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传来一个“啵——”的声音,董太太搂住了董德守的脖子,“夫君真厉害,连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到。”
“我也是今儿刚想到的。”
当那个丫头送来吃食之时,董德守就想到了此事,不花一两银子,只需下一包药,让三个孩子上吐下泄一番,到时候就咬定说因吃食不多,他们夫妻没沾,就让给三个孩子吃了。
届时,洛康就算怀疑,也不得不入套。
“为什么暮食时不使手段?”
“第一顿闹出事,岂不惹人怀疑?何况当时,我也真饿了,并没想到此事,直到洛家侍女来收碗筷,我才突然想到的。”
董太太道:“若是明日他们不送吃的,我就引得小五哭闹,瞧着洛三娘是个心软的,听到孩子哭闹,许会送些吃的来…”
不入局,也定要他们入局。
屋子里传出一阵异响。
执书气得直想冲进去打人。
纪玄均想着:这对夫妻真是狼心狗肺,洛三娘心善,心疼他家几个娘子好几日没沾油荤,他们居然想对自己孩子下手。寻常人,谁能想到这样的法子,这分明就是心狠手辣。
执书说完,铁彩凤气得站立起来,被洛俪强行拉坐下,“凤表姐一点就着的性子得改改。”
“难怪表叔不想理他们,好几次想套近乎,不是被小纪挡了就是被梁霸挡了,原来这么可恶。明着套近乎不成,就要下暗招儿,可恶,太可恶了!”
为了谋到一个实缺,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可不是阴险恶毒的。
“好了!凤表姐,我心里有数,你先吃饭吧,你现在中蛊,不能动怒。”
旁人有了打算,如果她再好心送过去,岂不就着了别人的圈套。
好人还真是做不得。
她不过是瞧着那两个小姑娘可怜,董家夫妇又节俭,一上船就吃干粮,一屋子那么多人主子、下人,全挤在里面。小孩子哪待得住,想出去玩,这是在船上,总不能为了他们几个小孩子就停下来。大船不达应天府是不会停下来的。
梁霸道:“一号、二号房无碍,凤姑娘的房间也没事,素缱姐妹今儿一日看好三姑娘的屋子,莫让小孩子钻下去,最好把桌上的吃食都收起来,万一被小孩子偷吃了去,反要诬到三姑娘身上。”
素纹不放心,当即起身进了三号房,将里头的吃食都收了起来,若是有她们在屋里陪着姑娘,自有法子将小姑娘赶出去。
洛俪小声道:“凤表姐莫说漏了嘴,只当不知道。若是小姑娘还哭闹,你跟以前一样吓唬几句。”
就像现在!
铁彩凤明了,听着耳畔哇哇哭着要吃包子的声音,她提着裙子:“臭丫头,又扰人清静了,信不信现在我就把你抛河里喂大鱼!”
这一嗓子恶狠狠的声音传出,哭声没了。
铁彩凤继续道:“真是倒了大霉,怎与你们同船,一路上都快被吵死了。”
董太太想:你也是姑娘,将来也会有孩子,小孩子不都这样。有本事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不生孩子,孤孤单单一个人,自然没孩子吵闹。
夫妻二人有些奇怪等了一早上,没人送吃的。
董德守急得不轻。
董太太也着急,洛三娘不上当,他们的美好计划没法实施。
董太太挑唆着小女儿,“小五,你想吃好的,三号客房里很多,你一会儿瞧门开着,自己跑过去,小嘴甜些,唤声‘洛姐姐,我好饿’说不得就有好吃的了。”
董大公子微拧眉头,“娘,这样不好。”这几日夜里,他们兄妹三个挤大床,爹娘就抱着躺在暖榻上,乳娘、丫头就在大床下面打地铺,其他同行的下人则坐的是座位船,因为这样最省钱。
“去,你懂个什么,不是我们身上的干粮你妹妹都不吃,你瞧她都饿瘦了…”
再不吃洛三娘的东西,计划就没法实施,要谋个好实缺,那得花钱,不是几千两银,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小姑娘听母亲一挑唆,越发觉得那个蒙着面纱的贵女那儿有好东西吃,一转身出了门,正要过去,就见立在长廊上的丫头轻咳一声,铁彩凤纵身一闪跳出了房门,小姑娘立时倒退两步,迈着小腿回了五号房,一进去就藏在桌子底下。
董太太“啊呀”一声,“我说小五,你躲桌子底下做什么?”
乳娘道:“太太,奴婢以为,定是凤姑娘又在走廊上,否则五姑娘不会怕成这样。”
铁彩凤听了董家的事后,她今儿就拿定主意了,自己就坐在长廊,她倒要瞧瞧,那小姑娘还能越过她跑进俪表妹的屋里吃点心。
任是董太太再如何夸张地形容:
“洛三姑娘屋里有好吃的点心,绿豆糕、红枣糕,还有你最爱吃的板栗酥,你闻,多香啊。”
“洛三姑娘很喜欢你的,你嘴儿甜些,什么好吃的没有。”
任是董太太说破了天,小姑娘出去两回,一看到铁彩凤移了根锦杌坐在长廊上,吓得再不敢出去。
董太太见小女儿不成事,立时转而游说大女儿。
大女儿道:“娘,我是官家姑娘,跑到别人屋里讨点心,我可做不出来。你还是让妹妹去吧,她年纪小,别人不会说的。”
一扭头,拿着绣箍绣她的小帕子,花不成花,纹不成纹,只瞧见一团五颜六色,硬是看不出她绣的是什么。
董太太吐了口气,啐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丢人不丢人。”
任董太太软的、硬的、吓唬的全使出,小女儿就是躲在桌子底下不动,最后抱着双膝还睡沉了,气得董太太没脾气。
未时一刻,听到一阵摇铃声。
这是船入码头,要靠岸的传讯声。
大船上,有人大喊:“铁家商船——吉祥九号要靠岸了!各位客官整理好自己的行李。下下舱的客人先下船、之后是下等舱客人、中等舱客人,最后是上等舱客人。”
这是一早就定下的规矩,上等舱客人最后走,是因为他们是贵人,行李也多,免得被冲撞了。
船摇晃了几下,停稳后又是一阵摇铃声。
董家小姑娘又出来了一回,见铁彩凤还坐在长廊的,觉得自己像在做恶梦,睡着前她在,睡醒一觉,铁彩凤还在,藏在乳娘怀里,将脑袋扎得死死的,不敢去瞧铁彩凤。
执书、翠丝、翠纱等人已经出了船,在外头寻洛家派来的下人,瞧来看去,洛有下人没寻着,执书发现了吴家大老爷派来的管家,让翠丝飞野似地回来传话。
翠丝道:“禀老爷!大舅老爷派人来接船了,说请老爷和姑娘去府上暂住几日,解了乏再回皇城。”
铁彩凤跳了起来,大嚷道:“表叔,我还等着解蛊呢,皇城的药多齐全啊,你瞧我的小脸,现在多瘦,再天天饿得前心贴后背,我肯定要生大病。表叔,我求你了…”
洛康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表叔,别停了!”
翠丝刚禀完,就见翠纱又回来了。
翠纱福了福身,“禀老爷,古塔寺的僧人奉圆观大师之令,想请姑娘去古塔寺住几日。”
洛俪低声对洛康道:“现在是五月,铁观音发嫩芽,圆观大师曾说要请我过去帮忙做茶露。爹,这可是好东西,到时候做成了,你有口福了。”
洛康问:“茶露和花露一样?”
“这怎么一样,花露可以调酒、制香丸、调香膏。茶露怎么说呢?比花露要好,茶露是茶中精华,每日饮一滴茶露,等同饮一滴灵露,在一壶水里点上一滴,有茶的馨香,有茶的味道,有淡淡的绿。”
洛康若有所思,这么好的东西,他还没尝过。
他试探似地问道:“俪儿想去?”
洛俪连连点头。
洛康呵呵一笑,“圆观大师种了不少名品菊,你讨上几株回家种着。”
“谢爹爹!”
洛康道:“大舅老爷一片诚心,将箱子等东西归拢一下,除了换洗衣衫、随身物品外,其他的货箱去铁家商号租一个铁柜子存着。”
洛俪似有些担心,她的东西里头,贵重的可不少。
洛康宽慰道:“执书晓得轻重,会照了贵的租用,那么多箱子,搬来搬去也麻烦。铁家商号的存物柜、存物库,最是保险的。”
洛俪道:“梁霸可以领着翠纱等人先回府,若是…”她固执地摇了摇头,“我不去古塔寺了。”
她着实不敢冒险,源水石可遇不可求,若是丢了,她就没了。还有箱子里头的香丸子、药丸子,更有玲珑玉棋、兰亭序,哪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洛俪道:“素纨,你去告诉古塔寺的小师父,就说我表姐被人下蛊,我们得尽快回皇城给她解蛊,耽搁不得,若改日有时间,我定会到应天府拜访圆观大师,还请他海涵。另外,你再低声告诉小师父,就说制作茶露与菊露差不多,先用菊露的法子制作。”
素纨领命。
铁彩凤高兴了,“还是俪表妹对我好,知道我中蛊已深,到了生死攸关之时…”
洛俪哭笑不得,“哪有凤表姐说的严重,你中的饿蛊,百日内得解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铁彩凤挽着她的胳膊:表妹待她好,她也真心待表妹。眼睛一扫,发现董家小姑娘正在乳娘怀里好奇的打量。她一个眼神过去,董家小姑娘立时在乳娘怀里装鹌鹑,连头都不敢抬。
“俪表妹,那小姑娘挺容易吓唬的。”
“还不是被你的阵仗吓坏了。”
铁彩凤是江湖中人,就连朝中不少大臣都畏惧三分。
再说董德守,只是个七八品小吏,守孝期满,前路茫茫,可不得夹紧尾巴做人,只是他近来做的事、说的话,着实被骄傲的洛康瞧不上。
吴大老爷那边,洛康给了同样的理由“铁家表姑娘中了毒,得赶回皇城给寻郎中给她解毒,不敢耽搁。”
吴大老爷得了下人禀报,觉得不去码头见见大姐夫不成样子,回头吴氏不高兴,说他得了好差忘了大姐夫,换了官袍,一路快奔地出了城,直往码头赶。
待吴大老爷到时,执书几人已寻到皇城洛家派来的马车,也雇了相熟车行的货运马车,小厮、长随等正小心翼翼地搬放箱子。
吴大老爷远远瞧见洛家马车,揖手高呼:“弟拜见姐夫!”长身行礼,很是恭敬。
吴大老爷许是在地方任职的原因,瞧上去显得比洛康还要苍老几分,其实是正常的,主要去年洛康吃过洛俪给的淬体排毒丸,体内毒素排解完,人又调养了一番,故而显得年轻。
洛康道:“铁家表侄女中了毒,怕误了她性命,得尽快回皇城。郎中解不了,我还能请两位御医给她瞧瞧。一道离的顺天府,她没个长辈在,我再不关照些,岂不枉为表叔。”
吴大老爷不无遗憾地道:“姐夫啊,我们兄弟好些年没在一处饮酒了。上次你回江南,弟弟不知道,还是姐姐写信来才听说,就想着你回来,无能如何也要尽尽地之谊…”
董守德一家人最后下船。
董太太一手牵着儿子,一手牵着大女儿,正低声说着什么。
小女儿抱在乳娘怀里。
后头又跟了管家、婆子,几名小厮、长随抬着几口大箱子。
丫头则背负着两个偌大无比的包袱,路走得摇摇晃晃,似承不住重量。
吴大老爷与洛康站在马车旁说话。
洛康唤道:“俪儿、凤儿,你们出来见见大舅父。”
铁彩凤不愿下马车,什么大舅父,隔得老远了。
洛俪跳下马车,裣衽行礼,“三娘拜见大舅父!给大舅父问安!”
吴大老爷看着面蒙轻纱的少女,笑容灿烂,拍拍脑袋,“瞧瞧我这性子,前些日子三娘及笄,我怎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原想请姐夫去我家小住两日,一听下人说不去了,我立马就赶过来,居然忘了给外甥女备份礼物。”他满脸不好意思,往自己的衣袖里一搜,抓了两张银票出来,“来,来,见面礼没有,自己拿着银票,回了皇城,买些你们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还有钱啊!
铁彩凤灵机一动,喜上心头,学着洛俪的样:“凤儿给吴大舅问安!”
吴大老爷只顾着爽快了,忘了还有一个。
洛俪道:“大舅父见外了,顺天府与皇城相隔不远,他日少不得常见面。”
“拿着拿着,这是大舅父的心意,不收就是瞧不起大舅父。”
这吴大老爷长得富态,眉眼还算清秀,挺着个大肚子,脸儿圆圆的,就算是扮凶装肃也无法让人生畏的,一说话就带了三分喜色,眉眼倒与吴氏很相像,许是吴氏人瘦,而吴大老爷胖的缘故,显得姐弟二人不大像。
“三娘谢过大舅父。”洛俪见是两张银票,各面值勤一百两,许是时常带在身上应酬吃酒等用的。
洛俪取了一张递给铁彩凤。
铁彩凤笑着行礼:“谢吴大舅!”
吴大老爷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他扫了眼队伍,“姐夫,马车可够?我让吴家的马车、护院送你们一程。”
董德守奔了过来,恭谨一拜:“学生拜见洛先生!”
学生,洛康的门生?
吴大老爷一脸疑惑。
洛康恼道:“董德守,你是峨眉书院的学子,几时成本官学生了?本官怎不知道?”
吴大老爷一听,原来这是个套近乎的,指着董德守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呀,说话行事就是轻率,这学生、先生的话且是乱说的。你是峨眉书院的学子,怎与我姐夫扯上关系了?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他故意拦住董德守,一副要与他分辩的模样。
这小子一瞧就是溜须拍马之辈,姐夫如果被他缠上,定会烦得头昏。
洛康道:“岳母和弟妹出门也是要用马车的,你且回家,待下次得空总有相聚时,我们回皇城了,若非凤儿中毒耽搁不得,我还真要去吴家住两日。”
“是!姐夫,到了皇城让洛徘给我写封信报个平安。”吴大老爷挥着衣袖,继续纠缠着董德守,“你怎么能乱认先生?真轻率!”
一看就是个不省事的,他把人拦住,就等同给姐夫解危,姐夫一直待他不错,这种小忙他还是会做的。
“好,你回去罢。”
吴大老爷还不肯走,站在路口上,挥着衣袖,高喊着:“姐夫一路平安!”董德守想过去,依旧被他给拦住,董德守眼瞧着洛康跃上马背,带着一行二三十人回返皇城,急得不成。
吴大老爷拦他不说,吴家的长随也跟着堵了过来,把他的去路给拦住。
“我说你这年轻人,你总缠我姐夫作甚?不要见到有身份的人,就与人套近乎,这样是会闹出误会的…”
第177章接人
吴大老爷多的话也没有,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用一种夫子的语调数落着董德守,董德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洛康一行走得越来越远。
吴大老爷还不放过他,缠着他要理论,听来听去,都是几句,“你也太轻率了,怎能乱认先生。”“你不要缠我姐夫,我姐夫是忙人,少与他套近乎,会让人误会。”“你不要瞪我,我儿子比你小不了几岁,你要尊敬长者。”
洛康一行的人影瞧不见了。
董德守气得不行。
董太太带着儿女坐在自家的大箱子上,先前是董德守想缠洛康,现在是董德守被顺天府一位官员缠住,她一个妇道人家又不能上前解危,且对方只是说几句,对方的长随也只是围着董德守,并没有打人的意思。
大女儿问道:“娘,爹与那个伯伯在说什么?”
“探讨学问,我们又不懂,且等着罢。”
董大公子道:“洛家的人一到,马车、骏马什么都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雇到马车?”
“等你爹的学问讨论完了,我们就寻个客栈住一宿,先吃两顿好的,明儿一早再赶路。”
“不是应当追上洛大人,我听爹爹说那可是个大官。”
官位是挺高,可人家根本不甩他们。
董太太还是觉得自己脸皮薄,她已经像赖皮糖一样粘上洛三娘。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吴大老爷这才放了董德守。
董德守早前以为他恼了,也不敢问,这会见他放人,这才揖手问道:“请问这位叔父是…是洛大人的妻弟?”
吴大老爷已经打算不说了,没想对方一声“叔父”,他大声质问:“谁是你叔父?我说你乱攀关系,你还不承认,你怎能这样,把我们读书人的脸面都丢尽了!别再乱攀交情,这样的人在皇城没人喜欢,尤其我们清流个个都是有骨气的,不对,你不是清流文人,清流文人就没一个像你这样的…”
他又数落了一通,这才携了长随离去。
董德守看着他的背影,这人有官威,应该是官场中人,可到底是谁,他还拿不定主意。
洛康先后有两位妻子,原配梁氏、洛三娘的生母;继室好像姓吴,是地道的皇城人氏。梁家被灭门了,好像有后人,但人丁单薄,此人应该是继室吴氏的弟弟。
本想讨好吴大老爷,请他替自己说情,结果一声“叔父”气得吴大老爷数落之后扬长而去。
莫非,他就要毁了。
不甘心啊!
*
养性殿。
皇帝坐在龙案前,思绪漫飞。
到底要不要去接俪妹妹?
上回,他白跑一趟,觉得很丢面子。
可她倒好,还与他玩起了兵法,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她到底是入皇城了,却在她离开后他才回过味儿。
俪妹妹,我的心你就看不到么?我待你这么好,你却总不解风情。
皇帝唤了声“高昌”。
“奴婢在!”
“去摘朵花来,不,多摘几朵。”
高昌不多时捧了一大束的花,有魏紫,有蔷薇,皇帝拿起朵蔷薇,嘴里絮叨着:“接!不接!接!不接…”每喊一声,摘一片花瓣,如此往复,最后还剩一瓣,“接!”
高昌提醒道:“皇上,你喊错了,这片应该是‘不接’!”
皇帝恶狠狠地瞪一眼。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俪妹妹,也不知道她现在是高了还是胖了,他真的很想看到她。
皇帝又抓了朵魏紫,继续喊着“接!不接!接…”
该死的高昌,是不是故意整他,采这么大一朵魏紫做什么,他都数多久了,居然还没有掐完。
满殿的宫娥想着:皇上啊,要是太后知道你把她种的魏紫用来掐着玩儿,不知道多难受啊。
皇帝掐呀掐,只剩最后一片了,不用喊,他也知道是“不接”。“高昌,你给朕摘的什么花?这样数下去,得数到什么时候。”
“奴婢去挑个花瓣少的。”
不多会儿,高昌又折了一大束的栀子来,这是药栀子,只得六瓣,还善意地提醒:“皇上要先从不接开始数。”
“不接!接…”皇帝乐,看着最后一瓣,当白玉般的花瓣飘落,他喊了声“接”,喜道:“这次是接。”他又拿一枝继续数,“啊,高昌,你这小子办差不错,又是接。”他再数。
满殿的宫人汗滴滴的:皇上你要数到什么时候,瞧一眼就知道结果啊,你还数,摘得满地的花瓣,这样真的好么?
当皇帝连数了五支“接”后,他挺了挺胸膛,“嗯,不错!高昌,把朕的常服取来。将英姑姑唤来,把朕打扮得英俊些,要俊美无双…”
要去见他的俪妹妹了!
虽然皇城还有一个“梅儿妹妹”,但她是常见的,唯有俪妹妹很少见到,一直让他心心记挂着。
*
皇城就在前方。
夕阳西下,皇城似披了一层霞锦。远望而观,城墙高大,气势恢宏;俯瞰而下,高楼大厦,云蒸霞蔚。
马车轧轧,洛俪挑起车帘,上次来时是晚上,她不曾细瞧,前世似已走远,今生却握在当下,她微微勾唇,池宪就在这里,她怎么可能放过他呢。
前世的仇恨,今生定要了结,否则她受过的算计、欺骗,心头的恨意又要如何化解。
得!得!得!
南城门外奔出一行骏马,马背上坐着一群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其间有一个紫衣飞舞的女子尤其醒目。
铁建章走在最前头,“表叔,回来了!”他抱拳问安。
梁俊的鼻孔塞着两团东西,铁彩凤伸着脖子瞧着:“八妹妹说郑国候一见俪表妹就会流鼻血,还是真的啊,你瞧,他鼻子上塞着东西。”
卢淮安揖手道:“洛三叔好!”
“好。”洛康答道。
梁俊兄妹亦问了好。
铁建章道:“上回听闻表妹要入京,我们奔了两个时辰去接,却听说表妹到了青坡县调头回了江南。”
后来的事,梁俊知道洛俪来了,只是没有张扬开。
皇帝知道了,身为近臣的卢淮安、铁建章也都知道。
皇帝对此很郁闷,最后还是梁俊说“表妹听说太后迷上给人保媒赐婚,吓得不轻,问道:我入京会不会被指婚?我妹妹说,难说。她吓得不肯入皇城了。”因着这儿,他们几个人传为笑谈。
被太后指婚,这是多大的荣耀,偏有洛俪就是怕,怕得躲避如老鼠见猫。
梁娥眉骑在一匹枣红马上,“妹妹,你来没来啊,你不出声,我心里打鼓。”
洛俪挑起车帘,露出一张戴着面纱的脸,“来了!我在咸城才艺赛得了魁首,自是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