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遥走后,赟启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今日陕北营总兵奉召前来救驾,已经把他护送到杭州驿馆之中。
可是睡在驿馆的床,他彻夜难眠,一条线上牵出那么多只老鼠,都是偷啃逊国皇粮的,个个都该死。只可惜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明知有罪,为了朝廷动荡,他也不得不先把事情压下去,而出了这样的事,让他如何能睡,如何能睡的安稳?
尤其是对傅遥,他很觉心里不舒服,虽知她早晚是要走的,但知道归知道,真要有这一天,还是别别扭扭的,就好像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那么无奈,那么无助…
他突然坐起来,叫道:“刘福成——,刘福成——”
刘福成一边穿衣服,一边往这儿跑,“皇上,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赟启叹口气,他倒希望只是做了个梦,一切都没发生,他是名传后世的一代明君,而傅遥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低声道:“傅遥做什么了?”
刘福成微觉诧异,今日傅遥不是在这儿坐了半天吗?傍晚的时候才离开而去。
“这…傅大人现在多半是在睡觉吧。”
是,大晚上的不睡觉还能做什么?赟启点点头,又问:“傅小玉在哪儿?”
“傅小玉应该还在芳香阁。”
“把他带过来吧。马上。”
赟启说着又躺了下去,弄得刘福成莫名其妙的,急死火燎的把他叫过来,就是问一句傅小玉在哪儿吗?
※
次日一早,傅遥起来穿戴整齐,怀揣着上奏的两份折子迈出行辕大门。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穿官服,最后一次上奏折了。想到马上要脱去这身官服,除了兴奋,还有一点淡淡的不舍。
杜平月从后面走上来,低声道:“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傅遥点点头,“你们可都准备好了?”
“车已经套上了,就停在门外,咱们在这儿等你,只等你回来就离开杭州。”
傅遥忽觉心中一阵酸涩,她伸手去握他的手,“你当真要一辈子跟着我吗?”
杜平月好笑,“这时候你说这个干什么?”
傅遥摇摇头,隐觉得眼角微湿,她也不想说的,但是她的出路已经安排好,恐怕不能陪着他们走这一程了。
她道:“杭州的房子没买成,你们先去老宅吧,前些日子叫人去翻修了一下,应该还能住人。”
杜平月嫌她话多,一句句啰嗦,好像在交待后事似地,让人心里不舒服。
“反正你赶紧回来就是,房子不是问题,住哪儿都无所谓。”
她点点头,对石榴道:“傅小玉呢?把他接回来了吗?”
“这…一早去接了,好像昨天半夜就被皇上接到驿馆去了。”
大半夜的皇上要接傅小玉干什么?
昨晚她问了石榴半天,傅小玉做了什么,石榴硬是咬着牙不肯说,既然这小子在驿馆呢,一会儿到那儿先把他找出来。
第四十八章 好一出好戏
上了轿,直奔驿馆而去,此时杭州驿馆门前已围了不少人,都是前来觐见的江南三省的地方官。
早在几天前赟启就已经派人去了调令,周边四省三十六道的官员都来了。此时大家聚在一起三五成群的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皇上突然把人叫来都是为什么。
苏灵幻也站在人群中,身边围着几个道台,这些人嘀嘀咕咕的跟他说着话,他也不理会,只一个人站着失神。看见傅遥的轿子,倒是露出一丝笑容。
傅遥一下轿,立时便有几个人围了上来。
“傅大人,皇上怎么突然来杭州了?”
“傅大人,皇上把咱们都叫来可是为何?”
“傅大人,别是出什么事了?”问这话的是苏州知府。
傅遥撇撇嘴,“徐大人这么想知道,不如到里面去问问皇上。”
苏州知府自然没这么大胆子的,他又不敢当面无礼,等傅遥转过身,对着她的背影连“呸”两声。
傅遥要参奏江南的官员的事在有心人传播之下,似乎许多官员都得了消息,有不少官员看见她过来,都闪身避开,好像躲避瘟疫一样。她所过之处,大老远便没了人,倒是无形之中给她让开了一条通道。
傅遥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让她当鬼,别人是佛,这么吃亏的事爷们还没干过呢。赟启这个阴险小人!
正骂着小皇帝呢,一抬眼另一个阴险小人正对着她吟吟笑着。
傅遥愤恨地瞪他一眼,心道,这个李玉华也真够大胆的,居然这个时候还敢露面,这是笃定她不敢揭穿他吗?
就在昨天夜里,牢房里传来消息,说马如云已经畏罪自杀了。他们能抓住马如云有一半是这位三爷玉成的,这死胖子是真自杀也罢,是他杀也罢,他这一死总归是死无对证了。现在除了她了解真正三爷的身份之外,谁又知道这个忠显候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四周如静了街一般空空如也,唯一还站在她身前三米之内的也只有他了。
傅遥想说话,也只能找他,她呲了呲牙,“侯爷可是胆子不小啊。”
李玉华微微一笑,“我总得看着点吧,万一某个人不小心说了什么错话,到时候害得自己身首异处那可不得了了。”
傅遥嗤笑一声,她才不相信她是怕自己说错话,他怕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吧。今日要上演一出“君恩深似海,傅遥臭狗屎”的大戏,他怎么可能错过呢?
越想心里越不忿,冷声威胁道:“你且等着,咱们这笔帐没算完,以后有的是时候算。”
李玉华扬扬眉,笑得颇含深意,“好,我等着你。”
※
此时在驿馆之中,赟启正被刘福成伺候着换上龙袍。今日他是以皇上身份召见江南官员,自要大有威严。
刘福成给他系着腰带,低声道:“皇上,外面那些人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了。”
赟启冷哼,“让他们跪着。”
刘福成低声劝,“主子您也别上火,都到这份上了,人总是要见的。”
赟启面沉似水,声音陡然拔高半分,“见,自然是要见的,就算是一群鬼,朕也要见。”说着对外喝道:“傅遥来了没有?”
吴起回禀,“皇上,傅大已经到了,在外面跪候着呢。”
“问她带折子了吗?”
“她说带着的。”
“好,升座吧。”一甩袍袖从屋里迈出去,外面早就呼啦啦跪倒一片。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赟启也不叫平身,冷眼在众多人头上一扫,说道:“朕这次出来只是想观观民风民情,没想惊动太多,没想到却遇上了一件惊天的大案子。这杭州不过一府之地,却搞出了这么多是是非非,傅遥是查抄了不少衙门,一个马如云居然兴风作浪,贪漏的税银竟达上千万两,真是让朕惊诧莫名。”
他说着高叫一声,“傅遥何在?”
傅遥立刻爬起来往前跪了跪,“臣在。”
“你是最了解这个案子,有什么话,就据实参奏吧。”
“遵旨。”
傅遥掏出一本折子递上去,“这是臣在杭州数月以来所见所闻,参奏之人均在上边,涉案七人,全部押入杭州府大牢。犯首马如云已于昨晚畏罪自缢。”
赟启拿过来翻了翻,里面的案情经过他已知道,所参之人也已知悉。马如云虽死的仓促,死了便死了。
他道:“傅大人还有何话可说?”
傅遥跪在地上,只低头做仓惶状。
赟启低声一声,又问一遍,“傅大人就没有别的事可奏吗?”
这是在点醒她,傅遥自是明白。她也知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臣偶然得了一本账簿,里面记了不少朝廷官员收受贿赂的记录。”她说着偷眼往后瞧了一眼,后面跪着乌丫丫上百官员,那几百双眼睛像一支支弦上的箭,直对着她的后面,顷刻之间她已经成马蜂窝了。
她叹息,这还没开口呢就这样了?
皇上的双眼跟小刀子似地戳她脸上,后有箭,前有刀,她的命怎么这么惨?
面对皇上的刀她也不敢怠慢,正色道:“包括受贿人的名字和账目,五品以上的一百多口子,还请皇上龙目御览。”
赟启没接,对下环视一眼,“这些人都在你参劾之列吗?”
傅遥道:“皇上要问臣参多少人吗?”
“你有话直说,不必隐晦。”
傅遥站起来,“臣只参一个,就是臣自己。”
赟启微微一怔,只见她一脸悔恨道:“臣本来想有一个参一个的,可是当是臣心里有愧啊,臣也在贪腐之列,有何颜面参别人?马如云送了两万两银子,臣原本不想要的,可是不知怎么的,手就伸出去了…”
她说着狠狠拍了自己手背两下,“都怪你,这双手臭手,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抬头看了一眼皇上,“这…都怪臣意志力不坚,可是受贿的感觉好啊,银子握在手里心是热的,臣一年的俸禄不过几百两银子,这够臣花销好多年了。”
赟启的脸色瞬间阴暗起来,她这一番话可说得太有深意了,这是在给谁找借口呢?
傅遥见他脸色不对,立马换了张刚毅面孔,慷慨激昂道:“当官受贿有哪个是明来明去的,有哪个不是明公暗私,床底下做交易啊?不信就照着这上面问,哪一个都能给你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给我,我收了,那就是别想跑,那就跟这上面所有人一样,那就是贪赃枉法,那就是鱼肉百姓,拉出一个宰一个,绝没冤枉的。”
说到后来居然伏地大哭,“皇上,臣有罪啊,实在是奇耻大辱,罪不能绕啊。请皇上责罚臣之罪。”
赟启心道,好你个傅遥,让你办一点事,唧唧歪歪的,以为先把自己搭进去,下面的事就不用做了吗?
低喝一声,“傅遥,你就不怕死吗?”
“回皇上,那要分怎么说,臣有办案的由头,收受贿赂,那是为了赈灾,后来那些钱不是前去赈济灾民了吗?再加上自首,还不至于够上砍脑袋的罪吧?”
腆着脸笑成一朵花,“皇上受贿舒服啊,有钱好啊,马如云那宅子多漂亮啊,要花有花,要草有草,臣住着这些时日都住上瘾了,也巴不得能有一套那样的宅子,这不叫着傅小玉在杭州城也买一套,就算不能一模一样,小一点也是没问题的。”
这是故意扯开话题了,赟启心里这个恨呀,明知这是又被她摆了一道,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她这摆明了不想参奏上百官员了,可人家不是说了嘛,够不上砍头,挺多是个罢官免职了。都已经辞官了,还罢个屁官吗?
心里恨得都冒出水来了,故意拿话挑她,“那账簿中所涉及官员该如何?”
傅遥复又磕头,“皇上有一个杀一个,杀一儆百,先拿我第一个人开刀就是。”
李玉华远远的看见这一幕,好险没笑出声来,这个傅遥还真有点意思,拿她开刀,她什么罪都没有,还开什么刀啊?
这个时候苏灵幻已经从人群中悄悄退了下去,他跪的偏远,别人的注意力都在上面,一时也没人发现。
李玉华看见他,不由笑道:“你如何出来了?”
苏灵幻轻笑,“是想看看三爷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明显吗?五十万两银子都入了你的腰包了,咱们是银钱两讫,早就没半分瓜葛了。”
“我问的是这账簿,这原是三爷手中的东西,如何到了傅遥手中?”
“自是被她偷去的。”
他冷笑,“凭三爷的本事如何叫人把重要的东西偷去吗?”
李玉华吟吟笑着,他手里的东西自然不可能那么容易被人盗去,不过谁叫他生来喜欢看戏呢,他一个人能牵出这么多人,把个大逊国朝廷搅合的乌烟瘴气的,这么好的一出戏,若不让人登台唱一唱,岂不是太可惜了?何况这个朝廷是别人的,又不是他的,出什么乱子于他何干?他只管守住自己在乎的东西就好了。
至于这个苏灵幻,以后还有用,自不能叫他卷进这场风波去。
第四十九章 安静做个女人
他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何况那里面不是没你嘛,苏大人又何必那么着急呢?不如和我一同看这场好戏如何落幕怎样?”
苏灵幻暗恨,差点着了他的道,若他不说,他如何知道那里面没他的名字?
不过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没什么用处,只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再跟他们打交道,可要小心了。这个三爷实不是简单人物,傅遥那样的人居然也不敢泄漏他的身份,真真是太可怕了。
赟启几经引诱,都被傅遥故意绕开了,再说下去恐怕闹的自己都不是人了。
他一甩袍袖返回内室,暂时先回避了。
刘福成跟在后面,问道:“主子,现在该怎么办?”
赟启一屁股坐在椅上,脸都气得铁青了,“该说的都说了,该骂的都骂了,真是滴水不漏啊。她这是万无一失,她知道朕的心思,不准备往深里追究,才会故意往狠里说。朕已经准了她辞官,接下来她拍拍屁股一走,什么事都没有了。这个傅遥,她算是把这官做透了。”
刘福成挠头,“要是付云峰大人在这儿就好了。”
“他在这儿也不管用,就他那脑子,一百个也叫傅遥玩死了。”今天就连他也被玩了,弄到最后到底没从她嘴里说出参奏的话。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出去传旨吧。”
“奴才这就去传。”
赟启恨声道:“不用你,叫傅遥传,让她把鬼和佛爷都做了,朕就是个摆设吗?到了这个地步,且看她如何吧。若传对了也罢,传错了旨意,朕照样治她的罪。”
刘福成暗道,皇上这怕是恨毒了她了。
他慌忙跑出去,对着傅遥笑道:“傅大人,皇上的意思,这个旨意由你来传。”
傅遥一咧嘴,她哪会传什么旨意啊,皇上这是心里恨她,故意想看她笑话的。她说的合皇上心意也罢,若是有个疏失,砍头是跑不了的了。从来只有恩从上出,若是恩从自己嘴里出来,也是个要命的事。
她也不知上辈子到底和这个皇帝结过什么恩怨,他似乎总不放过她。心里虽知道此事不可为,可事已至此,早就没了退路了。
她扯了旁边的吴起,问道:“传旨一般都怎么说?”
吴起到底也读过几年书,用词上还是挺讲究的,他也是没脑子,居然教了她几句。
傅遥心下暗乐,出了问题,大可推到他身上了,谁让她没学问呢。
她站出来高声道:“有旨意。”
众官员跪地叩首,“吾皇万岁万万岁。”
“此案罪魁乃是马如云,尔等镇守江南于分内之事还算勤勉,市井繁荣,为我盛世之一柱,朕让户部开一账户,尔等把贪污之银全部交回,朕不再追问,这本密账现在销毁。”
她说着把密账顺手扔进火盆里,片刻间火苗上窜,好好的一本东西化为灰烬了。
下跪的一百多个官员纷纷叩首谢恩,虽是没了钱,好歹命是保住了。
傅遥吁了口气,这出戏演到现在也算是圆满了,可怜她这个主角,如线上的木偶般被人牵着鼻子,那个在一旁看戏的人想必看得很过瘾吧。
她遥遥望去,只见人群之后,李玉华背着一只手向这边看着,隐隐能感觉到他嘴角挂着的一丝笑意。不知何时,他右手中已经持了一只酒杯,举起手向她微微致意。
她忍不住咬咬牙,他在得意,他绝对在得意,把这么多人耍的团团转转,想必他很是开怀吧?
不过老子过了今天就再也不是官了,以后你们玩什么,老子不奉陪了。
院子里的谢恩声不断,傅遥也懒得管这些,转身溜着墙根悄悄跑了。
就在这时,赟启还在屋里来回转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别别扭扭的,一时气愤,一时又六神无主,但更多的是心寒,为这个大逊国朝廷,也为自己。他登基虽不过半年,但自认能力颇佳,对于宏图大业,他有很大的信心。
可是现在,他不确信起来,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国家不了解,太不了解了。这么多人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又岂是一个盐商马如云能左右的了的?里面应该还有什么,什么人,什么事,甚至有什么瞒着他不知道的。
他也不是虽逼迫傅遥不可,只是此时他身边实在无人可用,若不敲打她,谁又能给自己助阵呢?
想到傅遥,不由问道:“傅大人呢?”
吴起道:“傅大人说她辞官了,刚刚走已经了,臣亲眼看着她走的,她多半是属黄花鱼的,溜边溜的这个快啊。”
“辞,让她辞,回家种地去,朕再也不想看见她。”
赟启恨恨说着,这个时候,在他心里最彷徨无依的时候,她居然说走就走,一点都不留恋。
虽这么说,心里却完全不想她走,踱了几步又道:“去,把人拉回来,不管用软的还是用硬的,都给朕拉回来。”
这话是对刘福成说的,刘福成咧着嘴跑出去,人都走了,叫他上哪儿找去?
这个时候,傅遥还没来得及走,她正要迈出大门的时候,忽然瞧见院子里有个人在探头探脑。
“傅小玉。”她大叫一声,几乎是一个箭步冲过去。百寻不到这小子,原来是躲到这儿来了。
一巴掌抓住他的脖领子,吓得傅小玉直缩头,“爹,饶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吓成这样,多半是有鬼的。她喝道:“说,你都干什么了?”
石榴打死都不说他做了什么,也不说他在哪儿,她就知道事情不对劲,这小子定是做了什么坏事,吓得不敢露头了。
傅小玉不停挣扎,“爹,你别急,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花了点钱。”傅小玉
她咬牙,“一点是多少?”
“就是那么几…千两。”
“几千两?”傅遥嗓音顿时拔高了八度,那几乎是她的全部财产啊,她拿着给他买房子,叫他以后好安家用的,这小子居然给花了。
“你拿去干什么了?”紧捂着自己的手,她怕她一个不注意会忍不住想掐死他。
“就买了四个女人。”吸了吸鼻子,“爹,你不知道,她们实在太可怜了,她们是被逼无奈做上这一行的,可是经常被狠心的鸨母殴打,还逼她们接客…”
随着他说的话,傅遥的脸越来越黑,傅小玉吓得一阵紧张,到后来说话都磕巴起来,“爹,我…还价了…真的…还价了,鸨母开价八千两的,我还到了五…五千。”
傅遥抬腿就给了他一脚,随后对着他的脑袋狠打起来,五千,他祖母的五千,她这辈子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也就差不多那些钱,他居然买了女人了,四个女人?
“你母亲的,你老子我这辈子容易吗?你个败家子,败家子。”
正打着呢,突然听到有人大喊:“傅大人,傅大人,你在哪儿,皇上召见。”
傅遥一听这个,也顾不上打了,她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回头对傅小玉道:“你赶紧走,先回行辕去,杜平月在家等着呢。”
“那你呢?”
“我先有多远躲多远吧。”这回她是铁了心要走的,不管谁来叫也绝不回去。
跑到驿馆外,她的轿子在那儿停着,高宝在轿旁来回走着,不时还跟轿夫说几句话,神态甚是悠闲。
以前她不管是进宫还是去衙门,他都是这样等她的,这一等就七八年过去了。可是今天,她并不想坐这轿子,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了,就断的干干净净吧。
故意绕开轿子,从街道后面钻过一个小胡同,在胡同的尽头有一块石板,她把一个包袱放在那里。看看四周无人,迅速把包袱拽出来,换上里面的一套女装。那里面还有一些银子,二百多两,也够她花销一阵了。
被傅小玉糟蹋的银子本来就是打算给他的,既然没了便没了,以后她要做回她自己,再不会跟以前的人有任何牵扯,只希望他们能忘了她,彻彻底底的,再不留丝毫痕迹…
换好衣服,低着头从胡同里走出去。
这会儿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到处有人在找傅遥,刘福成和吴起都站在门口,着急的四下望着。高宝听说他家爷不见了,也急得跟什么似地。临来时杜平月嘱咐过他了,一定要看好了傅遥,他就加着小心呢,没想到还是给弄丢了。
他高喊着:“爷,爷,你上哪儿去了?”
那边叫:“傅遥,傅大人。”
四周都是呼喊她的声音,傅遥只装作没听见,她已经下定决心了,绝不再卷入任何是非之中,以后她要恢复本名,安安静静做个女人了。
对了,她的本名叫什么来着?做了那么多年的傅遥,连她原先叫什么都记不大清楚了。她是叫傅媛吗?或者傅缘?
正低头走着,突然有人道:“喂,那边那个妇人,你可看见一个穿官服的人过去?”
“没有呢。”傅遥故意压着嗓子娇声道。
那人果然没怀疑,转身继续去找。傅遥偷偷抬头,见那人是吴起,不由吁了口气,吴起都认不出来,看来自己的装扮成功了一半。
吴起转回身,突然问身边的侍卫,“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人很眼熟?”
那侍卫暧/昧一笑,“一个娘们,难道是哪个花楼的小娘,瞧着倒挺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