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诗云扭了脸,往三楼去。
三楼的李恪客气地与她们打了一个招呼。
陆诗云自以为隐秘地用眼神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
李恪微微皱了皱眉,“两位姑娘慢慢找书,我去下面看看。”说罢颔首示意,抬脚离开。
锁秋怔了怔,看了看离开的李恪,又望望陆诗云,心内掀起惊涛骇浪。半夏说李大公子来藏书楼,姑娘就过来了,想找的书还是家里有的,又一个劲儿地看李大公子…可姑娘已经定亲了,连婚期都定下了。
某种程度上,锁秋真相了。
陆诗云眼神沉郁下来,看起来正常的很,只疑惑却是挥之不去。
“三姐,你是不是要找这本书。”陆玉簪抽出一本书。
陆诗云看一眼,嗯了一声,“师妹果然熟悉,这么快就找到了。”
陆玉簪笑了笑,“要是没记错的,那一类书,应该在那边。”
不一会儿,两本书都找齐了。
姐妹二人便离开藏书楼
陆诗云拢了拢袖口的狐毛,“初六要去紫阳观,四妹紧张吗?”
陆玉簪睫毛颤了又颤。名为上香,实为相看,男子是侯府二房嫡次子,在大理寺当差,人品端方,就是娶过妻,原配难产而亡,留下一女,周岁多点。
据嫡母的话说,是周公子主动要求娶她。
伯府公子,还有实差,年轻有为,哪怕娶过妻,对她这个外室女而言,也是实实在在的高攀了。
“其实没什么好紧张的,四妹花容月貌,谁人见了不喜。”
这话有些轻佻,陆玉簪似乎没听出来一般,只低了头,“三姐莫要取笑我了。”
陆诗云笑笑,“好好好,知道你脸皮薄。”
陆玉簪道,“我们离开好一会儿,快些回去吧。”
陆诗云便加快了步伐。
陆玉簪略略松了一口气,抬眼间看见了立在藏书楼窗口的李恪,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一触即散。
陆诗云心里一动,回头看向藏书楼。
李恪背靠在墙上,慢慢地摸出了藏在袖子里的锦帕,月牙色的帕子,绣了几朵雅致的玉簪花,花色如玉,碧叶莹润。
这方手帕是她给的,那一天是姨娘百日,他在净莲庵为姨娘做道场。
短短百日,却漫长如一生,他的人生天崩地裂。
姨娘无端端暴毙,祖母和父王态度古怪,他怎么可能不生疑,查啊查,查到了姨娘死的蹊跷,他去问父王。万不想会得到那样不堪的真相,姨娘红杏出墙,还气得祖母中风失明。
连日来的反常终于有了解释,怪不得他们兄妹四个遭到厌弃,只怕祖母和父王一见到他们几个,就想起姨娘给他们带来的奇耻大辱。
下人最是会看碟下筷,之前,他是府内最受宠的庶长子,人人都巴结他们兄弟三个,见他们日渐失宠,便没了往日殷勤。
就连在净莲庵反省的妹妹都不能避免,之前祖母定时派人送东西过来,庵堂里的人自然不会慢待她。后来祖母的人再也不来了,那些人的态度也就变了。在这里
百日那样的大日子,祖母和父王未曾表态,不知内情的弟弟妹妹哭得肝肠寸断,替母亲委屈,为自己彷徨。
可他不能哭,长兄如父,他是弟弟妹妹唯一的依靠,他只能躲起来难过。
李恪垂眼看着锦帕上的玉簪花,她也在难过,那天是她母亲忌日,只有她在乎的忌日。
同是天涯沦落人。
情愫犹如苔藓,滋生蔓延。

腊月初六,雪后初晴。
陆夷光前往紫阳观,一同去的还有陆见游,到了山脚看见了蔡氏的人,才知道她们也在。
“要知道二婶也来,那天就约一下了。”陆夷光笑着道。
陆见游苦哈哈地望着山路,他不想来的,大冬天在家里喝喝果酒,听听小曲不好吗?符骥约他出门他都懒得去。
可母命难为,大家都有事,就他一个闲人,便被强派了陪陆夷光上香的任务。
“没出息,你看看你最近脸都圆了,赶紧多动动。”陆夷光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一下。
陆见游:“我这是故意的,出门一趟,我掉了十斤肉,得补回来。”
陆夷光翻了个白眼,“补你一身肥肉。”
斗着嘴,兄妹二人吭哧吭哧地上山。
未想爬到一半,下起雪来,还是鹅毛大雪,陆见游一边抱怨陆夷光出门没看黄历,一边加快步伐。
“陛下,”王保接过宫人递过来的伞,撑开挡在皇帝上方,“下雪了,您保重龙体。”
皇帝遥望着不远处巍峨壮阔的紫阳观,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陆清猗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天,乌发青衣,雪肤玉颜,眉清目冷,恍如九天玄女降世。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雪越下越大, 周二夫人提出告辞, 客客气气地送走周二夫人, 蔡氏的脸立时沉了下来,转脸看着陆玉簪。
陆玉簪眼羞惭满面,手足无措地抓着袖口。
“四妹, 你是怎么回事?”陆初凌率先出声,不满地责怪, “毛手毛脚的, 至于这么紧张吗!话都说不利索就算了, 还把茶杯打翻了,丢人现眼!”
陆玉簪涨红了脸,嘴唇蠕蠕说不出话来。
见她这没出息的模样,陆初凌就来气, 一股小家子气,果然是小娘养的, 上不得台面, 天上掉馅饼也接不住。
“凌儿。”蔡氏不咸不淡地看了陆初凌一眼。
陆初凌撇撇嘴, 没再继续说下去。
陆诗云视线悄悄地打了转,心里涌出一丝隐秘的欢喜,真论起来, 周四公子比她未婚夫条件还好, 甚至比陆初凌的未婚夫都不差, 这人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如今看来, 这门婚事八成是黄了, 看周二夫人那样,很是看不上陆玉簪。也是,周四公子虽不是长房子弟,可二房也是侯府嫡枝,周四公子作为二房嫡子,身份尊贵,哪怕娶过妻,也轮不到陆玉簪一介外室女。若不是周四公子不知打哪儿见了陆玉簪,被她迷惑了去,周二夫人岂会来相看。偏偏陆玉簪上不得台面,令周二夫人频频皱眉。
陆诗云也皱了皱眉,陆玉簪是真的太过紧张,还是…故意?
若是故意,陆诗云嘴角微沉。
“夫人,”丫鬟进来轻声禀报,“郡主和三少爷也在观里。”
大雪纷飞,陆夷光一行人顶着风雪进了紫阳观,照例在主殿上了香,风雪太大,不易出门更别提下山了。
女冠引着陆夷光去厢房歇息,“贵府二夫人带着姑娘们也在观内。”
陆夷光便让她们带她过去打个招呼。
两厢见面,各自见礼。
见了陆夷光,陆初凌有些尴尬,不敢正眼相看。
陆夷光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一般,闲扯了几句天气,便告辞离开,在观内,她有专门的厢房。
陆初凌肩头一松,可算是走了。
留意着她的蔡氏心头一叹,现在知道尴尬了,当初怎么就脑子进了水,弄得她面对大房都心虚气短。
待长女平安生产,就回大同吧,至于能不能在离开前定下陆玉簪的婚事,尽人事听天命,京城找不到,就回大同找,她不会故意把庶女往火坑里推,但也不可能为了她们的婚事殚精竭虑。

大雪一直下个没完没了,直到傍晚才停下,山路上积满了雪,兼之天色昏暗,路滑难行,为了安全起见,陆夷光和陆见游决定在观内留宿一晚。
用过晚膳,陆见游窝在屋子里死活不肯出门,陆夷光丢下他,带着丫鬟婆子提着灯笼出门赏雪访梅。
“你折腾个啥?”陆见游吐槽。
“我不像你,半点追求都没有,成日里混吃等死。”陆夷光嘲笑。
陆见游哼了一声,“你就是吃饱了撑的。”
陆夷光毫不示弱,“也比你吃饱了躺在床上长膘好。”
陆见游的回应是一声嘁。
陆夷光白他一眼,抱着手炉走了。
月牙弯弯,雪光凛凛,暗香阵阵。
陆夷光深呼吸一口,鼻尖盈满冷香,忽尔笑了,看来闲人不只她一个。
“四姐也出来赏雪?”陆夷光含笑道。
陆玉簪福了一礼,“闲来无事,便出来走走。”
“听说那片梅花开的不错,我要去看看,你要不要一块去。”陆夷光询问。
陆玉簪自然道好。
两人便一块前往梅花林,陆夷光寻了一个话题,“好一阵没看见如意了,它是不是长胖了?”
如意就是陆夷光之前送给陆玉簪的那只猫,名儿是陆玉簪起的。
“上回称了称,有十斤了。”陆玉簪笑着道。
陆夷光惊了一下,“看来嘟嘟后继有猫了。”
陆玉簪忍俊不禁。
说笑声轻轻飘散在风里。
冷冷的朔风刮在脸上,刀子一般,王保望了又望,终是硬着头皮出声,“陛下,风越来越大了,您保重龙体。”
一身玄衣的皇帝手抚着冰冷的墓碑,双眼出神地看着坟茔。他很多年没来过这儿,这不过是个衣冠冢罢了,芳骨在西苑,他触目可及的地方。
生前她不愿进宫长伴他左右,死后,终是用另一种形式伴随他身侧,待他百年之后,还会随他一起进入皇陵,生同衾死同穴。
若是亡灵有知,她该是生气的吧。
皇帝扯了下嘴角,他们之间起于他的强求,后来,清猗到底是认了命还是动了情,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那就当她动了情吧。
不由得,皇帝想起了往昔点滴。
有了阿萝之后,他们关系趋缓。
他提出接她进宫,以后位待她。若是皇子,他会给他万里江山,若是女儿,他会让她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小公主。
可清猗直言她不想应付嫔妃命妇。
他哑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若是皇子,待他长大难保孩子不会怨恨他们断了他的前程,甚至他的兄弟容不下他。
如此才说动了她,若诊出是男孩,她便进宫。
可惜,是个女儿。
皇帝慢慢呼出一口气,阿萝很好,但若是个男孩就更好了,总归是有些遗憾的。
更遗憾的是,孩子不能认祖归宗。
陆家待她甚好,视如己出,宠爱有加,然而终究是委屈了她,陆氏女的身份岂比得上公主尊贵。他的公主可以更加逍遥自在肆无忌惮。
他们之间只有阿萝这么一滴骨血,他觉得怎么疼宠都不为过,偏偏受限于名分,他想宠女儿还得拐着弯来。
要不是顾忌着清猗的遗言,他早把孩子认回来,给孩子安排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易如反掌。
叹了一声,皇帝轻轻拍了拍墓碑,转身离开。
王保赶紧撑着伞跟上,小心翼翼地觑一眼怅然若失的皇帝,这位清净真人在圣上心里地位果然非同一般。王保如是想着,他伺候皇帝不过十年,并不知陛下和这位清净真人有过怎样一段过往,可就凭陛下专程从西苑过来,又趁着夜色在墓碑前立了小半个时辰,便知关系匪浅,想来是陛下心上人了,人去了十几年还能令陛下念念不忘,这位真人倒是好本事了。
寒风呼啸,皇帝加大步伐,忽的脚步一顿,瞳孔微微一缩,“清…猗?”
陆夷光和陆玉簪正赏着梅,骤然刮起了北风,风寒彻骨,两人自然没了雅兴,抄了小路回来。
不想遇上了…皇帝。
陆夷光愣了愣才上前请安,“陛下。”
陆玉簪呆住了,若说之前在周二夫人面前的紧张是装出来,此刻的紧张却是货真价实,陛下?皇上!
被陆夷光扯了下,陆玉簪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行礼,隐隐的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时如芒刺在背,陆玉簪头低的更低了。
皇帝一阵失望,远看着像,近看又不像了,尤其是神态,又自嘲的掀了掀嘴角。人都离开十一年了,他在想什么呢!
“起来吧。”皇帝淡淡道。
陆夷光直起身,有些诧异地看着皇帝,陛下怎么会在这儿,却没敢问出来,问了就是窥伺帝踪了。
皇帝含笑道,“你这丫头大晚上的不睡觉,待在外面做什么?”
陆夷光腹谤大家一样一样,口中乖巧道,“左右无事,就和堂姐去赏梅,哪想风大了起来,我们就回来了。”
堂姐,原来是她侄女,怪不得像了,侄女像姑,倒比阿萝还像。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皇帝笑。
陆夷光笑容可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皇帝说道,“既然闲着就陪朕走走。”
陆夷光还能拒绝不成,欢喜应好,看一眼紧张的陆玉簪,十分自然地说道,“那四姐帮我向三哥捎句话,还有啊,不要声张,陛下是微服私访呢!”
陆玉簪忙不迭点头,见皇帝抬了脚,又忙忙屈膝恭送,等人消失在夜色中,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居然是圣上,圣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玉簪摇了摇头,这不是她该关心的。
“姑娘?”翠色声音紧绷,显然是没从面见皇帝的震惊和紧张中缓过神来。
陆玉簪拍拍她的手背,“回去吧。”
说是随处走走,皇帝却是把陆夷光带到了不远处的温泉别院内,陆夷光知道这座别院,可不知道这是皇帝的产业,应该,是皇帝的产业吧,看架势熟门熟路。
屋内中间的案几上放着一个锅子,旁边摆满了菜肴,鸡鸭鱼肉瓜果蔬菜,应有尽有。
陆夷光眨了眨眼。
皇帝笑着道,“你不是最爱吃锅子的,下雪天吃这个倒是舒爽。”
“晚上吃这个,我会长胖的。”陆夷光娇声道。
皇帝坐了下去,“你太瘦了,再胖一些会更好看”
陆夷光咯咯笑,“有陛下这话我就放心了,以后要是有人说我胖,我就能理直气壮反驳,我是奉旨发胖。”
皇帝失笑,指了指她,“下次谁敢说说你胖,你告诉朕,朕替你出气。”
陆夷光一个劲儿笑,端起酒壶注入皇帝面前的酒杯,“陛下真好!”
皇帝笑了一声,“坐下吧?”
陆夷光依言坐在对面。
“今天怎么想起上山了?”皇帝状似随意地问。
陆夷光:“快过年了,来上几炷香求平安,再来祭拜下姑姑。”想着皇帝也许不知道,遂补充,“我姑姑是观内的清净真人,就葬在观内息园内。”
“是个孝顺的。”皇帝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阿萝时不时来祭拜,陆家将她养的很好。
陆夷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应该的,姑姑生前那般疼我,我自然该尽孝。”
皇帝捏着白玉酒杯,眼神莫测,“朕记得,你姑姑去的时候,你还挺小,你都记得?”
陆夷光微愣,一想姑姑是有名的坤道,皇帝崇尚道教,略知一二也寻常,便道,“四岁了,也不是特别小啊,模模糊糊记得一些,不过大多还是听我爹娘说的。据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是姑姑废寝忘食调养好的。”
皇帝眼神轻动,是啊,她早产体弱,清猗费尽心思调养,养到周岁她白白胖胖,清猗却是瘦了一圈,开头那半年,他们提心吊胆,惟恐这丫头撑不过来,幸好这丫头争气,越长越健康,现在看着,哪里想得到她小时候虚弱的差点养不住。
皇帝眼神更加柔和,“是听说过,你姑姑擅长歧黄之术。”
陆夷光笑眯眯点头,拍马屁,“陛下也精通歧黄之术,是不是向道之人都这么厉害。”
皇帝一笑,来了兴致,“一般而言,钻研丹道之人都会学习歧黄之术…”
陆夷光听得头有点大。
看出她没兴趣,皇帝不禁遗憾,他和清猗都精于丹道,可这丫头一点兴趣都没有,罢了,人各有志,她爱干嘛就干嘛,待他炼出仙丹,还能少了她不成。
皇帝另起了话题,“听闻你娘在替你相人。”
陆夷光脸红了下。
皇帝笑,“女大当婚,没什么可害羞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朕给你赐婚。”
陆夷光脸更红了,红彤彤的,就像是锅里的虾子一样。
皇帝好笑,“你看沛国公府的世子如何?”
陆夷光惊了,来真的,忙摇头,“赵世子人中俊杰,只是,”她挠了挠脸,小声道,“长得太严肃了。”
皇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他又换了一个人。
陆夷光又婉拒了。
生怕皇帝一时兴起乱点鸳鸯谱,陆夷光拿捏着语气,虽然今天格外的平易近人,还像长辈一样操心她的婚事,但毕竟是皇帝,“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大概是缘分没到吧,缘分到了,我肯定立马跑到陛下这来求赐婚,到时候,陛下可一定要成全我。”
“朕总是会让你顺心如意的。”皇帝既叹且慨。
陆夷光微微一怔。
旁边帮忙加菜的王保手轻轻一颤,陛下当真宠爱长乐郡主,这是爱屋及乌?
回过神来,陆夷光欢天喜地站起来谢了恩。
皇帝轻轻笑了,以过来人的语气说道,“缘分来了,一定要抓住,千万别畏首畏尾,错过了,遗憾的是自己。”
陆夷光慢慢点下头,望着若有所慨的皇帝,觉得皇帝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来着,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陛下抓住了吗?”
问出来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窘迫,“阿萝僭越,陛下恕罪。”
“算是抓住了。”皇帝冲她安抚一笑。
陆夷光心里咯噔一响,算是,是怎么回事,听着怎么有股不祥之感。
皇帝轻轻转着手中酒杯,眼望着陆夷光,目露追忆,“可惜红颜薄命,早早的去了。”
陆夷光心里揪了下,干巴巴道,“陛下节哀!”把宫里早逝的娘娘过了一遍,一时倒不能确定是哪一位。
皇帝牵牵嘴角,“莫要吃了,免得积食。”
陆夷光顺势放下象牙筷,便有人撤了席案。
又闲话一会儿,皇帝打发陆夷光下去泡温泉,“今晚你就歇在这儿吧。”怕她不自在,“让阿游也过来,人多热闹点。”
陆夷光再次谢恩。
温泉别院环境自然比紫阳观好,陆夷光又泡了温泉,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大抵是席间说起了陆清猗,陆夷光再一次梦见了她。
在梦里,她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梦,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玄妙。
容色无双的素净女子,是姑姑。
白白胖胖的小团子,三岁左右的模样,自己吗?
斜刺里伸过来一双宽阔的手掌,从姑姑怀里抱起小团子,前一刻还在咧嘴笑的小团子收起笑容严肃地皱起眉头,胖乎乎的身子往后扭,张着手要扑回去。
一只手掌托住她的后背,被按着肩膀的小团子气呼呼地扭来扭去,嘴里哼哼唧唧。
“没良心的丫头,才半个月不见就不认得朕了。”
朕!?
陆夷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使劲想看清那个男人的脸,这一着急,就醒了。
陆夷光傻愣愣地瞪着床顶,好似被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劈傻了。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皇上是她舅舅, 抱她很寻常, 在她幼年的记忆里, 并不少见。
不寻常的是场合,姑姑也在场,可依着之前的话头, 皇上并不认识姑姑啊。
陆夷光眨巴眨巴眼,假设, 自己在姑姑这玩, 偶然遇见了皇上, 皇上一时兴起从姑姑那抱过她。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能遇上?
陆夷光仔细回忆,墙上挂着三清道尊席像,是寮房。
皇上怎么会出现在姑姑的寮房内?
“陛下抓住了吗?”
“算是抓住了, 可惜红颜薄命,早早的去了。”
陆夷光伸手盖住眼睛, 不会吧。
姑姑和陛下?
陆夷光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陆见游已经早早的醒了, 陪着皇帝在用早膳。
陆夷光不好意思地告了一声罪。
“这天一凉就爱睡懒觉了。”皇帝笑着道。
陆见游悄悄瞥一眼陆夷光,臭丫头心够大的,还能睡懒觉。
陆夷光刮了下鼻头, “不是我不想起来, 是被子不让我起来。”
陆见游:不要脸。
皇帝乐, “那真是难为你费劲摆脱被子了。”
陆夷光嘿嘿笑。
用过早膳, 陆夷光和陆见游又陪着皇帝在别院里的梅花林里转了转, 午后才随着皇帝一起下山,在岔道口分开。
陆见游终于问出了声,“陛下怎么会来凤凰山?”
陆夷光心道,八成是为了缅怀姑姑。
“我哪知道,一时兴起吧,陛下的心思,哪是我们猜得到的。”
陆见游一想也是,便不再多想,专心赶路。
回到府里,发现南康长公主不在,陆夷光就问了。
“公主去宁国公府赴宴去了。”
陆夷光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桩事,“那爹和大哥在家吗?”今儿是休沐日。
“老爷一早就去了衙门,大少爷在府里。”
陆夷光轻声抱怨,“休沐日也要去衙门。”
说着话,陆夷光和陆见游去找陆见深。
坐在书房里的陆见深听到下人禀报,放下手中的笔,含笑望着进门的二人,“昨夜在观内休息的可好?”
陆见游卖官司,“昨晚没住在观里,大哥猜我们住在哪?”
陆见深失笑,“在山里找了个熊洞过冬。”
“才不是呢,”陆夷光揭开谜底,“昨天遇上陛下了,陛下留我们在旁边的紫霞山庄内住了一晚,大哥,原来那紫霞山庄是陛下的。”
陆见深神情微微一动,“你们遇上陛下了?”
陆夷光和陆见游齐齐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