中,两个人的手都是一样冰凉。
“云娘…”崔朔看着她玉雕一般的侧脸,终于唤出了这个在心头默念了无数次的称呼,“你知道吗?”
皓月,宫殿,凄凄冷风。这里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戏台,上演着人世不该有的聚散离合,每一句话都笼罩着一层不真实的光影。
“我想娶你。”崔朔的眼中是不悔的深情,以及对世事无常的嘲讽,“我连族里都打点好了,准备过完正月就去提亲。可是没想到,居然还是迟了一步。你入了宫,就再也没有出来。”
顾云羡闭上眼睛,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终于,还是听到了。
她曾经拥有的,她曾经错过的,这一刻全部在她面前摊开,不再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听说卫慈和崔朔的事情。那时候她还曾觉得嫉妒。她梦里渴盼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没能得到,却被别的女人得到了。
但原来,这样世间难求的深情,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在她的生命中。
从头到尾,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全心爱她的人、一份单纯坚固的感情。如果当初她先得知崔朔的心意,一定会爱上他的。那时候,他们便是真正的两心如一、矢志不渝。
差一点,她就能得到两世都求而不得的东西,过上真正想要的人生。
“为什么?”她喃喃道,“为什么我们会迟了一步?”
为什么…
女子从嗓子眼里溢出的惊呼忽然响起,在寂静的空地中不啻于一声惊雷炸响。
两人应声回头,却见不远处一丛翠竹的阴影里,尹繁素右手捂住嘴,双目大睁,愕然地看着他们。
而在她旁边,是一身冕服、沉默不语的皇帝。
他的面庞半隐半现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一谢#谢谢和味煎饼果子土豪扔的火箭炮!终于写到了这个情节好开心!窗户纸捅破了好开心,陛下知道了好开心!抱一个!\( ̄︶ ̄*\))抱抱~
其实云娘觉得遗憾,只是因为错过了崔郎的那段感情。她如果和崔郎在一起,过的就是自己最想要的人生。以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自己有可能拥有那样好的一切,就觉得虐cry…
不过陛下听到她的话,才是真的被虐c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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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杂技团的台柱子少女,却穿越成了随军营妓。
好巧不巧,穿越第一天就被大将军包养。
大将军表示:爱上一匹野马,我家里也有草原。
董小姐,你嫁我可好?
136
仿佛直到这一刻,顾云羡才发觉自己站在除夕夜的寒风中,浑身都冷透了。
她的一只手仍然被崔朔攥在掌中,而片刻前,这个男人才对她诉说了多年的相思。音犹在耳,面上的泪痕未干,她的夫君却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样的场景,真真像是被捉奸在场。
顾云羡僵立在原地,看着皇帝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的步子很慢,似乎每一步都费了很大的力气。等到他终于走近了一点,她才看到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
他的眼眸好黑,就像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渊,把一切都吞噬。
崔朔已不留痕迹地松开了她的手,在她旁边唤了一声,“陛下。”
皇帝没有理他,而是在顾云羡面前站定,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顾云羡与他对视了一眼,便受不住地移开视线,对上他身上的冕服。那样威严无限的一套衣服,这一刻却显得这样刺眼,让她的眼睛都睁不开。
崔朔看到皇帝的神情,有那么一瞬想挺身而出,挡在顾云羡面前。然而残存的理智阻止了他。他熟悉皇帝的性情,知道这时候再做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彻底激怒他。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
皇帝慢慢抬手,摸上了顾云羡的脸颊。她在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擦拭她面上的泪痕。
“怎么哭了?”他的语气又轻又柔,温柔得仿佛在和不懂事的小女儿讲话,“上一次见你哭,还是五年前的事情。”
顾云羡费力地深吸口气,还是开口解释了,“陛下,臣妾与崔大人之间是清白的。”
“我知道。”他微笑着点点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情况。”
“所以…”
“可是你的眼泪,是为谁流的?”他轻轻道,“原来嫁给朕,你真的这么难过…”
顾云羡的心瞬间被冰凌冻结。
皇帝后退一步,看看顾云羡,再看看崔朔,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刻骨的伤痛。
这是他视若知己的臣子,这是他放在心尖的发妻,可他们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过这么一段缠绵悱恻的相思。
适才他看着他们泪眼相对,皎洁月色下,仿佛一对璧人。而他却隐匿在黑暗中,被动地听着那些动人的话语。
那一刻,他好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永远也无法介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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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十一年正月初一的早晨,阿瓷小心翼翼地步入椒房殿东殿,却看到顾云羡双手抱膝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远方徐徐升起的朝阳。
她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上前道:“小姐。”
顾云羡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原来的方向。
“小姐,您一夜都没睡吗?”
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顾云羡慢慢道:“睡了一会儿。后来醒了,就睡不着了。”
实际上,她睡着的那一会儿也跟醒着差不多,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昨夜在庆安殿旁的事情。
阿瓷眼眶一红,“都怪奴婢不好。奴婢明明守在那里,却没有看到陛下和贵妃娘娘,奴婢…”
顾云羡淡淡道:“我昨晚已经说过了,不怪你。”
阿瓷站在回廊之上,皇帝和尹繁素却是从另一边的小径过来的,她自然看不到他们。
“别人是以有心算无心,我们怎么防得住呢?”她勾起唇角,嘲讽道。
“以有心算无心?小姐的意思是…”
顾云羡眼波如水,一言不发。
很多事情都要等过了之后才会发现端倪。现在回想起来,昨夜的一切都太不同寻常。她和崔朔都是谨慎的性子,却为何双双失了警惕,竟会在那里说出那些话来。
她想起那些装盛在白玉杯中的美酒,苦笑一声。
难怪昨晚她不过饮了几杯酒,就觉得头晕发热、心烦意乱,那酒里一定有什么问题。还有那个酒杯,她原以为是她没有接住,如今看来,根本是递给她的时候宫娥故意丢了手,为的便是引她避席理妆。而那个侍奉她换裙子的宫娥,突然提议让她去吹风醒酒,也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