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只有她明显地表现出了不情愿,其他女生都拘谨而柔顺地看向镜头,几张年轻而相貌各异的面孔,嘴角的笑容不约而同的礼貌和尴尬。
“是,是她妈妈。”楼长顿了顿,“孟恬妈妈人很好的,特别热情,每次来都给阿姨提砂糖橘子,不要还不行。”
这就对了,衡南很恶毒地想。
正是因为女儿经常性地被排除在外,才会使她的母亲训练有素,习惯于下场帮她打通关系,煞费苦心地铺出面子上的平稳和簇拥。
当时她没有这样的一个母亲,所以她连面子上的和平也没有。
衡南又低头看向孟恬。
除了穿着夸张的裙子之外,她还有一头很长的、精心保养的黑发,像长发公主披散在身后。
“她一直这么打扮?”
“对,入学以来就这种穿裙子,体育课也穿裙子,体育老师给班主任反映好多次也没用,最后她穿了一个不那么夸张的小皮裙考试……也算她过了。所以说她有点点特立独行……”
辅导员连忙补充,“但是同学绝对没有因为这个就孤立谁。你在路上也能看到好多小姑娘穿汉服啊,日本的学生制服,这个叫洛丽塔吧?这都属于学生的个人爱好,只要不干扰……”
“这不是洛丽塔。”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众人回头看去,门口站了个气喘吁吁的瘦高的女生,牛仔裤,打扮朴素,还背着书包。
女生皮肤很白,显出脸颊上的点点雀斑,鼻梁上架了一副小圆眼镜。
大约因为近视的关系,看人有点直直的,眼珠微凸,显得有点凶:“这是‘伊沃尔’,一种暗黑系风格,只有黑色或者红色,有很紧的皮质束腰,就跟镣铐一样,裙子里面有金属裙撑,特别重,会压得人喘不过气。”
发觉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女生简短地补了一句:“适合压抑的灵魂。反正我不太懂,我觉得这就是活受罪。”
“来,这就是沈莉。”辅导员拍了拍女生肩膀,带点歉意,“沈同学,就麻烦你给这两位同志,再讲一下当时的情况吧。”
可能是被调查或者被问过的次数太多了,沈莉脸上已经非常麻木。
她甚至对这件事情有点不耐烦。
盛君殊问她孟恬死前的情况时,她没等他多问,就熟练地拿手机调出记录:“去年5月22号,下午两点半,孟恬突然给我发了条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前四十发红包鸭~
双镜(三)[二更]
她将音量开到最大, 公放出来。
那是一条20秒的语音信息,没有人说话,只有话筒或者信号产生的呼呼的杂音, 听起来相当诡异。
直到最后几秒,似乎听到有人鼻腔里“嗯”了一声,像是没睡醒的咕哝,但录音也马上结束了。
沈莉把信息点开,又从头放了一遍。
然后她看着众人。
翻动聊天记录,沈莉的回复了一个“?”。
孟恬没再发信息过来。
“我在外面讨论。”沈莉说,“她给我发了一条没声音的消息, 我以为她摁错误发了,就没管。”
她低下头, 表情复杂地沉默。
对应当时的时间,孟恬摔在地上, 发现自己动不了,鼻子出了很多血, 视网膜也出血了。她很艰难拿起手机, 头晕目眩地找到了室友的微信。
衡南记得她的屏幕碎裂了。
那大概使手机有些失灵。
她慌乱中摁错了语音, 打字框许久跳不出来, 她没有反应过来, 一直在等,造成了前面的空白。
最后的声音,应该是她意识这是语音消息后,挣扎着发出的, 可惜之后她马上休克了。
手机掉落在旁边。
也许她中间醒来过,但是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闭了。
一门之隔,无数脚步声从走廊经过,甚至有阿姨的敲门和喊声。
可是她睁着眼睛,说不出话,也动不了。
……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盛君殊深深地看着她,“但你和孟恬的课程表大部分重合,她两天一节课都没上过,你怎么没想过回来看一下她?”
盛君殊做了这么多年大师兄,有些习惯几乎镌刻在骨子里。
这种一个屋檐下还是陌生人的情况,在他看来几乎荒谬。
“没关系,有很多人问过我了。”沈莉直直站着,语调稍有些刻薄,看似刀枪不入,但她站在众人目光下,莫名地略显单薄。
“这么说吧,我们俩的生活不重合。孟恬经常翘课,起不来就迟到早退。我每天第一个到教室,是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那种人。”
“你坐第一排的时候,”她转过来,镜片反射了一点光,“你会每节课留心去看最后一排有没有你的室友吗?”
“……”
盛君殊的目光落在资料页面上,沈莉是贫困生,家庭条件很差,但她的成绩很好。
她的保研不是封口费,而是名正言顺的保研。
她也很要强。
即使当时她被孟恬的尸体吓得跌坐在地,她接受了一个礼拜的心理辅导后,就不再去了,继续在本校攻读研究生的课程。
沈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旧手机上,她看见衡南将聊天记录往上滑动。
最后一次聊天是5月22号,再前面,就变成了前一年的12月份。
孟恬问她要班级群里分享已过期文件,语气亲昵:“莉莉,我又忘记保存了~他们两个都不回我,你可不可以再发我一下……”
沈莉也发给了她。
不过除了分享文件,没有别的多余的话,孟恬也没说谢谢。
这中间隔了小半年,她们俩甚至没有一句对话。
“我们中间没有发生矛盾。”沈莉讥诮地看着衡南,好似猜出来她想问什么,“是一直都不熟。”
她停了停:“孟恬有抑郁症。”
如惊雷炸响。
这个名词是在近十年才变得越来越耳熟的。
标志就是垚山解决的案子里面,与这三个字挂钩的死亡突然间暴增。
一开始盛君殊不了解这是什么死法。去做过功课以后,他觉得这其中有一些矛盾。
抑郁症病人的死不是因为受到什么冤屈,而是因为他们感受不到生活中的快乐,好比得了癌症难忍病痛一样,活着对他们来说是种生理性的折磨。
抑郁症病人不会变成怨灵。
因为当死亡都变成了向往和解脱,哪还来的不平之气?
但凡真的能形成怨灵的,都不是因为单纯的疾病困扰,夹杂着其他被忽视和隐藏的因果。
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再度看向沈莉。
“她不是在我们寝室抑郁症的。”沈莉冷笑,“她是一来就告诉老师同学她是抑郁症了。所以……”
“没有人可能暴力她。我们寝室,相处得相亲相爱,甚至是小心翼翼。”
*
吃饭的时候,盛君殊一直在看孟恬的朋友圈。
她的黑色裙子把自己裸露的皮肤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信教徒,朋友圈倒是完全敞开的。
而且她很活跃,几乎每天都会发布2-3条动态。
“这都是在干什么……”
他转过手机给衡南看,烫金笔在黑纸上写出几行花体英文。
“练字。”衡南言简意赅。
照片摆拍得很文艺,羽毛笔斜放,色调复古,还附着一大段英文文案,“你自己翻译一下,我英语很差。”
她沉着脸地拆开筷子。
她英语是真的很差,高考英语都没及格,四级到现在还没过。
她现在明白了,她是一千年前的人嘛。逼古人学英语的人都该杀。
“没让你翻,这是莎士比亚的台词。我让你看看照片。”盛君殊无奈地勾了下嘴角,又看九宫格摆拍,“你说这是她写的?”
盛君殊还以为是网上下载的。
“对啊。”衡南说,“照片上有她的水印。”
盛君殊果然在每张照片右下角看到了孟恬的姓名。
现在的小姑娘,上大学都在干些什么……
他越看越觉得疑非常诡异,充满了他认识以外的东西。
“这个呢?”盛君殊又让她看。
照片里依然颇多装饰,丝带,鲜花,黑红为基底,几根金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斜放着,色调暗沉。
“火漆。”衡南说,“在蜡烛上烤化,凝固以后封住信封。”
盛君殊微皱眉头,稍有些迷惑。
“还有这个?”
“胶带。”
“胶带?”盛君殊看了一眼,他不信。照片上至少有五六十卷,花花绿绿的,粘什么东西用得了这么多?
“做手账用的胶带。”
“手账?”他倒知道做账。
或者手账是什么破碎成渣的东西,需要很多的胶带。
“日记。”衡南暴躁地换了种说法,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的同时,也一把将他的手机夺过,“你影响我吃饭了。”
“对不起。”盛君殊满头是汗地缄口。
衡南开始自己翻,她觉得盛君殊压根找不到重点。
“孟恬家很有钱。”她总结,“收集这些漂亮但用不上的东西,一买就买这么多,要很多零花钱。”
盛君殊很认真地听着,“嗯”了一声。
“她的爱好很小众。”衡南的睫毛微动,继续总结,“总是发这些摆拍的照片,想炫耀或者吸引谁,因为她太孤独了。可惜点赞的人越来越少,最后没有了。如果我是她的同学,我应该已经烦得把她屏蔽了。”
衡南“咔哒”一声锁屏。
垂眸继续安静地啃鸡腿。
“就完了?”盛君殊伸臂拿过手机,又翻着看了看,倒是发现些别的东西。
每隔一段时间,会出现一些比摆拍随意很多的现场照片。很像坐在剧场或者影院里,背景是黑的,舞台上却很亮。
关键的是,舞台上的演员跟孟恬穿得很像。
追光灯下,女演员露出的脸和手臂雪白,身上是这种黑色繁复的中世纪裙,不过是另一种效果:束腰一裹,裙摆蓬开,沙漏形状。
更关键的是,这些照片下面有定位,“寒石·重光剧场”。
寒石是城市名,毗邻清河,但是已经在别的省区域内了。
也就是说,孟恬生前,每周都要坐往返至少四个小时的汽车,跑到另一个城市去看一个剧场的固定剧目。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狂热?
衡南忽然抬眼看他,眼珠像琉璃珠似的,幽幽的,“师兄。”
“嗯?”
“其实开放的朋友圈说明不了什么。”
四目相对,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漆黑,带着点奇异的光亮,“开放给别人的,都是‘展示面’,是想要让人看到的一面。”
“你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必须去看没人知道的账号,看她加了锁的私密相册,看她留给自己的部分。”
电话陡然响起,盛君殊停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仿佛被人从一场沉梦中惊醒。
“喂?”他清了下嗓子,什么也没干,莫名地有点沙哑。
是蒋胜。
盛君殊:“哦,我刚要找你……”
“祖宗,我还要找你呢,让我先说!”蒋胜急切地打断他,“你今天能不能抽空来寒石一趟?我知道有点远,但是,车票我给你报销,这边有个剧场闹鬼,小肖出差,我同事应付不了。”
盛君殊凝神片刻,忽然福至心灵:“重光剧场?”
蒋胜倒吸一口冷气:“太强了。这么远都能算出来?”
*
从清河到寒石没有高铁,长途汽车人满为患,混杂着浓烈的汽油味儿,盛君殊几乎全程屏着呼吸。
蓝色窗帘拉拢,阳光滤成冷色,映在衡南颈上。衡南的脑门靠在盛君殊肩膀上,睡得一塌糊涂。
盛君殊的手绕过她的头发,把她滑落的脸颊往上托了托。
这种条件,实在有点对不起她……
两个小时拥挤、颠簸的路程很难熬,开始她横屏打游戏,打着打着晕车了,她只好睡觉。
盛君殊又想,孟恬曾经就一个人坐在这样老旧的大巴里,周周风雨无阻地往重光剧场跑,比她上课还积极,到底什么剧那么好看?
或者……她是像现在很多女孩一样,追星,去给自己的偶像捧场?‘
“盛总,孟恬的企鹅空间解开了。”
圣星技术部的人发来信息。
盛君殊忙拿着手机看,顺手又托了一下衡南的脸。
衡南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拿微信加老师同学,而企鹅空间添加很多陌生人,展示的可能是完全不同的形象。
她没说错。
孟恬的朋友圈显得精致、小众、晦涩难懂。空间却装点得斑斓如糖纸,有很多更少女、更直白的心情。
她的生前的最后一条动态:“心心念念的裙子终于到了,开心。”
底下评论都说恭喜,都让她穿上拍个照看看。
可惜再也没有了回复。
孟恬的空间里,还有很多写真照片。
面容姣好的女孩,穿了和她一样复杂华丽的裙子,皮肤苍白得像吸血鬼,嘴唇点得殷红,双眼无神地坐在建筑前的台阶上,头发衣服湿透,裙摆铺下来,背景是黑夜和斜织的雨丝。
底下盛赞无数,都夸好漂亮,好有意境。
盛君殊没觉得,感觉像刚吸完毒。
……总之,这些照片和她的头像一样,都不是她本人。但也不一定——
“你看一下这些照片是PS过的吗?”盛君殊非常谨慎地问。
技术部的小哥瞪了半天,冷汗都快流下来:“不是啊,盛总。PS到不了这个程度,这就是另一个女的。”
盛君殊放下心来。
孟恬盗取别人的照片,在网络上假扮成这个外貌出众的女孩,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但还有一种可能。
照片里这个女孩是孟恬的偶像,所以她空间里铺天盖地都是她的照片,甚至连日常的穿着都模仿着她。
“盛总,还有您要的另外一个空间……”
盛君殊的思路骤断,从对方发来的进入,背后出了一层薄汗。
这感觉不像是看看空间,倒像是查成绩。
这个空间是衡南的。
他想着要查就顺便一起查,于是把师妹的信息也报了上去。
他略有心虚地看了一眼衡南。她睡得悄无声息。
盛君殊在颠簸的大巴上,感觉手机变成块烫手山芋,迅速地将衡南的空间翻到了底。
她的空间非常寡淡,也从来不发相片,只有文字。
文字更是敷衍,比如:“下雨了”“下课了”“饿了”“想睡了”
盛君殊:“……”
但是,就这么寥寥几个字,下面的评论却像山洪一样,多得令他震惊。
“下雨了”底下足有四五十个男生问她在哪里,有没有淋到,需不需要送伞。
“饿了”下面更是有无数关怀,问她想吃什么,愿不愿意一起吃饭……
“想睡了”底下就更不堪入目……
盛君殊读得青筋逐渐暴起。
但是再向上翻翻,她就一个评论也没有了。
大概是嫌烦,她把空间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快来评论啊嘿~迟到红包前四十~~~
双镜(四)
盛君殊翻到了一个带锁的相册, 他跟技术说:“能不能把这个密码破了?”
“可以是可以。”技术硬着头皮说,“这样吧盛总,我远程指导您操作, 您自己把这个密码解开……”发现什么秘密,也别杀我灭口……
盛君殊心不在焉地答应。
衡南说,想真正了解一个人,要看她带锁的相册,看她留给自己的部分。
他满脑子都是那几十个嘘寒问暖、不怀好意、自荐枕席的评论,心里莫名有些急躁。
他倒要看看师妹藏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内在……
正想着,照片冷不丁一张张弹出来, 自动放大,都是局部——
腿。腿。腿。胸。腿。
盛君殊脑子里轰地一下, 闭了闭眼,才稳住那股骤然被照片糊了一脸的被袭击感。
照片停了。
他睁开眼。
面前这张光线不好, 有点虚。
上缘是碎发和锁骨,下缘到肋骨, 是对着镜子的自拍, 没拍到脸。
吊带碎花裙, 中间两颗纽扣解开, 纤细的手慵懒地压着一边衣服角, 另一边薄薄的布料就垂落下来,皮肤起伏,半遮半掩,就在走光边缘试探。
他冷静地跳过这张, 后面还有无数张。
都是自拍。
照片里的人颇为随意,拿手稍微挡一挡,就将若隐若现的曲线,近乎自满地露出来。
还有。
百褶裙微乱地翘在凝脂般的皮肤上,带着勒痕的过膝袜是底衬,像夹心饼干,使视线不受控制地聚焦在两条雪白纤细的大腿上。
……
盛君殊如坐针毡。
他不是没看过更直白的小广告,弹出来之后,他极其嫌恶,直接让技术部永久性解决了他电脑上所有的弹窗广告。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他知道这是衡南。
师妹的一切,在他心里全都提不起厌恶之情。
既然没有先入为主的厌恶,那就只剩下最原始最单纯的冲击——女人对男人的冲击。
她知道自己身体哪部分最美,才自矜地拍下来,自我欣赏。
这才是加锁的奥妙……他不该窥探。
又为什么还在继续?
盛君殊额头冒汗,背后却发凉,冰火两重天。
再难捱的功法,都没有此刻让他这样分裂。
如果说遮掩的局部,是拼图的小块,给人以割裂感的借口,这借口在全身照弹出来的瞬间就粉碎了。
衡南穿的是没系腰带的短款舞台装,双腿交叠,斜跪在地板上,对着落地镜拍照。
头发是长的,随意地披散下来,像股妖气一样丝丝缕缕,缠绕着手臂和肩膀。
手机举在贴近地板的位置,没能把脸挡住。她垂着眼,用一种冷淡的审视神情看向左下角镜头里的自己,浓密的睫毛随意地倾覆下来。
那时候她大概还没上大学,甚至是被鬼狂追的十七岁前,比现在稍短一些的下颌,略带稚气。
但五官依然分明,熟悉的鼻子,自傲而稍显讥笑的嘴唇。
这张脸是她。
裙下的身体也是她。
盛君殊感觉到,“师妹”本身所代表的含义,和这股陌生冲击之间的所有的壁垒,正在一点点被摇晃和蚕食,终有一日要粉碎崩塌。
盛君殊脊背绷直,双眸漆黑,这是过往遭遇袭击的神情,但他的敌人是虚妄,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已经看到这里了。
他破罐破摔地想,那看完算了。
于是他又点了一下。
意外的是,跳出来的却是一张男人的杂志封面。
这青年皮肤很白,偏瘦,穿着几年前盛行的宽松款露锁骨毛衣,戴着长长地十字架金属毛衣链,头发染的一半黑一半灰,揣着口袋,冷冷地看着镜头。
封面的标题文字都是日文。
盛君殊看了眼进度条。这是相册里最后一张照片,也是除自拍以外唯一的一张。
是个明星吗?
这个年纪的女孩,追个星也很正常。
盛君殊嘴唇微抿,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如鲠在喉,不上不下。
这张海报和这些女孩子的私密的照片亲密存放在一起,就好像是陌生的男人误入了领地,侵犯了她。
……有这么喜欢吗?单独藏在带锁的相册里?
他在大脑混乱的情况下,竟然忘记百度识图,直接把这张海报保存下来,转发给了肖子烈。
肖子烈马上回过来:“你哪个年代拍的大头贴,好土啊。”
盛君殊出离愤怒了:“你给我仔细看。”
肖子烈活活一凛:“……喔,是个日本人啊。”
“不是,”肖子烈解释,“师兄你别生气,他长得真的好像低配版的你啊……”
“……”
盛君殊一怔,视线再度落在那张海报纸上。
他与那个男明星对视,慢慢地从中找出几分照镜子的熟悉感。
他像漏气轮胎,一丝异样的感觉,像刀片划过心口,疑惑的痒,交织痛苦的快感,最后变成复杂的忧愁。
不会吧。他马上否认。
这是衡南高二的相册。那时候他还没有找到她,衡南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要是他再早点,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迷恋这个明星。
——等下,如果是那样,她会不会也不那么痛快地答应结婚了?
说不定当时,因为他长得像偶像才……
心里一阵毫无来源的憋屈。
大巴一个急刹,衡南的脑袋滚落下来,睁开眼睛,盛君殊几乎手抖地关闭手机。
衡南迷迷糊糊地捋了捋黏在嘴上的头发,慢慢从他身上爬起来:“师兄,你心跳怎么那么快。”
刚睡醒,她语气恹恹的,带着点沙哑。
盛君殊心跳得更快:“没事。”
旅客纷纷下车,他们不愿同人拥挤,衡南开始静默地玩手机:“嘶。”
她突然说:“我为什么置顶了你。”
“……”盛君殊飞速想借口,“你可能……”
衡南冷不丁把他的手机抢过去,盛君殊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千万别看到那个……
好在衡南只是把他的微信打开:“你换个头像。”
“为什么?”
“谁用森林当头像。”衡南越看那片青葱翠绿越觉得刺眼,嘴角牵起抹讥笑,“你想头上长片森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