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薇点点头,“贾康,你带她下去,把本宫的喜好忌讳都交代一下。”
他们离开了,叶薇这才拿起个银调羹,从莲形小瓷碗里舀酥酪吃。那酪里面加了糖,抿到嘴里甜甜凉凉的,让叶薇想起小时候安傅母做过的乳酪,也是差不多的滋味。
但有些东西还是不同的。
她是想要木樨当她的丫鬟,但那是要她亲自确定她忠诚可信。如今皇帝就这么把人塞过来,她哪怕再欣赏她,也不敢真的用她。
还有他这个举动,是单纯考虑到她身边少了个掌事宫女,所以挑了个曾被她青眼有加的送来,还是别有用心呢?
蕴初的事至少给她提了个醒儿,既然她会因此产生警觉,怀疑她可能就是宋楚惜,那么同样听到这话的皇帝有没有可能生出怀疑呢?
她忐忑不安,可结合皇帝最近的各种行为,又觉得实在不像。他如果真的怀疑她是宋楚惜,按照他的性格应该来找她试探抑或直接质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着她的面去捧宋楚怡。
他说除夕那晚,他看到宋楚怡就想到了楚惜,所以,当时他的注意应该都在宋楚怡身上,不会像蕴初那样,还有工夫去思考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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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上次落水,沈蕴初生了几天的病,差点惊动了侍御医。叶薇对此还专门嘲笑她,“我以为这宫里面就属我身子最弱,没想到我没病,你反倒病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和蕴初正顺着宫道散步,对方回了她一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我,还不都是你害的?”
“怎么能是我害的呢?是你自己往湖里跳,关我什么事?”
“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往湖里跳?凡事得追本溯源。”
叶薇扬眉而笑,琉璃白的衣袖被风吹得飘飞起来,笑颜如春花般盛开。这一刻,清雅与艳丽竟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沈蕴初看得呆了,回过神后忍不住黯然。表姐原本便生得比她美,经历了一次生死,身上的气质更加蛊惑人心。她就像光华潋滟的夜明珠,哪怕只是静静地摆在那里,也会吸引周遭人的注意。
也唯有这样的她,才配得上那个人。
“你…是怎么想的?”
叶薇诧异,“什么?”
“以后的事,你是怎么想的?是安心留在这里侍君,还是…”
叶薇垂眸,手指微微蜷曲。自从知道她的身份,这还是蕴初第一次提起将来。她知道她一定会问起,却始终想不好该如何跟她交代。这宫里有她放不下的东西,可外面的天高海阔一样吸引着她,以至于左右徘徊、无法抉择。
“你光问我,自己呢?你跟我一样不喜欢这里,有考虑过以后吗?如果你想离开…”
“你不要管我,管好自己就行了。如今的局势,要同时救两个人脱身已是不易,若再添上我,只会把最后的生机都扼杀。”她握住她的手,“我们姐妹之间,有些话不用明言,我知道你都懂。所以,就算是为了妹妹,为了…你别再犹豫了,好不好?陛下他,不是你的良人。”
叶薇被她握着,指尖冰凉。她挣扎片刻,刚想开口,视线却越过沈蕴初的肩头看到了后面。
“那是…”
沈蕴初随之回头,只见宫道的前方,衣饰淡雅的宋楚怡伴着个华衣妇人静静站着,身后则是声势浩大的仆从。
叶薇只短暂地看了下宋楚怡,便把视线转移到那妇人身上。
四十来岁的年纪,保养得宜、高贵美艳,她和曾经的吴国大长公主一样拥有天之骄女的气度,乍一看会以为没什么区别,但叶薇清楚地知道,这两人是不一样的。
左相宋演的续弦、宋楚怡的生母、她曾经的继母,魏国夫人白氏。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写出来肯定超过十二点了,所以大家千万别刻意等!明早起来看也是一样,不然阿笙会很愧疚的!么么哒!
第119章 白氏
白氏这个国夫人的身份是在宋楚怡封后时得的,后来女儿被废,她却没有受到牵连,依然高高在上。此刻瞧着那明紫的朝服,叶薇不自觉想起上一世的情景,她是掌握后宅生杀大权的主母,而她纵然身为嫡长女,也不得不仰她鼻息。
那时候,她可没少在这女人手上吃苦。宋楚怡和她不对付,但那时候到底还小,想不出太狠毒阴谋算计她。可如果有这个母亲在背后帮忙,哪怕她再提高警惕,也难免调掉入圈套。
那次永生难忘的湖边长跪,始作俑者就是这位白夫人。
沈蕴初也认出了她,和叶薇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动。魏国夫人浅笑吟吟,主动走上前来,“颐妃娘娘,琳充仪,今日真是凑巧,居然能碰见两位。”
叶薇不搭话,沈蕴初便代她周旋,“魏国夫人有礼,本宫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还有宋娘子,许久不见,娘子一切可好?”
宋楚怡脸色苍白,面颊依然消瘦。沈蕴初本以为现下局势对她如此有利,她该春风得意才对。可事实上,她看起来并不开心。
“有劳琳充仪惦记,我很好。”
沈蕴初点头,“如此本宫便放心了。不过这非年非节的,魏国夫人还特意入宫,是专程来看女儿的吗?”
魏国夫人笑道:“陛下天恩眷顾,知道我们母女许久未见,破例准我入宫。再加上楚怡前阵子感染了风寒,陛下担心她的身子,还让我陪她在外面走走,宽宽心。”
沈蕴初听得心头冒火,假面具都快挂不住了。一旁的叶薇却轻松地笑起来,“原来如此,陛下对宋娘子当真是关怀备至啊。兴许再过不久,本宫就得恭喜夫人、恭喜宋娘子了。”
宋楚怡和沈蕴初都微微一愣,魏国夫人却笑容和煦,仿佛什么都没听懂,“颐妃娘娘说笑了,到了如今的地步,还能有什么喜事?我只盼望楚怡的身子能快些好,别再给陛下添麻烦了。”
“阿母,女儿有些累了,我们回吧。”宋楚怡淡淡道,神情当真透出股疲惫。
魏国夫人朝叶薇二人点点头,“那我们便先走了,不打扰二位娘娘赏景游园的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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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成安殿后,沈蕴初将所有人赶下去,恨得几乎要扯断手中的绢帕,“不过是一个废后,居然在后宫中行动自如,连亲娘都接进来了,陛下究竟在想些什么?这般大度,难不成他还真要学晋宣宗皇帝?呵,宋楚怡想当章献皇后第二,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见叶薇沉默,她越发上火,“看到这情况,你还做不出决定?陛下如今把那个毒妇捧在手心里,何曾值得你留恋半分?表姐,你别再犯糊涂了!”
“蕴初,我留在宫里不单单是因为陛下,你难道不明白?左相也好,魏国夫人也罢,再加上那个倒而不死的宋楚怡,都是我不愿意走的原因。我觉得,老天让我以叶薇的身份重新活过来,就是给我复仇的机会。”
沈蕴初默然片刻,“你想复仇,把他们都赶尽杀绝?那太难了。就算你真能做到,自己也肯定被扯进无边的泥潭里。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毁了自己来之不易的新生,我觉得没必要。”
“你既然头脑这么清楚,当初就不该跑到宫里来。你何尝不是为了别人,毁了自己恣意潇洒的人生?”
沈蕴初板着脸,“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叶薇叹息。蕴初她不是为了替她报仇入宫,而是为了见谢怀入宫,在进了这牢笼之后,才决定顺便帮她报个仇。
左右她行为的不是恨,而是爱。
她撑着额头,轻声道:“我和陛下之间,并不是那么简单。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
明州城内的相救,宋楚怡的李代桃僵,皇帝的洞悉真相,她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讲给了沈蕴初。
她眼睛越睁越大,终于结结巴巴道:“…所以,陛下口中那个救命恩人,其实不是宋楚怡,而是你?”
叶薇点头。
沈蕴初抚着胸口让自己冷静,可是再怎么努力都冷静不下来,“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原谅宋楚怡,只是想暂时把她当成你的替身?这简直…”
叶薇苦笑一声,“你知道我现在最糊涂的是什么吗?当初宋楚怡被废,他可是把他对她的恨意和盘托出了。在那之后,宋楚怡就被发落进了阳东宫,身边有专人看管,根本无法和左相传递消息。所以,左相并不知道自己用二女儿代替大女儿的事情已经被看穿,皇帝依然可以装出与他和平共处的样子。可如今,他却让魏国夫人进宫来看宋楚怡,他就不怕宋楚怡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她母亲?”
这确实是个问题,沈蕴初沉思,“要么,他有把握宋楚怡不会讲出去,但这个可能性太小。就算有人在周围看着,她们也总能找到说话的机会。”
叶薇淡淡接口,“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他正是想让左相和魏国夫人知道这件事。”
他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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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白天遇到了魏国夫人,导致叶薇晚上的时候想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她还住在惠州,只在他们每隔几年回乡祭祖时会看到这位继母。
第一次见面时她刚满五岁,安傅母牵着她的小手,在她向那个华衣女子行完礼之后,把她扯到一边低声交代,“傅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么?无论那个女人给了你什么东西,都千万当心,不准吃不准喝,通通拿回来告诉我!”
她镇定地点点头,显示了一个早熟女童应有的智慧。
只是虽然答应了,心中却还是有困惑,等到再长大一些,这困惑就变成了无奈。傅母实在谨慎过了头,继母固然不喜欢她、恨不得她早死早超生,却也不会亲自动手。毕竟她只是嫡长女,又不像嫡长子,会和他的儿子争夺家业爵位。
哪怕后来宋楚怡对她下杀手,那也只是一个意外,如果没有贺兰晟这个引子,她们是可以面和心不合地处下去的。
“我倒觉得,你傅母的顾虑没有错。宋楚怡可以因为这个原因对你下杀手,自然可以因为别的原因这么做。你就是把她们想得不够狠,才会在自己家里被人毒死。恁的天真。”
叶薇被训得额角青筋跳啊跳,只觉得几个月没见,这男人又变得尖刻了,“谢道长,嘴下留情,我面皮薄,会脸红的。”
谢怀懒洋洋地回头,好像冷笑了一声,“没看出来。”
叶薇一噎,“…说正事儿吧,你找我出来不会是专门讽刺我吧?”
“没那功夫。”谢怀右手握着拂尘,在她面前晃了下,“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对于陛下最近反常的举动有没有什么想法?”
“当然有,但是想法太多了,相当于没有。我完全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正确的。”
谢怀摇头,“就猜到会这样。”
叶薇转转眼珠子,“看这样子,你有头绪了?还望道长不吝赐教,为小女子解惑。”
“所以说当局者迷,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也能迟钝成这样。”
叶薇更糊涂了,“到底是什么?”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恩?”
“你…没有对陛下透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叶薇摇头,“没有。”她答应过他,除非下定决心留在宫里,否则绝对不能把此事告诉皇帝。这是承诺,她理当遵守。
“好。”谢怀深吸口气,终于把那叫嚣已久的猜测说了出来,“那你有没有想过,陛下这么做,其实是他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身份。这一系列反常,都是他的试探?”
叶薇愕然,“他的试探?这…这算什么试探?”
她不是没这么想过,可皇帝的表现和这说法差了岂止十万八千里。她无法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这才放下疑惑。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好,就是有这么个直觉。你和他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当真一点问题都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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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发现,还需要他来提点么?
叶薇站在皇宫西边的沧澜楼上,托腮望着远方。这里环境清幽,下面没有人来人往,观景的台子修在三楼的外边,是叶薇心情烦躁时很喜欢来的一个地方。
极目远眺,一点点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然后就会慢慢平静下来。无论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也能沉着看待。
可今天,这法子好像失效了。她痛苦地挂在栏杆上,妙蕊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
“小姐,小姐你别…”
她忽然站直了身子,妙蕊悚然一惊,自己的劝说还没出口呢,居然这么奏效。
然而下一瞬,叶薇就顺着栏杆往前走了两步。她身子往外探,好像想看清楚楼下什么东西,可是紧接着,她又猛地往后缩,仿佛担心被人发现。
“小姐,您怎么了?”
叶薇做了个手势示意她闭嘴,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下。妙蕊顺着看过去,却见两个宫女打扮的人刚经过了楼前的石头小路,已经走远。
她刚才就是在看她们?
“那两个人是谁啊?有什么问题么?”
叶薇神情怔怔,睁大的眼睛里还有尚未散去的震惊,许久终于轻声道:“安傅母…”
刚刚经过的那两个宫女,其中一个赫然就是将宋楚惜养大的傅母安氏!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现在真是困die了,揉揉眼睛,我要轻手轻脚去趟卫生间,如果吵醒了睡着的妈妈,让她知道我现在还没睡的话,笙笙基本就要交代在那里了。_(:з」∠)_
第120章 安氏
安氏是宋楚惜母亲的陪嫁,沈氏一族乃书香世家,作为嫡女的贴身侍女,安氏打小便跟着小姐一起念书。她人聪明又机灵,许多东西一点就透,论起才学来,竟不比自家小姐差多少。
一起长大的情分在那里,沈氏对安氏极其信任,甚至依赖,所以在不幸去世前,亲口命安氏照顾她的女儿,一直到她长大。
安氏临危受命,自然含泪应允。她当时也才二十出头,原本是可以放良嫁人的,却因为这个承诺,从此把自己的生命和那小小的婴儿绑作一起。教会她琴棋书画,提点她为人处事,无论遇到任何变故,都把她放在头一位。可以说,在宋楚惜的生命中,这位安傅母占据着不是母亲、胜似母亲的地位。
当初宋演接她北上,安傅母原本是打算同行的,然而彼时她的母亲生了重病,宋楚惜态度强硬地让她去母亲病榻前尽孝。她离开时跟她承诺,等母亲的情况一有好转,便会来煜都找她。
当时她们都没想到,那次分别就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
这一年多以来,叶薇也思考过安傅母现在的境况如何。但距离太远,她再担心也无能为力。潜意识中觉得,宋演会把所有和宋楚惜有关的人赶尽杀绝,但心中还是存了份期盼,希望安傅母在她不知道的某个地方,平安地活着。
因为时不时就会想起她,所以当晚冷静了许久之后,叶薇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思念傅母,所以看花了眼?毕竟安傅母就算安好无恙,也不该出现在这里,还打扮成宫女,实在太过奇怪。
但如果真的是她呢?
叶薇抱着雪团躺在贵妃榻上,望着窗外的靛蓝夜空,许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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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薇的疑惑在第二天得到解答。
永乾殿外,高安世恭敬地立在她面前,“颐妃娘娘,陛下现下不得空,还请您稍候片刻。”
她有些惊讶,“这个时辰还有大臣来议事么?”她可是专程挑的晚膳前的时候过来的啊。
高安世顿了顿,“微臣估摸着,陛下还得忙一会儿,不然臣派个宫人带您去园子里转转?永乾殿后面的杏花昨日开了,您应该会喜欢。”
叶薇有种感觉,高安世似乎不希望她在这里,急于将她支走。她面色变了变,笑道:“不用麻烦了,本宫在这里等着就是。刚才一路过来已经看过了杏花,现在倒有些思念管尚仪煮的茶了。大人,可以麻烦你吗?”
管尚仪低着头,“娘娘言重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高安世眉头紧蹙,再次开口,“既然娘娘想饮茶,微臣领您去偏殿可好?管尚仪的点茶法学得甚好,听闻娘娘也精于此道,不妨与她切磋一二?”
叶薇终于确定,他真的是不想让她在这里!
殿内适时传来了脚步声,叶薇猛地抬头,赫然有两名宫女朝外走来。前头的那个较为年轻,叶薇认出她便是御书房专门伺候笔墨的宫娥葛珠,而她后面跟着的那个呢?
叶薇怔怔地看着她,浑身僵硬。她穿着宫女统一的红襦白裙,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身材依然高挑,行走时却低着头,眉眼淡漠、神情冷肃。
葛珠见到叶薇只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颐妃娘娘大安。”
她行礼的时候,身后的人也跟着行礼,却没有开口。叶薇视线落到她身上,兴许是太过灼热,她蹙眉抬眼,在她脸上滑了一圈后又收了回去。
“可。”
葛珠道:“奴婢还有差事要办,先行告退。”说完,领着人离开。
叶薇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猛地喘了口气。高安世神情自然,继续道:“娘娘,管尚仪应该已经备好茶了,臣带您过去吧。”
他这会儿还要装模作样,就为了不让他察觉皇帝适才便是在见那两人中的一个。叶薇没有戳穿他,点头道:“那就有劳高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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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搁下笔,对挑帘入内的叶薇道:“等久了吧?没想到你会这会儿过来,晚膳已经备好了,陪朕一起用点吧。”
叶薇走过去,“陛下在忙些什么?”
“没什么。”
“是吗?臣妾方才看到个葛珠带着个宫女,从前没在这宫里见过,是新拨到永乾殿的人?”
皇帝正在整理袖子的动作顿了顿,“你瞧见她了?”
“恩。”
皇帝扭过头,认真地看着叶薇,“那不是宫里的人,朕有点事问她,所以把她召了进来。但为了避人耳目,所以换了宫女的衣服。你瞧见了就瞧见了,别跟别人说,反正今夜过后,应该也不会再有机会看到她了。”
叶薇浑身一凛,“陛下何意?”
皇帝冷淡道:“你别管了,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叶薇见他提步朝外走去,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涌上来。她本来都打算过来和皇帝挑明了。安傅母突然出现在这宫里,再加上皇帝这段时间的反常举动,她几乎已笃定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有什么瞒着她?
“陛下…”
皇帝停住脚步,伸手按了按额头,“算了,朕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你回去吧,朕现下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
叶薇这个节骨眼哪里敢走,听皇帝那口气,该不是问完话就要把安傅母灭口了吧?
“陛下,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究竟怎么了?”她走到他旁边,拉住他的手善解人意道,“这些日子以来,您总是做些奇怪的事,臣妾都快看不懂您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告诉我好不好?就算帮不上忙,有个人说说话,也比凡事都憋在心里好。”
他垂眸,似乎在掂量这话是否真的有道理。叶薇耐心等着,终于,他偏头看着她,“也不是想瞒着你,但这件事是关于楚惜的,说出来又怕你不高兴。”
“您连拿宋氏当宋楚惜的事都告诉我了,这个难道可以更坏?”
他无奈一笑,“是我不好,别生气。”
叶薇别过脸,佯装发怒。他看着她的侧颜,轻轻叹了口气,“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宫女,其实是楚惜的傅母。”
“宋大小姐的傅母?陛下派人将她接到煜都,难道是为了了解宋大小姐当年的事情?”
“原本是这样,不过没想到见到面之后,却让朕得知了另一个惊人的真相。”
叶薇心里咯噔一下,“什么真相?”
皇帝不答反问,“你对魏国夫人白氏了解多少?”
叶薇蹙眉,“臣妾只知道她是前大司马大将军白庆的嫡长女,名门闺秀,别的就不清楚了。”
“是,她的确是名门闺秀。白大将军半生戎马,年过四十才有这么一个女儿,对她很是宠爱,所以养出了她强势狠辣、唯我独尊的个性。”
“唯我独尊?可煜都上下对这位夫人的评价都很好,说她贤惠高贵,是左相大人的贤内助呢。”
“那只是她会演戏罢了。这一点魏国夫人就比朕那位姑母高明多了,明明坏事做尽,却人人都夸赞她德才兼备、大度宽容。”
“那么,陛下说的真相难道和魏国夫人有关?”
又是许久的沉默,皇帝慢慢点了下头,“是。不仅与她有关,也和那位故去的沈夫人有关。”
沈夫人…母亲?
和魏国夫人以及母亲有关的真相,由安傅母的口中道出,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当年沈夫人有孕,宋演却离开家乡入京赶考,更是在高中之后得了大司马千金的青睐。对这桩婚事,大司马原本是不乐意的,因为宋演家中已有妻室,白家的女儿总不可能上门给人做妾吧?就算让他休妻也不行,传出去名声太难听了,大司马丢不起这个人。
“正在白氏和父亲僵持不下之际,惠州却传来消息,说沈夫人难产而亡,只留下个女儿。事情因此得到解决。虽说以白氏的身份,做人续弦也是委屈了,然而她实在坚持,大司马又很欣赏宋演,最终答允了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