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长,谢飞卿——”
她睁开眼睛,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贺兰晟坐在榻边,见状上前用丝绢为她擦拭额头,柔声安慰,“没事的,都是梦。醒过来就好了。”
叶薇神情呆滞,贺兰晟沉默一瞬,“蕴初已经醒了,你若是不想再睡,就过去见见她吧。”
她还是没有动,贺兰晟只当她不想搭理自己,正欲出去换安傅母进来,却被拽住了衣袖。
“不要走。”
他低头耐心道:“我没想走。我只是去叫安傅母进来,她很担心你,让她来陪着你或许会更好。”
“我不想要别人,你留下来就好。我想要你陪着我。”
贺兰晟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本以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她会想要慈母一般的安氏陪伴,可她却拽住了他的手。
“好,我陪着你。”
懒得脱靴,他直接躺到了榻的外侧,叶薇把被子往外扯了点让他也盖上,然后靠到了他怀中。贺兰晟的臂弯被她压在身下,手掌轻柔地在她背部抚摸,像是在安抚悲伤的小兽。
“去搜寻的人…还是没结果,是吗?”
他不语,她怅然一笑,“谢道长是个果决坚定的人,其实早在他跳下去那刻我就该死心了,这几日迟迟不肯放弃,只是不愿意相信。”
贺兰晟想了想,“他对你很重要,对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起叶薇和谢怀的关系,而上一次,也是因为谢怀为了叶薇可以不顾性命。他觉得自己对那个男人的感觉很奇怪,早几年不耻他祸乱朝纲、恨不得亲手诛之,后来发现自己和他竟爱慕着同一个姑娘,又变成了情敌,到最后,他们竟因为同样的原因携手合作,却害得他丢了性命。
叶薇视线飘到半空,仿佛陷入了久远的记忆,“很重要?当然。在这世上只有几个人是我宁肯自己死也不愿他出事的,其中就包括谢道长。无论是作为宋楚惜还是叶薇,我都亏欠他太多了…”
贺兰晟神色不变,“可他不希望你死。他希望你好好的,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新生,他希望你过得快乐。”
叶薇咬唇,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哽咽,“我知道…”
扣住纤腰将人往上拉了一点,他让她的下巴靠在自己肩膀,两人的脑袋抵在一起。唇边带着丝笑,他柔声道:“如果你实在很难过的话,可以这么想。也许他和你一样,发生了一段奇遇,以全新的身份活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在那里他可以随心所欲,可以将一切都重头开始,不会再有任何的牵绊。他会过得比从前更好。”
叶薇安静地听着他的描述,竟也投入了进去,“…也许,他还会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她会陪着他走遍漠北江南、看尽世间美景,让他不再寂寞。”
“恩,对。那姑娘兴许比你还要漂亮,谢飞卿有了她就再也不需要你了,我也能安枕无忧…”
叶薇“扑哧”一笑,唇角刚刚扬起眼泪就簌簌而落,她不再掩饰,揪着贺兰晟的衣襟埋头痛哭起来。这是自那夜西山后,她一次落泪,仿佛要把所有的悲痛都用哭声发泄出来。贺兰晟摸着她剧烈颤抖的肩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能够哭出来才是好事,之前那样默不作声地忍着,看得他真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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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以蘅这几日一直把自己关在含章殿内。宋楚恒死了,谢怀也死了,她最想杀的人却安然无恙。朝野对此议论纷纷,她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想法,只好每日下棋练字,沉默等待。
按照原本的计划,叶薇会被宋楚恒抓住然后诛杀,那么她就不会有机会说出书信的事,皇帝事后就算追查也不会想到她的身上。可是现在她活了下来,秋后算账、顺藤摸瓜,她知道自己逃不过。
他终于来了,却不是单独一个人,身边还跟着她恨之入骨的女人。叶薇眼神冷漠如寒冰,顺手便把一封信砸到她脸上,“物归原主。”
她没动,也没做徒劳的否认。败局已定,坦然面对还能保住最后的体面,她可不会像旁人那样痛哭求饶。
信纸晃晃悠悠落到地上,叶薇一脚踩了上去,“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会犯姚嘉若和宋楚怡那样的错误,没想到你竟如此冥顽不灵。与叛贼勾结,你就不怕陛下灭你满门吗?”
秦以蘅牙关紧咬。这一幕几日来早已在她脑中上演过无数次,唯一的不同便是她本以为来质问的会是陛下,却不料那人竟一言不发,任由叶薇对她撒野!
见她还是不说话,叶薇嘲讽地笑了,“哦,你一定是想着,陛下才拔除了左相一党,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又怎么敢再动你的父兄?没错,确实是这样。但他难道不能把这笔账记在心里,等到局势稳定后再发难吗?他又不是没这么做过。”
秦以蘅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你…”扭头看向皇帝,“陛下,此事全是臣妾一人所为,与我的家人无关。其实…其实父亲还劝过我,他让我不想再想着皇后之位,早些放弃…”
贺兰晟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听令尊的话,非要自蹈死路呢?”
秦以蘅双唇抿成一条直线,那模样倔强无比。贺兰晟忽然笑了,“说起来朕还没有夸过你,能看穿朕和天一道长的计划,还能设法找到逃亡在外的宋楚恒,给他送去消息,你很有本事啊。母后当年看中你,大抵也是喜欢你的本事,不过她若是知道你本事已经大到这地步,恐怕不用我说自己都会反悔了。
“这么多年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对不起你?你是太后选中的太子妃,我却硬要娶宋楚怡,你是觉得属于自己的位置被人抢了,是么?”
秦以蘅这回终于不再躲闪,迎上了皇帝的目光,“是,我才该是您的妻子。”
贺兰晟笑容更深,隐有嘲讽,“可在朕的心中,我的妻子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不是你。”
秦以蘅身子颤了颤,贺兰晟冷冷道:“漫说一切都还在商议,就算真的开始过六礼,纳征未成之前你都算不得朕的正室,又凭什么把朕看成你的囊中之物?真真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1章 结局
他言语无情,轻而易举就否定她多年的认知,秦以蘅的神情从震□□到屈辱,白净面皮也涨得通红。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婚姻之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他对宋楚怡那般亲自登门提亲才是被世人斥为荒唐的。她从来都不肯承认宋楚怡的身份,认为如果不是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皇帝必然不会这么对自己!她才是名正言顺!
可现在,他居然对她说她根本就不是他什么人?那她这么多年的坚持又算什么?!
攥紧了拳头,水葱似的指甲掐住掌心的肉,她道:“杀人还不过头点地,陛下这是专程来羞辱臣妾吗?你未免做得太狠了。”
“不,不是羞辱,我只是来告诉你事实,免得之后漫长的时光里你还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一味地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秦以蘅抬眸,面露惊讶。贺兰晟笑道:“对,最重要的事忘了说了,朕不会杀你。”
拉过叶薇的手,他道:“如果你要感谢,就谢谢阿薇吧。是她认为再怎么说右相也是国之肱骨,又向来忠心耿耿,他还活着朕却杀了他的女儿,未免太不给他面子。所以,朕决定换个办法处置你。”
秦以蘅眸色冷淡,“哦?敢问陛下打算怎么处置臣妾?”
“朕的掖庭还有许多空置的地方,我会给你挑一处安度余生。在那里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你可以慢慢地想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些什么。”
所以,是要将她幽禁一辈子么?
“当然,这个贤妃你也不用当了,朕不希望你死了之后还可以归葬妃园寝,继续碍朕的眼,所以会给你挑个更适合的身份。你且安心等着吧。”
说完这些,他转头看叶薇,“前朝还有事等着处理,你是和我一起走,还是待会儿自己回去?”
叶薇做了个恭送的手势,皇帝笑着弹了下她额头,看都没看秦以蘅便离开了。叶薇捏着纨扇轻轻摇了两下,“就剩我们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秦以蘅僵着身子问。
“杀人有什么意思?我向来认为,活着比死更加折磨,你想一了百了,我却不能让你如愿。”
秦以蘅冷笑,“你恨我,你竟这么恨我?为何,难不成在你心中,我比宋楚怡还要可恶?哦,我明白了,是因为天一道长吧。因为我的介入,他才会死于非命,你现在是想为你的情郎报…”
话还没说完,右边脸颊已经狠狠挨了一下,红印清晰。她不可置信,反手就想打回来,却被叶薇侧身避开。她怒意更盛,冲上去揪住叶薇的领子,“不要以为有陛下撑腰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如你这样无根无基又跋扈嚣张的女人,一旦色衰爱弛,就等着被那些恨你的人剥皮拆骨吧!还有你和天一道长的丑事,陛下全知道了,他现在不在乎,焉知将来会不会在乎?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得到报应的!”
叶薇回以一笑,“可惜在我得到报应之前,你已经身在无间炼狱了。贤妃娘娘,可怜你在后宫呼风唤雨多年,以后却只能蜷缩在最肮脏的角落,卑微无助地活着了。本宫真的好同情你。你放心,他们不会杀死你的,在尝尽受人践踏的滋味前,我不会让你死的。”
秦以蘅被她预言似的恐吓激得浑身一抖,宫人终于上来把两人分开,秦以蘅身子发软,坐到在地上。叶薇整理好凌乱的襟口,居高临下道:“好好珍惜最后这几天吧,贤妃娘娘。毕竟以后的日子,这种场景也只能出现在梦中了。”
这里是金雕玉砌的含章殿,曾经成就了一代废后的复位传奇,眼前的女人试图重复这一壮举,却最终失败。叶薇最后再看了她一眼,女子神情灰败,再无从前母仪天下般的尊贵与从容。
终究是堕入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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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琳充仪沈氏在漪兰殿中毒暴毙,原因是误食了宫娥准备给颐贵妃的点心。颐贵妃与琳充仪向来亲如姐妹,此番自然悲痛不已,皇帝更是愤怒,下令严查。层层线索追下去,发现下毒者乃含章殿宫女,拷问之后宫女承认,自己是奉贤妃娘娘之命给颐贵妃下毒,却不料点心竟被琳充仪吃了。
消息传出,朝野震惊。贤妃秦氏素来名声极好,谁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然而仔细一想,又能够猜出原因。陛下对颐贵妃的宠爱众人都看在眼中,册封为后眼看就是早晚的事了,贤妃若不甘心再次被夺尊位,铤而走险也很合情理。只是可怜了右相大人,一世英名注定要因为女儿抹上黑点。
然而皇帝之后的处置却出乎众人意料。贤妃并未被处死,只是贬为庶人、打入永巷,琳充仪被追尊为琳妃,沈氏一族世代恩荫,以慰琳妃在天之灵。
右相秦岱川对此感恩戴德,连上三封奏疏叩谢皇恩,陛下收下了奏疏轻言细语地安慰了他,称不会因为秦以蘅的事影响君臣感情,让他大可放心。
轰轰烈烈的下毒事件就这么收了场,秦以蘅以庶人的身份被锁入永巷,永无翻身之日,没有人猜到这一切不过是君王演给全天下的一场戏。而在事情发生的一个月后,叶薇出现在煜水之畔,送别“暴毙而亡”的沈蕴初。
天清云淡,煜水潺潺流淌,有落花漂浮其上。微风吹动姑娘们的鬓发,拂上脸颊似温柔的抚摸,叶薇拉着沈蕴初的手,“今日一别,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你一切小心。”
“表姐也是,宫里不比别的地方,虽然有陛下护着,你也不可大意,别让那些人算计了你。”
“我这么聪明,你应该担心那些想算计我的人。”
沈蕴初轻笑,“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叶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宁城这两年恐怕还不能回去,你准备去哪里转转?”
“天大地大,去哪里都好。”沈蕴初举目望向远方,唇边挂着柔和的笑,“我这几日一直在想,既然我们没找到谢道长的尸骨,那么他也许就还活着,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反正我也没别的事情,不如踏遍万水千山,也许某一天,就和他不期而遇了。带着这样的念头,就觉得前路漫漫也充满了希望,孤身也不惧怕。”
叶薇羽睫垂下,“我也盼着你们能够重逢。”
“对了,有样东西要还给你。”从袖中抽出一管绿笛,“那天晚上在崖边,你晕过去了,我看到笛子躺在地上,就捡起来了…”
那个永不能忘的夜晚,她握着熟悉的竹笛站在崖边,前面便是万丈深渊,她知道心中视若天神的男人已经葬身其中,那一刻,恨不得跟着跳下去。
叶薇抚摸着笛子玉般莹润的表面,“这是他的东西,你留着做个念想也挺好,为何要还给我?”
“我本来也这么想的,偷偷带走,谁给不告诉,等我逃之夭夭了,你再想找我追讨也不行了。可后来看到上面的字,终于明白这东西只能属于你们两个,我抢不走。”
笛子尾端是潇洒的篆书,叶薇轻轻念道:“若水…”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如果早知道之后会发生这么多事,她根本就不会送这管笛子,更不会刻这两个字。
没有这日日夜夜提醒,他会不会就能试着遗忘,会不会就可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
“蕴初,你有怨过我吗?如果不是因为我,谢道长也不会…”
沈蕴初沉默片刻,不答反问,“表姐,你知道他为何给自己取道号‘天一’吗?”
这个问题叶薇从没想过,不由道:“为何?”
“《易经》有云,‘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一…便是水的意思。”
叶薇睁大了眼睛,因为这个答案陷入了震惊。
天一。若水。
她从没想过二者的关系,可原来…
“现在你明白了吗?这世上之所以有天一道长,只是因为一个人,他的若水。他以你的名为名,为了你成为天一道长,也为了你杀死天一道长,从开始到结束都始终如一。我没什么好责怪的,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就好像我为了他抛弃一切来到煜都一样,旁人也没资格因为这个去责怪他。
“其实我很庆幸,毕竟到最后,我们都求仁得仁。”
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叶薇紧握着绿笛,仿佛穿过澄澈河水、岸边绿柳再次看到了记忆中的青年。
多年前的西山道观,那个少女透过梨树枝桠看到青年含笑的面庞时,怎么也没料到他们会是这样的结局。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青衣潇然,终究成为了世人口中的传说,而被他影响了一生的人唯有将那些美好织成锦缎,缝入自己的生命。
然后期盼着万水千山,终有重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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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蕴初离开的半个月后,琳妃沈氏的棺椁也葬入了泰陵妃园寝,叶薇了结了一件大事,开始专心照顾前阵子被忽略的弄玉。
如今的后宫再无可以与她抗衡的妃嫔,大权在握加上皇帝的宠爱,她成为了真正的后宫第一人。不仅如此,因为这几年妃嫔死的死废的废,六宫颇为冷清,而今年原本是家人子大选之年,却因为许多事情被陛下取消,说是推迟到明年。
旧人凋零,新人没有,颐贵妃专宠君前也不稀奇。叶薇每日照顾着小弄玉,听妙蕊把外面的传闻跟笑话似地讲给她听,也觉得颇为有趣。
叶薇本以为惊心动魄的日子才过得迅速,没想到平静如水的时光竟也流逝得悄无声息,等她惊觉才发现已经八月初一,宋楚惜的生日到了。
贺兰晟说过,会给她过两个生辰,还会在今天送她一份特别的寿礼,叶薇期待好久了。
用过早膳陪弄玉唱了会儿歌,小家伙已经开始学走路了,叶薇托着她的小胳膊,看她迈着两条肥肥的小短腿,笨拙地在厚厚的地衣上走着。一不小心腿软了,她连忙提好了她,免得小公主摔到地上发脾气大哭。
等她玩累了去睡觉,叶薇才抽空去了永乾殿,皇帝不在,高安世却等在那里。她问道:“陛下呢?”其实是问寿礼呢?
高安世赔笑,“陛下…他在昭台馆…”
这名字有点陌生,叶薇思索了下才想起来昭台馆下面是什么地方,“他在冰窖?”
“是…”
“他在冰窖做什么?”
“陛下有点想不通的事,所以去做做冰雕,整理下思绪…”
叶薇狐疑地看着高安世,忽然顿悟,“他不会是没想出要送我什么特别的大礼,所以跑去找灵感了吧?”
高安世哑然,形同默认。
叶薇无语,这人也真是的,没准备好就不要说大话啊,日子都到了居然去现想。以后一定要把这事儿告诉弄玉,好好嘲笑他!
打定主意,她道:“我还是过去找他吧。想不出来就算了,别大夏天染了风寒,回头还不好治。”
坐肩舆到了昭台馆,比起别的地方的炎热,这里实在是阴凉,叶薇循着记忆绕过宫殿,果然看到一道斜坡,尽头是关闭的朱红小门。她走上去想扣铜环叫门,却发现根本没有关实,一推就开了。
叶薇只惊讶了一下便推门进去,台阶又长又窄,两侧的墙壁依然冰凉潮湿,越往下走越明显,等走完最后一级台阶,眼前也豁然开朗。
冰窖还是以前的样子,有序地摆放着或大或小的冰块,都被切割成了工整的方形。冰垛子上摆放着滚圆的夜明珠,蓝幽幽的光映照在冰块上,再被折射到四周,让这里不至于那么黑暗。
叶薇叫了两声子孟,没人答复,她开始觉得不对劲。顺着冰垛子之间的小道往前走,目光也在四处张望。或许是周遭太安静,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居然也跟着紧张起来,就好像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
终于走到小道尽头,她脚步猛地停住,呆呆地望着前方。
寒气弥漫的冰窖中央,有女子安静伫立,长眉凤目、含笑薄嗔,广袖飘到半空,右手捧着一颗蓝幽幽的夜明珠。叶薇捂住嘴,睁大了眼睛看着女子的面庞,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那是…宋楚惜?
有温暖的手掌从后面握住了她的肩头,男人声音低醇若陈年美酒,“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叶薇猛地回头,“这座冰雕…是你做的?你做来送给我的?”
“当然。”他温柔抚摸她的黛眉,“我说了要送你一份大礼,自然不能食言。”
“可,可你怎么知道我原来长什么模样?那晚在西山,你不过看了我那么一会儿…”
不到一个时辰的相处,就能雕刻出这栩栩如生的冰雕,实在是匪夷所思。他怎么办到的?
贺兰晟低笑,“有那么一会儿就够了。你的模样这些年我早就幻想过无数次,那晚西山一见,所有想象都化作现实,足以让我刻入心中,铭记终生。”
眼眶越来越热,她拼命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他再次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喜欢吗?”
“喜欢,不能更喜欢了…”她用力点头,终于放弃作无谓的抵抗,投入他的怀中,“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你送我这个,我很开心,非常非常的开心!”
贺兰晟拥紧女子柔软的身体,鼻尖萦绕着她熟悉的香气,混在冰窖内的彻骨寒气中,让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雪山之巅。迷途的少年听到飘渺的歌声,满怀期待地走过去,以为会看到传说中勾人魂魄的妖物,可事实上,却是故人归来、音容不改。
“我把宋楚惜留在这里,就好像我们的前世,都留在这里。以后的日子你是叶薇,我是贺兰晟,我们会长长久久地相伴,永不分离。”
叶薇闭着眼睛笑,泪水却还是顺着脸颊滑落,“好,阿薇和子孟彼此相伴,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因为有考试要准备,所以会休息一段时间,同时尽量多攒点下篇文的存稿,十万以上最好!阿笙的下篇文是都市言情,讲娱乐圈的,大叔萝莉最萌年龄差o(*≧▽≦)ツ 已经开了文案预览,妹子们要是想看就去提前收藏一下嘛,害怕你们把我忘记了!

第152章 番外——来客
贺兰仲宣觉得很苦恼。
今早出门的时候,安夫人非常严肃地叮嘱了他,路上要好好陪着母后,到了佛寺要守规矩,不要冲撞了高僧和菩萨,最最重要的是,务必、一定、千万要盯紧姐姐,不准她胡作非为!
安夫人一直对他很温柔,就没提过多少要求,所以贺兰仲宣觉得很愧疚,因为这唯一的一次,他却注定要辜负安夫人的期望。
这是禅房外的一株大树,五月的天阳光明媚,穿过茂密的枝叶射|进来,头上很快就出了层薄汗。他仰着头,尽量压低了声音问道:“姐姐,你究竟看到了没有?看够了就下来好吗?我们要被侍卫发现啦。”
树叶抖了几下,被一双白嫩的小手拨开,露出个粉面桃腮的小姑娘,正是十岁的弄玉。她皱眉看着弟弟,不满道:“你不要催我啊!母后和她的客人都躲在屋子里,我要等他们出来才能看到啊!”
贺兰仲宣急了,“你还等他们出来?等他们出来我们就跑不掉了,晚上回去一定会被父皇责罚的!”
弄玉眼珠子转了转,“胆小鬼,你要是怕就自己走啊。我才不害怕,父皇最疼我了,才舍不得责罚我呢!哼!”
贺兰仲宣沉默片刻,果真转身准备离去,弄玉眉毛一挑,声音也跟着拔高,“贺兰仲宣!”
小郎君站住,半晌转过身子,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我再问你一次,下不下来?”
弄玉换上个讨好的表情,谄媚极了,“仲宣,我的好弟弟,你可是答应了姐姐的,要陪我一起来看秘密,现在怎么能反悔呢?你放心,一会儿无论姐姐我看到什么,都会原样讲给你听,好吗?难道你就不好奇,母后神神秘秘到迦叶寺来是为了什么?”
贺兰仲宣表情松动,弄玉知道成了,得意地挑了挑眉头,“那好,现在你继续守在那里,有人来了就给我报信哦!”
眼看着二姐又藏到了叶子中,贺兰仲宣深沉地叹口气,开始埋怨安夫人交给自己这样的任务。委实艰巨了些。
如今已是延和十六年,十几年的时间足够今上革除积弊、肃清朝纲,就连先帝最推崇的道教也逐渐失去影响力,民间越来越多的佛寺兴修起来,百姓也有了更多的寄托心愿的去处。
贺兰仲宣是在弄玉两岁时出生,那时他的母亲已经是皇后,作为皇帝即位多年后的第一个儿子,还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整个王朝都为他的诞生而庆贺,父皇更是在他五岁时将他立为太子,册封仪式之盛大,差点把他累趴下去。
然而纵使拥有无比尊贵的身份,以及全天下百姓的崇敬,贺兰仲宣还是有应付不了的人,就是他那个被父皇捧在掌心宠爱着长大、以至于养成无法无天性子的嫡亲姐姐!
一次又一次,他快被她玩死了啊!
就好比这一回,她提前半个月得知母后会在今天来迦叶寺上香,于是磨破嘴皮、硬是求着父皇答应让他们俩同行。他听到消息那刻就知道她一定不安好心,果不其然,昨天夜里她就悄悄潜入他寝殿,将被窝里的他拖出来,满脸深沉地握住了他的手。
“仲宣,这个宫里,我只有你一个弟弟,你也只有我一个姐姐,我们是最亲近的,对不对?”
他沉思片刻,也换上了深沉脸,“说吧,这次要干嘛?”
弄玉拍拍他肩膀,嘉奖他的上道,“明天母后要去迦叶寺上香,我偷听到她和安夫人的谈话,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客人要来,母后是去见他的。我还听到她们提起咱们俩,安夫人问母后要不要让我们去见见客人,可是母后拒绝了。”
他说:“所以?”
弄玉眯了眯眼睛,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所以…”
所以现在,他们甩掉了宫娥宦官,顶着大太阳躲到这里,千辛万苦地偷窥。
贺兰仲宣耷拉着肩膀,想着再这么下去日子没法过了,姐姐你还是快点长大,然后嫁出去吧!
大树上忽然传来声音,弄玉催促道:“出来了出来了,母后他们出来了!仲宣你快躲起来!”
贺兰仲宣连忙藏到大树后,弄玉骑在粗壮的枝干上,伸长了脖子朝院子中望去,眼神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星。
这是迦叶寺最好的禅房,白墙黑瓦四面包围,僻出个小院子,中间种植了桃树绿竹、秋菊腊梅,一年四季总有景致可看。因是来礼佛,母后的打扮也很素雅,秋香绿襦裙外罩琉璃白大袖衫,正侧着头和身边的人讲话。
弄玉托着下巴,看得有点呆了。宫里的人都说母后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所以父皇才会对她一往情深,这么多年来冷落六宫,从不宠幸别的娘娘。可兴许是看习惯了,弄玉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这一刻,她眉眼含笑、暖意融融的样子真的把她惊住了。
母后她,好像很开心啊…
她来这里,究竟是见什么人?
像是感应到她的困惑,母后忽然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望过来。虽然确信自己藏得很好,可弄玉的心还是猛地一跳,下意识觉得自己被发现了。她抓紧了树干,紧张兮兮地与母后对视,然后就看到她微微弯唇,冲自己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
“啊——”
稚嫩的尖叫声传出,是弄玉因为太慌张,一不小心从树干上摔了下去。耳边风声呼呼,她还来不及扑腾两下,就感觉身子被人接住,有力的臂膀揽在背后和腿窝。
“公主殿下。”
她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气,贺兰仲宣跑到旁边,迭声问道:“怎么样,没事吧?二姐,你没事吧?”
接住她的人是母后的贴身侍女,身手可比御前侍卫,父皇专门训练了来保护母后的。她挣脱她跳到地上,也不理睬焦急的仲宣,反而质问那侍女,“你怎么这么及时?你知道我在这儿?”
侍女不答话,院子的木门推开,母后仪态优雅地走过来,“不然你真以为宫中的侍卫是当摆设的?你这么个笨手笨脚的小丫头在这里胡闹这么久,都没一个人发现?”
弄玉很懊恼,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一开始就在别人的注视下,最后还闹笑话被人给救了!这么丢脸,姐姐的威严都没了,以后还怎么使唤仲宣啊!
母后还是笑吟吟的,可表情之下却又藏着严厉。弄玉心头一跳,想着坏了,这回闯这么大的祸,父皇还能饶了她,母后可半点不留情啊!她不要被打手心!
小机灵鬼眼珠子一转,已经换了副可怜巴巴的神情,耷拉着脑袋,凑过去抱住母后的大腿,“母亲,刚刚那棵树好高啊!玉儿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快吓死了!呜呜呜,母后你摸摸玉儿的手,是不是吓得汗都出来了!”
叶薇听着女儿的娇声软语,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这孩子的性子随了谁,居然是这样一个混不吝的小魔王,这么多年来每每闹得人头疼。她和贺兰晟讨论过这个问题,说总不能由着她野下去,可他却觉得女儿又不用继承江山,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何必管她?他们在时有他们庇护,他们不在了还有仲宣,就算是将来找驸马,也必须挑一个脾气好能包容的,好好伺候公主,让她一辈子都能随性自由。
叶薇看着宠女儿宠到失去底线的夫君,放弃了和他沟通,从此扮演起了严母的角色。
“皇后娘娘…”木樨轻声唤道,叶薇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走神了,低头一看,小鬼头还抱着她不撒手。她拍拍她脑袋,没好气道:“好了,这次就放过你,不要装可怜了!”
弄玉欢呼,立刻乖乖站好,仲宣走过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主动认错,“是儿臣不好,才让姐姐受到惊吓,母后请责罚儿臣吧。”
叶薇笑着刮了下他鼻子,“今天也不怪你。”
弄玉看她脸色好,胆子也大了,笑嘻嘻地问道:“那母后,您刚刚是和谁在里面啊?玉儿…玉儿可以看看吗?”
叶薇说:“你想看?”
弄玉立刻点头,小鸡啄米一样。叶薇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点了点头,“既然你想看,那好吧…”
弄玉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叶薇朝身后唤了一声,“妹妹,你出来吧。”
一青衣女子走木门后走出,素手执笛、轻纱遮面,踱步到两个孩子面前。叶薇说:“这是弄玉,这是仲宣,他们为了见你都差点爬墙了,可见你面子之大。”
青衣女子眼睛一弯,似乎是笑了,她弯下腰,凑近看两个孩子,弄玉这会儿反倒局促了,抿着嘴没有主动说话。女子看了他们一会儿,轻声说道:“我离开的时候,弄玉还是个小婴儿,仲宣还没出生。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真快。”
她的语气又是喜悦,又是伤感,仲宣听得有些奇怪,主动问道:“这位夫人,您是?”
青衣女子一愣,转头看向叶薇,她朝她点了点头,女子这才转过来,拉起了弄玉和仲宣的手。
“夫人?”
沈蕴初握着他们的手,眼神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无限怜爱疼惜,“好孩子,我是你们的姨母。”
作者有话要说:过了三个月才放出番外,久等了大家!鞠个躬,么么哒!番外应该还有一个,让阿薇和子孟出来甜蜜甜蜜!
最近写新文写high了,再写古言都差点找不到感觉,为了写这里还特意把前面的内容读了一遍,最后的感想是——谢道长真是太帅了!o(*≧▽≦)ツ 我看到他抱住女主那里心跳居然加速了,只恨自己居然没安排他和妹子的亲热戏,在心里怒骂作者“你坑爹呢”…【一股亲自上阵睡道长的冲动,自己被自己坑,也是第一次,醉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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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番外——静好
用完晚膳,又陪着孩子们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仲宣和弄玉终于累了,被宫人带回去歇息。贺兰晟也松了松肩膀,问道:“今天去迦叶寺谈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叶薇走到后面,主动替他敲背。贺兰晟享受地闭上眼睛,唇边也勾出一抹笑,“蕴初不肯回宫?”
“恩,她说不方便,不想回来。反正迦叶寺里也清静,所以我让她在那里住下,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那她有没有跟你讲,这些年在外面都过的怎么样?”
叶薇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下来,从后趴上他肩头,步摇上垂下的璎珞轻轻打上他的耳朵。下午在迦叶寺见到沈蕴初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这是隔了十年后,她们姐妹的再次重逢。
檀香阵阵的禅房内,她一身青衣、身段窈窕,背对着她欣赏墙上的老君图。听到开门的声音,才慢慢转过来,玲珑妙目、白皙面庞,依然是年轻美丽的模样,却又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叶薇唤了声“蕴初”,她摘下面纱,眼眶发红,落下一滴泪来。
“表姐…”
叶薇本以为,多年的漂泊会让她找回少时的桀骜,可没想到岁月流转,她竟变得平和与淡然。
“还不是修道修多了,连性子也跟着转了。”听她这么评价,沈蕴初笑道,手中还在为她煮茶,“说起来,这十年我倒有五年是住在道观里,跟着各地的道长参悟修行,着实学到了不少东西。若韵妃娘娘还在世,恐怕也要夸我一句虔诚。”
叶薇问:“你怎么跑去道观里了?早些年也便罢了,天下人都好这个,可陛下如今兴佛寺弘佛法,你却要反着来了?”
“谁管陛下推行什么,我只照自己的心意办事。”
她这口吻叶薇很喜欢,赞同点头,“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理会旁人,更不用理会陛下。真出了事,还有表姐护着你。”
两人相视一笑,那股默契仿佛不曾被十年的光阴阻隔。沈蕴初递给叶薇一杯茶,她握在手里,轻轻问道:“那你,可有他…”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彼此却心知肚明。沈蕴初沉默片刻,淡淡道:“没有。”
叶薇黯然。
当年沈蕴初离开,说纵然希望渺茫,也要尽力一试,也许老天垂怜,就让她和谢道长重逢。叶薇当时嘴上不说,心里也存了微弱的期盼,也许真能让她找到…
可终究是她们痴了,天大地大,他又生死未卜,要找到谈何容易?
“我这些年走了很多地方,江南漠北、东海西域,通通都去了。每到一处,只要有道观,我都会去参拜,去借住。虽然他说过不喜欢当道士,但我总觉得,如果他还活着,一定还是会住在离道君最近的地方。”她短促一笑,“其实也可能是我想错了,但错了就错了吧。毕竟除了这个,我也没有别的寻他的法子了。”
于是漫长十年,就在漫无方向的寻找中流失。当中真的有几次,被她打听到附近出现过与描述相似的人,可每次急匆匆赶去,等着她的却总是失望。最初还曾焦急、失落,到后来,就慢慢看开了。她不再抱着一定要找到的念头,只将寻找当成习惯,一切听凭老天安排。
她拜他拜过的神,读他读过的书,夜雨霖霖时倚窗吹笛,黄沙漫天时策马扬鞭,终于,将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
叶薇眼眶酸涩,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蕴初,别难过了。”
“难过的日子都过去了,我早就好了。明明是你不要难过才对。”她抿唇微笑,容颜美得不真实,“表姐,你相信吗?时至今日,我依然不后悔的。能遇上他,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事情,付出一切去交换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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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蕴初在煜都住了三个月,虽然最初不愿意,但在叶薇的劝说下,后来也答应入宫陪伴她一阵子。仲宣和弄玉都是聪明的孩子,那日在迦叶寺就清楚这位夫人是他们的姨母,但宫中相处,他们从未当着外人的面说漏嘴过。沈蕴初非常疼爱这两个侄儿,那程度仿佛在和贺兰晟比赛谁更纵容孩子,具体表现在她居然亲自教弄玉舞剑,叶薇偶然撞上后整个人都愣了,竹箭劈过来都忘了躲。
当晚贺兰晟专程过来看笑话,“听说弄玉又惹出麻烦了?让朕看看,伤到了没?”
叶薇打开他的手,“她那个性子,哪天不惹麻烦?第一次见蕴初就是从树上掉下来,现在又跟着她学武功,简直要把身边的宫人都折腾死。”
“别生气,别生气。我一会儿去教训她!”
“我生什么气?你要当你的二十四孝父皇,倾举国之力去宠着她,我能说什么?”
贺兰晟忍不住笑起来,“听这话,皇后娘娘怨念很深啊。怎么,难不成还吃起女儿的醋了?再说了,朕哪有倾举国之力去宠她?朕明明是倾举国之力来宠你…”
他暧昧地吹了口气,抱着叶薇就亲下去,她惊叫一声,还是被他在下巴处咬了一口。叶薇被压在地上,又好气又好笑,身上的人很沉,她推了推他胸膛,他却死乞白赖不肯动弹。
“起来啦你!重死了!不要…不要闹了!”
他就着这个姿势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是我不要闹,还是你不要闹?都这么晚了,你还要我起来?”
话里暗示意味这么重,叶薇挑挑眉毛,伸手勾住他脖子,“说得也是哦,都这么晚了,确实不该再叫陛下起来的。”
他眼睛眯起来,笑得志得意满。她嘴唇红润丰盈,带着幽幽的香气,一点点靠近。贺兰晟注视着她,等待接下来的软玉温香、*蚀骨,可没想到美人忽然张嘴,毫不客气地在他下巴上咬了一下,痛得他叫出了声。
“叶薇你…谋杀亲夫啊!”他坐直身子,叶薇拍拍双手,满意地发现即使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没有宫人进来察看。他们都习惯了。
“陛下言重了,臣妾岂敢?”
贺兰晟冷笑,“你胆子这么大,还说什么不敢?等着吧,明天我带着这伤口去上朝,看看臣工们会怎么想你这位皇后娘娘!”
叶薇现在也有点后悔了,主要是举国皆知,后宫就她一人得宠,这损伤龙体的罪过想推给别人都找不到对象。可他实在太气人了,咬这一下完全是遵从内心的渴望,不后悔!
他盯她一会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换了个姿势把她揽到怀里,“我们好像为这个问题吵过好几次了?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你想怎么管教弄玉就怎么管教她,我又不会阻止你。”
“可是你妨碍我了。”叶薇皱眉,“你那么纵容着她,她就不会把我的话当回事,也不会懂事。我可不希望她长大个变成飞扬跋扈的公主,仗着权势胡作非为!”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拨弄着她的头发,“弄玉虽然任性,但她是个好孩子,你的那些担心不会实现的。”
叶薇抿抿唇,有些事情她自己都不愿意说出来,可自从经历了宋楚怡的事,她就明白权势鼎盛之家要宠坏一个女儿实在太容易了。弄玉是她最心爱的女儿,她不愿拿她和宋楚怡作比较,可心底深处却总担心她这么下去会长歪了。
贺兰晟沉默片刻,语气也难得染上了惆怅,“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左相不是个好父亲,你从小就没被父亲疼爱过。其实我也一样,咱们是同病相怜。所以我看着弄玉,就想把我们缺失的东西补偿给她。她是你拼了性命生下的女儿,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原该享受天下最好的一切。这是我的私心,却让你为难了。”
叶薇神情微动,他搂紧了她,吻上她额头,“我只是想当个好父亲。”
她任由他抱了自己一会儿,才轻笑道:“可是你做过头了,真正的好父亲也不是这么当的。”
他挑眉,“哦?你又知道了?”
“至少比你知道得多。”
他蹭蹭她鼻子,无限亲昵,“那你教我,咱们一起学,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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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一觉醒来,还打算去找姨母学剑术,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姨母却拒绝了她。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连父皇也叛变了,不再在自己被母后责罚时出手相救。小伙伴们都离她而去,弄玉觉得很崩溃。
仲宣同情地拍拍她肩膀,“别难过了,你想想我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心里也许就舒坦了?”
“才不舒坦!”她凶巴巴道,“父皇昨天还训斥我,不许我穿着裙子爬树,说没有身为皇族仪态。他怎么不看看自己有没有仪态?下巴上带着伤去上朝,宫人们都说是…是母后弄的!”
说完这个猛料,姐弟俩都陷入了沉默。仲宣虽然是弟弟,却一直是像哥哥那样宠着弄玉,实在看不得她这样生气,“其实,还有个办法的。我觉得父皇母后之所以来管你,还是因为他们太闲了,要是再生个弟弟或者妹妹,他们就没工夫教训你了。恩,你今年生辰就许这个愿吧,也许菩萨就帮你实现了呢!”
弄玉眼睛亮了一瞬,然后又暗下来,“可是我之前听安夫人说过,母后在生我还有生你的时候,都吃了很多苦,好像还很危险,所以父皇就不乐意了。还有哦,他说生孩子要等太久,太烦了…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又不是他来生孩子,母后都不烦,他烦什么啊?”
仲宣也不明白父皇烦什么,只是为这唯一的路子也被堵死而遗憾。轩窗外凉风阵阵,寝殿内,两个小孩为不同的问题眉头紧锁,十分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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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处宫殿内,叶薇从腕枕上收回手,问道:“所以,这次是真的有了?”
安傅母点点头,虽然有担忧,但更多的还是高兴,“是真的。若水你要是还不放心,一会儿御医过来了再仔细诊治一番。真是太好了,我就觉得这宫里只有两个孩子太清静,如今总算如愿以偿。”
叶薇笑着对沈蕴初道:“之前仲宣出生你错过了,这一次可不许再走。必须陪着我,看我把孩子生下来,知道吗?”
沈蕴初道:“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又有个好侄儿出生,我这个当姨母的当然要等着了。啊,陛下还不知道这事吧,表姐晚上告诉他,陛下一定很高兴。”
叶薇表情瞬间变得古怪。她想起怀仲宣那次,守身如玉到暴躁的某人在看到是儿子后长舒口气,坚定道:“有两个就够了,再也不想受这种苦。”
当时她躺在床上,哭笑不得,想着这人说话也实在任性。可没想到之后整整八年,还真如了他的意,她居然一直没能怀上。如果不是太医说是她身体的问题,她还真怀疑是他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其实她明白,那些话不过是拿来逗她玩的,事实上他只是担心。毕竟两次生产都颇为凶险,他嘴上不说,心里也实在怕了。
她抚摸着肚子,感受着时隔八年后又一个天赐的礼物,有心回忆第一次怀上弄玉的情景,却惊讶地发现那些记忆是那么久远。原来不经意间,已经过去了十年。这样安静流淌的岁月,终于让她淡忘了波折磨难的前世,还有那些殚尽竭虑、谋划算计的日子。
“他吗?他不一定会高兴哦。”叶薇勾唇一笑,语气非常洒脱,“不过,我想生就好了,管他高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