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殁紧紧抱住她,任她在怀里哭得颤抖,哭得那样凄楚。
话语断续,吐字也不清,她却不肯停下来,一直摇头,眼泪不止。
“我说我会要带他回去的,我说我会护他,我说我生便不会让他死,我说信我。”嘴里,很咸。
原来,眼泪这个没用的玩意,还有味道。
“那个傻子,那个说话都不利索的傻子,那个只会让我站在他身侧的傻子,那个把都命给我的傻子,他为什么那么信我。”她哽咽,“可我却对他食言了。”
她抬眸,看着萧殁,眸光凄凄,尽是荒芜,眼泪在眼角肆意流转。
心口像被拉开一道口子,那样安静撕心裂肺,他想,她的女子便是这样疼着,如他一般。
“十一,不怪你。”他俯身,吻她的唇,话语竟也苍白了。
“怪我,怎么能不怪我呢?是我带他来了雪域,是为了我……他剔骨剜肉,他带着一身血去了狼群,是我,让他毫无生路的。”伸手,紧紧抓着萧殁的袖子,抬手指着,指尖全是血肉模糊,没有低泣,没有哭喊,她只是安静地,流着泪,轻声告诉他,“那里,看到了吗?那石壁之后,全是狼,只有他一个人,我听不到,我打不开,他一定在喊,一定在等我去救他,我说过的,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不留下他的。”
她抬头,只是溢满眼角的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满脸的脏污,混着血,有泪,有尘土,发丝沾染,那样狼狈的容九,那样悲戚的她,那样无声地哭着,她不会撕心裂肺,不会哭闹哀嚎,只是用总是笑意浅浅的眸子望着萧殁,这时蓄满了泪。
他的女子啊,要怎么才能让她不痛。
萧殁俯身,亲吻她的眼,唇间,咸涩得麻木。
“呵。”
忽然地,女子在嗤笑,如此嘲讽。
容浅念骤然抬眸,灼热的泪,竟染了寒霜一般,望着冷眼笑看的女子。
她说:“逸遥,我要她死。”
褪去凄楚,容浅念的嗓音只剩冰冷,还有杀气。
“好。”萧殁拂着她的脸,“他的仇,你的伤,我来讨。”
吻了她的唇,萧殁解下白色狐裘,将女子裹紧,抱下了石棺,理了理她的发:“十一,等我杀了她,便带你回家。”
她只点头,没有言语,一双眸子,灼灼盯着凤栖。
萧殁起身,缓缓抬步,蓝瞳肃冷,一步一步,走向石门前的满脸血肉狰狞的女子。
凤栖不退,唇角,冷嘲:“情蛊若不得解,子母蛊反噬,离然死了呢,而她活着。”她笑问,“不想知道她为什么活着吗?”
容浅念眸子一冷,掌心掐进皮肉里,抬眸看着萧殁,那样绝美的侧脸,晃了眼神。
她的男人,她想,她容浅念的男人,绝非凡俗。
“我听她的。”
容浅念嘴角微扯,笑得僵硬,看着男子,那是她容九的男人,一字一字裂帛断玉,他说:“她说,要你死。”
话落,白衣翩然,出手。身影鬼魅,不见那绝美的容颜,只有一抹白色于狂乱的风中穿梭,缭乱里,他的掌心,对着她心口。
原来,这才是萧殁的实力,叫人无处遁寻,叫人毛骨悚然。
凤栖伸手便接了这一掌,霎时内力紊乱,四肢百骸都蹿进一股寒气。
收手,然,退无可退,掌心被吸附,真气大乱。
顿时,风大作,卷起尘土飞扬,石碑剧颤,空气里,全是肃杀。
一双赤瞳红得妖异,蛊惑里,尽是阴鸷,对着那深蓝沉寂的眸子,真气,杀气,在视线里,交错,厮杀。
这,是不见血的杀戮。
须臾,女子瓷白的指尖,爬出一条一条皱纹。
他,额间昙花,又开半叶。
他竟舍得,用尽半条命,替她讨债。
“砰!”
一声巨响,古墓摇晃,笼了淡黄的光晕破开一道口子,真气飞乱,凤栖狠狠弹出,撞向石壁,萧殁连退数步,唇角,一丝血色渗出。
下一秒:“啊!”
尖叫声刺破石墓,响彻雪域。
地上,凤栖抱头撕扯,癫狂,抽搐,三千青丝尽白,抬脸,皱纹交错,爬满她侧脸狰狞的伤口,那蛊惑人心的红瞳,只剩灰白的黯淡。
雪域凤栖妖颜魅瞳,此刻,苍老。一招,仅一招,破了她五十年功力,毁她不老容颜。
她已疯魔,白发纷乱,嘶喊,狞笑:“我要你们陪葬!”
染血的手,成爪,打向石墓出口。
混乱里,萧殁抱着女子,怀里的女子只道了一句:“靠,同归于尽。”
“砰——砰——砰!”
地动山摇,整个莲殿在晃动,一池莲水荡起三丈涟漪。
石墓外,楚林大喝一句:“不好,古墓要塌了。”
“王爷和王妃还在里面。”有人惊叫一句。
这殿宇将毀,三千铁衣卫无一人脱逃,一双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石墓出口。
楚夜一脸沉重:“一旦开启了自毁,毫无出路。”
这古墓塌,自毁出路,定凶多吉少。
片刻缄默,耳边如有山崩地裂之响,青衣提声,高喊:“挖,就是挖也得给我挖出一条路。”
墓中,墙壁裂缝,石块狂乱,一座座墓碑倒塌,惊天动地也莫过如此。
坍塌声响彻,期间,有女子嘶喊,一直不曾停歇。
“我的脸,我的脸。”皱纹伤疤交错的一张脸在癫狂,在狞笑,“哈哈哈……死,一起死,你们都去死!”
凤栖披头散发,发狂地出掌,真气四散,卷起石岩乱飞。
“十一,不怕,有我。”萧殁将怀里的女子抱起,“我们走。”
容浅念点头,一双眸子盯着那缓缓合上的石门。
若再不出去……
忽然,左脚被一只手扯住,回眸,是凤栖狰狞的脸,癫狂到抽搐:“谁也别想走!都得死!”
容浅念狠狠一脚过去,却挣脱不开撕扯。这老妖婆已经疯了,石门却将闭。
容浅念抬眸,看着萧殁,轻唤她:“逸遥,”伸手,拂着他额间血红的朱砂,昙花将开,那样美得她移不开眼,眸子微红,启唇,微微哽咽,“矫情的话我从来不喜欢,我只说这一次,萧逸遥,我爱你,因为我爱你,你给我好好活着,我也会好好活着。”
我的逸遥,我多舍不得你,因为舍不得,所以要放开。
拂着他额间的手指微转,一根银白的针刺进那妖娆的昙花,顿时,花开血红。
“十一!”蓝瞳惊恐,他张嘴,再发不出声音,眸子缓缓合上,女子的脸在模糊。
他的女人啊。他第一次痛恨她的毫无保留。
“等我!”
俯身,她狠狠吻在萧殁唇上,伸手,重重一推,她猛然回身,扑向凤栖。
“砰!”
石墓紧闭,自毁,坍塌,天崩地裂。
墓外,电光火石间,白影乍现。
“王爷!”
一声惊喊,青衣接住萧殁:“王爷。”
毫无应答,俊颜惨白,额间,银针下,丝丝血色染红了容颜。
“王爷出来了。”有人大喜,高呼。
楚夜骤然发现:“王妃呢?”
这才惊觉,青衣大喊:“快,快给我挖。”
铁衣卫半刻不敢耽误。
那石墓里,是主子的命,是所有人的命。
然,殿外忽然传报:“青将军,三国兵临雪域之巅。”
青衣沉凝。
“不好,莲殿快塌了。”
呼喊声中,殿中横梁坍塌,砸起一地尘土。
楚林抹了一把脸,全是灰土:“那王妃怎么办?”
留下,都死。走,主子的命根子还……
“全军听令,”顿了久久,青衣沉声,一个字,咬牙撕扯,“撤。”
整个雪域的天在地动山摇,雪在喧嚣,森寒的严风卷得血腥肆意蔓延。
雪域之巅,三国大军驻守,临城一触即发。
“报!”
云宁止抬眸,沉得厉害。
传报之人惊颤:“王爷,出事了。”
“说!”鹰眸已乱,云起战神竟慌了。
“莲殿塌,铁衣卫护殁王出,”传话士兵大汗淋漓,颤抖,“独独未见殁王妃。”
未见殁王妃……
那个女子,没有出来。
云宁止脸色骤变,微白:“给本王翻了这雪域。”
为了那女子,这是要翻天覆地啊。离上前:“王爷,殁王妃怕是凶多吉少。”
三国临城,不得丝毫差错,这红颜哪比得江山。
然,一国战神面无表情,道:“本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红颜啊,足以乱天下。
雨落大军的阵营也乱了,领军将领乃雨落驸马,萧简。
“王爷,人怕是没了。”
“嘎!”
笔断作两半,指尖一丝血渗出。
萧简眸光深深,怔然恍惚:“那古墓中,是容九,是那个女子,怎么会死,怎么会死。”久久,道,“挖!”
风清右翼大军里,传出一声咬牙切齿:“容九,你敢死试试!”
十万大军怔然,望着昭明世子决然冲去的身影,鸦雀无声时,忠亲王一声怒吼:“你个不孝子要干什么?”
萧凤歌脚步微顿,没有转身,他道:“干什么,她没死,我就去挖她,她死了,我就去给她殉葬!”
抬脚,萧凤歌没有一丝迟疑,那般不顾一切。
身后忠亲王大喊一声:“把这个混帐给我绑住。”
顿时,右翼军上前,十万人马,水泄不通。
萧凤歌转身,扑通便跪下:“儿臣求你。”
昭明傲气,即便是慧帝,他也从未行过跪礼,这是第一次,他弯下他的双膝,为了一个女子。
骄傲可以不要,命也可以不要?
忠亲王一口决绝:“什么都别说,我不答应。”
萧凤歌抬眸,脸色惨白,瞳孔泛红。
他说:“父王,那墓里姑娘,是我的命。”
原来,他可以不要命,他把命早给了容九。
忠亲王挥挥手:“你去吧,本王就当从未生养过你这个儿子。”
萧凤歌起身,不曾迟疑。
这一去,不管生死,相随。
风雪轻沉,雪域一乱,因着一个女子写进了史书。
天圣二十九年,年关初三:
风清殁王妃埋于雪域古墓,三国大军临于雪域之巅,未燃烽火,翻覆雪域风雪,不为江山,为红颜。
两日,未寻得殁王妃,为卿沉得清雪融。
两日后,大军不去,风清翻覆了厚雪,殁王方醒。
营帐前,跪了千千万万铁衣卫:“王爷。”
“她呢?”
嗓音淡漠,毫无起伏,仿若沉寂。
顿时,缄默无声。
“她呢。”冰寒里,有微微灼热。
青衣沉声,回:“生死不见。”
话落,久久沉默,死寂里,唯有风雪大作的喧嚣。
“凡雪域之人、物,寸草生灵,”隔着半透的营帐,男子侧脸沉冷,一个字,道尽杀气,“毀。”
大开杀戒,只为他的女子,为了她的债。
她说过,他不昏庸,只是因她做了暴君。
青衣只道:“属下该死。”
“该死。”纸窗里,容颜如梦,似幻得美,萧殁痴笑,“都该死。”
话后,他缓缓倒下。
“王爷!”
夜半,营帐中。
“离人姑娘,你救救我家王爷。”帐中,数十铁骨男儿都红了眼眶。
床榻之上,绝美的容颜沉寂,额间,朱砂妖艳,开出一朵妖娆的昙花,喋血般红。
离人叹道:“昙花一现,足足早了三年。”望着沉睡的男子,她苦笑,“值得吗?”
值得吗?
夜里,没有回答,绝美的男子,从未睁眼。
天圣二十九年,年关初六:云起大军匆匆撤离雪域之巅,硝烟未起,风雪沉。
天圣二十九年,年关初七:莲殿之下,寻得女子尸骨,面目全非,所配饰物皆殁王妃之有,昭明世子悲痛过度,大病于床,余下两国撤军,雪域尽毁。
天圣二十九年,年关初八:天家殁王妃容氏陨,慧帝举国发丧。同日,云起楚王登基,封大司马庶女秦歌为后,赐鎔栖皇后。
年关里,云起连绵了三日的风雪,这日夜半,毫无星子,铺天盖地的黑暗里,云起皇宫一声惊喊:“快,快传圣上,皇后醒了。”
这夜,惊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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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四章
年关里,云起连绵了三日的风雪,这日夜半,毫无星子,铺天盖地的黑暗里,云起皇宫一声惊喊:“快,快传圣上,皇后醒了。”
这夜,惊乱了。
云起皇宫里,烛火通明,殿门大敞,脚步匆匆,漏进的风吹着锦绣流苏,摇曳里,女子身影灵动,一个打挺,眸子一睃:“尼玛,神马情况。”
殿中空空,纱幔摇晃,明火下,金碧辉煌。
容浅念揉揉眼,细细审视,玲珑尘香木的案几,金雕纹镂的屏风,蓝田暖玉的软榻……
擦,真土豪。
容浅念眸子一转,对外大喝一句:“给老娘过来一个喘气的。”
殿外,小宫女慢跑过来,细细地喘气,近了,俯身跪拜:“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妈呀,这世界玄幻了。
容浅念翻身坐起,端正姿态,下巴扬起四十五度:“来,告诉娘娘,你家皇帝是哪个?”
小宫女抬头一个哆嗦:“奴婢不敢,不敢直呼圣上名讳。”
容浅念脸一摆,倒是几分威严:“不听话,拖出去,”手指一抬,“斩!”一个字很有分量。
哟,这皇后的架子端滴很高啊。
那小宫女吓得脸色发白,颤颤巍巍开口:“娘娘开恩,圣上名唤、唤云、云宁止。”
脑中瞬间有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眸光一闪,蹦出四个字:诱拐人妇。
容浅念笑眯眯地看着哆嗦的小宫女:“乖乖哒,娘娘疼。”抬眼,脸一冷,“丫的,玩我啊。”
这脸,变得很果断啊。
下一秒,又果断地变了,素锦中伸出一只手,手指头一勾,似骗像哄:“过来。”
娘哟,这人垮脸吓人,笑脸更吓人。
“娘娘。”
小宫女脸白了又白,正欲后退,头顶砸过来一声吼:“过来!”
女王发脾气了,小宫女屁颠屁颠地鞍前马后。
半响后,殿外脚步匆匆。
“皇上金安。”
容浅念抬头,男子一身明黄,玉冠挽发,一双鹰眸勾了三分凌厉七分贵气,如是英姿勃勃。
哟,这板砖穿了龙袍倒也人模人样。
容浅念端着眸子细细地看。
走近了,他问:“好些了吗?”
几分急促,有些慌乱。
嗯哼,这家伙包藏祸心啊。眸子一挑,容浅念甚是迷惘地看回去。
“你几天没进食,我先让人传膳可好?”
几分讨好,有些诱哄。
容浅念眸子再挑一分,更迷惘。
“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哟,这寒嘘的,这暖问的。
她睁大眸子,看了又看,一脸……陌生。
“怎么不说话,我让人宣御医过来看看。”
云宁止正欲抬手,床榻里的女子眸子一抬,问:“你是那根葱啊?”
云宁止手一顿,脸僵了。
半响,殿中一声大喊:“来人,传御医。”
这夜里,云起所有御医都被宣进了宫,据说是,皇后病了,至于什么病……佛曰不可说。
一波一波的人来去匆匆,甚是兵荒马乱,后半夜,这才静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
床榻里侧卧的女子眸子一抬,望去账外案几上端坐的男子,眉头皱着,想了想:“你遭贼人暗算,恰逢我伸出援手?”
云宁止端了杯茶,微抿,敛着眸,看不见眼底颜色。
装!
容浅念嘴角一扯:“美女救英雄啊。”
俗!
云宁止不予置否。
“你对我再见倾心,纳入后宫?”三分玩味,七分怀疑。
云宁止眸子都没抬,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杯子。
妈的,装!
容浅念嘴角又一扯:“以身相许啊。”
真俗!
他沉默,若有所思。
“我本为大司马庶女,今为云起鎔栖皇后?”丹凤眼灼灼,逼视,懒懒的笑,“飞上枝头啊。”
杯子放下,他抬眸,一眼深邃,缓缓颔首。
靠,俗不可耐!
玩是吧,看老娘玩不死你!
嘴角扬起,容浅念笑了:“原来这是一条咸鱼的翻身史啊。”眉毛一抬,下巴一扬,“本宫觉得甚是狗血啊,皇上,你怎么看。”
妈的,诱拐良家妇女啊。
眸光相迎,他道:“不管你的过去,现在你是我云宁止的女人,是我云起的鎔栖皇后。”语气裂帛断玉,信誓旦旦。
这小子哪来的自信,丫的,给老娘装深情款款。
“你的女人啊。”拖了长长的语调,容浅念嘴角的笑一敛。“那么请问皇上,我入宫三天,肚子里这一个月的种,是谁的?”
云宁止骤然抬眸,手中茶水洒出几滴,久久沉默,回:“是朕的。”
靠之,还能更不要脸乎!
好好好,咱玩大了。
容浅念懒懒起了身子,语调漫不经心的:“诚如你所说,你冒天下之大不韪纳了我这庶女为东宫皇后,必定是对我情深不悔,既是宠妃,我恃宠而骄也不为过吧。”
这是要反将一军啊,嗯,这女人喜欢顺藤摸瓜,顺手牵羊。
云宁止看着笑意浅浅的她,一双丹凤眼,尽是玩味,似真似假。这个女子,他从来看不透。
真真假假,他忽然不想计较。
他笑问:“你要如何恃宠而骄?”
哟,放长线钓大鱼啊,这鱼是谁,可就难说了。
容浅念浅浅地笑,半真半假的:“听说满朝文武反对我这品级太低的庶女为后,封后大殿推后多日,那么我就委屈点,母凭子贵好了。”她懒懒转眸,一汪灵动的泉,懒懒语气,“封我的孩子做太子。”
云宁止微微一怔,随后笑了。
这只狐狸啊,不管真假,倒是会拿捏。即便是真的,她也会当假,即便是假的,她也能装真的。
真真假假,罢了,他不过想陪她赴一场风花雪月。
年关一过,云起的天渐进转暖,只是连着几日,皇宫风风雨雨的传言未曾停息,说的,都是东宫里的那位。
御花园里,赏花品茶之时,说起了一二。
“敬事房的牌子又被退回来。”
这说话的,是刚进宫不久的西荣小主,姚上书的嫡女,一身傲慢倒是不知收敛。
“皇上已经连着四天在荣景宫里过夜了。”接话的是与西荣小主同时册封的端木世家的成温小主,虽说大家闺秀,却是忍不得嫉恨生恶,脸色着实不好。
西荣拧着手绢,咬牙切齿:“那个妖后,也不知道用什法子把皇上迷得团团转,叫她一宫独宠。”本生了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这会儿添了几把火气,生生坏了几分美。
坐于首位的女子放下茶杯,一身大红的宫装灼眼,细眉凤眼,樱唇朱红,生得很是貌美,她道:“既是妖后,自然多的是妖惑狐媚人的法子。”
这宫中能穿大红宫装的,不过尔尔,此女,正是四妃之一的年妃,为陈太傅的长女。
西荣小主口无遮拦的,声音不小:“风清刚死了个妖妃,云起又出了一个,真是苍天不开眼,让妖孽祸害了苍生。”冷笑打趣,“也不知道风清那妖妃给殁王下了什么药,她一死,殁王爷跟着就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成温小主微诧:“不是说不过二五吗?”
“倒也没死,吊着一口气,这都睡了七天了,就是不死也活不了了。”
“可惜了,听说殁王爷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说着成温吃吃一笑,眼里少不了几分恋羡之色。
几人说说笑笑,旁若无人的,忽然,传来一声女子轻咳,随即,是几分含了笑的嗓音:“兴致不错啊。”
楼阁里的三位骤然回神,脸一白,曲径通幽里,十几人簇拥着女子款款走来,一袭纯白的宫装曳地,脸上毫无半分脂粉彩妆,只是眼角微微一弯,神采飞扬的。
这走来的,正是东宫那位找招人嫉恨,惹人口舌的皇后娘娘。
这到底听去了多少,楼中三位都拿不准,越发小心,欠身行礼:“妹妹给姐姐请安。”
容浅念扬眉一笑:“姐姐?”走近了几步,调笑着问,“你胡乱攀亲戚你爹妈造吗?”
这语气,虽未带半分凌厉,却叫人毛骨悚然。
两位小主愣住了,倒是年妃处变不惊,弓身行礼:“是臣妾失礼,冒犯了皇后娘娘,臣妾有罪。”
这话本就是三分客套,七分假,寻了个台阶往下走。
偏生,某人喜欢顺着阶梯往上去。
“既然有罪,那是不是该罚?”
三位当下便怔了。
容浅念唇角一弯,随即抬抬手,语气骤然犀利:“传本宫旨意,将陈氏年妃,姚氏西荣小主,端木成温小主打入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