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唯一的筹码。赵太后娘家无人,皇帝又不是亲生,如今最大的倚仗就是太上皇这个夫君。哪怕慧昭仪她们原本便有嫌疑,就算清白无辜,为了讨上皇的欢心,也该把她们牺牲了才对!
就算她如今铁了心和自己对着干,也不该做出会触怒上皇的事情啊!
“妹妹这话说得没道理。太上把此事交给哀家,是希望哀家能查出真相。若随便抓个人处置了,放着幕后真凶不管,才真正是辜负了太上的期望。哀家看这件事内里疑点颇多,得仔细查查才行。”
大长公主的脸色彻底变了。
仔细查查?她要怎么查?自己原本便是算准了皇兄脾气暴躁,事发之后一定不会给慧昭仪她们辩解的机会,才敢大胆行事。可是如今临幸未成,太后也不肯顺着她的意思处置,要是真让她把紫微殿的人都拷打一番,事情便不好收场了!
“太上…太上您身体虚弱,御医嘱咐了要好生休养…”周兆慌乱的声音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踏入正殿,却被暴怒的男人直接打断,“滚开,朕还没躺到棺材里,轮不到你们来决断我的事!”
无论是坐着的还是跪着的,所有人都连忙起身,然后再次跪倒长拜,口道圣安。太上皇阔步走到殿内,宽大的袍摆上有隐约的檀香,行动间让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停到了悯枝身前,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瞬,毫不犹豫地抬脚踹上去。他穿的是小叶紫檀的木屐,又恰好踹在悯枝心窝,她趴在地上隐忍地闷哼了两声,便呕出口鲜血。
“太上,太上您别动怒!”赵太后赶忙迎上去,扶住他胳膊劝慰,“那不过是些玩意儿似的东西,您可别为他们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值当!”
太上皇甩开她的手,走到上面坐下,这才偏首朝吴国大长公主问道:“审出什么来了么?”
他的信任如此明显,大长公主如有神助,状似苦恼地摇了摇头,“这婢子死活不肯认,太后娘娘又被她们给说得动摇了,妹妹也没办法…”
太上皇瞥一眼赵太后,那边立刻不自在地垂下了头。他冷冷一笑,干脆道:“既然不肯认,就打到她认。慎刑司设在那里是干什么吃的?把这贱婢拖进去,什么时候肯说真话了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宫娥立刻上来拖悯枝,她早在听到慎刑司三个字时便浑身僵硬,此刻被人制住肩膀也没有挣扎,只是木木地看了叶薇一眼。
“小姐,对不起…”
叶薇咬紧银牙,满口血气上涌。慎刑司是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过,只要一想到悯枝即将遭受的命运,就恨不得提起刀把那些贱|人通通砍了。她们看她不顺眼,直接对她出手便是,为何每回都要挑她身边的人下手!
“陛下驾到——”
殿内众人一愣,连拖悯枝的宦官动作都顿住了。太上皇眉头一拧,不悦道:“他过来做什么?周兆,出去拦着。就说朕和太后在处理重要的事情,不方便让他在场。”
“什么事情连儿子都不能说了?”皇帝的声音带着笑,神情和煦如春风,毫不理睬犹犹豫豫站在那儿的周兆,径直上前行了个礼,“儿子来紫微殿给父皇问安,却听宫人说母后和姑母也在这里。大门紧闭、屏退闲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众人纷纷见礼,叶薇原本便跪着,此刻磕头甚是方便。视线所及,他玄色的袍摆垂在地上,连丝履上的云纹都清晰可见。然而她却不愿抬头,尽管心头明白,他这会儿一定没有看她。
记忆里,之前有次也是这样。韵妃中毒,她被诬为凶手,就在无计可施、几乎穷途末路的时候,他神色从容地出现,解救她于水火。
她总觉得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其实说起来,也只是上辈子救过他一次。可相处的这一年多以来,他早就当初的账还清了。
不仅如此,她还欠了他许多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第一门期末考试,背得我口吐白沫、死去活来…_(:з」∠)_
其实今晚的更新我昨天就写好了,但是睡了一觉发现有个大问题,必须修改了才行,于是晚上九点考完试回来我就开始改文,弄到现在…
下一章解决这个事情,陛下威武霸气的呢!o(*≧▽≦)ツ

第92章 悯枝
大长公主见太上皇没有开口的意思,主动解释道:“事关你父皇,孤与太后不愿声张,这才没让人告诉陛下。不过既然您都进来了,说与你知也无妨。原是这慧昭仪的贴身婢女胆大包天,竟以暖情香蛊惑太上、损伤圣体,罪无可恕!”
皇帝的笑容一点点收敛,神情变得严肃,“慧昭仪的婢女,悯枝?”
“孤不知道那婢子叫什么,似乎就是这个名儿。管她是悯枝还是别的,这样目无礼法、不知羞耻的贱婢,还是早些处置了为好!便是她身后的人,也得受些责罚。”
言下之意,不仅悯枝不能活,连叶薇都要被牵连。往小了说是御下不严,往大了便是幕后主使,端看如何发挥。
皇帝沉吟不语,大长公主想着他素来宠爱那女子,多半会开口反对,也就在心里想好了应对的言辞。孰料他再开口却没有直接说这个事情,反而问道:“不知道姑母所说的暖情香,是什么样的?”
大长公主蹙眉,“喏,就是那个香囊。孤不愿碰那腌臜东西,没的弄脏自己的眼睛,陛下也别沾染为好。”
皇帝笑笑,示意宫人把香囊呈上,凝神看了瞬,便交给了身侧的管尚仪,“琉璃,朕记得你懂香,看看这东西。”
管尚仪领命,拿起香囊仔细检查了一番,低声道:“回禀陛下,这里面一共有三味香料,玫瑰、依兰和广藿香,混在一起确实能起到暖情助兴的效果。”
“果真如此?那为何朕闻了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管尚仪道:“这一类的暖情香,原是要加热散出才能有明显的效果。单纯只是香囊的话,并不能立刻见效,需要一点时间。”
皇帝点点头,“去四周看看。仔细些,别放过什么疑点。”
管尚仪领命,“诺。”
他们主仆二人自说自话,旁人都有些糊涂,太上皇更是不快,“你搞什么?”
皇帝并不回答,“敢问父皇,这香囊您当时闻了有多久?可是离得很近?”
太上皇心头的不快愈发浓烈。这些年来他沉醉于炼丹,本就刚愎的个性被养得越发刁钻,认定一件事之后最不喜的就是有人质疑他的看法。此刻看着皇帝诚恳请教的神情,心道今日的事情摆明了是这贱婢忤逆犯上,你这会儿是想为她开脱么?
发出声短促的冷笑,他道:“你想说什么?”
皇帝道:“父皇切勿多心,儿子只是有点疑惑,想弄个明白。您刚才也看到了,这所谓的催|情香囊在这里放了这么久,在座众人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缘何您就中了招?身为修道之人,在这方面原该比我们更淡然才对。儿子以为,这紫微殿内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玄机。”
太上皇一愣,奉命去四处察看的管尚仪也回来了,“回禀陛下,大殿左侧的鎏金多枝灯上,第六盏和第九盏蜡烛都被动了手脚,里面加了依兰香精。”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愕然。紫微殿作为上皇的居住,殿内灯烛哪怕白天也是燃着,然而大抵是刚才太过混乱,烛火都熄灭了,大家记挂着这里,也没人去管。孰料就是那小小的蜡烛里,竟藏着这样的秘密!
“确定吗?”
“奴婢仔细检查了三次,绝对没错。”
皇帝淡淡一笑,“看来事情很明显了。这香囊只是用来迷惑我们的幌子,并非今日之事的祸首——那些灯烛才是。悯枝是被人陷害,不是存心冒犯父皇。咱们险些上了那些人的当。”
太上皇面无表情,赵太后眉头紧蹙,贤妃状似惊讶,大长公主牙关紧咬,唯有姚昭容用一双清澈的眼眸凝视着那个男人,心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
今日之事她们明明吩咐了隐瞒消息,他却还能及时赶到,其中暗藏的深意只消略作思考便让她胃里泛酸。
他对那个女人就这么上心?上心到哪怕正在与大臣议事、哪怕可能暴露他在紫微殿安|插眼线的事情,也要过来给她解围?还是接二连三、一次又一次!
“管尚仪品香的本事是宫中数一数二的,既然她说蜡烛里有依兰香精,那自然是真的了。只是臣妾不明白,就算是这样,又怎么能证明她是无辜的呢?”姚昭容今日头回开口,妙目如水、语气和缓,似乎并不带什么敌意,只是单纯疑惑。
“紫微殿戒备森严,悯枝不过是个婢女,怎么可能买通宫人,在灯烛里动手脚?”
姚昭容道:“奴婢不行,不代表主人不行。陛下还是别过于大意。”
她就差对叶薇点名道姓了,皇帝眼中闪过不悦,她却仿如未觉,转向太上皇,“舅舅,嘉若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上正因皇帝的话而气恼。发现事情的疑点固然是好事,可自己适才的怒火却被他这个行为衬得愚蠢可笑,不由暗恨在心。恰好此时,被他疼爱有加的外甥女巧笑嫣然地开口,一瞬间太上皇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有什么想法就说,在舅舅面前不用顾忌这么多。”
“谢舅舅!嘉若以为,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不仅仅是婢女魅惑主君这么简单。都敢在您的紫微殿动手脚,这是何等的大胆?所以嘉若认为,应该先把这婢子关起来,待查明真相再作处置。”
太上皇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恩,那你觉得关在哪里比较好?永巷?”
“那些地方离得太远,难免疏漏。我觉得建章宫就很好,关在您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怕那些宵小来动手脚。”
叶薇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猜出了她的打算。看来比起慌了手脚的大长公主,姚嘉若还保持了冷静的思考。她明白再这么弄下去她们母女做的事便会被抖出来,于是觉定先把今天糊弄过去。
悯枝关在建章宫内,不是处在太上的眼皮子底下,而是处在她和大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天晓得这宫里有多少人是她们的眼线!到时候不用费太大的事儿,便能把悯枝悄悄弄死,再伪造一封认罪书,转头就能跟太上说她是畏罪自尽!
而且只要给了她们喘息的机会,人证物证就都能设法销毁,还怎么还她们清白!
绝对不行!
她直起了身子想说话,却被跪在身侧的管尚仪不露痕迹地按了下胳膊。她看过去,那边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叶薇立刻调转视线去看皇帝。
他眉头微蹙,“建章宫又不是牢房,把悯枝关在这里不合规矩。父皇若是觉得永巷不够安全,打入暴室也可。”
“陛下不是觉得这婢子无罪么?打入暴室难免要受些折磨,若回头查明果然无辜,就是咱们冤枉好人了。”姚昭容道。
“无妨。说到底还是她莽撞大意,吃吃苦头也好,还可以长点记性。”
今天被他压制得太过,太上皇不愿在最后还要由他来决定事情的走向,淡淡道:“朕觉得嘉若说得有道理,还是关在建章宫吧。这到底不是什么干净的事,还要闹到满城风雨么?关上门来查清楚,该处置的处置了,也就罢了。”
知道他主意已定,皇帝心猛地下沉。叶薇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到了如今的地步,绝不能让悯枝落入她们手中。她的命无足轻重,可若是让大长公主借着她把脏水泼到阿薇身上,却是他不能容忍的。
“父皇…”
“太上!”
悯枝原本已经被拖她去慎刑司的人弄到了门口,奈何皇帝突然出现,那些人只得停住动作。她跪在那里,听着陛下用各种方法帮她和小姐洗脱罪名,几乎就要成功。当姚昭容提出要把她关在建章宫时,她看到小姐和陛下的脸色都立刻变了。她从来就不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这种功夫练再多年也学不会,可是今天脑筋却无比的清明。
她知道姚昭容打的什么主意,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被关在建章宫会发生些什么,小姐又会因为这个遭遇什么。
那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太上,陛下,今日之事固然是被人陷害,奴婢却也难辞其咎。是奴婢轻信旁人,才会冒犯上皇、牵累昭仪,奴婢罪该万死,不敢奢求您的原谅!”
叶薇觉得不对,“悯枝,你干什么?陛下和太上圣明烛照,自会还你清白,别想太多。”
悯枝淡淡一笑,朝着她磕了个头,“小姐,奴婢打小伺候您,算起来也有十几年了。奴婢知道自己不聪明、老闯祸,可您却从没嫌弃过我,待我就像亲姐妹似的。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直记在心上,从不敢忘。本打算留在您身边伺候一辈子,可如今看来,是不行了…奴婢在此祝您福寿绵延、安康喜乐,下辈子,奴婢再来报恩!”
话音方落,她已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头上的金钗,利落地插|入雪白的脖颈。动作之快、下手之决绝,就好像她已经在心里演练这个动作无数次,就好像早在被扣上惑君的罪名时,就打算这么做。
鹅黄色的纤瘦身子软软倒下,如翩然坠落的枯叶。叶薇眼睁睁看着鲜血漫过她的脖子,流淌到地上,最后把她俏丽的小脸也弄脏了。
她带着满身血污,用最后的力气对僵在原地的太上皇道:“奴婢…愿以死明志,绝不曾做下任何…任何有损昭仪娘娘名声的事…
“她是无辜的,求太上…明察…”
作者有话要说:悯枝领盒饭了…_(:з」∠)_
我造大家都觉得她蠢,可是我就是觉得吧,这世界上不聪明的人确实存在,悯枝最让我喜欢的是她忠诚又单纯。只能说这种人不适合生存在皇宫,命不好…【吐烟圈
今晚双更,补上之前请假的那次。估计会很晚,习惯早睡的妹纸明天来看吧,么么哒!mua! (*╯3╰)

第93章 入梦
悯枝的尸骨在七天后送离煜都。
宫人死后有专门的地方火化安葬,但叶薇不希望这样对待她。皇帝明白她的心情,破例派人送悯枝的灵柩返乡,还下令为她修建陵墓,找道士诵经超度。为了个宫人这么大费周章实在是闻所未闻,但考虑到这宫女的主人是备受圣宠的慧贵姬,大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许是被喷薄而出的鲜血刺激到,上皇对此次的事情格外重视,答允交给皇帝去处理,一时间慎刑司忙成一团,稍微扯上点关系的宫人都被送进去拷打,鬼哭狼嚎的声音让听到的人能失眠整个晚上。
这些事叶薇暂时都没有管,她整颗心都放在送悯枝回乡的事情上。她是叶府买来的婢女,没有亲人,也不知道老家在哪里。但惠州是她长大的地方,能够回去应该会高兴。
想的事情太多,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皇帝留在披香殿陪她,在半夜惊醒的时候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
“又梦到她了?”
“恩。”环在腰后的臂膀坚实而有力,让她在这样的凄清夜晚也能感受到勇气。
皇帝知道这些日子悯枝几乎夜夜入梦,意外地没有让她喝安神药,反而由着这种情况发生,“噢?今晚是什么内容?朕记得昨天晚上,你是梦到了她给你做刺绣,却把妙蕊做得差不多的枕头套给毁了的事吧?”
“陛下记性真好。”她怅然一笑,“臣妾今晚梦到的,是小时候的事…她刚刚入叶府的那几年,是个闯了祸就只敢躲在角落里哭鼻子的傻丫头。”
那不是属于她的记忆,是真正的叶薇和悯枝的往事,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梦到这些。这样也好,她那么记挂她的小姐,连为她死也甘愿,此番去了地府一定就能和那个人重逢了吧?也不知到时候她想起自己这个鸠占鹊巢的假货,会是什么心情。
“既然是傻丫头,你干嘛还留她在自己身边?”
“我心地好呀。怕她没人收留,就要去做粗活了…”她低笑,“不过您说得对,我其实不该带留她在身边的。我不带她入宫,她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真正的叶薇不明白厉害,可她却再清楚不过,悯枝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宫里的生活。可这一年多以来,她自己都是费尽心机才站稳脚跟,哪怕打算将她送出宫嫁人,也来不及筹备。
“这不能怪你。老天给我们每个人都安排好了命数,除了司命星君,没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你如果真要怪,就怪朕吧。要不是我当时顾忌着父皇的情绪,犹豫了那么一下,也不会被她抢了先。她下起手来实在干脆,竟阻拦不及。”说到最后,他似乎也有点慨叹,为那柔弱女子对自己的决绝。
所谓赤胆忠心,便是如此吧。
她摇头,“怎么能怪到您身上?臣妾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您特意来相救这份情,我记着的。”
顿了顿,溢出丝苦笑,“您知道吗?悯枝其实一点都不怕死的,早在当年我被苏氏施以脊杖的时候,她便是和我一同受刑。那时候她跟我说,黄泉路上也会陪着我,两个人肯定不寂寞。去年除夕夜,皇后娘娘设计陷害我,被幽禁在拾翠殿的时候,她还是说,如果真的有个好歹,她总会和我一起。我那时候就觉得,这丫头真是傻透了,丢性命的事情,她却视作光荣,一点都不害怕。
“所以这次,她会这么选择我其实不该惊讶才对。我现在只是很后悔,这一年多以来,我因为觉得她性子不够沉稳,许多事情都瞒着她,让她生出了我不信任她的感觉。这次在紫微殿,她一定是想起了那些事情,所以才不肯给我惹半点麻烦…
“她怕我嫌弃她…”
声音到最后有些颤抖,隐约的哽咽更是让皇帝心头抽痛,又怜又爱地将她搂得更紧,“你还能梦到她,说明她没有生你的气。况且你梦到的都是快乐的往事,这也说明了她不愿折磨你,哪怕入梦都希望你能高兴。她不会怪你的。”
是,她知道悯枝不会怪她。可有些事情却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再在意。
叶薇摇摇头,不想让自己继续陷在这种情绪中。思绪忽地转到另一件事上,她犹豫了瞬,还是把忍了这么多天的困惑问出了口,“太后娘娘…您和她说了什么吗?”
那天赵太后的表现太让人惊讶,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里面必定有什么问题。
终于问到这个了。皇帝暗自无奈,顺着她长发摸了摸,“母后所担心的,无非是朕不是她亲生,若她再不握紧手中的权力,宫中就没人尊重她这个太后。韵妃中毒的事给我提了个醒儿,所以之后便找到机会和她深谈了次。无论如何,她养育我十几年,期间也颇费了些心思。如今万里同风,朕自然会以天下养,敬她重她。我让她安心。”
原来如此。因为这个,赵太后那可怕的疑心病和暴躁脾气才好了许多,开始找回些年轻时的清醒判断。不仅如此,考虑到她是皇帝宠爱的妃子,对她的态度都好转不少,那天在建章宫甚至想办法帮她脱身。
她也是在对皇帝的保证作出回应吧。
“母后从前不喜欢你,都是因为一些误会。以后不会了,她会护着你的…”
“那那天的事,也是太后娘娘给您报的信吗?”大长公主说了,她们对外是隐瞒了消息的,皇帝还能及时赶到,只能是有人暗中报信。
皇帝想了想,黑暗中一双眼眸有柔光闪过,“不是。”
叶薇一愣,“不是?”
食指缠绕上她的长发,他忽然觉得有些事即使重要,告诉她也无妨。秘密憋久了也会变得无趣,而这些牵扯两宫关系的机密大事,拿来作为卧床夜话、哄劝美人的谈资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是周兆。”
叶薇愕然。周兆?太上皇身边最受信任的大宦官周兆?这真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事情。
“周兆是你的人?”太过惊讶,措辞间都忘记了尊卑之分。好在皇帝并不在意,“可以这么说。”
许多事情立刻明白了,连周兆都是他的人,那当初废黜皇后、以及之后对付左相能进行得那么顺利也就不足为奇。她想起之前的某个深夜,也是在这张床榻上,他拥着她承诺,以后的日子会护她佑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她以为她是被毫无防备地送到建章宫,但原来那里一直有他的人在暗中保护着她。
“现在想来真是惭愧,朕说了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却还是害得悯枝惨死。”
事情已经发生,他不会再说什么如果悯枝别自尽得那么快,他拼着得罪父皇也会救她出去。这些假设如今看来毫无意义,只有懦夫才不肯承认自己做得不够好。
叶薇讶异抬眼。虽然皇帝对悯枝的葬仪很是厚待,但她知道他其实并不怎么在乎她的性命,兴师动众赶到建章宫也只是为了救她而已。若不是怕悯枝落到大长公主手里会牵连到她,甚至不会费那么大功夫去帮她脱身,更乐意在平息上皇对她的怀疑后,把悯枝送去当他消气的靶子。一个婢子而已,还入不了他的眼。
正因为明白这些,所以此刻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她第一感觉是听错了。对视片刻后,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入他怀中。
原来他真的明白,明白悯枝对她有多重要。这世上能被她信任的人那么少,上一世是蕴初和谢怀,这一世则添了悯枝、妙蕊两个婢女。她死了,她如同失去了个亲人,心中的苦痛煎熬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