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察觉到不受欢迎,猫咪们懒洋洋地叫了几声,灵活地消失在视野内。
八皇子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墙头,觉得心情好了些,随着越靠近后宅,心情越好,脚步也轻快起来。
萧雅珺正在书房内作画,听到开门的动静,抬眼。
八皇子满面笑容地跨进屋,梧桐冲面露欣喜的萧雅珺暧昧一笑,识趣地合上书房的门,门神一样杵在门口。
“在画什么?”八皇子拥住迎上来的萧雅珺,带着她走向书桌。
萧雅珺低声道:“信手涂鸦罢了,打发打发时间。”
八皇子脚步一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谁也想不到雅珺又回到了京城,只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不得不委屈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委屈你了,”八皇子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脸庞:“是我无能,不能给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不过雅珺,要不了几年,我会风风光光迎你进门,补偿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思及痛处,萧雅珺俏脸发白,她读着四书五经女则女诫长大,如何不知自己所作所为违背纲常伦理,大错特错。
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那一天,八皇子从天而降,她感动却也知道他们二人没有未来,狠下心肠拒绝。
可他不肯放手,一有空就来寻她,软磨硬泡。连祖母都舍弃了她,只有他对她不离不弃。天大地大,人群万万,她却只剩下他一个。
一时脑热,她同意死遁,真等被宣告死亡,她忽然害怕起来,她成了活死人,连萧家最后的庇护都失去了,一身生幸福尽数系于他。
她没来由地恐慌,哪怕和八皇子拜过天地结成夫妻,他对她疼爱有加体贴备至,这种恐慌也只是稍退而不是彻底消失。
见她面容发白,八皇子心疼地吻了吻她冰凉的脸颊。
萧雅珺躲了躲,羞声:“青天白日…”
剩下的话被吞噬殆尽,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抱着七八日不见的心上人,八皇子哪里忍得住,尤其是闻着她身上馨香,阴魂不散的恶臭终于消失。
守在门口的梧桐听着动静羞红了脸,两只耳朵也红得能滴下血来,面红耳赤地走到院门口,叫了个小丫头去厨房要水。
小丫头脆声应好,立刻跑向厨房,背过身暗暗撇了下嘴。这宅子里的下人都是八皇子精心挑选的自己人,这些人知道八皇子的身份,却不知萧雅珺的身份。虽然八皇子让她们喊夫人,可哪个心里不明镜似的,这女人算哪门子夫人,充其量也就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而已。
运气好,待主子开府迎娶皇子妃之后,能进门做个有品级的孺人媵妾;运气不好,就是个不入品的姨娘通房;再差些,这辈子都进不了门,年老色衰之后被抛弃。
云收雨歇,八皇子抱着萧雅珺温存,说起了周家人。他对周家父母没什么好感,哪怕他们是萧雅珺的血缘至亲,他也不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但这不妨碍他感谢他们,若是没有他们,就没有雅珺的今天,自己也不可能认识雅珺。所以他会在能力范围之内照顾他们,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她的至亲,哪怕世人都憎恶嫌弃他们,雅珺却不能。她得感激他们,生了她,又成就了她。
他已经悄悄派人去打通边关的关系,因为萧家也派了人在那边盯着,确保周氏夫妻生不如死的活着,所以过程有些麻烦,不过幸好成功了。
至今他尚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琮用他对付萧家人的办法对付了他的人。
一无所知的八皇子说了下周氏夫妻的近况:“…他们还好,过几年风头过去了,我就把他们接出来。”
随着他的话,萧雅珺心里涌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她知道亲生父母有罪,可他们是为了她才犯罪。如八殿下所言,谁都可以嫌弃他们,唯独她不可以,没有他们,就没有她。
八皇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你别想太多,那毕竟是你的生身父母,尽孝是为人子女的本份。”
萧雅珺往他怀里靠了靠,没有出声。
八皇子又说起了周家姐弟,这对姐弟度日艰难,被乡里嫌弃刁难。随着阿渔声名鹊起,他们的处境更加不堪。
然因为雅珺才出‘意外’,要是周家姐弟也马上出意外,恐怕会引起萧家人的怀疑,所以他的安排是在冬天让姐弟俩绝望之下‘自杀’。
他会悄悄把人接到这里来陪她,这几个月来她郁郁寡欢,希望亲人的陪伴能让她心情好一些。萧家舍弃了她,她只剩下周家这几个亲人了。
萧雅珺静静地听着,一开始她并不同意把周家姐弟接来,她就想接济下他们。要不是为了自己,亲生父母不会被流放,姐弟俩也不会失去依靠,尝尽人间冷暖。她尝过,所以知道其中滋味,他们落到这处境,自己也有撇不清的关系。
可她实在是太孤独了,她就像是一只金丝雀,被养在一个华丽的牢笼内,等待着十天半个月才出现一次的主人。
多两个人血脉相通的亲人,生活也许不会再那么难熬。
经了这么一劫,他们应该知道错了,不再如母亲口中那般跋扈,尤其周家弟弟才十二岁,教一教也许还能成器。将来亲生父母总是要靠他奉养的。

十月里,赵琮派人转告阿渔,周家姐弟已经离开白石县,正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这个人情,阿渔记下了,以身相报是不可能的,她努力种田回报吧,哪天他要是快被老皇帝搞死了,自己悄悄帮个忙。
过后几天,游氏来翠微山庄看望阿渔,阿渔留意到她欲言又止,怕是纠结要不要告诉她周家姐弟自杀这件事。
阿渔心想,前世八皇子能在一众兄弟里脱颖而出也不全是靠运气。要不是赵琮插了一手,萧家会被他蒙在鼓里,而自己的猫鞭长莫及,兴许就真让他悄悄把周家人好吃好喝地供了起来。
游氏犹豫半响,还是选择了隐瞒,免得女儿心生不安,觉得是自己逼死了周家姐弟。
游氏不说,阿渔也就不说破。
半个月后,风尘仆仆的周家姐弟站在了萧雅珺面前。
两人哪怕换上了体面的衣裳,也掩不住一身饱经生活风霜的穷苦落魄。
萧雅珺震惊地看着二人,周氏姐弟形容比两年前初见的萧雅瑜还要憔悴不堪。
曾经趾高气昂的周小宝习惯性地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二姐。”
大抵是血脉相融,萧雅珺眼睛一酸,湿了眼眶。
周小宝哇啦一声哭了起来,想凑过去,又怕被嫌弃,只能哇啦哇啦咧着嘴哭,露出被打掉了几颗牙的两排牙。
萧雅珺不禁滚下泪珠,上前几步,揽住他肩膀:“莫哭,莫哭,一切都过去了。”
周小宝哭得更大声了,彷佛在外受了欺负终于见到可以撑腰的家长。
周招娣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略安,两年丧家之犬一般的生活令她学会了察言观色,看来这个妹妹还是顾念骨肉情的,那就好,那就好!她再也不想过那种朝不保夕狗一样的生活。
来的这一路,是她这两年过的最好的日子,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服穿,还有人伺候。
她贪婪地打量周围,真漂亮,真暖和,和仙境一样,想不到有一天她也能住进这么好的地方。
周招娣掐了自己一把的大腿,疼得,不是做梦,真好!
萧雅珺正好目睹这一幕,眼神复杂,对上周招娣望过来的眼神,露出友善的笑容。
周招娣忙忙讨好地笑,眼神羡慕又向往。她长得真漂亮,比戏台上的嫦娥还漂亮,谁会相信她们是一个爹娘生的。淡淡的酸涩涌了上来,要是她晚生上两年,享福的那个人就是她了,她是不是也能这么漂亮,高贵,神仙妃子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耕牛地位非常高,《礼记·王制》记载:“诸侯无故不杀牛。”
汉代时,有这样的规定“王法禁杀牛,犯禁杀之者诛。”

真假千金18

周家姐弟住了下来,无比乖巧懂事,与她从游氏口中听到的形象大相径庭,萧雅珺悬着心安然落地,见他们满脸局促惶惶不安,她有些怜悯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周招娣看在眼里,悄悄示意周小宝诉苦,姐弟俩痛哭流涕地诉说着这两年受的苦,听得萧雅珺恻然。
“…呜呜呜,以前我们小不懂事,学着爹娘的样子,才会那么对盼娣,我们真的知道错了。要是可以,我们真想亲自向盼娣道歉。”
周小宝哭哭啼啼地应和。
萧雅珺替他擦了擦眼泪:“你们知道错了就好。”也不能全怪他们,孩子最容易受父母影响,只能怨亲生父母没有做好榜样。但凡他们善待萧雅瑜,看在养育之恩上,他们怎么会被流放,更不会被口诛笔伐,连累儿女。甚至有可能因为养出了一个于国有功的女儿备受尊敬。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兴匆匆进来禀报:“夫人,爷来了。”
周招娣哭声一顿,看萧雅珺的发髻,再听下人称呼,就知道她已经嫁人了。只他们来了三天,一次都没见过这个把他们从地狱里救出来的妹夫。
之前她问了一声,萧雅珺说是忙。忙得连家都不回,周招娣觉得怪怪的,但识趣地没有追问。
八皇子大步进来,第一眼就看见萧雅珺发红的眼眶,再扫一眼眼泪汪汪的周招娣和周小宝,大致心里有数。
见了他,萧雅珺不觉微笑,前迎几步,介绍:“这是招娣、小宝。” 她虽然默认了周小宝叫她二姐,却从来没唤过他们姐姐弟弟。纵然是一母同胞的血亲,可到底陌生,叫不出口。
八皇子点了点头,笑着道:“我是雅珺的夫婿,早该来见你们的,只是被事情绊住了,见谅。”
望着高大俊美气质卓然的男人,周招娣没来由地窘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见礼,只能学着梧桐的样子胡乱屈膝:“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声音因为紧张而不稳,她涨红了脸。
八皇子笑了笑。
“姐夫。”周小宝满脸堆笑,声音讨好,腰下意识地弯曲。
八皇子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马上又微笑颔首。
萧雅珺一愣,看了看八皇子。
八皇子对她安抚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玉佩做了见面礼。
萧雅珺心头发热,他这是给她做脸面,把周小宝当正经小舅子看待。
周小宝喜笑颜开,一叠声道谢。
萧雅珺黛眉轻蹙,觉得他态度过于谄媚,思及这两年他们姐弟无依无靠挣扎求生,眉心又舒展开,想着回头得好好教一教,还来得及掰过来。
略说两句,梧桐带着周招娣和周小宝退下,将空间让给好几日不见的萧雅珺和八皇子。
走在院子里的周招娣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八皇子拉了一把,萧雅珺跌坐在他腿上,一脸羞怯。
男俊女俏,跟一幅画似的好看。
她的命怎么就那么好,一样的出身,她却被当成侯府千金养大,就算被发现不是亲生的了,还是嫁了个好人家。丈夫高大英俊,看起来也有钱的很,还那么疼她。
可自己却因为她,没了爹,没了娘,连家也没了。这两年为了活下去,什么苦都吃过了。
忽然之间,觉得那画面无比的恶心,周招娣转过脸,心头泛出一丝又一丝的酸涩,阵阵上涌。
周招娣捂着嘴冲到树边干呕,吐出了几口酸水。
梧桐吓了一跳,生怕她是染上了什么毛病,赶紧吩咐人去请大夫。想了想没有通知萧雅珺,八皇子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就让他们多聚聚。
不一会儿郎中来了,扔下一记晴天霹雳,周招娣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周招娣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梧桐傻了眼:“你弄错了吧。”周招娣还没嫁人啊。
郎中没好气:“老夫岂会摸不准喜脉,不信你们另请高明。”
梧桐回回神,忙赔礼。
郎中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打量面黄肌瘦的周招娣,再看她身上衣裳都是好料,梳得是姑娘家头,搞不清这是个什么情况,实事求是地说道:“孕妇身子太弱,务必要补充营养,不得劳累,否则有小产之险。以她目前身体状况,小产可能危及性命。”
吓得周招娣惨白了脸:“我不要这个孩子!”
郎中见怪不怪,眉毛都不多抬一下,沉吟片刻:“以你眼下身体情况,若是打胎,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我不要这个孩子!”周招娣声音尖锐,这个孽种生下来,她这辈子就完了。她现在有了靠山,好好养一养就能恢复容貌,将来还能靠着便宜妹妹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她绝对不能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会拖死她。
尖利嗓音吓了郎中一大跳,苦口婆心地说现在不能打,打了十有八九会一尸两命,实在不想要,也得等她把身体养好一点,再看情况。
闻言,周招娣略略放心,能打掉就好。
梧桐亲自送郎中出门,细细问了下情况,塞了一片金叶子封口。
郎中很是上道地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有钱人家的阴私,他见得多了,守口如瓶有助于长命百岁。
送走郎中,想起这事,梧桐就觉得脏了耳朵,一个没嫁人的姑娘家,居然珠胎暗结,简直丢死人。
想了又想,梧桐决定等八皇子走了再告诉自家姑娘,到底不是什么体面事,在八皇子面前丢的是姑娘的脸,还是让自家姑娘好好和八皇子说。
再说周招娣,待梧桐送郎中离开,周小宝一改老实卑怯神态,满脸晦气:“早不来,现在倒来了。”
周招娣揪着腹部衣裳,也觉得晦气。
周小宝啧了一声:“你可真是的,二姐知道了肯定嫌弃你,她要是不想收留你了怎么办?”
周招娣瞪着他:“你有什么脸说我,要不是为了养活你,我至于陪那个混蛋睡觉嘛!”
爹娘出事时,她才十五岁,周小宝十岁,房屋田地都被没收了,亲戚邻居村民都厌恶他们,看见他们就像看狗屎。
他们俩差点活活饿死,沦落到跟野狗争食。后来,几个叔伯良心发现,匀了一小块旱地给他们姐弟。
可她哪里会干地里的活,别说地里的活,就是家务活她都不怎么会干,家里有娘有盼娣,地她都不用扫,只需要绣绣花就成,可她绣活并不好。走投无路她才后悔了,要是她绣活好,怎么会养不活自己。
周小宝更指望不上,干啥啥不会,吃嘛嘛不剩,想甩甩不掉。
后来看着爹娘那事的风头过去了,她就想找个人嫁了好有个依靠,她自认长得漂亮,可就是老光棍都不想娶她,只想睡她。
呸,她就算只能陪人睡觉,也不陪这个又穷又丑的瘌痢头。
她和隔壁村的赵老三好上了,家里没败落前,赵老三就老来招惹她。赵老三长得还行,家里条件也不错,可惜是个二流子,她才看不上。
到头来,她却是靠着这个二流子活了下来。
她一直想怀上,好逼着赵老三休了家里那个不下蛋的丑婆娘,可怎么也怀不上。没想到这节骨眼上居然怀上了,周招娣狠狠地捶了两下肚子,讨债鬼!
“说得好听,你吃肉我喝汤。”周小宝嘟囔了一句,但凡吃的她都紧着自己,剩下的才给他,还一天到晚使唤他干活,把他当畜生使。幸好找到二姐了,他再也不用受窝囊气。二姐温柔善良又大方,让他当小少爷,比大姐好多了。
周招娣眼睛一瞪:“有的喝就不错了,要不是我,你早饿死了。”
周小宝哼哼:“我还你,这两年我吃你的,都还你,连本带利还你。”
“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周招娣恶狠狠地指着周小宝。
“被狗吃了。”周小宝用周招娣经常骂他的话顶回去。
噎得周招娣直翻白眼。
周小宝不耐烦:“好了好了,现在的麻烦是你肚子里这块肉,到时候二姐问起来,你怎么说?”
“那个畜生强.暴了我,拿这事威胁我,我除了忍还能怎么办。”

八皇子陪萧雅珺用了午膳才走,餐桌上只有二人,没有请周家姐弟。八皇子提了一句,不过萧雅珺以二人会紧张地食不下咽婉拒了。她和姐弟俩同桌而食过,二人的吃相一言难尽。来日方长,等二人学好餐桌礼仪也不迟。
八皇子也就不再提,要不是照顾萧雅珺情绪,他才懒得搭理这二人。
用了膳,萧雅珺恋恋不舍地送走八皇子。
“一有空,我就来看你。”八皇子歉然地望着她。
萧雅珺强颜欢笑,目送人消失在眼帘之中,她惆怅一叹。待从梧桐处得知周招娣怀孕的消息,什么离愁别绪都没了,只剩下愕然羞耻。
定了定神,忙去见周招娣。
周招娣涕泗滂沱,诉说着自己被人糟蹋被人胁迫的悲惨经历:“我怎么有脸说出去,呜呜呜…说出去村里人会把我浸猪笼的,我要是死了,小宝怎么办?”
一旁的周小宝应景地哭起来。
哭得萧雅珺心里不是滋味,一叠声安慰她,见她止了眼泪方问她的打算。
“这孩子我不要,等我身体好一些,就打了,”周招娣悲不自胜:“是我对不起他,可我真的要不起他。”
萧雅珺理解地点点头,轻声问:“欺负你的那人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让八爷替你主持公道。”
周招娣心里一慌,一旦对峙,她的谎言就被拆穿了。
“已经很麻烦你们了,不好再给你们添麻烦,那个人就算了吧,不管怎么样,他给了我和小宝一口吃的,不然我们兴许早就饿死了,我不想跟他算什么账,只想忘了这个人。”
萧雅珺看了看她,没再追问,只说你决定就好,又让她好好休息。
周招娣心里忐忑乱跳,总觉得萧雅珺彷佛猜到什么,不敢深想下去。
萧雅珺确实对周招娣的话有所怀疑,恐怕不是被强迫,而是半推半就,可她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责怪什么。一个毫无谋生手段的年轻姑娘带着一个半大小子,生活不易。但凡有其他路子,周招娣都不会出卖身子,若是父母都在,更不会沦落到这一步。如是一想,萧雅珺凭添几分愧疚。
又过了几日,八皇子再一次驾临。开府之后,他来的次数就多了。
纵然难以启齿,萧雅珺还是说了周招娣的事,说完面色赧然,很有些尴尬。
瞥见她眼底怜惜,八皇子叹息:“也是个可怜人,不过都过去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他早就知道周招娣有相好的,这对姐弟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精明,精明点好。清楚明白雅珺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他们就会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雅珺,绝不敢伤害她。
自从周家姐弟来了之后,有他们打发时间,雅珺心情显见好了许多,不枉他费心救他们。就当养了两只取乐雅珺的猫猫狗狗,他养得起。
“什么时候你也给我生个孩子。”八皇子凑到她耳边,暧昧地吹了一口气。
萧雅珺红了脸,继而又白了,生下来,孩子又算什么,纵然拜了天地,却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根本做不得数。
“你又多想了。”八皇子抚了抚她凉丝丝的脸庞,掷地有声:“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雅珺,我的长子,只能是你生的。”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妻。
萧雅珺牵了牵嘴角,忽觉胃里反酸,捂嘴干呕。
见状,八皇子一惊,紧接着微喜,赶紧召郎中。


真假千金19

将为人父的喜悦令八皇子满面红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这半年他诸事不顺。
老四将他被喷了一脸牛屎的事大肆宣扬,以至于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意味深长,尤其是几个兄弟,借关心之名行嘲笑之实。
不等这场风波平息,他第二次去御田时,明明已经十分小心,可还是被淋了一身牛屎。
之后,但凡他出现在御田,周遭十丈内不得有耕牛,却又被鸟屎淋了头。
各种各样的意外令他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更有人传他被上天所弃,才会为鸟兽厌恶。
对一个皇子而言,被上天所弃无异于绝了更进一步的希望。他努力压制流言,可在兄弟们的喜闻乐见,好事者的推波助澜之下,越演越烈,就是父皇都收回了他督办御田的差事。
不用再去御田,他的噩运到此结束。他却并不高兴,御田攸关社稷名生,可大大提高他在百姓中的威望。君不见太子凭此收拢了多少民心。
他不高兴,阿渔就高兴了。她辛辛苦苦干活,凭什么给八皇子做嫁衣,想沾她的光,门都没有。
浑然不知自己是被谁坑了,只觉得自己流年不利悄悄去拜了好多菩萨的八皇子,这会儿喜动于色,看着萧雅珺腹部的双眼放光。
忐忑不安的萧雅珺被他毫不保留的喜悦感染,压下淡淡的无措彷徨,轻轻笑起来。
在八皇子恋恋不舍离开之后,已经得到消息的周招娣端着笑脸前来恭喜萧雅珺。
萧雅珺有些担忧她的情绪,见她虽有些黯然可喜悦情真意切,渐渐放了心。
刻在周招娣脸上的笑容在回到房间那一刻如潮水汹涌褪去,一张尚算清秀的脸因为嫉妒而狰狞扭曲。
萧雅珺怀孕了,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
自己怀孕了,却是见不得人的丑事。
凭什么?
这半个月,她算是看明白了。萧雅珺根本不是什么正头娘子,她跟自己一样,也是个见不得人的姘头。
同样见不得人,为什么她就能开开心心生孩子。自己却得冒着丧命的风险打胎。她的命就比自己金贵。
同样是孽种,凭什么她的孩子能生下来,自己的孩子却得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