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他不是金老爷的儿子,倒更像是慕容家的心腹。
“替陈小姐安置一处最好的客房,遣两名机警的丫头贴身服侍。”
忠嗣应声“是”。
说是燕国公府在洛阳城的别苑,其实更像是一座五六品官员的府邸,这是一处三进的院子,里面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匠心独特,风景雅致。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别苑的人就开始起来,收拾马车的,检查箱子、物件,证实无误。便开始离开别苑。
陈湘如被两个丫头催唤起来。刚梳洗好,就见慕容宸进了屋子,往桌一搁。道:“这是你的行李和换洗衣衫。翠烟、翠柳,从现在开始陈小姐由你们俩服侍。”
两名侍女面面相窥,翠烟、翠柳是谁?久久回不过神来。
慕容宸厉声道:“说你们俩呢!机警着些,给你半刻钟时间。把你们的包袱收拾好,一刻钟内上车启程。”
二女应声“是”。转身就去收拾自己的行李,这洛阳虽有十二世族,怕也不安全,范阳到底是燕国公的老家。去那儿也好。
两人一边收拾,一边议论起来:“是你叫翠烟还是我叫翠烟?”听这话,分明就是喜欢上翠烟这个名。
另一个道:“我喜欢翠柳这名儿。一听就有江南诗意。”
“我就叫翠烟,也挺好听的。比我以前的名字好听多了。”
有人站在院门外又催了一声,翠烟、翠柳负上自己的包袱,抱上陈湘如的,另一个就来扶陈湘如,催促道:“陈小姐,快上马车,我家世子是个急性子,最不喜欢等人。”
与其说扶,倒不说是拽拉着陈湘如上了马车。
陈湘如满心懊恼,越想越觉得吕连城和她都被利用了,怕是刘伯良也一并被骗了。
刚坐定,就见一个紫蟠龙袍身影一掠,慕容宸便站了进来。
陈湘如愤然骂道:“卑鄙小人,枉吕连城如此信你,你怎能言而无信,派人送我回月亮山,我要回月亮山。”
慕容宸手臂一抬:“你们俩坐后面的马车。”
翠烟、翠柳透过车帘,看到后面还有五六辆马车,每车上约有四五个,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穿着清一色的粉缎,披着清一色的秋香色斗篷,就是她们头上的饰物也是一模一样,个个蒙着红纱,一瞧就是洛阳十二世族送给燕军的美人。
两女迟疑了片刻,终是顺从地下了马车。
陈湘如也跟着要离去,胳膊却被他死死的拽住,近乎命令地道:“坐下!”
她未动,甚至都没正瞧他一眼。
“乖乖坐下,别惹我!”
陈湘如猛一回头,用力甩开他的手,愤然坐在他的对面。
当车帘垂下的刹那,马车动,载着浩浩荡荡的财宝、美人驶离洛阳城。
她不看他,他却兴趣盎然地细细欣赏着她。
他承认,她比去岁时更好看了。
怎么也看不厌,只是让他不明白的事,为什么他家的佛堂里会有她的画像,那可是一幅几十年前就挂在那儿的。
许是从小到大见得多了,他就觉得,面前这个女子根本就是从他家的画中走下来的,就如画里的那样风华绝代。
他瞧了一阵,“待我家池塘的莲花开了,你泛舟其间可好?”
莫名的一句话,陈湘如不解地看着他。
慕容宸道:“我比不过吕连城么?你对着他的时候就是温声细语,一看到我就这么凶?”
她如何对待,干他何事。
吕连城敬重她。
面前这个人霸道又不讲理,还想欺负她,更妄想纳她为妾。
“人与禽兽岂能同等对待?”
慕容宸原本含笑的脸,立时一脸寒霜,移了座儿,往跟身侧一坐:“禽兽…”他可什么也没做,“你再说一遍这个词,我不在乎把事儿做实了。”
他抬手锁住她的下颌,用力的,咄咄逼人的强迫她迎视自己的目光,他喜欢她,从一开始就喜欢了,要不是她长得像他家画上的人,他不会认下冒出来的妻女,他替她解危,可她却不领情,转身投入吕连城的怀抱。
即便过了一载,这口气他还是咽不下。
当他知道她教吕连城棋艺、兵法,甚至陪吕连城读书法,他方才明白:这就是他母亲嘴里说的相夫教子,这样的女子就是知书达理的贤妻良母。
“我哪里不如吕连城。你选他却不选我?”
陈湘如想动,可他捏得很紧,这一刻她越加明白,是她和吕连城都被算计,恐怕这会子吕连城还在坚信,这只是一个计策。
“你敢伤我?就不怕吕连城投了孟公,以他的本事。若投孟公。就能让孟公如虎添翼。”
“我会怕他?”慕容宸冷笑着,“怕他,我就不会算计他。他能顺遂成为大英雄,哪件事背后没我襄助。他入宫刺杀潘老贼,要不是我派的十八名刺客掩护,他想脱身。难如登天。”
他想杀潘老贼,派了刺客去。不想那一夜吕连城也做了一样的事。
他们竟然想到了一块。
他的十八名刺客尽数丧命,却成全了吕连城的英雄之名。
他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民全一个吕连城。
慕容宸又道:“鹰族的祭师缘何会来中原,不偏不倚却在这个时候。要不是我派的人在鹰堡下毒,不会被他们误以为是疑难杂疾前来中原寻找名医,更不会那么巧助他保住月亮山。
还有潘成都、潘成功会至福星县。也是我的人挑唆他们领兵前去送死…
就说最早的生辰纲之事,也是我把生辰纲行走的路线等详细消息透给了卢伦。事后。若非我在洛阳城内周旋,又让高将军照我言行事,月亮山早就被踏平了,而不是龙虎寨做了这替死鬼。”
这一桩桩古怪的背后,居然都有慕容宸的影子。
一直以来,陈湘如都以为慕容宸是单纯的逃婚,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另有所谋。
若说看人心,吕连城不差,可若说算计,慕容宸分明在其之上。
是慕容宸在生辰纲被劫之后,劝服洛阳守将高将军照他的话意胡说八道,这也让世人猜测连连,最后让洛阳十二世家的人怀疑上龙虎寨,也成功保全了月亮山。
吕连城的武功虽高,只身闯宫行刺,要不是慕容宸派的十八位刺客掩护,他根本不可能成功,就算成功,也很难从宫中脱身。宫中高手如云,就算他以一敌十,也难以一敌百、以一敌千。
慕容宸信心满满地道:“吕连城不是傻子,有些事只需我稍稍一点,他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想做大英雄,我成全他做大英雄。要是他知道,这背后一直是我在助他,他还会去投孟公?”
不会!
吕连城早前是剑客不假,可他的骨子里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因为他自小的经历,他比旁人更渴望一份真诚。
慕容宸这么帮他,吕连城定会视燕国公为明主。
陈湘如吞了一口唾沫,“我是他的未婚妻,朋友妻不可欺。”
“你没听过一句话:女人如衣服,兄弟似手足。”
手足情又怎可与一件衣服相比。
陈湘如气得俏脸变色,抬手欲打,慕容宸笑语盈人,唇瓣点点靠近,她以为要亲她,越来越怕,没想他却穿过她的身后,取了一边小案上的茶杯,轻呷一口,悠悠叹道:“茶,真香!很香!”
他捧着茶杯缓缓坐直,一脸探究地道:“刚才在想什么呢?”
她不说,一脸涨得通红。
“想我会亲你?你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思,你不是念着吕连城,怎又想我来亲你?怪不得世人会说女人心、海底针,呵呵…”
陈湘如低喝一声:“滚!”一扭头,再不看他。
可他刚那动作,分明就是,谁晓得他是想取茶杯。
慕容宸发现与她斗嘴也是一件快事,惹女人生气很有意思,尤其是惹美丽的女人这就更有意思了,她不理他,他偏要招惹她。
“到了燕国公府,我们见面和说话的机会多的是。你打算就这样一直不理我,这又是何苦呢?既然我劫持了你,这戏就得演逼真了,最好让天下人以为我强…”
陈湘如怒目圆瞪,他没再说下去。
第131章 不离不弃
早前他视她为风尘女子,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更无法将她早先的身份牵连到一处。
他转而又道:“我们从运河岸上燕国公府的官船,一路往北,只需七八日就能抵达范阳。”
在龙虎寨,他每次坐在议事堂,不大言语,与吕连城的少言寡语不相上下。
在月亮山的几次来访,他的话语也不多,倒是该说的都被卢伦给说了。
为何在他们私下相处时,他却是这等的喋喋不休?
当真是聒嗓得很。
“男子太能言善辩,让人觉得靠不住!”
一语出,她恍然回过神来,前世时,她教导相富、相贵便常说这样的话,但她的话,相富是从来不听的,因她如此说,相富反而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样,倒是她最疼爱的幼弟相贵,打一出娘胎就体弱多病,也最听她的话,可就算是这样,姐弟的感情却远不及他与二姨娘的母子情深。
她将头扭向一边,近来是怎了,她梦到了陈银欢,此刻还忆起前世的点滴。
“你告诉我,你为甚要选择吕连城而不是我?只要你说了实话,我便就此放过你。”
这件事一直困饶在他的心头,他着实不明白,自己哪里不如吕连城那个剑客。
陈湘如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眸光急切,亦有一份炽烈,这是完全不同于吕连城的目光,吕连城看着她时是温柔的,而面前的慕容宸却似要把她融化在他眼里一般。
“吕连城许我妻位,宁做贫贱妻,不为富家妾。”她移开视线,“吕连城敬重我。而不是像你总想欺负我。”
世间也有不慕荣华富贵的女子,面前的她许就是了。
要不是她私下劝吕连城,要吕连城放弃这九十车的财宝谈何容易。
这么一大笔财富无论是落到哪位雄主手里,都可以缓解燃眉之急。
对陈湘如,慕容宸的情感是繁复的,有敬重、有爱慕,更多的则是不甘。
从小到大。只有他拒绝女子的。从来不曾被一个女子所拒绝。
慕容宸道:“你总不理我,我就想和你说话,哪怕惹你生气。我也想这么做…”
陈湘如不想与他共乘马车,“吕连城从来不会逼我做不愿意的事。倘若他与别的女子同行,他会顾忌我的感受而避开。所以,我要请你下马车。男女受授不亲,请燕世子避嫌。”
“为吕连城?”他歪头问着。那样子很是天真。
陈湘如纠正道:“为我自己。”
慕容宸看着成人了,竟有如此古怪的想法,欺负她、惹她发火生气,就是为了和她说话。好奇怪的藉由,而陈湘如却信这是真话。
就如前世的她,曾有一度也暗暗喜欢着柳明。说要与他借书看,却是想见他。想与他说话,那种努力地想与一个人分享自己忧喜的心情她是明白的。
慕容宸勾唇一笑,挑起马车,顾不得还在行进中,大喝一声:“停下!烟、柳二人回马车。”他翻身上了马背。
陈湘如从未见过这般听话的慕容宸,就是想和她闹闹,原没有旁的意思,她挑起车帘,无意间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她欲移开,却按捺着告诉自己:这家伙喜怒无常,还是休要招惹他的好。只微微点头,似感谢他的成全。
这一个似笑而非笑的眼神,却让慕容宸不由得心下一动。
他扬着马鞭,“驾!”纵马奔向队列的前方。
也许,她可以换一种方式与他相处,而不是每次不是他怒就是她恼。
只是吕连城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可曾知道,慕容宸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带她去燕国公府。
到了运河码头,慕容宸令人将箱子搬到官船上,长龙似的马车队伍便调头回转洛阳城。
她和翠烟、翠柳有一间单独的屋子。
隔壁住着慕容宸与他的护卫。
在这十月初冬的清晨,河上的风吹拂而过,卷起她的衣袂,她静静地站在船栏前,轻盈得如同天上落下的云,慕容宸承认她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但一定是最特别的女子,她有着别样的风姿,也有着令人瞩目的棋艺,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若不是知晓她的底细,不会有人知道她原是来自秦淮之地,更是名动天下的大美人陈湘如。
她久久平静地俯视着运河,上一次她随程三公子同行,去的相反的方向,这一回却是另一个方向。
从范阳的运河码头到范阳城,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慕容宸静缓走到她的身侧:“你在想什么?”
以为她不屑回答,或又是用沉默来应对。
然而,她却轻柔如初地道:“上一次坐大船,是随程三公子离开洛阳。”
“当时,有很多人都说你为保名节,跳船自尽了,还有洛阳城的公子为你悲伤作诗。你为什么要冒死离开?”
陈湘如不晓他能否懂得,如那日一样的果决:“不能有尊严地活着,那就有尊严的死去,虽生乱世,不甘做男子的玩物。”她扬了扬头,看着他眼里那一抹惊色,“我知道,在你的眼里,生于红粉世家的我不该有这等想法。佛说众生平等,但从来都不平等,就似我们女子,生来就被人视为男子的附庸。”
“所以,你教吕连城兵法,授他棋艺,就是要告诉世人,女子也可以做很多事?”
陈湘如并不否认。“那日我并没有想死,我一直站在船上,寻找着逃跑的机会,当我发现那处的河水浅,而我最有把握逃脱,便纵身跳了下去。”
这如她的棋风,慕容宸一语道破:“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湘如点头,“只要让他们以为我死了,我才能平安。所以我逃了,这也是他们不晓我识水性的缘故。”
沉默。今日他才懂晓了她一些,懂她的情,她的骄傲、她的不易,甚至懂得她的死其实是另一种生。
风,越来越大了。
“这里的河水很深,你别打逃走的念头,我不会再逼你。你是燕国公府的客人。”
音落。他折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却偷偷地转过身来,透过轻纱、窗棂望着她在风里舞动的倩影。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走进他的心里。
是家里的那幅画?
还是在龙虎寨见到她时。
亦或是一点点认识了她的不凡。
他是真的动心了。
但是。她是吕连城的女人,他就必须将自己的心思放下、藏起,不再打她的主意,但他可以试着把她当成自己的朋友。
翠烟捧着斗篷。轻声道:“小姐,起风了。回屋吧。”
陈湘如低应一声,系好斗篷上的丝带,垂首回屋。
屋中的八仙桌案上,摆有棋盘。又有一把琴,心头不由暗暗有些吃惊,吕连城也很细心。在月亮山最简陋的时候,他总是细心地照顾着她。尽量给她想要的。
吕连城…她轻唤着他的名,想到他时,心头满满的都是温暖。
除了李湘华以来,这大抵是待她最好的人了。
陈湘如伸出手来,轻轻掠过琴弦,只一下她惊道:“这是不离。”
吕连城赠她的琴,他们给琴取了一个名字,唤作“不离”,这琴应在月亮山上。
还有这棋盘,越瞧越眼熟,虽说世间的棋盘相似,但这上面的划痕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棋盘和棋子也有一个名字,唤作“不弃”。
他亲手雕刻的木钗上,刻着一句话:美人如月,不离不弃。
翠柳轻声应道:“这琴棋在我们上船时就已经有了。”
从月亮山到洛阳城得近两个时辰,也就是说,昨晚她离开后,其实吕连城便知道她要去燕国公府。
她又忆起吕连城与她说的话:“燕世子假意劫持你,待到洛阳后就放你回来…”
可慕容宸的护卫用剑伤了她,虽是一道很浅的划痕,可她也很恼,但想着这是吕连城与慕容宸约好的计划,也可以不计较。
是慕容宸骗了她?还是吕连城瞒了她?
想到此处,陈湘如再难安宁,一转身出了房间,立在慕容宸的房门前轻叩,房门开着,透过珠帘,能看到他在独自玩棋。
“你有事?”
陈湘如并没有进去,“一开始,你就告诉过吕连城,要带我去范阳?”
慕容宸好奇地抬头:“我与刘先生商议过,是打算带你去燕国公府住一阵子,待我们大计成后,便送你与他团聚。”
那么,吕连城许是猜到她会舍不下他与乖乖,所以才骗她说会在洛阳放她回月亮山。
这戏要做足,自然要留下她最在意的乖乖和鲁喜妹,只有这样,世人才会相信她是真的被劫持了。
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希望自己能与乖乖朝夕相处,兑践她对李湘华的承诺,亲自将乖乖哺养成人。
慕容宸道:“你房中的红漆箱子里,是吕连城昨晚连夜令人送来的换洗衣衫和首饰,他说都是你最喜欢的。”
以陈湘如偏爱素妆的打扮来看,她应是喜欢雅致的饰物,不需要太贵,但一定得有品味、够特别。
陈湘如回到屋里,打开那口箱子,又见一边有两个首饰盒子,启开一看,是鲜艳夺目的首饰,红通通如血的玛瑙,红烈烈如火的珊瑚,还有一套金灿灿得耀眼的头面首饰。
谁稀罕这些了!
她只要他说实话。
可他倒好,真真骗了她一回。
可曾知晓,这被骗的感觉不好,很不好!坏到让她想打人。
如果不是她穿过又喜欢的几套衣衫,还有一套湖蓝色的曲裾,她还真愿意是慕容宸捣的鬼。
她显然是被骗了。最鲜艳的衣料,最华丽的首饰,虽然价值不菲,可陈湘如除了那套李湘华替她做的曲裾,还真没有多少喜欢,原本在气头上,再看到这些东西,她越发生气了。就算有这些东西,依旧没送到她心坎上。
第132章 入局为棋
陈湘如瞧罢之后,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他不是送了换洗衣衫来么,怎还有一个包袱。想到这儿,她起身回到榻前,打开包袱,里面却是一袭水绿色的曲裾,上面绣着粉色的荷莲,做得很精致,还有两支粉珍珠做的钗子、一对耳环、一条项链,虽不多,却够别致。
这不是她的衣服。
翠烟欠身道:“小姐,早前我家世子以为你没带换洗衣实,临出发才新备的。上了船才知道,吕将军也送了一箱东西来。”
吕连城那一条的东西,竟不及慕容宸送的这一只小包袱。
门外,有护卫道:“禀!我家世子问:不知陈小姐可有兴致与他奕棋?”
上回在龙虎寨下过一局后,她与他就再没有下过了。
陈湘如道:“我稍后就过去。”
相对奕棋,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也是一件很雅致的事,临窗处能看到别样的风光,虽是初冬,风景亦还不错。
一局了,慕容宸不由失望地道:“这一年,吕连城的棋艺进展迅猛,倒是你的棋艺无甚进展,你输了。”
她自己忘了练棋,几乎都是在陪吕连城下,与他细细地讲解。
陈湘如并不否认,而是微微一笑。
慕容宸道:“吕连城这人心思细腻,待你也好。”
陈湘如轻声道:“他有时候就像个孩子,总是以为他喜欢的,我就一定会喜欢。”
“你得把自己不喜欢的告诉他,你不说他又怎么猜得出来。”
陈湘如再不说话了。
慕容宸细细地审视着,“你不高兴?”
“我挺高兴的。”
她又笑,难道脸上有写“不高兴”三个字吗?
吕连城还不如送她那几身常穿的衣袍。常戴的首饰,而不是送那几套艳的、新的给她,那样她会更高兴一些的。
他们相处那么久,他该是了解她的才对。
被吕连城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很好,可也得懂她心思才对。
慕容宸云淡风轻地道:“若是再输了,我可不想与你下,这棋艺非但无长进。倒似退步了。”
陈湘如垂眸看着棋盘。“你且赢了我再说。”就算她这大半年以陪练为主,但她有些不服气,可是把那几本自制的棋谱都研究透了。为了教吕连城,是与他一起研究的。
熟悉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慕容宸输了一子,却朗笑出声。
陈湘如歪头道:“怎样?还下么?”
外头。传来侍女的声音:“世子,该用午饭了。”
慕容宸道:“你不会介意一起用午饭吧?”
陈湘如并没有反对。
他令人摆了饭。
两人在一处用过。也不说话,慕容宸却在小心留意陈湘如喜欢那样,又不喜那样,他喜欢的他细细品尝。心下暗自琢磨她的口味,并认真记在心上。
前两日,陈湘如与慕容宸下棋、用饭。
第三日。慕容宸便与她讲些天下的事,比如孟公、孙术。以及关于他们少有人知的一些故事。
慕容宸很快发现,陈湘如喜欢听这些事,不仅会听,而且还会说出自己对这些人、这些事的一些看法。
他们之间的话似乎变得越来越多了。
慕容宸不了解杨韫,陈湘如便讲她自己眼里杨韫:“此人恃才傲物,有些自负,就以他用特殊颜料绘丹而言,颇有试探他人之意。”说他的棋风,“棋风与棋迷道人颇为相似,不在意输赢,更享受奕棋的过程。”
慕容宸落定棋子,道:“小诸葛与棋迷道人交好,他成名之前,曾在棋迷道人修行的道观长住大半年,时常切磋棋艺,讨论学问,棋迷道长最厉害的不是他的棋艺,而是兵法布阵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