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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后丁竞就发现连卫变了,对自己特别好,以前他不管什么事都只想到穆燃,现在竟然还会喊上他甚至有些在意他的感受。
虽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示好,丁竞依旧保持着冷淡的作风,但是他的内心却是狐疑又困惑的偷偷观察起连卫,因为他敏锐的感受到了连卫那份真心。一个人若是真心想对你好,你是有感觉的。
和以前的讨好不一样,现在的连卫懂得张弛有度,不会把丁竞逼得太紧,而且表现的关心非常有手段,一直走得温暖路线。渐渐的丁竞也没那么排斥他了,他只是不善与人交往,于是才刻意伪装自己,其实他内心,非常期
待朋友。
连卫约他一起去理发店剪头发,完了还会带他去书店买自己喜欢的漫画,然后告诉他现在男生中特别流行这一本,因为里面的女人胸特别大,看起来带感。
穆燃有时候也还是和他们一起,但是连卫会小心自己的言行,尽量别让丁竞多想,因为丁竞的内心真的是敏感又多疑的。
丁竞渐渐变得开朗了,与此同时,他越来越依赖连卫。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甚至发现自己对连卫产生了诡异的情感,身为一个正值发育期的男孩子,他的性-幻想对象明显出现了偏差。那是一个男人,应该说那还是只是个少年,他们略显青涩的身体纠缠摩擦,熟悉的嗓音带着压抑的喘息在自己耳边喷洒着热气。
丁竞越来越难以遏制自己对连卫的渴望。
他不擅长言辞,更不擅长情感的表露,尤其这还是一段隐秘的禁忌的情感。所以丁竞在热烈的窥探着连卫时,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只敢偷偷的喜欢,偷偷的看他,哪怕只是偶尔不小心的擦碰,都能让他回味那点温度很久很久……
可是丁竞从来没想过,连卫也是喜欢男人的,只是那个人不是他而已。
这是个抖M小攻的血泪史(二)
连卫别的功课不好,但化学学得非常棒,他们在一起学习时穆燃就会向连卫问问题,因为他哥实在太不爱说话,就连他这个亲弟弟也极少亲近。所以穆燃有什么不懂还是会问连卫,然后丁竞就会看到连卫嘴角带笑,亲昵的把胳膊搭在穆燃的肩膀上,微微侧着头向他讲解。
问题解决后,那两人会会心的相视而笑。
丁竞告诉过自己别乱想,自己有奇怪的倾向可不代表连卫也这样,也许这只是简单的哥们情谊,是他太敏感了。
然后在有一天,丁竞去图书馆还完书回家,意外的看到了连卫偷偷亲吻趴在书桌上睡着的穆燃。丁竞就那么站在穆燃的房间门口看了几秒,转身的时候,似乎听到自己的一颗心裂成了好几片,大概再也拼不齐全了。
丁竞一直都知道自己和连卫是两条平行线,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们想必永远都没法有交点。丁竞没有生连卫的气,他有什么错呢?就算连卫喜欢男人,也并没有谁规定那个人就必须是他,就算他和穆燃长得一模一样,也没有理由让连卫放弃那么可爱的穆燃,喜欢他这无趣又阴冷的样子。
所以连卫从来也不知道,在某个夏天,丁竞结束了对他长达两年的暗恋。
***
十七岁的时候,丁竞和他妈一起出国了,父母离异,连孩子也跟着一起遭罪。或者从最开始就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场结局,所以他爸和他妈才那么有先见之明,让他和穆燃一个跟了母亲的姓,一个跟了父亲。
丁竞走的时候没有和连卫告别,他想连卫或许会有点伤感,但是不至于太难受。多庆幸啊,和他妈出国的是他丁竞,不是穆燃。不然连卫一定会痛苦很久吧?
丁竞这么想的时候觉得自己还真够圣父,就连卫那样的小痞子似的,他竟然会滋生出这么深厚的感情,真他妈扯淡。
时光如梭,他爸和他妈离婚后忽然走了运,在国内混得风生水起。他妈改嫁后丁竞就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在国外的几年他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陌生的国度,开始全新的人生,丁竞努力尝试着改变自己,自闭的症状慢慢变淡,脸上常常挂着微笑,但是也学会了深藏不露,笑的时候,不代表他真的开心。
后来他继父给了他一笔钱,丁竞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回国办了自己的网站,他继父在国外就一直涉黑,丁竞这几年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
>丁竞什么都在变,唯独喜欢男人这点却从来没变过。
回国去gay吧的时候遇见连卫,这种缘分不知道是该让人高兴还是无奈。连卫本来是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很熟悉,让他不自觉的就想起了记忆里的某个人,等走过去搭讪时才发现,那张脸完全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合,让他惊讶到连手都是发抖的。
丁竞当时喝的有点多,看着面前英俊帅气的男人有点晕眩,伸出食指轻轻滑过那人裸-露的锁骨,带着浅笑:“帅哥,做-爱么?”
当晚他们就去了酒店,连卫把丁竞压在身下时整颗心都在剧烈的颤抖,迷恋的抚摸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盘,一声声喊他:“阿竞——”
有时候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连卫觉得自己明明喜欢的是那个和自己相伴时间最长、温和沉稳的穆燃。可是当他发现那个阴险货在向自己敞开心扉之后,在自己将他归纳进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后,竟不辞而别,连句告别的话都没向自己说。
连卫那刻除了气愤和暴怒,竟然更多的是一种怅然若失。
那个呆头呆脑,冷得跟冰块似的男人,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梦里,少了他居然好像连空气都不一样了。明明他的存在感那么弱,不爱说话,不发出多余的声响,那么消失之后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连卫竟然变得连穆燃都不太想见了,去到那个家里,目光总是不自觉飘向另一个房间。
所以连卫此刻能把这个让自己变得哪哪都不对劲的男人压在身下,这对他来说有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他想要这个男人,他不爱说话他就要逼他发出呻-吟,就像那晚对着自己发出的性感低喘一样,只能对着自己。
连卫扶着他的腰一点点推进,紧-致的甬道让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倾身贴上那人的脊背,手指包裹住那粗-硕肿胀的阳-根快速撸动。
连卫兴奋得只是被他整根容纳就险些泄出来,丁竞真的是让他快要发疯了,明明只是个这么沉闷的男人——
丁竞在苏醒后还有些茫然,扭头对上那熟悉的眉眼,微微皱起眉头。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昨晚激情的场面,他的神色越来越冷,连卫爱的是穆燃,穆燃现在……和那个臭警察在一起。
丁竞淡然的起身,慢慢的将衬衫纽扣扣好。
连卫被他轻微的动静闹醒,枕着胳膊看他挺拔的背影:“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六年前就那么悄
无声息的走了,是不是该说声对不起?
丁竞整理好自己,粉饰太平,脸上的表情调整到最好,慢慢转过身:“说什么,早安?”
连卫被丁竞脸上的微笑给怔住,这家伙……在笑?
连卫倏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薄被顺着结实的腰线往下滑,神秘的三角地带那罕见的美人鱼线让丁竞的脸有点发热,他不动声色的侧转过身,慢慢点了支烟。
连卫赤-身走过去,草丛中的怪兽狰狞茁壮,笔直的顶上了丁竞西装裤包裹的翘臀,连卫从身后环住他:“阿竞,我这六年,一直都想你。”
丁竞拧着眉,挟着香烟的手顿在半空。
连卫开始亲吻他的颈线,宽大的手掌直接钻进了他刚刚束好的皮带里边,掌心在那片平坦的腹地游曳,在黑森林里寻到乖顺的小兽,连卫咬着他的耳垂:“我要你。”
丁竞直到被他再次进入的时候还在发懵,自己为什么就是对他狠不下心来,只要他一句轻描淡写的想念,竟然会如此动容。
连卫的技术很好,丁竞以前也从没做过0,但是面对连卫他心甘情愿,自己爱的男人,不管此刻真心有多少,至少他们可以离得这么近。
穆燃已经和连卫不可能了,是不是可以轮到自己了?
丁竞很不争气的选择了退让,想试着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为自己无疾而终的那场爱恋争取一次。毕竟这是他唯一一个,动了真心的男人。
***
回国的第二年,穆燃出事了。丁竞知道的很清楚,那个真凶就是辛锐,辛锐是他爸公司的一把手,能力卓越,可是心机也深得可怕。他一直觊觎淮安,即使穆燃做了警察,将来他爸肯定也不可能把公司交到外人手里。
于是辛锐设计了穆燃的悲剧,揭穿了穆燃是警察的事实,穆燃一死,他爸彻底垮了,辛锐和几个股东联手逼得他爸退位,淮安落入辛锐那小人手中。
当时丁竞正在国外处理事情,等他收到消息赶回来时,第一件事就是找连卫商量对策,可是丁竞没想过世界上最坏的事远不止这些。
当他推开连卫的房门,看到却是床上肢体交缠的两个人,连卫的性-器还在少年体内包裹着,他有力的臂膀挡住了少年清丽的五官,丁竞只看到连卫肩膀上刺眼的牙印。
丁竞全身都在发抖,就跟那年看到连卫偷
偷亲穆燃时的景象如出一辙。他竟然能平静的转身,坐在客厅等连卫穿了浴袍走出来。
连卫的脸色不太好看,想来也是,任谁被打扰了性-致恐怕都高兴不起来,丁竞嘴里叼着烟,狭长的眼角微微吊起。
“我,”连卫似有些难以启齿,“秦薇硬送来的,我——”
丁竞知道秦薇手底下那群小鸭子们时时盯着连卫看,偶尔还不知死活的连他都敢觊觎,他和连卫的关系一直没有挑明,底下的人不清楚倒无可厚非。可是丁竞没想过,连卫对他也不过如此,换了任何男人他都可以上。
丁竞想到连卫和那少年下-体相连的情景,忽然一阵反胃,自己就为了这么个男人下-贱到何种地步,连卫那根玩意儿,不知道干过多少男人。
丁竞越想越难以承受,心脏疼得他眼睛都开始犯花,他努力克制着,深深吸了口烟,把烟蹄弹进垃圾桶,淡定的直起身:“你的穆燃出事了。”
连卫:“……”
***
男人和男人之间,操守到底有多重要?连卫在丁竞以前有过很多床-伴,算是滥-交吗?他也不是完全不挑,只能说他不懂克制,性这件事本身追求的就是愉悦和舒服,他没必要为了谁苦着自己。二十出头的男人,年少轻狂的年纪。
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那少年有意的勾-引,自己把持不住和他滚上床,可是这事显然已经触到了丁竞的底线。
丁竞彻底的和连卫划开了距离,他们是生意伙伴,一起赚钱一起为穆燃报仇,夺回属于丁竞的财产。可是不管他们有着怎样共同的目标,丁竞永远都离得连卫远远的。
连卫在第一次看到丁竞带男人回家时血红了眼,冲进去拎着那男人狠狠揍了一顿。丁竞就坐在一边长腿交叠,冷眼看着。最后在连卫发泄完毕之后,毫无感情的说道:“打完了,打完滚出去。”
连卫不可思议的看着丁竞,丁竞却拿出手机给秦薇打电话,让他送别的MB过来。
连卫彻底的失望了,他和丁竞回不去了……
丁竞对连卫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这个男人从来就没给过他爱情,一句喜欢也没有说过。
因为小时候的示好,他轻易的交付了自己的真心,又因为六年后的一句想念,他再次毫无原则的妥协,全身心的依附这个男人,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一段飘
渺虚无的感情而已。
或者……只是单纯的床-伴而已。
***
丁竞常常想,自己和连卫是真的不适合,他无论怎样改变自己的外形,内心那冷淡沉闷的性子都无从改变,他依旧是当初那个冷漠无趣的少年。
不管连卫对他多好,丁竞都一次次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只是在假装,他内心永远都不会安于平淡,他要的是激情和刺激,自己给不了。过去给不起,现在亦然。
丁竞拿出对旁人那副阴狠决绝的样子对连卫,在将网站CEO的位置让给连卫时,连卫很清楚丁竞在考量什么。
他们已经被警察盯上了,丁竞这次跑不掉,然而自己顶替他做了CEO,或许——
连卫毫不犹豫的签了那份合同,甚至把警察的所有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连卫被带走那天,丁竞在医院。
他最近常常觉得身体不适,偶尔便血,以为是简单的痔疮或者什么小问题,等检查报告出来顿时惊住了——肠癌。
他纵然知道自己做了无数坏事,也没料到会这么年轻这么短命,等失魂落魄的回到公司,迎接他的却是连卫被警察带走了的消息。
***
丁竞做那个决定的时候是带着一股冲动和负气的,所以他此刻后悔了,非常非常后悔。他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坐在连卫的办公桌前发呆。
他颤抖着手打开连卫的抽屉,里边有个蓝色丝绒盒,一对白金对戒在里面熠熠生辉。在阳光的折射中,丁竞清晰的看到了内壁的刻字:W&J.
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瞬间就模糊了视线,丁竞沉默的闭上眼,脑子里不断浮现这些年和连卫的种种。童年的黑瘦小男孩,少年的青涩男生,成年的俊逸男子,每一个阶段的连卫都在他脑海中深深刻下了烙印。
即使他不爱他,他还是不希望他有事。
丁竞缓缓睁开眼,白皙的手指紧紧攥住那枚对戒。
***
丁竞抱着一丝希望,请了最好的律师为连卫辩护,虽然他知道这希望微乎其微,可是他还是想尝试。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身体和心灵的疼痛交替折磨着他。
报仇的事不可以再拖,丁竞情急之下抓了林易,用他威胁厉晨曦替自己完成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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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法,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林易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得花样他都知道,可是丁竞不想阻拦,他已经收到消息,厉晨曦那边很守信的搞垮了淮安,他爸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没了,可是丁竞没办法了。
他现在什么都没了,连连卫都失去了,他活不活……还有什么关系?
预感到警察要来之前,丁竞把自己的手下都散了,只留了自己和林易在那间公寓。他提前给老妈打了个电话,这么多年第一次主动表达了自己的情感:“妈,我其实特想想穆燃那样,靠着您的腿陪您看电视,如果有一天还有机会,我一定陪您。”
警察破门而入,丁竞只听到他妈略显疲累的声音:“阿竞,妈妈只剩你了。”
丁竞慢慢垂下握着手机的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知道连卫……会不会觉得他很烦,一辈子追着他,竟然还追到了牢里。
可是这次他还是这么贱,不想放手,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是你们要看的,被虐的不关我事,顶锅盖逃——
咳,言归正传,这个我考虑了下觉得他俩的番外必须得写,因为这和正文相关,所以还是交代了一下。但是我实在不擅长短篇,后面部分还是不满意,但是大致意思交代清楚了,大家就都多包涵吧O(∩_∩)O~
最后上一个林易晨曦的甜蜜番外治愈下就真的完结了,我C,竟然番外写了这么长!
52、这是个抖M小攻的血泪史(三) ...
连卫没想到会再见到丁竞,他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了,只能靠那仅有的一点记忆了却余生。
所以在放风时,丁竞穿着囚衣从警车上下来,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人,双眼逞圆,瞳孔剧烈的紧缩。
丁竞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精致的五官,白玉般的脸盘在阳光下看起来有些不健康的苍白。他紧抿着唇角被武警押解着往前走,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一点也不像在走向不归的路途。
连卫觉得喉咙发干,心脏更是剧烈的跳动着,能再见到丁竞固然高兴,可是若是在这种地方见到,他怎么都激动不起来。他不是早就走了吗?事情也都被他一个人扛下了,为什么丁竞还会被牵扯进来?
连卫紧紧的盯着他,目光复杂难辨。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丁竞微微侧过头来,看到他时目光略微停顿了一秒,很快就转过了头,英俊的脸上毫无波澜,似乎他完全就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连卫愣住了,随即而来的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抑郁和憋闷。
丁竞这幅样子是根本还没有原谅他,虽然他也觉得自己过去挺恶心,可是……他已经改了,甚至愿意为了丁竞牺牲所有,丁竞还是不屑于多看他一眼。
真的回不去了吗?
连卫失落的一直目送丁竞消失,草地上卷起一阵寒风,瑟瑟的拂过头顶。他长长吁了口气,苦涩的弯了弯唇角。
***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意外,丁竞居然分到了他们班,而且和连卫一个监房!连卫有些惊讶,心底又隐隐生出一丝喜悦,不管怎么样,能够时时看到他总是好的。
新人进来,总免不了要受一番欺辱,丁竞长得好,即使剃了光头穿着囚服,依旧掩盖不了他出众的外貌和气质。连卫清晰的看到几个不安分的在蠢蠢欲动,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绿油油的眸光。
在这种地方,大家同为男人,有些不是同性恋也生生憋出了毛病,纯粹为了泻火而已。连卫
垂在膝盖上的手指紧了紧,眼神越发阴鸷。
班长老九在边上撞了撞他的胳膊,一双眼凌厉的扫了扫丁竞:“认识?”
连卫“嗯”了一声,几秒后扭头看向老九:“我铁子。”
老九长长的“哦”了一声,心底却有些奇怪,人进来连斜眼都没往这瞟啊,可是想想连卫这小子也不像说白话的,于是心照不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了。”
有了连卫和老九在,丁竞几乎没吃什么苦头。那些按捺不住的也只敢看看,偶尔过个嘴瘾罢了。连卫找着机会就黏丁竞身边,吃饭干活都往他边上蹿。
连卫忍了许久还是问出口:“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丁竞默默的吃自己的饭,头也不抬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操。”连卫哭笑不得,“你他妈逗我呢。”
丁竞垂下浓密的睫毛,嘴唇微微动了动:“不然呢,总不至于是舍不得你,进来陪你一起把牢底坐穿吧。”
连卫一哂,无趣的闷头吃饭。他当然知道丁竞不会是为了他放弃逃跑的机会,他在丁竞心里几斤几两重,清楚得很。
丁竞这人向来不爱说话,在里边依旧保持着这性子,因为有了连卫和老九的照应,也没什么人敢为难他。他每天独来独往,连卫就死乞白赖的缠着他,这诡异的相处模式让老九哥几个看得瞠目结舌。
丁竞在他们一群皮糙肉厚的粗野汉子眼里,那就是异类。不合群,还爱穷讲究,总有洗不完的袜子和内衣裤。男人嘛,就该有点汗味儿臭味儿才够爷们啊。
连卫是了解丁竞的,这人打小就有洁癖,又爱干净。即使进来了条件大不如前,可是自身卫生他一直很讲究。偏偏丁竞又是个打小娇生惯养的主儿,洗洗涮涮的活儿压根就做不来。
看着丁竞拧着好看的眉头,低头垂眸的专心洗衣裳,连卫也不顾人家爱不爱搭理自己,一个劲儿追人屁股后边搭腔:“我帮你。”
丁竞直接甩了个白眼给他。
连卫悻悻的溜回床位找了半天,发现自己实在没啥可洗的,索性找来老九的臭袜子兴冲冲端着盆跑到丁竞边上。
丁竞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连卫,再斜眼瞟他盆里的东西,冷笑道:“你口味变了?”
连卫没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等丁竞走远一点才想起来,我-操,他不会以为老子看上老九那粗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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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里边的日子单调乏味,有了丁竞之后,连卫发现日子没那么难熬了。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自己想见的人,在哪里,要呆多久,似乎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连卫的殷勤备至,让身边的人都瞠目结舌,他一反往日的硬汉模样,跟在丁竞后边就像个小媳妇一样。要不是狱规有规定不可以蹿铺,连卫怕是天天都要和丁竞腻在一起。
在外人看来,连卫就是上赶着要和人家丁竞好,人家丁竞偏偏看不上他,不甩他。时间久了老九他们就看不下去了,找了机会把丁竞堵在角落:“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啊,阿卫看上你是给你面子,要不是有他罩着,你现在早不知道被多少人上了。”
丁竞漠然的看着围住自己的男人,一声不吭,只是那眼底的寒意越聚越神,垂在兜里的拳头渐渐攥了起来。
老九对身边的几个人示意,坐在一边翘着腿:“今儿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自己现在过的有多舒坦。”
连卫刚走进来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丁竞,脑子一懵,掀开人群就跑了进去,满眼猩红的瞪着老九他们:“你们干什么!”
老九狠狠的看了丁竞一眼,把连卫扯到一边:“不就是长得细皮嫩肉了点吗?你到底稀罕他啥?”
连卫阴着脸,用力拍了拍老九的肩膀,一字一顿道:“九哥,我和他……是我对不住他,你别再找他麻烦。”
连卫退后一步,眼里暗沉一片:“他是我的命,你说我稀罕他哪里。”
丁竞站在他几步之外,自然将他这句话听得真真切切,俊美的五官纹丝不动,心底却剧烈的颤动着。
连卫回头看着丁竞,一步步走过去,伸手覆在他短短的发茬上,勾起嘴角露出坏坏的笑容:“你再嫌弃老子,老子也认定你了。”
丁竞胸口起起伏伏,最后面无表情的挥开他的手:“无聊。”
连卫:“……”看着丁竞挺拔的背影,连卫露出一丝苦笑,为什么非要到这种境地才知道谁最重要。他和丁竞,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
日子缓缓前行,连卫发现丁竞每周都会被陆警官带走一整个下午,到饭点了再送回来。他告诉自己别瞎想,丁竞怎么可能和条子扯上关系。
可是每次看到陆警官那张还算帅气英俊的脸,他马上就淡定不了了,几次试探着问丁竞:“陆警官都带你去干嘛了?”
丁竞懒洋洋的看他一眼:“没干嘛。”
“他不会……以权谋私,趁机让你做什么吧?”连卫说这话时表情极其不自然,他也不是没听过有些狱警有这方面的癖好,虽然陆警官看起来挺人模狗样的。
丁竞皱着眉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不是你。”
短短一句话,把两人之间最不堪的一面重新撕扯开,若不是连卫那次把持不住犯了错,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连卫吸了口气,两人此时正坐在操场晒太阳,周围聚集着不少人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上午的阳光和煦温暖,热腾腾的笼罩在他们身上,可是他此刻却心底发寒。
丁竞总是这副样子,他也会疼,也会有心灰意冷的一天。连卫默默坐在那里不说话里,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茎,浓密的睫毛微微垂着,满脸失落。
丁竞看了他一眼,唇角动了动:“只是帮他一个小忙。”
连卫惊讶的扭头看着他,丁竞愿意向他解释,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原谅自己了?他欣喜的把叼着的草茎吐出来,伸手就去抓丁竞的手。
丁竞却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淡淡的直视前方:“只是告诉你一声,没别的意思。咱们是哥们,就这么简单。”
连卫看着丁竞深邃的侧脸发呆,这个人在想什么,他越来越不明白了。有时候他觉得丁竞心里明明还有他,他看自己的眼神,虽然刻意伪装,但眼底的温情却掩藏不了。
可是每次面对自己的示好,他却表现的更加冷淡,这是什么意思?欲擒故纵吗?
***
直到某天晚上丁竞病发,陆警官将人直接送进了医院,连卫呆呆的站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丁竞痛得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一起,被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上担架。
丁竞得了肠癌,连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他以为世界上的事情很简单,犯错了,总有机会给他改过。他伤害了丁竞,总有一天可以弥补回来。只要加倍对他好,只要耐心哄他,丁竞永远还站在那个地方等着他回头。
连卫的心被狠狠刺痛了,好像有无数把利刃将他的心搅得血肉模糊。他不能想象这个世界没有丁竞是什么样子,他想那个人的时候,却连他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了。
连卫每天看着丁竞空了的床位发呆,整个人失了魂魄一样空空荡荡的,向管教申请了好几次要去看丁竞,都毫无悬念的被驳回了。
他只能备受煎熬的等着,等一个未知的结果。
丁竞回来那天,连卫看着那单薄的身影一步步走近自己,那一个个沉稳的脚印好像踩在他心尖上一样。
连卫眼底泛红的看着他,等陆警官走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冲上去把丁竞抱得结结实实,声音都在发着抖:“为什么不告诉我?”
丁竞迟疑着抬起手,覆上他微微弓起的脊背:“我以为,你不在乎。”
谁说他不在乎,他在乎到快要疯掉了。这个人根本就是长在了他的身体里,和他连着筋扯着骨,随便一动都让他疼得发慌。
连卫埋在他颈窝里没再说话,丁竞仰起头忍住眼里那阵酸意,却意外的感觉到脖颈间那阵冰冰凉凉的液体——连卫……哭了?
这是丁竞记忆里,第一次见到连卫哭。
丁竞的病情时好时坏,一直在接受治疗。连卫这才知道陆警官每次带他离开都是去医务室接受检查和诊治,他没敢问太多,生怕知道的多了,连心底那最后一点奢望也渐渐没了。
两人的关系似乎在一夜之间有了飞速的进展,谁也没有摊开,却都彼此明白了对方最真实的心意。
连卫想,丁竞该是早就原谅自己了,他进来这段时间那无数的巧合,分在同一个班同一间班房,这一切怕是丁竞进来之前就打点好的。
他心里生出一阵温暖,却还是想听丁竞亲口对他说一说。
连卫试了无数的办法,丁竞始终都缄口不言,某天吃饭的时候,连卫不抱什么希望的随口问道:“阿竞,你为什么不保外就医?”
他听很多人说过,只要病情得到确认,犯人可以申请保外就医,丁竞要是在外边,一定能得到更好的治疗,环境也比这里好太多。
丁竞握着筷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平静的答:“因为想每天都看到你。”
“咳咳——”连卫毫无防备之下听到这个,被呛得满脸通红,不可思议的看着丁竞。
丁竞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斜眼瞅他:“白痴——”
连卫愣了愣,随即咧开嘴角傻傻的笑出声。
只要这人还在身边,依旧一辈子冷漠无趣又有什么关系?他就是爱这个男人,爱他的清冷呆闷,干谁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