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绢塞入口中,悯枝还在不停挣扎,反倒是叶薇镇定道:“娘娘,此等大事,您真的不能等回禀了陛下再动刑吗?”
“你别拿陛下压我。哀家是陛下的母亲,就算打死了你又能怎样?”赵太后冷笑,“况且哀家也是为了陛下好,留你这等包藏祸心的人在他身边,哀家简直是寝食难安!”
宣和夫人笑道:“叶承徽这是在等陛下来救她呢?可陛下此刻在上朝,来不及了!”
不说这几日皇帝完全绝迹后宫,单今日早朝就有西北的臣子回京述职,要详细禀奏月前冰灾的抢救事宜,目测午膳时分前皇帝都不可能抽出空来。
现在?他恐怕连信儿都没得到呢!
她越想越得意,觉得自己这阵子积攒的怒火都有了宣泄的出口,言语便有些控制不住,“叶承徽大概还不知道,陛下今日特别忙,估计等他抽出空时,你已经老老实实招供了。”
“是吗?原来夫人对朕的行程这般清楚。可是不巧得很,朕偏偏就抽出空来了。”
陡然响起的男子声音如平地一声雷,唬得众人愕然抬头。
敞开的殿门处,皇帝身上还穿戴着隆重的朝服,冠前十二旒垂下,而他眸如墨玉,似笑非笑地看着满屋子心怀鬼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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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反扑,然后打脸啪啪啪!陛下最后出现的样子,有没有很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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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惊怒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殿内众人都愣了片刻,才慌慌忙忙地起身行礼。而皇帝看着跪成一片的宫嫔,慢条斯理道:“可。”
“陛…陛下?”宣和夫人直起身子,勉强笑道,“您、您怎么来了?”
巨大的震惊之下,她话都说得结结巴巴,脸上的笑容更是如冻僵的面具,僵硬得可笑。
不是说皇帝今天忙于政事、定然抽不出空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儿!那些废物,都是怎么打听的消息!
“朕听说韵贵姬出了事,所以来看看。”皇帝缓步入内,“不过瞧刚才的情况,是准备做什么?要动手?”
叶薇忽然挣开宦官的桎梏,膝行而前,声音清晰而急切,“陛下!韵贵姬娘娘身中银环蛇毒,性命垂危。秦御医和李太医正在为她救治,您快派人去看着,臣妾担心…”停顿一瞬,“她若出了事,就当真是死无对证了。”
皇帝与她清亮的目光对上,立刻读懂了里面的含义。
看这架势,必然有人往她身上泼了脏水。若韵贵姬醒来,那些谎言便不攻自破,但她要是死了,就由得她们发挥。所以为了把她的罪名落实,那些人肯定不会让韵贵姬醒过来。
医师…
“高安世。”皇帝沉声道,“你带一个懂医术的宦官进去,好生看着。”
他没有说明白,但高安世打小服侍他,再机敏不过,“微臣明白,陛下放心。”
眼看高安世和另一名宦官疾步入了内殿,叶薇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后背冷汗涔涔,沾湿轻软的中衣,让她一阵苦笑。
原来她也不是十拿九稳的,原来她也害怕皇帝来得迟了,韵贵姬就…
宣和夫人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叶薇。看这架势,她早就猜到她们没打算让韵贵姬有开口的机会,可她明明清楚她的盘算,却默不作声隐忍到现在,直到见着陛下才突然发作!
这个女人…
“皇帝这是何意?”赵太后蹙眉,“你派人进去看着,难不成…”
“儿子没别的意思,只是万事稳妥为上。”皇帝道,“里面的事情交给御医,您先告知儿子这里发生了什么,可好?”
他走到赵太后身边,微微弯着腰,笑容温和而恭敬。宣和夫人此时已平复好情绪,声如黄莺啁啾,“陛下,您还是先坐下说话吧。不然太后娘娘仰着脖子看您,多累啊。”一壁说一壁抬手,示意皇帝坐到自己的席位上。
她如从前那般与他戏言,满心以为皇帝也会像以前那样笑着回她,再顺着她的心意坐下。
可是她失望了。
皇帝的视线还是落在太后身上,连余光都没有给她个。宫人拿出明黄软垫换下太后另一侧的垫子,而皇帝理了理袍摆,沉稳如山地跪坐下去。
宣和夫人仿佛被人当众打了个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
宫中规矩,君王落座的席位必须是不同的,内廷有专门的明黄软垫,皇帝驾幸时换上,不用时再交还。宣和夫人仗着受宠,向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如刚才那样拉着皇帝坐在她的位置,以前也做过几次。
若皇帝配合,这样的场景便清楚地告诉旁人,她有多么受宠,可如果他不配合,她就是犯上僭越、不知进退!
果然,襄愉夫人见着这一幕,客客气气地开口了,“姚妹妹,按说你入宫也有几年,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有些规矩,无论到了什么位置,都得记牢靠才行。没的后来的妹妹们见笑。”
见笑。她是说她惹人嘲笑了吗?
宣和夫人攥紧拳头,心头恨得厉害,面上却不敢再张狂,“秦姐姐教训得是,妹妹知道了。”
襄愉夫人欣慰一笑,转向皇帝,“陛下,适才的事说来也简单。韵贵姬中毒之后,她身边的宫女指证叶承徽曾对她不敬,还说叶承徽大概有什么把柄在韵贵姬手上,所以杀人灭口。太后娘娘和姚妹妹急于找到凶手,这才不得不对叶承徽动刑。”
她话里分寸把握得极好,没有流露出半分责怪太后的意思,却偏偏让让人生出无限联想。
皇帝抚了抚下巴,“哦?你们怀疑韵贵姬中毒是叶承徽害的?”
“自然。”宣和夫人板着脸,“陛下明鉴,那有毒的汤羹是太后娘娘所赐、吴尚宫亲自送到韵贵姬手中,自然不会是这两个环节出了问题。当时静夜阁内只叶承徽和韵贵姬两人,如果不是韵贵姬自己想死,就只能是屋内的另一人动的手脚。”
皇帝嘴角勾起,神情变得有点诡异,“你的意思是,毒是当时屋内的另一个人下的?”
宣和夫人憋着口气,生硬道:“正是。”
皇帝扭头看向叶薇,四目相对,面色苍白的姑娘以极微小的幅度摇了摇头。
她果然没说。
他不知道心头是什么感受,百般滋味聚到一起,却独独没有当初的惊讶。仿佛早已明白,她就是这样,在不确定一件事是否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后果时,绝不会去做。
骨头硬得似个有担当的丈夫。
“这样啊。”叹口气,他慢慢道,“那你们误会了。毒不是她下的。”
宣和夫人目瞪口呆。虽然早料到皇帝可能偏袒叶薇,却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般直接的方式。他以为凭着一句话,就可以让太后娘娘放弃?
“皇帝。”赵太后眉头紧蹙,满脸的不赞同,“哀家知道你心疼叶氏,可你也要有点分寸。韵贵姬尚躺在榻上生死未卜,你就这般放过害她的凶手,让她情何以堪?她好歹曾为你诞下个女儿。”
“母后,儿子不是偏袒叶氏,儿子说的都是实话。”皇帝耐心道,“毒绝不会是叶承徽下的。”
太后冷笑,“这么肯定?那你倒是给哀家个理由。若说不出个一二,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管了。说到底,后宫之事本是皇后的职责,如今她不在,哀家代为处理也是一样。”
这样强硬的口气,当真是不准备给皇帝颜面了。
在她灼灼的目光下,皇帝沉默片刻,终是微微一笑,“因为昨晚韵贵姬喝下那盅汤的时候,叶承徽并不在静夜阁内。”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襄愉夫人才试探道:“陛下,这是何意?”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这也太…
皇帝两手交叠,倒是气定神闲起来,“葛珠,出来给太后娘娘见个礼。”
有青衣宫娥越众而出,恭恭敬敬地跪下,“奴婢葛珠参见太后,娘娘大安。”
赵太后神情僵硬,“皇帝?”
“母后恕罪。”皇帝貌似恭敬道,“昨夜之事儿子正打算找个机会向您坦白,谁知…说来也是儿子轻狂,听说叶承徽在静夜阁替您抄经,一个按捺不住便遣人去换了她出来。昨天后半夜在静夜阁为您抄经的并不是叶承徽,而是这名唤作葛珠的宫娥。她素日在御书房当差,模仿人的笔迹最是了得,您若不信,一试便知。”
“此番全是儿子一人之过,叶承徽也是被我硬拉出去,没有办法。您别因为这个责怪她。”
赵太后面色煞白,瞪大了不再清亮的双目,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苍老的脸上皱纹深陷,嘴唇微微张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她已经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比她更生气的是宣和夫人。
陛下他…他怎么能如此对那个女人?违逆母命、抛下朝事,三更半夜将她偷出去玩乐,瞒着阖宫上下!这还不够,事后为了帮她脱身还主动承认此事,简直…
那个女人她凭什么!
“陛下,此言当真?”襄愉夫人道,“您真的…”
“恩,真的。”皇帝答得轻松,“所以母后,毒不会是叶承徽下的,也不是那间屋子里任何一个人下的。除非,您怀疑儿子的宫人会给韵贵姬下毒。”
没有人再说话,正殿内只听到赵太后越来越不稳的呼吸,似在隐忍着极大的怒火。
“既然是这样,叶承徽一开始为何不说?”璟淑媛将信将疑,“这样有利的消息,她何苦瞒着?以至于闹到要被杖责的地步。”
“自然是因为叶承徽不是你,不愿为了自己的安危而使朕和母后颜面有损。”皇帝不冷不热道,“这样的忠心,璟淑媛不理解也没什么。”
这话已是十分严厉,璟淑媛吓得脸色发白,埋着头不敢再做声。
叶薇跪在那里,抬头看皇帝平静的侧脸。她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当众说出这件事来。
她以为他会用别的办法,别的迂回却不伤彼此颜面的办法,可他却选了最直接的一种。
看来赵太后嚣张的态度真的刺激了他。
“来人!给哀家把这贱婢弄出去,狠狠地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赵太后忽然暴怒,却不是对着叶薇。颤抖的右手指着诺儿,她似乎打算把在皇帝那儿受的羞辱发泄到她身上,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哀家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她,敢在我面前弄鬼!”
“娘娘…太后娘娘…娘娘饶命!奴婢冤枉啊!娘娘!奴婢冤枉!”
双臂被宦官钳制住,拖着就往外而去。她脚尖在地衣上蹭了又蹭,却什么也勾不住。
想到外面等着她的就是那骇人的大杖,诺儿怕得发了慌,不管不顾地喊起来,“宣和夫人…夫人救命!”下一秒嘴就被狠狠堵住。
但这一声已经够了。
太后慢慢扭过脖子,“宣和夫人?是你?”
声音尖锐得刺耳。
宣和夫人咽下口唾沫,尽量镇定道:“娘娘,这婢子走投无路、胡乱攀咬而已。臣妾与此事无关。”
赵太后却越想越觉得对头。是了,是她,都是她。是她告诉她叶氏得隆献后看重的事情,刚刚也是她撺掇她打叶氏。如果叶氏真被打死了,皇帝只会怪她这个养母,她却还是他捧在掌心的宠妃!
这个女人,把她当无知老妇愚弄了么?
急怒攻心,她喉头一甜,呕出口鲜血。
“母后!”皇帝一把接住她身子,“传御医!快传御医!”
殿内乱作一团,皇帝抱起太后就往右侧的寝殿走去,叶薇本想跟上,耳边却传来宫娥的声音,“陛下,诸位娘娘,贵姬娘娘醒了…”
叶薇当机立断转身,与赶去救治太后的秦御医擦身而过。没想到等她进入内殿,却看到磕头请罪的李太医,“臣无能,救不得贵姬娘娘…”
叶薇瞠目,“你说什么?”
“银环蛇毒凶猛无比,本就没有解救的办法。微臣和秦御医竭尽全力,只勉强将娘娘唤醒,过得一时三刻,她还是…”
叶薇看看高安世,知道没人动手脚,确实是救不活了。咬紧牙关,她撇下他们就朝屏风后的床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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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的三重幔帐内,韵贵姬面色白中透着乌青,虚弱地躺在衾被内。她右手搁在外面,叶薇上前握住,低声道:“娘娘,您怎么样?”
“阿薇…”韵贵姬开口,竟是唤了她的闺名。薄唇抿起,露出个极愉悦的笑容,“我刚刚做了个梦。我梦到了…我的女儿。”
“您的女儿?”
“是啊。我的女儿。你听说吧?”
她当然听说过。延和次年,还是容华的韵贵姬产下一女,谁料五日后就夭折。这件事给韵贵姬的打击极大,本就淡泊名利的她在此事后彻底隔绝俗念,此后一心修道、不问世事。
“她离开这几年,我其实从没有没梦到过她,就连她的样子都有点模糊。可是刚刚在梦里,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原来她是长得这个样子,玉雪可爱、惹人怜惜,就像当年躺在我怀中一样。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婴儿…”她眼眶通红,眼泪顺着滑落,“可是我们缘分太浅,只相处了短短五日就不得不分开。”
“娘娘…”
“你不要难过。我从入宫第一天起就不喜欢这里,如今去了也是解脱。况且,还可以见到她。孩子没有过错,定可上升受天之衣食,我一生行善、从未作恶,肯定可以去陪她…”
“是,您一定可以去陪着公主。”
韵贵姬欣喜地笑了,“阿薇,这宫里的人我都不喜欢,只有你,我看着亲近…你以后要当心,在这里活着很不容易,你别被人害了…”
叶薇垂下眼眸,“我会的。”
“你这个人…”韵贵姬有点无奈,“明明我都要死了,你却连哭都不哭一下,回头被人看到…得说你冷血了。”笑了笑,“可是真奇怪,哪怕你这样冷血,我也相信…相信你比她们要好…”
她偏了偏头,看向叶薇身后,“高大人,我刚刚隐约听到点东西…叶承徽确实、确实是我好友,不会是她害的我…麻烦您将这话转告陛下…”
高安世点头,“微臣明白。”
韵贵姬长舒口气,安宁地闭上眼睛,“真好。不管是谁给我下的毒,我都…感激她。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
声音越来越低,叶薇的膝盖也越来越软,等到掌中纤手忽然力气一松,她也重重跪上床前的踏板,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
床榻上的女子容颜安详,仿佛只是进入了梦乡。她唇边甚至带着笑。
而叶薇看着这张脸,慢慢从嗓子眼里逼出句破碎的话。
“叶薇,恭送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韵贵姬领盒饭,其实我还挺喜欢她的。【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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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问罪
太后呕血、韵贵姬大去的消息在当天午膳时分传遍六宫,震惊内外。
原本陛下在早朝时忽然离去就引得群臣议论纷纷,谁知不过半日后宫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一个主位妃嫔被毒死,凶手疑似陛下的新宠,纷纷闹闹好阵子后却神奇大逆转,太后居然怀疑到宣和夫人身上,还被气得晕倒…
和这比起来,西北官员述职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朝臣们还在且惊且疑的时候,叶薇已经到了长乐宫长信殿内。御医刚给太后诊治完毕,说她是急怒攻心导致的呕血,需服药静养。皇帝吩咐高安世亲自跟着去开药,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叶薇就坐在他旁边,很长时间都没说句话。他诧异扭头,对上了女子没有半分表情的面庞。她垂眸看着玉色的地衣,眸中的悲伤如冰湖中漂浮的碎玉,冷而刺骨。
“阿薇。”他握住她的手,“你在…为韵贵姬难过吗?”
母后晕倒得太突然,他当时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她身上,等反应过来去叠玉殿看时,韵贵姬已然去了。
叶薇一动不动地跪在榻边,不知保持了这个姿势多久。他本以为她在哭,走近了才发现她脸上干干净净,竟是半分泪痕也无。
高安世低声传达韵贵姬给他的话,而他看着冷静的姑娘,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关系融洽的朋友去世却没有半滴泪,这本是极度冷血的事情,放到她身上却让他生不出责怪。尤其是看到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他没来由就相信了她是真的在乎她,她的沉默比那些虚情假意的眼泪好得太多。
听到皇帝的询问,叶薇不答反问:“陛下呢,贵姬娘娘无辜枉死,您难过吗?”
皇帝顿了顿,“还好。”
“为什么?她不是您的妾室么?如今她去了,您竟不难过…”话到后面就有点像埋怨了。
皇帝却并不在乎这点冒犯,“韵贵姬心不在此,死对她来说搞不好还是种解脱,所以朕不难过。”
他果然明白。
叶薇觉得自己和皇帝在这方面倒很有默契。生命可贵,那得是对当事人而言,如韵贵姬这种了无生趣的,真走了也没什么。让她在意的,是这种死亡背后暗藏的肮脏心思,是那些躲在角落里行奸恶之事的宵小!
“那,害死她的人…”
不用她说完皇帝就明白她的担忧,“这是两回事。她想活或者死是她的选择,但敢在朕的内廷残害人命便是大罪,没那么容易算了。”
女子勾唇,居然露出点笑意。那感觉,就好像在冰面上雕刻出朵朵白莲,又是冷冽,又是温柔。
皇帝攥着她的手一紧,“你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声音中有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叶薇点头,“这次臣妾倒是和陛下不谋而合了。”
他碰碰她的脸,像贴着块细腻的冷玉,“不是不谋而合,咱们…是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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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后,叶薇坐到了长信殿的正殿,依旧是阖宫妃嫔俱在,然而这次跪在大殿中央的却不是她。
宣和夫人面色苍白、沉默不语,许是适才太过慌乱,她的鬓发有几分凌乱,翠绿的襦裙也失了生机。然而即使如此,她依然是镇定的,那是久居上位、金尊玉贵长大的天之骄女方有的凛然气势。
论出身,宣和夫人原是宫嫔里最高的,连皇后和襄愉夫人都比不过。
“母后服了药,再过片刻就要清醒。朕希望在她醒来前把这糟心事处理好,别再惹她老人家动怒。”皇帝坐在上位,看着自己的远房表妹平静道,“所以,这件事与你有关系吗?”
“没有。”宣和夫人答得迅速,“半点关系也没有。”
皇帝嗤笑一声,“朕就知道。”
这话什么意思?是知道宣和夫人与此事无关,还是知道她不会承认?
大家都糊涂着,小心翼翼打量皇帝的神情揣测话中深意。
襄愉夫人建议,“既然如此,便把那宫娥再带上来,与姚妹妹当庭对质好了。当着陛下的面,不怕她不说实话。”
皇帝点头,“带她上来。”
诺儿入殿时双腿不住地发抖,几次都差点摔在地上。宦官不得不抓住她,半拖半扶地把她弄了进来,然后一把按在地上。
“奴婢…参见陛下,参见诸位娘娘…”
皇帝声音冷漠,“你今早要被拖出去行刑时,曾向宣和夫人求救,你为何向她求救?”
诺儿抖若筛糠,“奴婢…奴婢…”往前一扑使劲磕头,“陛下饶命,此事与奴婢无关,当真无关!”
“无关?”襄和夫人道,“韵贵姬临死前对高大人亲口说过,叶承徽是她的好友,不会害她。那么你早上说的话又是怎么回事?什么把柄、什么不和,通通是你编的吧。”
“奴婢没有,奴婢确实看到…”
“闭嘴!”襄愉夫人黛眉倒竖,少见的声色俱厉,“你家娘娘都被你害死了,你还在这里砌词狡辩?本宫看你也不用多活了,正好给韵贵姬殉葬!”
从来温和的襄愉夫人突然发怒,诺儿更是恐惧万分,然而余光瞥到宣和夫人,立刻想起事前她的威胁。今早是慌乱之下失了分寸,她不能抖出她,不然她全家上下都活不成了!
巨大的绝望沉沉压下,她终于不再挣扎,面如死灰道:“是,奴婢冤枉了叶承徽。她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