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济,父皇想保太子,对陆家下手,那也是好的,能空出多少位置来让他安排自己人。
怎么想都值得冒险一试。
齐王不是没设想过事情败露的后果,可万不想会是这样一个后果,不敢置信之后,齐王膝行过去要求饶,“父皇!”声音凄厉至极。
皇帝却不想听他痛哭流涕,一个眼色下去,王保带着宫人上前,将齐王捂着嘴带离。
皇帝神情平静的如同一口古井,目光幽深地看着绝望又惊惶的齐王。
圈禁齐王,陆夷光之事并不是主要原因,只能说是最后一根稻草。对齐王,皇帝不满已久。
纵然太子和燕王都有让他不满的地方,可齐王让他不满的地方更多。齐王四处交好文武大臣,赚来了一个贤王的名声,只看看他结交的那些人,什么香的臭的,一点都不挑食,只要愿意依附他,他来者不拒。
真要让他坐上那把位子,朝堂上还不定怎么乌烟瘴气。
圈禁是惩罚也是皇帝在保这个儿子,这些年儿子们明争暗斗之间,争斗出了真火,皇帝自己弑兄杀弟,却不想自己的儿子们手足相残。
于是把出局的齐王圈禁起来,关上几年,他就没了夺嫡的势力,也没机会再和兄弟们结仇,慢慢的之前集聚的仇怨也就散了,等大局定了,再把他放出来,以他这性子,十有八九回去讨好人,总能保住富贵荣华。
说到底也是一番慈父心肠。
齐王被圈禁,没道理方茴安然无恙,对齐王,皇帝还有一颗菩萨心,对方茴,就只剩下霹雳手了。
他对阿萝一直都怀着愧疚亏欠之心,只觉得怎么弥补都不为过。他还对清猗发过誓,万不会让孩子受委屈。可差一点,阿萝就让人害了去。
便是阿萝没认祖归宗,也是他亲封的郡主,他如此堂而皇之地宠爱她,就是为了让人不敢小觑她,可区区方氏居然也敢算计她,当真以为是后族就能有恃无恐。
方茴被流放极北之地,方夫人教女无方褫夺诰命。
方皇后愧疚之下,赏赐流水一样从坤宁宫进入公主府,她还请求皇帝提陆夷光的食邑。
皇帝答应了,提了两百户,又有大量的赏赐。
落在外面眼里,感慨一句,孩子造孽,父母善后。
虽然公布的是方茴谋夺陆夷光,并没有把齐王牵扯进来,可还是有一星半点的流言出来,加上齐王被禁足了,很多人都信了。
齐王方茴造了孽,帝后补偿,陆夷光又因祸得福了,她今年是拜了哪家道观?
紫阳观的香火空前鼎盛起来。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二夫人蔡氏刚从紫阳观回来, 打发庶女们回自个儿院里休息。
今日去上香蔡氏是为了陆初凌, 陆初凌病了,吓病的。
那日从方府回来, 南康长公主跟前的丁香过来传了一句话, 让她问问陆初凌当时的具体情况。
蔡氏心里咯噔一响, 涌起不好的预感,寻了陆初凌一问,知女莫若母,当即察觉到她神态中的异样, 连恐带吓, 炸出了话。
蔡氏一阵头晕目眩,这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陆夷光是她堂妹,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既然有所察觉岂能袖手旁观。再退一步来说, 陆夷光是为了她而中计, 真要出了事, 大房岂能不膈应她。
陆初凌痛哭流涕, 想起符骥可能思慕陆夷光, 她心里头百般不舒服, 一时猪油蒙心,就把那点怀疑压了下去。
蔡氏带着陆初凌去了公主府道歉, 既然南康长公主特特让丁香来传了话, 她不敢心存侥幸之心。
蔡氏活了近四十年, 就没这么丢人过, 只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长房一直以来对他们二房照顾有加,尤其进京之后,在儿女婚嫁上也不遗余力地帮忙,可她的女儿却恩将仇报。
幸好没有酿成大错,长房也没跟个孩子计较,她却不能没事人似的,当着南康长公主的面她打了陆初凌的手板子,又拿着藤条抽了她的小腿。
经此一事,蔡氏再无颜继续在京城待下去,之前还想着替女儿在京城找人家,日后请大房照拂,如今哪里还有这脸皮麻烦人家。
蔡氏正准备带着儿女离开京城返回的大同,恰逢传来方茴被判流放的消息,陆初凌惊惧之下病倒,一家人的行程也因此被耽搁。
这一耽搁,就耽出了事,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经过半个月的时间,无论是堂堂后族千金被流放还是齐王忤逆被圈禁亦或者陆夷光因祸得福再升封邑,提起的人越来越少,这京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新鲜事。
当下最新鲜的事就是皇帝万寿节快到了,他老人家想送自己一份礼物,准备在西苑再修一座规模宏大的道观。
陆徵愁上了,这银子皇帝想从国库调取,可户部哪有这么多银子,偌大的国家,东边水灾西边干旱,军费,俸禄,封邑,建皇陵,炼制丹药…哪哪都要用钱。尤其还摊上一个喜欢修仙问道的皇帝,前年西苑刚修了一座登仙台,每年炼丹的费用也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国库委实不丰,哪个地方都挤不出这么一笔银子来。陆徵正烦着,还有人不怀好意的撺掇他劝谏皇帝。
陆徵敷衍了过去,当今圣上做了三十多年的龙椅,乾纲独断惯了,不容人置疑。
虽然心里不赞同,但是陆徵不会为了一座道观去皇帝触霉头,他走的并非诤臣这条路。国库没银子,一些人有的是银子。
陆徵趋利避害不做那出头鸟,不过文武百官里自然有敢于直言的,第一个站出来是素有刚正之名的包御史。
皇帝难得上一次大朝会,就被包御史喷了一脸。
包御史忍很久了,当年多英明神武的一位君王,攘外安内,海清河晏,怎么突然堕落了呢,见天儿修仙问道求长生,不惜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悲从中来的包御史怆然悲哭,“陛下岂能为自己的长生之梦,牺牲百姓福祉,枉顾国运,长此以往,臣恐国将不国。”
皇帝龙颜大怒,若非几位重臣劝谏,包御史险些被推出午门斩首。
大朝会不欢而散,回到养心殿时皇帝依然余怒未消,怒声道,“朕早晚杀了这个老匹夫!”
陆见深目光微动,拱手道,“如此岂不正中包御史下怀。”
皇帝眯了眼盯着陆见深。
陆见深不慌不忙道,“微臣听闻包御史以前唐文贞公为楷模。”
前唐文贞公,魏征,一旦名相,以敢于直谏流芳百世。
包鸿想当魏征,却无魏征之才,只有魏征之勇,杀了他,便成全了他忠臣的名声。老匹夫成了忠臣,自己不就成了昏君。
皇帝指了指陆见深,“你小子拐着弯替他求情呢!”
陆见深躬身,“包鸿死不足惜,陛下英明却不容有失。”
英明,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坐在明黄的龙椅上,“若是包鸿死谏,难不成朕为了他那条命,就要妥协,那从此以后岂不是是个人都能裹挟朕。”
“陛下乃九五之尊岂能受人裹挟,只微臣觉得陛下也犯不着成全沽名钓誉之辈。”
皇帝好整以暇,十指交握,“那你说如何方能两全其美。”
“微臣听闻江浙盐商多有为富不仁之辈。”岂止为富不仁,官商勾结,混乱盐运。
盐业早该理一理了,盐商富甲天下,抄一批盐商,可充盈国库缓解国库空虚的窘境。再把其中一部分抄家所得悄悄归入皇帝私库,用私库的钱修建道观,便能堵上下面人的嘴。
至于包御史会不会揪着这一点不放,那不是他能控制的,他敬佩老先生耿直,只能帮到这儿。
食指轻敲手背,皇帝的眼眸不辨喜怒,国库捉襟见肘,他听陆徵唠叨过几句,没法节流,那就只能开源了。
“都传到你耳里来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既如此,你便代朕暗访下盐业。”
陆见深下拜应是。
是夜,父子俩齐聚在书房内,盐业利益惊人,背后关系错综复杂,是个烫手山芋,同时也是立功的好平台。
儿子想趟这摊浑水,陆徵是赞成的,有实实在在的政绩才能立足朝廷。这趟差事办好了,外人看他就不再是尚书和公主子,而是他自己陆见深。在皇帝那也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齐王在江浙多方经营,陛下想动盐业,未必没有这个原因。”陆徵提点。
陆见深点头,“儿子明白。”水至清则无鱼,调查时势必有所侧重,齐王旧部是重中之重。齐王被圈禁,那些党羽也该剪一剪,免得惹是生非。
三日后,陆见深微服出京,同行的还有锦衣卫,直到四月底才归来。
同时江南官场地动山摇,波及京城。
陆夷光都有所耳闻,落马的人家里还有两家与他们家有些关系。
第一家是杜家,杜若之父身为盐运史的杜大老爷深陷其中,杜阁老自请教子无方辞官,在齐王被圈禁之后,他就在为自家找后路,只不等他找到后路,陆家就磨刀霍霍,或者说是皇帝。
皇帝再三挽留,最后赐下良田黄金,君臣好聚好散,看在杜阁老还算识趣的份上,皇帝只罢了杜大老爷的官,没有再追究下去。
去年杜二老爷丢了官,今年杜家品级最高的杜阁老和杜大老爷也成了白身,赫赫杜家只剩下几个芝麻官小辈,元气大伤,前途一片灰暗。
另一家是夏家,夏家祖籍扬州,夏大老爷在临安为官,他比杜大老爷陷的还深,最后落得个抄家下狱的结局。
夏老夫人听闻噩耗直接撅了过去,醒来之后泪流满面,“报复,这是陆家蓄意报复。你姐姐命都赔上了,还不够吗?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夏兰彤茫然无措,大姐说的事里并没有这一桩,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不可能记错的。巨大的惶恐淹没了她,那其他事情还做得了准吗?
夏兰彤死死捏着手指,不要自己吓自己,福王薨,皇帝遇刺这两桩事情都应验了,姐姐说的事都应验了,剩下的也会应验的,祖母和父亲已经相信她了。
“彤儿,彤儿!”夏老夫人突然大叫夏兰彤。
夏兰彤连忙抓住夏老夫人苍老干瘪的右手。
夏老夫人的力气大的惊人,抓着夏兰彤的手背上鼓起青筋,浑浊的双眼里射出摄人的亮光。他们夏家还没有倒,他们知道燕王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太子和靖宁郡王都将在这一两年内先后去世,齐王又被圈禁了,皇帝只剩下燕王这个成年儿子,他会是新君。他们手上的筹码足以在新君跟前占得一席之地,夏家还有翻身的机会!
夏兰彤顾不得疼,迎着夏老夫人孤注一掷的视线点下头。
夏家其他人不知道这对祖孙打什么哑谜,有那心急的忍不住问了,却未得到答案,怨恨彷徨之下口不择言,“大姑娘要是安分守己,哪来今天这等祸事。”
起码陆家能帮他们说说好话,甚至都不可能遭这一劫,哪个当官的干干净净了,只看查的彻不彻底。
在他们看来,他们夏家是被陆见深打击报复了。
还真不算是,陆见深并没有主动出手,可架不住下面的人为了讨好他朝夏大老爷下手,见陆见深没有阻止,自然心领神会。
夏家都杜家折了进去,还是折在陆见深身上,难免会引起一些人非议,觉得陆见深在蓄意报复。加上一些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使得陆见深的名声蒙上了一层阴影。
陆夷光.气得不轻,他们要是不犯法能沦落到这地步吗?大哥依法处置还有错了。
对着这些气得陆夷光咬牙切齿的流言蜚语,陆见深一笑置之,无关痛痒的东西罢了。
他离开近两月,交差之后,皇帝给了他五天的假期休息。
“大哥,我及笄礼你都没参加,你陪我出去打猎当补偿好不好。”陆夷光觉得还是避避风头为好,留在府里,少不得有人上门打探消息。
陆见游附议,“反正大哥你有五天时间,我们去烟霞山怎么样,还能在那儿住几天,听说山上桃花开的正好。”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陆徵也觉得长子避一避好,遂点了点头,“去散散心也好。”
陆见深便道,“倒是有一阵没打猎了。”
陆夷光欢呼了一声。
第二日,陆家三兄妹便出发前往七十里外的烟霞山打猎散心。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爹真是的, 明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子, 还要逼着我去参加童试。”陆见游向陆见深大吐特吐苦水,他很有自知之明, 深知自己根本不是读书习武的料, 光宗耀祖有两位兄长, 他就想当一个愉快的纨绔。
马背上一身玄色男装英姿飒爽的陆夷光斜了他一眼,“阿爹还不是看不下去你整天游手好闲。”
“说的好像你多正经似的。”陆见游反唇相讥。
陆夷光抬了抬下巴,“你能和我比吗?要我是男儿身,现在起码是个秀才。”
陆见游冷笑, “你以为秀才是山里的兔子想有就有。”
陆夷光扭头望着陆见深, 挤了挤眼睛,“大哥, 你说我能不能考上秀才?”
陆见深微微一笑, “阿萝聪慧, 若是刻苦些, 何止考秀才, 状元都不在话下。”
“大哥, 不带你这么睁眼说瞎话的。”陆见游听不下去了, 就她, 考状元,天下士子都要解腰带悬梁。
陆夷光晃了晃脚, 过滤了陆见游的冷嘲热讽, 笑得像朵花, “一般一般啦。”
陆见游翻了个完美的白眼, 一夹马腹,走了。
四名护卫连忙跟上。
陆夷光摸了摸自己的弓箭,她可不能输给陆见游,向陆见深提议,“大哥,烤鹿肉味道不错,我们去打鹿吧!再弄一些新鲜的山货填到肚子里,味道更鲜美。”
“就是你上次那个做法。”陆见深记忆不错。
陆夷光点点头,“好吃吧。”这是她从一本食谱上学来的做法。
陆见深自然道好,两人便一块进了山林。陆见游一个大男孩,陆见深放心让他一个人自由活动,换做陆夷光,自是要带在身边才放心,尤其山林不比寻常地方。
陆夷光箭术不错,就是性子有些急躁,射固定靶还行,行猎不免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箭矢擦着鹿角飞过,陆夷光那一声可惜的哎还没发出来,陆见深补射的那支箭正中鹿身,一击致命。
“大哥真棒,箭无虚发,百发百中神箭手!”陆夷光极尽谄媚的称赞。
陆见深好笑的摇了摇头,“移动中的猎物,你要预判它的行动轨迹,这样才能射中。”
“我预判了啊,可它们就是不按照我设想的路线跑我也没办法啊,”陆夷光无奈的摊了摊手,又笑盈盈地望着陆见深,“反正有大哥在嘛。”
陆见深失笑。
陆夷光眼珠一转,对拖着猎物回来的护卫理直气壮地吩咐,“把箭换成我的。”她和陆见游有赌注在的。
“你这可是作弊。”陆见深要笑不笑。
“大哥会揭发我吗?”陆夷光眨巴眨巴眼,让自己看起来又乖又可爱。
陆见深别了别视线。
陆夷光当他默认了,欢声催促,“还不快点。”
弄虚作假完毕,陆夷光顿觉胜券在握,神采飞扬地继续狩猎。
陆见深不觉笑,一点小事就能让她欢欣鼓舞,倒是个好性子。
暮色四合,一行人收获满满的下山,陆见游对陆夷光的收获表示了严重的怀疑。
陆夷光脸不红心不跳,“你问大哥?”
“大哥肯定偏帮你。”他早就看透了。
陆夷光鄙视,“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输不起就直说,我还稀罕你那一百两银子不成。”
陆见游憋屈,那种明明怀疑她弄虚作假却没有证据的憋屈,气鼓鼓道,“回去就给你。”
陆夷光心满意足的笑了,“这才像个男人。”
陆见游哼了一声,大抵是为了把一百两吃回本来,晚上可着劲儿的吃烤鹿肉。
陆见深转了转酒杯,好心劝,“鹿肉容易上火,少吃些。”
“妹妹亲手猎到的,哪能不多吃点。”陆见游在亲手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陆夷光顺手片了一盘鹿肉递给他,“可不是,我亲手猎到的,我亲手烤的,你们必须多吃点。”又片了一盘送到陆见深面前,哪能忘了真正的功臣。
火光下,陆夷光眼睛格外明亮,就像有星星在里面,“这盘后腿肉比腹部的肉更有嚼劲更好吃,夹着猴头菇不油腻。”
盛情难却,陆见深又吃了一盘鹿肉。
酒足饭饱,陆见游躺在摇椅上揉肚子,神似餍足的胖橘猫。
“你还走得了路吗?”陆夷光很是怀疑。
“当然,嗝,”陆见游拍了拍胸口,“走得动,不过比起萤火虫,我觉得今晚的星空更美。”
陆见游仰望星空,一脸高深莫测。
陆夷光抬头看着只有一轮月牙以及稀稀落落星辰的夜空,“那你慢慢欣赏星空,我们走了。”
下人打听来的消息,两里地外有一片桦树林,里头有成群的萤火虫,陆夷光哪里肯错失此等美景,权做饭后消食。
在他们走后,陆见游用力打了一个饱嗝,瞬间苦了脸,揉了揉圆鼓鼓的肚皮,吃的时候没觉得,这会儿撑死他了。
这会儿将近亥时,又是月底,月光惨淡,放眼过去黑沉沉一片,除了他们之外,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幼稚,简直太幼稚了。”寂静里陆夷光的声音格外清脆。
陆见深失笑,“要不是你激他,他也不会吃这么多。”
“让他阴阳怪气挤兑我。”陆夷光哼了一声。
陆见深笑,“我瞧着倒是你挤得他没话说。”
“谁让他嘴笨呢!”陆夷光得意洋洋。
陆见深只能摇了摇头。
说着话就到了白桦林外围,隐约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光亮,陆夷光赶紧道,“把灯笼熄了,还有你们尽量别出声,会惊走它们的。”
灯笼接连熄灭,周遭归于黑暗,只能看清一丈之内。
“当心脚下。”陆见深提醒,话音未落,手腕一紧,“害怕了?”
陆夷光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嘟囔,“太黑了,我怕看不清路,摔一跤。”心里泪目,之前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鬼怪传说商量好似的全部冒了出来,脚底板凉飕飕的。
陆见深想让川穹扶着她,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没出口,屈起手臂,让她抓得更舒服一些,“那跟着我走,猫儿胆还敢大晚上出门。”
“这不是有大哥在吗,不然我哪敢啊,”陆夷光灌迷汤。
陆见深看了她一眼。
陆夷光专心看着脚下,“还有,大哥说错了,猫儿胆子大着呢,好奇心杀死猫总听过吧,好奇心是建立在胆子上的。”
“那你是老鼠胆。”
陆夷光不满,大拇指指甲隔着衣服掐了下陆见深手腕内侧,“老鼠太丑了,这个比喻一点都不美。”
陆见深手臂僵了下,觉得手臂那一处微微麻起来。
越是靠近萤火虫林,可见度越高,陆夷光放开陆见深的的胳膊,自己走了进去。
陆见深停留在原地,莫名的怅然若失,他理了下褶皱的袖口,眉心聚成峰,眼神晦暗。
三三两两的流萤,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忽隐忽现,像落在凡尘的点点繁星,瑰丽如仙境。
看得陆夷光心旷神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亮晶晶的小东西们争先恐后飞走,陆夷光也不抓,就由着它们飞远,据说这种漂亮的小东西只有几日的寿命,抓回去养起来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陆夷光不知不觉跟着成群的萤火虫走,走到一半,想起陆见深,回头一看,他立在外面,心想果然只有女儿家才懂得欣赏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陆见游懒得来,要不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大哥十成十也不会来,她还是赶紧过了眼瘾回去吧。
跟着萤火虫群到了最北边,再往前便是山坡,山坡上空群萤飞舞。陆夷光看了一会儿抬脚打算返回,夜风忽然送来一声奇怪的呻.吟,随后又低了下去。
陆夷光狐疑地往前走了几步,盯着下面的山坡,发现七八丈外有一处草丛晃动的格外厉害,难不成是有什么动物。
陆夷光下意识往后退,打算离开,这会儿她手里可没弓箭她,正要走,恰巧一阵夜风拂过,风吹草低,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状来。
吓得陆夷光倒抽一口气,什么情况?
眼力和角度更好的川穹耳尖发红,拉着陆夷光要走,她看见了,是一对正在欢好的野鸳鸯。
拉了下,发现拉不动,反倒见陆夷光躲到了大树背后,川穹着急,姑娘还想看下去不成,会长针眼的。
陆夷光神色古怪,以口型示意,“有些眼熟。”就在川穹拉她那一刻,一群萤火虫掠过那处草堆上方,陆夷光瞥到了一眼。
见她模样不同寻常,川穹忍着羞臊探头多看了一眼,发现不知怎么回事,那边动静更大了些,隐约还能听见男人的粗重的喘息以及难以描述的昵语。
扒着树往下看的陆夷光皱着眉头,一脸沉思,彷佛遇到了一个大难题,是她看错了还是没看错,恨不得拿着灯笼亲自去照一照才好。
正纠结着,就见山坡下那女人毫无预兆地坐了起来,萤光下,一张桃夭柳媚的脸清晰可见。
陆夷光呆住了,直到眼前一黑,吓得想叫,可嘴巴也被捂住了。
陆见深捂着陆夷光的眼睛和嘴,将人拉到树后,“是我,别出声。”
他远远地看见陆夷光和川穹往树后躲,觉不对劲,走了过来,正好撞上那一幕。
大哥,陆夷光心里一定,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杀人灭口,陆夷光点点脑袋,示意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