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猛地捂住脸,突然反应过来,瞪李湛,隔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脸红。
李湛眯了眯眼,喃喃,“还真说了会脸红的话!”李昭背对着他,表情,他不得而知,但是宋朔激动的神情,他可没眼瞎。
“男人这么八卦干什么!”李昭恶心恶气道,一溜烟的上了马车,天气冷了,不是必要情况,她更喜欢舒适温暖的马车。
李湛很想装病患跟上去,想想他一个大男人追问这个,的确挺奇怪的,虽然他也的确很好奇。小两口分别无外乎是说些情话,可到底是什么话让李昭和宋朔反应这么大。
元鼎十五年除夕夜,鲁王马译醉酒摔入荷花池,溺毙。鲁国朝上为子承父业还是弟继兄位争得不可开交,肃亲王联合鲁太后意欲谋害马译膝下唯一的儿子马骥,阴谋败露,二人伏罪,肃亲王被赐鸠酒,鲁太后连失二子,痛不欲生之下投缳自尽。鲁国皇位顺理成章的由马译四岁的儿子马骥继承,许攸、韩志、赵凯,丁青莱为辅政大臣。
这都是明面上的说法,李昭也就信鲁国有一部分人想弟继兄位,谁让肃亲王是个草包好掌控,马骥虽然更年幼,但是他背后已经有一大批包括韩志在内的几大武将和赵丞相为首的几大世家,他们占不到好位置。
站在李昭的角度,她也更偏向于马骥这一系上位,让肃亲王上位,可真是造孽哦!何况奶马骥那一系人就是当初兵谏马译,迫使他答应联盟的那群人,不管这群人有多少私心,最起码的是非大义他们还是有的。
这群人在兵谏之后就被马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奈何势力不小,马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徐徐图之。这群人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马译不知道自己有累卵之危,别人却看得清清楚楚,他倒行逆施失去的不止是民心还有他最重视的军心。浑然不觉已被架空的马译在除夕夜宴上不明不白的死了,胜利的那方不仅除了马译这祸害,还把朝廷清洗了一遍。
等鲁国小皇帝登基了,眼见鲁国迟迟没有动作,北齐和南齐的国书先后发了过去,燕国、楚国紧随其后,民间舆论顺势而起。
还好鲁国当权派没像马译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来,出兵十五万支援燕地。
到了元鼎十七年秋,突厥百万大军伤亡过半已溃不成军。
连年的征战所带来的人员牺牲和巨大的物资消耗,使这个国家内部矛盾越来越尖锐。
在御驾亲征的沙略可汗被宋朔击杀之后,突厥大军兵败如山倒,顷刻间乱成一盘散沙,又恢复成百年前的旧貌,十一大部落分道扬镳,各自为政。
十一大部落纷纷向中原投降,五国与之签订条约,重新划分边境,且以数额巨大的岁贡赔偿中原损失,在条约内,对十一大部落的军事和商业上也有限制。目的就是令他们没有兵力和财力再次进犯中原。
十一大部落气得肺都要炸了,然后形势比人强,只能忍辱负重的一一答应。就像很多年前,中原有一段时间内也向北方游牧民族年年朝贡一般,风水轮回转,能不能把风水一直留在自己这边,端看各自的本事。
不得不感叹,历史就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喜讯传回国内,举国狂欢。
北齐境内,李氏声望更上一层楼,如日中天。
李昭看着李徽发亮的眼睛,知道,他们等的那一天终于到了。
第102章 了却君王天下事
元鼎十八年,北齐皇帝逊于位,奉皇帝玺于相李徽,三让乃受。李徽即皇帝位于太极殿,大赦,改元景熙。
李徽成了皇帝,李氏诸人自然也水涨船高,崔氏为太皇太后、李廷为太上皇、成国大长公主为皇太后。李德为晋王,李倢为镇国长公主。嫡长子李湛为太子、嫡次子李灏为安王,四郎为延宁郡王、七郎为延平郡王。嫡长女李曦为平阳公主,嫡次女李昭为华阳公主,二娘为安阳公主,四娘为高阳公主,其下未及笄无封号。
于此无人有异议,唯有一点,原配谢氏追谥为元贞皇后,继室徐婧曰贵妃?后者不合规矩啊,重规矩的朝臣站了出来要说话,被素日交好的同僚死命拉了一把,动作幅度很大,居然也没人说他御前失仪。想仗义执言的大臣看好友挤眉弄眼的着急模样忍了,想着大不了我明天再上折子。
他那好友松了一口气,丈夫登基,正妻封妃的例子,前朝也不是没有,这还不是一个两个,有的到死都没转正,运气好的几月或者几年后封后。
徐婧不能为后,估摸着和前两年的楚氏下毒事件有关,虽然对外说徐婧只是被楚氏利用,但是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大家都懂。加上不久后徐婧就因病迁居到庄子上,逢年过节都不出现,大家就更懂了。上头的人不想说,他们就装糊涂呗,又不是什么关乎国祚涉及民生的事情。
散朝后被灌了一耳朵内/幕的朝臣懵了下,默默打消了再上折子的念头。要是李徽宠信姬妾想酬以高位或是徐婧是太子生母,他还会据理力争,可眼下两者都不是,还夹缠着一桩*。
连这些人都打了退堂鼓,徐婧娘家又早已败落,其他人更是识趣,哪怕不考虑楚氏之事,光看看谢氏那几个儿女,也没人会积极的帮徐婧争。
于是正室为贵妃之事就这么掀起了几点浪花后风平浪静了,新朝刚立,大家都忙的脚跟打后脑勺,哪有空替别人操心。唯有徐婧的二女一子和硕果仅存的几个徐家人耿耿于怀,堂堂正妻却为妃,几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徐喆后娶的妻子窦氏过府对着八娘九娘哭了一通,最后甥舅三人一起哭的双眼通红。
送走了窦氏,九娘大哭起来,“阿爹怎么这么狠心!阿娘病得那么重了,还要这样对她,阿娘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八娘呆呆的坐在那儿,没有像往常那样上去哄她,自从母亲下毒事发后,阿爹对她们就不一样了,不是说她们在衣食住行上被苛待,而是态度上的冷淡。她们被母亲连累了,八娘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九娘抬头,见八娘心如死灰的模样,吓得眼泪都停了,急忙跑过去,抽抽搭搭道,“姐姐你别伤心我去求求曾大母,曾大母这么疼我们,肯定会帮我们的。”
双胞胎是在崔氏跟前养大的,两人一个活泼一个文静,又是李氏嫡枝第一对双胞胎,崔氏稀罕的跟眼珠子似的。
八娘眼神动了动,崔氏虽然不管事,但是她说的话是极有分量的。
九娘见她有了反应,登时大喜,拉着八娘的手就往外跑。
长寿殿里,崔氏正拉着李昭手苦口婆心,“这下子什么事都定了,你也可以安心了,好好考虑自己的事了,什么时候你能让我抱上你的孩子,叫我立时死了我都甘愿。”
李昭握着崔氏布满老年斑却温暖依旧的手,笑盈盈道,“这哪够,我还等着您帮忙操心孩子们的嫁娶呢!”
“那不成老妖怪了。”崔氏笑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她是真的老了,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一天比一天重,她不怕,她都活了九十一了,亲朋古旧中就属她最长寿,这一辈子她什么福都享过了,临老还成了太皇太后,一辈子值了!她只是遗憾,不能看着自己最牵挂的几个孩子找到好归宿。又反应过来,嗔她,“女儿家家,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李昭大大咧咧道,“对着您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崔氏就要笑,笑到一半就听宫人禀报,八娘九娘哭哭啼啼的来了。
崔氏的笑意隐了下去,双胞胎这样过来的原因,她知道,下意识看了微笑的李昭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真是作孽啊,摊上那么个娘。
八娘九娘在宫门口看见了李昭的依仗遂知道她也在,九娘原先是十分崇拜李昭的,可自从出了下毒事件,九娘对李昭就生了几分怯意和愧疚。
等被八姐告知,李昭中毒很有可能是个局之后,九娘对她的感情就变得十分复杂。理智上她明白自己母亲大错特错,甚至她有一阵子恨母亲居然利用她们谋害父亲,可在母亲和姨母一家都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之后,感情上她又偏向了自己的母亲。
八娘和九娘向二人行礼。
李昭看了看姐妹俩的神情再看了看崔氏,眉头微微皱起来,“你们这么哭哭啼啼的跑过来作甚!”十四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该懂的道理都该懂了。李昭岂会不知道她们打的主意,心里略有点不舒服,不是因为她们想替徐婧求情,血浓于水,要是双胞胎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就该令人寒心了。可她们不该惊扰崔氏,崔氏不大好,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报喜不报忧更是大家默认的事情。想替徐婧争取,有本事找李徽去,想借力打力算什么本事。
李昭的语气和神情都有点冷,吓得八娘和九娘小脸儿一白,九娘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八娘小声抽泣起来,忽然跪下道,又将吓傻的九娘扯下来一起跪着,“六姐,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阿娘,阿娘快不行了,您就让她安安心心的走吧!”
李昭的双唇抿起来,转过脸去看崔氏。
崔氏垂下眼,叹了一口气道,“我要休息去了。”
八娘一惊,眼睁睁看着崔氏被宫人搀扶着往寝室而去。
“曾大母!”九娘带着颤音的喊了一声,一脸的伤心无助。
崔氏回头,对着李昭动了动嘴唇,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继续离开,脊背微偻。
李昭的心酸涩起来,垂眸仔细盯着八娘的眼睛,见她低头避了过去,更是难受,淡淡道,“起来吧!”
八娘和九娘不动。
“这一套对我没用!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下。”
八娘和九娘身体僵硬了下,慢慢的互相扶着站起来,姐妹两对视一眼,九娘抽噎道,“六姐,我阿娘快不行了,您就让她体体面面的去吧,否则她死不瞑目,只是一个名分,对你们不会造成影响的。”
八娘泪如雨下地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道,“我们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但是阿娘真的不行了,她临终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为人子女我们想尽最后一份心意。”
“你们想孝顺母亲,那你们想过父亲吗?”李昭冷不丁问道。
双胞胎不防她问这个以,霎时瞪大了眼睛。
李昭不紧不慢道,“你们的母亲想谋杀亲夫,甚至还想铲除大哥和二哥两房人,差点颠覆李氏基业。阿爹和兄长们无事不是因为你们的母亲手下留情,而是她无能。难道就因为没死成,所以就该既往不咎吗?
当初没有杀她并不是因为她罪不至死,不过是时局所限,后来时局好了,则是顾虑你们的感受才没动手。你们自幼熟读诗书,难道不认为以她所作所为死有余辜吗?对你们探望生母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不一只眼,是怜惜你们,不是怜惜她,更不是表示你们可以凭借这份怜惜得寸进尺。你们想当孝女,想让她含笑九泉,我们就活该膈应一辈子?今天我就把话放这了,你们也甭想着去求曾大母,求大父大母或者去求阿爹网开一面,她想做皇后,除非我死了!”
自从下毒事件之后,李徽身体就不大好,都是拜谁所赐。让徐婧做皇后,临死还能风光一把,死了以后,逢年过节还得祭拜她,李昭没这么宽广的胸怀。
八娘神情一滞。
九娘则是被吓住了,瞪着泪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冷若冰霜的李昭。姐妹之间的确因为两年前的事情生疏了,但是李昭从来没有这般疾言厉色过。
李昭瞄一眼八娘,“那是你们的母亲不假,但是你们不只有母亲还有父亲,记着你们是李氏女!”
八娘心跳漏了一拍,听着李昭意有所指的话,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心思都被她洞穿了。
李昭收回视线,心道还真是一种米养百种人,九娘傻乎乎的,可全心全意想的都是徐婧。八娘的想法就没那么单纯了,生母为贵妃,作为子女的可不仅仅是丢人,甚至会影响她们的地位。不过李徽难道会任由别人欺负她们不成,只要她们安分守己,堂堂当朝公主,谁敢对她们指手划脚,这可不是以前,世家能够堂而皇之的瞧不起皇族。
九娘抽抽噎噎,八娘低着头轻泣。
屋里只有李昭的声音,“以后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要么自己解决,自己解决不了,找大嫂二嫂就是找阿爹都成,只是别想着找曾大母和大母,两位老人家年事已高,合该享福,经不起你们折腾。”
九娘的脸腾地红了,羞愧的无以复加,语无伦次道,“都是我的错,我,我不是故意要打扰曾大母的,我急了,急了什么都没想就跑过来了。”
李昭瞅瞅她,“下次记得就好,”放缓了声音道,“你不小了,做事情不能光凭感情用事,以后想做什么,先给自己点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斟酌一番,再决定要不要做。”
八娘忍不住睃了一眼李昭,不妨被她抓了个正着,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赶紧低了头。
李昭若无其事的继续说话,言浅意深,姐妹一场,到底不忍她们走岔了。先兵后礼,九娘渐渐听了进去。八娘则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在心里琢磨李昭之前言行背后的含义。
第103章 和鸣同作鸳鸯栖
该说的说了,该做了的做了,双胞胎日后如何,那就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了。李昭不会时时刻刻为她们保驾护航,她非圣人,爱屋及乌和恨屋及乌这两个缺点她都有。
前朝后宫的封赏都定了,李昭和宋朔的婚事便被提上议程。因为突厥的事情,宋朔总是不得闲,李徽又不愿意委屈了李昭,办一个匆忙的婚礼,遂婚期一直往后挪,后来想,公主出降够隆重了,于是拖到了现在。
早些年因为乌龙事件,传出过李昭中毒要和宋朔解除婚约的事情,他们也没费心思辟谣,只是慢慢往外放宋朔执意不肯,哪怕李昭可能子嗣艰难。
因这,宋朔得了不少赞誉,李昭得了不少羡慕。众人又眼看着宋朔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抱得美人归,莫不替他高兴,有意无意的,两人倒是成了一段佳话。
这一阵子精神不济的崔氏难得的神采奕奕,这么快大婚,很有一半是为了崔氏。
崔氏坐在铺了软垫的紫檀雕花椅上,欣慰的看着侍女们打扮李昭,崔氏侧脸对李曦道,“阿昭本就好看,这么一打扮,眼睛都舍不得离开了,便宜了宋家小子。”
李曦笑得与有荣焉,正要说话,她的儿子江棋比她更快,小炮弹一样扑进李昭怀里,奶声奶气的宣布,“阿姑,我的,新妇!”
一愣,屋内众人爆笑起来。
小江棋以为大家赞同了他的话,也咯咯咯笑起来,仰着脑袋一脸得意的看着李昭。
李昭刮了刮他的的苹果脸,“羞羞脸,还没断奶呢就想着新妇了。”
羞羞脸,小江棋懂啊,顿时脸红了,埋头在李昭怀里一拱一拱的,可爱的小模样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李昭也笑的不行,一边乐不可支一边揉着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
崔氏看她眼里的疼爱几乎要溢出来,打趣,“小孩子多可爱,你可得抓紧了。”
这么不含蓄的话,大家自然听懂了,被众人惨无人道的挪揄了一番的李昭,也不禁红了脸。
还是李曦见义勇为,“别笑话她了,她这样扭来扭去的,妆都上不好了。”伸手把小儿子拎过来,丢给小三郎,“你们去院子里玩吧,小郎君混在这儿干嘛呢!”
六岁的小三郎不大乐意,不过觉得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应该管住淘气的表弟,遂一手牵着江棋,一手拉着李灏的嫡长子四郎往外走。
两个小家伙不高兴,奈何三郎积威太重,可怜的表兄弟俩被不甘不愿的扯走了。
不一会儿,屋内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一个李曦,李昭心道戏肉来了,久闻大名,她一直都没看过呢。
李曦犹犹豫豫的拿出一本小册子,李昭瞅一眼,被那天雷滚滚的书名雷的一口口水呛住了。
正尴尬的李曦被她这冷不丁一下惊了惊,上前几步给她顺气,顺着她的视线看着自己手上的《鸳鸯风流图》。
李曦清了清嗓子,“看一看,也省得待会儿闹笑话。”
李昭架不住脸红了红。
见她脸红了,李曦反而淡定了,在她身边坐下,翻开书跟李昭讲解,存心要笑话笑话她,她这个妹妹囧样难得一见。想当初,她可是被路珂弄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
却不想除了一开始被口水呛了一回后,后面被呛的是她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李昭好好的嘲笑了一把抽象图。李曦哭笑不得,努力板着脸,“对着阿朔你可别这模样,坏气氛。”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道,“凡事你顺着他就行,再想笑也得绷住了,装害羞就成。”宋朔那边肯定有人教他,指不定宋胪要教他什么乱七八糟的。
“哦哦,原来姐夫好这一口!”李昭拉长了尾音挪揄的看着李曦。
李曦脸一热,拧了一把她的腰,“正经点,闹了笑话你可别来找我哭。”
李昭心道,我才不会闹笑话呢!
出门、迎亲、入洞房,连番扰攘,最重要的是那群带着看笑话心态来闹洞房的人终于走了,李昭呼出一口气来,扭了扭脖子,很开心地宣布,“我要卸妆!”十分庆幸,现在还没有凤冠,可她头上那些繁琐的首饰已经让她头重脚轻。
赶人回来的宋朔一进门就见李昭披散着乌发坐在镜前,心头一阵惘然,他们成婚了,她是他的了,宋朔不禁笑起来。
李昭听得他进屋的动静,身体僵了下,可好半天都没动静,不由侧身回头,一眼就见他站在门口,还带着笑,神情安详平静。
李昭脸上也不自觉的带出笑意。
宋朔一愣,既而笑容慢慢扩大,缓缓的向着她走去,烛光在李昭的脸上打了一层柔光,粉莹莹一片,不知怎么的,宋朔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李昭觉他视线太热了,热的李昭脸上也热起来,她忙扭过头专心致志的望着镜子。奈何宋朔已经走到她背后,出现在镜子里。
伺候的人互相瞅瞅,轻手轻脚的退下,李昭听见房门被合上的声音,突然觉得不自在极了,尤其是镜子里那个人站在那儿,压迫感扑面而来。
宋朔站在那儿,目光凝在她脖子上那一小片细腻光洁的肌肤上,他想移开,可眼神不由自主的飘过去,浑身上下好像有一只手拿着羽毛在挠,挠的宋朔心里说不出的发痒。鬼使神差的,宋朔探手摸了摸那片肌肤,一股战栗从心底蹿上来。
脖子一凉,李昭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就见宋朔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没来由的李昭就笑起来。
见她笑了,宋朔松了一口气,又懊恼。涨红了脸站在那儿,手指无意识的捻了捻,似在回味。
李昭突然止了笑,脸颊渐渐的染上一层粉光。
宋朔垂眸,入眼就是她如玉的脸庞,雪白的肌肤,再往下,宋朔有点不敢再看,呼吸声逐渐沉重起来。
李昭睫毛颤了颤,又扭过身对着镜子,瞅瞅,该收拾的收拾了,随手拿了把梳子梳起头发来,吐了吐舌,真被阿姐说中了,气氛好像真被她笑坏了,可宋朔刚才那受惊吓的模样真的恨有趣啊,她委实没忍住,想到这儿,李昭又忍不住翘起唇角。
“我,我给你梳。”宋朔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李昭溜他一眼,不吭声。
宋朔已经从她手中接过梳子,笨拙的捧起一把头发,小心翼翼的梳起来。她的头发保养的极好,触手丝滑,带着隐隐的花香,一梳就能梳到底。
李昭好笑极了,可等他上瘾似的一直在梳一直在梳,十分规矩,目不斜视。李昭的眼角抽了抽,忍不住看看镜子,她竟然输给自己的头发了!摔!
李昭悲愤极了,瞥一眼完全沉浸在梳头大业中的宋朔,恨得想踹他。一把将头发扯回来,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你打算梳到天亮吗?”说完,大囧,恨不得找个地儿把自己埋了。
手上一空,宋朔的心空落了一下,疑惑的看着李昭,忽的,宋朔狂喜,费了好大的劲才没笑出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要是他敢笑,下场肯定很惨!
可喜悦就像泉水一样,前仆后继的涌出来,为防乐极生悲,急中生智的宋朔突然倾身过去,亲在唇上,还舔了舔,感觉到那软软的触感,宋朔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冷不丁这一下,李昭一惊,下意识后仰。
宋朔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不容她躲闪,好方便他为所欲为,
食髓知味,宋朔的动作越来越凶猛,李昭掐了他一把,在他耳边嘟哝一句,宋朔没反应,李昭来气,用力掐了一把。
宋朔蹭了蹭李昭的脸颊,终于恋恋不舍的抬起头来,其实他听见了,只是舍不得停下,再想想又心头火热。平复了下呼吸,低头看着李昭的目光滚烫的似乎能把人融化,宋朔一把将李昭抱起来。
李昭遮了遮眼睛,有点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两情相悦,鱼水俱欢。
翌日,李昭睁开眼,便见宋朔侧身凝望着他,见她醒来,神情无限欢喜。
“你什么时候醒的?”李昭动了动想换个姿势,宋朔一伸手把人捞进怀里,抵着她的额头,眼神幽暗,“我很高兴。”
李昭正想厚着脸皮也诉诉衷情,可在察觉到被子底下对方不安份的手后,黑了脸,md,以前那么正经的一个人,脱了衣服就成了禽兽。
打开他的手,李昭咬着牙道,“起床,向长辈敬茶!”
宋朔悻悻的收回手,一骨碌坐起来,精悍的上半身暴露在李昭的视线中,古铜色的肌肤,肌肉分明而不喷张,李昭脸红了下,转开视线。
注意到她的视线,宋朔嘴角一扬,准备下床的动作一收,扑过去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
李昭有点发毛,伸手推他,嗔道,“别闹!”
宋朔咬了咬她的唇,意犹未尽的离开,注目看着她,一本正经道,“你也快起来,要不我忍不住。”
李昭的脸红了白,白了红,正要吼要不是你我早起来了,可对上他灼灼的视线,恼得李昭一个枕头扔过去,“你先出去!”好想哭,快把以前宋朔的还给我。
宋朔伸手就接住了枕头,望着又嗔又恼的李昭,有点儿不甘心,被瞪了两眼后,默默的下床穿衣。
李昭赶紧搂着被子坐起来,环顾了一圈,拍了下脑袋,有求于人,遂声音降低了好几度,“把我的衣服递进来。”
站在帐幔外的宋朔闻言低头看了看,“昨天的衣服?”
李昭,“…”昨天的是礼服,今天穿来干嘛,再出嫁一次!想象了下外面的狼藉,李昭脸发烫。
李昭拍了拍脸,“外面柜子桌子上你看看,她们应该替我准备好了。”这也是个衣来伸手的,从来都是紫光几个给她搭配好,她只负责穿上去。
宋朔找了一圈,回道,“没有!”
“你穿好了吗?好了就喊她们进来,”李昭又补充,“把地上收拾一下。”
宋朔没吭声,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忽的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进来,拿着一套衣服,贴身衣服也包括。
李昭囧了下,接过来一看,款式颜色和今天的场合不怎么搭啊!嘴角一抽,“你自己找的?”
宋朔嘴角微微翘着,“可以吗?”
李昭很想说可以,但是这套真的不适合今天的场合,遂她隔着帐幔向他描述自己想要的是哪一套。
然后李昭发现这是一个悲剧,直到今天她才发现男人和女对服装的认知观差别那么大,她明明描述的那么清楚了,可送进来的衣服没一件是她要求的。
李昭磨了磨牙,“你逗我是不是,叫紫光进来!”
话音刚落,她要求的那套衣服就被递进来了。
李昭,“…”再看不出这家伙在捣乱她就可以去撞墙了。
鸡飞狗跳的更衣环节就这么过了,李昭出来一看屋里放的到处都是的衣服,狠狠的剜了宋朔一眼,她都不好意思叫人来收拾。
宋朔闷闷的看她一眼,李昭气,你还不高兴,我还没不高兴呢!
李昭扭过脸不跟他说话,端着一张冷脸坐到镜前,只看了一眼就叫起来,羞愤欲绝的控诉,“你看,你看,我待会儿怎么见人!”
宋朔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蹿过去一看,原来是李昭脖颈上的痕迹。他努力想压下往上翘的嘴角,但是眼底透出了得意。
李昭见了,气了个倒仰,世界变化太快,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104章 不拘一格降人才
李昭一进屋就闻到淡淡的药味,眉峰抖了抖,定了定神,移步继续前走。
李徽正倚着软枕笑盈盈的看着她,气色比昨儿好了许多,李昭的眼睛却潮湿起来。平复了几息,将泪意憋回去,含着笑道,“阿爹。”
哪怕李徽登基已有七载,私下李昭依旧唤阿爹,而不是冷冰冰的父皇,李徽也愿意纵着她。
一错眼,李昭便见他手边的的奏章,当下拧了眉,“不是说了要静心调养的,您怎么又看起奏折来了!”
“闲着难受。”李徽笑道。
李昭没了脾气,“那少看一点。”
“好。”李徽捡起一本奏折冲她晃了晃,“参你的。”
李昭挑了挑眉,走近了道,“哪天没人参我了,我动了他们的蛋糕,他们要是不跳脚才怪了。”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反正有阿爹在,他们能奈我何!”
李徽笑起来,笑得有点无奈又有点骄傲,她的女儿让半个朝廷的人头疼,哪怕没有他护着,照样没人能动得了她,可李徽还是一点儿担心,“让大郎娶了阿翎可好,我瞧着两个小家伙感情甚好。”
“不好!”李昭毫不犹豫的拒绝,抽了抽嘴角道,“您别闹啊!这不是拆自己的台吗?不是说好了,不让强族做外戚。”又吐槽,“这还差着一辈呢。”
大郎是李烨嫡长子,阿翎是李昭的小女儿,两人同龄刚四岁,阿翎小小年纪女大王似的,差不多年龄的小伙伴对她马首是瞻,尤其是大郎一见她就凑上去,小姑姑小姑姑的喊个不停。
“就你毛病多,差一辈有甚要紧,后梁的孝穆皇后…”
李昭打断,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反正我是受不了的,以后我和阿烨不成同辈了,我亏大了。”
李徽哭笑不得的虚点她两下,心里不是不高看两眼的,未来国母之位,说不要就不要了,有多少人舍得,“真不要?”
“不要!”李昭回答的斩钉截铁,“强强联姻,几代下来,强者越强,世家怎么形成的,姻亲是很重要的一环,咱们可不能走老路。直接要求世族不能内部联姻,不近人情也会引起反弹,那就委婉着来,皇族自己先做了表率,聪明的知道该怎么做,不聪明的,正好认认。难道还等着他们和诸王搭上线,然后撺掇手足相残,他们倒好,袖手旁观,坐收渔翁之利,呵呵。齐赵皇室衰败,诸王内斗功不可没,历朝历代,诸王夺嫡,哪次少了妻族的身影。齐朝还在的那会儿,我就纳闷了,皇家娶媳嫁女干嘛盯着世家不放,尤其明知他们瞧不起自个儿还上赶着,惯得世家越来越骄矜,百姓也重世家轻天家。”
李徽被她连珠炮弹的说的悻悻,讨饶,“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他不就是想给小女儿加一道护身符,加上外孙女活泼讨人爱遂想给她个泼天富贵,何况宋氏向来是有分寸的。
李昭木着脸,“君无戏言,别人要当真的。”李烨这一辈嫁娶都非豪族,不过也不是无名之辈,如李烨之妻展琼予,她父乃刑部尚书展飞杨,以刚正不阿廉洁勤政闻名天下,母亲为展飞杨老师的女儿,父族母族人口都十分简单又品性高洁。李家比李烨小的那群择偶标准都照这来,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首重门第,他们家不需要姻亲增辉。
“好好,再不说,依你们就行。”李徽果断的转移话题,“科举的事怎么样了?”
“大致的章程弄出来了,分文举和武举,两者流程差不离,百姓怀牒谱可自荐于县府,然后经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逐级上考,大抵三年一个轮回。文举,科目有…”说起正经事,李昭变的神采飞扬,十八年前她在义学上尝试了考试择人,几年后初见成效,为她网罗了不少能人。寒门庶族可没世家底蕴,家族人丁繁茂,总能抓几个壮丁,他们也有和李昭一样的烦恼,帮手难寻。便模仿了起来,有人来问,李昭也不藏私,几年后,以试择人便蔚然成风。
有人瞧出不好,再想压制已经难了,通过考试熬出头和打算通过考试出头的寒门岂能答应,这股力量已经是毫不逊于世族。
李徽又问了一些,听罢,喜形于色,“第一批大致会有多少人?”
李昭报了个数字。
李徽惊道,“这么多?!”
“办学至今已经十八年了,尤其是这七年,扩张的速度越来越快,加上随着书本纸张的普及民间自办学府也越来越多,科举却是第一次,历年积压在那里的人都会涌出来。”李昭解释,又道,“到时候必然能涌现出不少俊杰,这些都是天子门生,到时候阿爹可不要挑花了眼,一下子迎来这么多人才,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李徽神色一动,眼中的光芒涌动,余光见李昭眼中欣慰之色,失笑,阿昭这是怕他撑不住,给他花个大饼。
不过李徽承认,他的确被吸引了,开天辟地这四个字对帝王的诱惑力太大了,李徽对李昭描述的盛况心驰神往,竟真觉得这两年如影随形的腹痛症状轻了些。
李昭陪着李徽说了会儿话,等他吃了药睡下,才轻手轻脚的离开,刚出了寝殿就遇上李湛。这两年李徽身体不好,李湛几乎接管了整个国家,威仪日盛。
李昭行过礼,回道,“阿爹吃了药歇息了。”
李湛颔首,“阿爹今天精神怎么样?”
“比昨天好一些,看来司徒先生的确有本事。”司徒朗号称神医,李湛费了不少心思请来的。
“这么大的名声若是没点本事,早被人撕了!”
李昭笑,“大哥也想撕了他。”
李湛顿了顿,也笑,“他能治好父亲就成。”
李昭的笑容隐了下去,当年徐婧下的金刚石粉末到底对李徽的身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否则以李徽的身体素质,怎么会不到六十就病弱至此。李氏长辈高寿的多,她曾祖父母、祖父母都活到了七十五以上,崔氏更是长寿,在九十五上才仙逝。
“我把科举的事情和阿爹说了,阿爹很高兴,若能让阿爹亲自主持一回殿试就好了。”新事物的出现总是曲折的,人们接受它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可李昭怕李徽等不及。
李湛沉声道,“我省的。”
景熙十一年,史上第一场的殿试落下帷幕,除状元、榜眼、探花外,还有二百一十一位进士,开学子仕进之途,打破权阀垄断要津的局面,让原本遥不可及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梦想有了成真的可能。
殿试不久,魏高祖李徽驾崩,享年六十有一。
第105章 贪爱沉溺即苦海
厚厚的被子似乎也挡不住彻骨的寒冷,陷在被堆里的徐婧紧紧的拥住自己的身子,只觉得一波接着一波的凉意从四肢涌现五脏六肺,冷得她整个人止不住的哆嗦。
徐婧不死心的问道,“你们爹呢?他怎么还不来?你们到底有没有通知他?”
九娘望着徐婧瘦得脸颊凹进去的脸,嘴唇翕翕合合,嗫嚅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呜呜哭起来,“阿娘,阿娘!”
“您到现在还没明白呢,阿爹不会来了。”八娘抖了抖眉毛。
九娘倏地抬起头来不满的瞪一眼八娘,又急急忙忙去看徐婧。
徐婧激动的脸都红了,歇斯底里道,“不可能,他肯定会来看我的,我们十几年的夫妻比他和谢如在一起的时间还长,我快要死了,他一定会原谅我的,他肯定会封我做皇后的,让我风风光光的走完最后一段路,你们肯定没告诉他我快不行了!”
九娘扑上去安抚喘着粗气的徐婧,泪如雨下,“阿娘,您不要这样,您先冷静下来,我去求父皇,我去求他。”她知道,一直都知道,‘贵妃’是母亲心里最深的痛。
徐婧蜡黄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由衷的微笑来,用瘦骨嶙峋的手轻轻的摸了摸九娘的脸,“乖,好孩子,你快去,你快去,告诉你阿爹,我等着他,我一定会等着他的。”
眼泪流的越发汹涌,几乎遮住了视线,九娘抹了一把泪,提着裙摆就向往跑。
八娘一怔,看一眼满脸希冀的徐婧,再望一眼门口,一咬牙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八娘追上了九娘,一把拉住欲翻身上马的九娘,急声道,“阿娘的情况,父皇清楚的很,父皇什么都不说,你还嫌父皇的意思不够明白,一定要大张旗鼓的去求,弄得人尽皆知吗?”
九娘糊了一脸眼泪,被风一吹黏在脸上十分不好受,可她的心更不好受。九娘看着胞姐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失望和心痛,八娘心头一紧,莫名的不自在。
“体面在你眼里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连阿娘能不能瞑目都顾不上了。”
八娘冷着脸道,“你什么意思!你忘了六姐说的话了,阿娘,阿娘当年毒害父皇,还打算对大哥二哥下手,父皇对阿娘早已恩断义绝,我们这么去求,是全了对阿娘的孝心,但是对父皇的孝顺呢,我们怎么能逼迫父皇!”
九娘一把挥开八娘的手,“父皇答不答应是父皇的事情,可我要是求都不求一下,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冷冷看着她道,“我知道你嫌弃阿娘让你颜面无光,你不用去,我去。”
说罢九娘飞快的上了马,鞭子一挥,绝尘而去。
八娘大怒,当下一颗心七上八下,脑海中的念头百转千回,一时想要是父皇不肯答应,他们姐弟三又要丢一回人,一时又想八娘冲动,若是咄咄逼人惹恼了父皇怎么办。最终不得不也跟了上去,九娘去了,她这个姐姐要是不出现,别人怎么瞧。
徐婧打了个寒噤,觉得从骨头缝里都冒出冷气来,眼巴巴的望着门口,目光逐渐涣散。一直伺候着的郎中眼看着不好,赶紧上来扎针,心急火燎的侍女立马命人去通知八娘姐弟三。吩咐完,忐忑的站在一旁看着郎中动作,暗道不是说还能支持几天的,这档口八娘几个都没在跟前,若有个好歹,可不是没人送终了。
不一会儿,郎中的鼻尖上冒出了几滴冷汗,他的徒弟小心翼翼的擦去,望了望毫无血色的徐婧,打了个哆嗦,就算这位失势,可她还有一个郡王儿子、两个公主女儿,要是突然死了,他们师徒几个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小学徒如丧考批。
负面情绪如同瘟疫一样蔓延到屋内每一个人身上,整个屋里就像被一层黑云笼罩着,压抑的可怕。
可徐婧一无所觉,她的眼前只有白蒙蒙的一片,白的刺目,刺得她眼角分泌出泪水。
徐婧眨了眨眼,眼神骤然亮起来,亮的吓人,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眼底的渴望一览无余。
论出身、论容貌,论才艺…她都不比谢如差,她对他一往情深还为他生了一儿二女,哪怕后来犯了大错,可他也没杀了她,可见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
这几年的冷落,是因为他需要时间冷静,封贵妃,是为了向原配子女交代,毕竟他们手眼通天。
她一直都坚信李徽会原谅她的,会将她风风光光迎回长乐宫,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奈何老天心狠,竟让她一病不起,她的运势总是不够好。
徐婧翘了翘嘴角,脸上露出两道颇深的法令纹,她运势不好,可也比谢如好,谢如没有做过一天皇后,可她能,肯定能,她没有输给谢如,她只是输给了老天。
正仪殿里,八娘和九娘正跪着哀哀痛哭乞求,李徽去见徐婧最后一面。
李徽面无表情的听着,淡淡道,“你们有孝心这几天就好好陪着她吧,朕放七郎的假,让他随你们一块去。”
九娘单纯可不至于听不懂李徽言下的拒绝之意,无比失望和难过,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控诉,“阿娘到底伺候了父皇这么多年,死者为大,父皇怎么这么…”
听得八娘心惊,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九娘被打断了一下,她本就心烦意乱,想起这段日子以来,八娘的种种作为,当下心更寒,一时绷不住就要吵起来。
恰在此时,徐婧即将油尽灯枯的消息传来,九娘煞那间褪尽了血色,霍地站起身来要赶过去,刚迈了一步,又回过身来,哀哀的看着无动于衷的李徽,泫然欲泣,“父皇!”
李徽目光平静的看着她,“你们该过去了,也许还能赶得上。”
九娘就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冷到脚,泪水一颗一颗的滚下来,跺了跺脚连礼也不行就冲了出去。
“妹妹太伤心了,父皇勿怪!”八娘急忙道,小心的觑着李徽的脸色。
李徽略略颔首,“八娘,你想太多了,朕是你们的父亲,你也快去吧。”
八娘脸色变了变,赶紧低了头,再抬起头来时一脸的动容,行礼道,“儿臣告退。”
待八娘走了,李徽目光毫无焦点的望着前方,明明刚来到他身边的时候,都是乖巧甜美的小女孩,才几年的光景怎么就变的他都不认识了。李徽仔细想了想,的确这几年在她们身上花的心思太少,双胞胎受徐婧影响太大。
果然,徐婧不该久留的。他有点后悔了,后悔现在才动手,幸好,才十四,应该还来得及。母亲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身康体健,再让大儿媳从旁辅助,应该可以掰过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徐婧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生命力的流矢,等待的人迟迟不出现,她的心神剧烈的动摇起来,原本坚定不移的信念也开始摇晃起来。
忽的,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徐婧喜形于色,甚至凭空冒出一股力气,撑坐起来。
侍女们吃了一惊后才赶忙上前扶她。
徐婧刚坐好,九娘就进来了,一脸的惊惧,得见徐婧还在,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冲到床前,“阿娘,你…”
“你爹呢?”徐婧探头一看,一无所获,劈头盖脸问九娘。她从来都不说你父皇,因为她还不是母后,父皇这个称谓,每想一次,徐婧就要痛一次。
九娘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目光游移,不敢看徐婧。
落后一步的八娘也难堪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七郎在徐婧的目光下瑟缩了下,他一直养在陇西,等他进京了,徐婧就被软禁起来了,是以母子之间十分生疏。
往常徐婧见到难得一见的七郎,必然会嘘寒问暖,可眼下,她的注意力压根没在七郎身上。
子女的表情就像一个惊雷,轰隆一声,在徐婧耳边炸响,她瞬间冷汗淋漓,伸出手指点着九娘,声音都变了,“不会的,不会的。”徐婧疯狂的摇着头,“肯定是你们没告诉他我病得不行了,快,快,派人告诉他,派人告诉他去,我要见他!”
沉默,沉默中只有九娘的嚎啕大哭,八娘的低泣。
徐婧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断断续续道,“他不肯原谅我,所以他不肯来见我,不,我要亲自去问他,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徐婧挣扎着要起来,八娘几个赶紧劝,徐婧挥了挥手,呵斥,“滚,滚开!”忽的手势一变,五指在虚空中胡乱抓了几下后无力下垂,同时她的身体猛地向后倒,双眼尤不甘心的瞪着。
屋里猛地爆发出一阵尖叫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