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在脸上,隐隐生疼,可血却在燃烧!李贞心中满是豪情,放声长啸起来,一踢马腹,原本就冲得飞快的雪龙驹猛地一个加速,转瞬间将身后的李戈等亲卫甩下了一大截,单枪匹马地便向着匆忙迎上来的阿木达冲将过去。
阿木达何尝不知李贞之勇乃是万人敌,他自问武艺远远不及死于李贞枪下的“狼王”帖木儿,眼瞅着李贞杀将过来了,胆气不由地一窒,可惜他此时已是无路可退,无他,阿木达若是要逃固然可以,可一旦他让开了道路,身后那些尚未完成调整的弓骑兵势必会成为唐军蹂躏的对象,若是就此战败,就算他自个儿能逃回去,只怕也逃不过大度设的军法,无奈之下,阿木达也只好狂叫一声:“杀!”领着身边的亲卫冲上前去,试图依靠人多的优势拿下李贞。
双方的距离急剧地缩短着,薛延陀诸人手中的横刀已然扬起,李贞手中的亮银枪也已端平,生死一瞬的对冲就此展开…
第六十九章 决战诺真水(五)
战场上的事往往是一步算错,那就步步都错,大度设原本打算让己方的两翼去强攻唐军两翼,迫使李贞的中军出援,只要李贞中军一动,原本保持得很好的防御阵型立马便会出现破绽,到那时,薛延陀中军一出,唐军必然顾此失彼,最后的结果就是全线崩溃,怎奈大度设算计得精明,李贞却也不傻,竟然下令唐军右翼去玩决死冲击,紧接着利用薛延陀左右两翼间一个微小的配合失误,亲自率队强攻阿木达部,如此一来,战局便复杂化了,到了这等时分,大度设也无法掌控全局了,至少在李贞的中军与阿木达部分出个胜负之前,大度设尽自着急也没辙——此时战场乱势已成,形势未明之下,无论身处后头的大度设如何指挥都无法干预到前线的交手,便是手中握着数万精兵却也不能投将下去,除非大度设打算乱上加乱,给李贞浑水摸鱼的机会,否则,大度设也就只能祈祷阿木达所部能抵挡住唐军的冲击罢了。
骑兵对冲是最考验一支军队之气势的时候——双方打马交叉而过的那一瞬间就是生与死的分界,容不得半点犹豫和迟缓,一旦有所失误,付出的代价就是自个儿的生命,这一点对于交战的双方来说都是一样的,换句话说就是:死神面前人人平等,要想活命除了本事之外,还得靠运气,当然,运气这玩意儿有时候真是说不准的事情,至少阿木达就不觉得自个儿有运气——眼瞅着李贞势同疯虎般杀过来了,阿木达突地觉得心中一寒,稍稍勒了一下马缰,由冲刺在最前方落到了中间,试图等自个儿的亲卫围攻李贞之际,来个捡便宜,却不曾想他那一身花里胡哨的万夫长服饰早落在李贞眼中了,李贞之所以加速冲刺,就是冲着他来的,又怎可能让阿木达有便宜可捡。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眼瞅着即将与敌军先头部队相遇,李贞满腔沸腾的热血立时静了下来,瞳孔一阵收缩,一双眼如同鹰隼般锐利起来,深吸了口气,体内的真阳诀运转到了极致,大吼一声:“杀!”声如震雷,便是在此等万马奔腾的喧闹声中都无法压住李贞的怒吼声,声浪所及之处,冲在阿木达身前的那十数名亲卫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心一慌,手脚便有些子发软,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李贞已然冲到了近前,但见李贞手中亮银枪一阵翻飞,如同闹海蛟龙般杀进了人堆之中,枪起枪落,吞吐间,挡者纷纷落马,被挑上半空的也不凡其人,不过呼吸间便已冲散了护卫在阿木达身前的亲卫们,手中长枪一抖,一朵硕大的枪花罩向了正自失神中的阿木达。
李贞的神勇阿木达已经见识过数次了,可真儿个面对李贞时,他才发觉自个儿原来对李贞的勇武还是估低了,眼瞅着李贞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杀了过来,胆气顿时被夺,哪敢交战,忙一拨马头试图逃向一边,只可惜迟了,李贞早已瞄上了阿木达,哪可能让他有机会逃跑,但见李贞手中的长枪突地一顿,原本散开的枪花化成了一条直线,迅若奔雷般刺了过去,一枪正中阿木达的胸口,只见阿木达“啊”地一声大叫,扔下了手中的横刀,拼着老命要想握住李贞的枪柄。
“哈!去死吧!”李贞怒吼了一声,手腕一抖,枪已挑起,硬是将阿木达挑离了马背,举在了空中,一甩之下,阿木达庞大的尸身顿时被甩出了老远,重重地砸在了乱军丛中。眼瞅着李贞如此凶悍,那些个冲上前来的阿木达之亲卫顿时胆寒,也顾不得去阻挡李贞,发一声喊,四下逃散开来,李贞却也并不追赶,一踢马腹,继续向前奔袭,此时还没调整到位的薛延陀弓骑兵顿时乱成了一团,有些急着抛去弓箭,试图拔刀,有些则忙着张弓搭箭试图给李贞来上阵箭雨,原本就乱的队列由于主将的丧命,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冲!快些,再快些!李贞杀出了前来阻拦的阿木达亲卫队,入眼便见三十米开外那正乱成一团的敌军,眼瞅着不少张弓正瞄着自己,顿时又急又怒,大吼一声:“鼠辈敢尔!”手中的亮银枪一招“夜战八方”舞成了水泼不进的一团,气势如虹般径直向前飞奔,乱军中不知是谁喊了声,一阵稀疏的箭雨向着李贞急射而至,好在人心不齐,这箭雨稀稀疏疏不说,准头也差得够呛,还没什么力度,被李贞连挑带打全都挡了开来。
“杀!杀!杀!”一头冲进了乱军丛中的李贞,放声暴喝了起来,手中的亮银枪挑、扫,刺,抽,戳,枪枪见血,步步惊魂,混战了好一阵子之后,李贞突地觉得眼前一亮,已然杀出了重围!李贞这一杀出重围不打紧,可怜薛延陀弓骑兵们好不容易才排出了点样子的阵型立时全面崩溃,别说阵型、协调了,便是想要放开冲刺去迎击跟在李贞之后杀到的唐军主力也不可得,除了寥寥数十骑冲了起来外,大多数弓骑兵还在原地打着转悠,群龙无首之下,哪经得起唐军枪骑兵的冲杀,顿时如同雪崩一般全散了架子,满战场乱窜,不但无法给唐军造成任何的威胁,反倒有不少溃军冲错了方向,硬生生将冲刺而来的扎哈部搅成了乱麻。
唐军主力全力一击之下已然击溃了阿木达部后撤的弓骑兵,可发动决死冲击的唐军右翼部队此时正被两千余阿木达部的刀骑兵围在中间缠杀,虽说已然处于绝对的下风,可在柳昌河的统领下暂时还能抵挡得住,只不过无法支撑太久却是不争的事实,如此一来,摆在李贞面前的便有两个选择——其一,冲入战团,去解救柳昌河所部,虽说能救得出,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让后头追上来的扎哈部有了喘息和调整的机会,一旦扎哈部调整好阵型,唐军全军必然将处于苦战之中,一旦陷入混战,全军无法拧成一个拳头,那么,当敌中军也投入战场之时,等待李贞所部的必将是惨败一场,能逃走的只怕十不存一,唯一可行的就是趁救出柳昌河所部之后立刻全军撤退,可麻烦的是:到时候大度设会不会挥军追赶就成了问题;其二,不理会正处于危机之中的柳昌河所部,直接调头,趁着扎哈所部被乱军冲散了阵型之际,杀将过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先行击溃扎哈所部,而后再去救柳昌河,可问题是真到了唐军主力击溃了扎哈所部之后,柳昌河所部只怕已是全军覆没了。
向左转还是向右转?这可是个伤脑筋的问题,更为麻烦的是:战机稍纵即逝,容不得半点犹豫,李贞眉头皱了一下,已然下定了决心——没有牺牲,哪来的胜利,为了全局也只好牺牲局部了,向右转!李贞一拧马头,将手中的亮银枪举过了头顶,高呼一声道:“全军突击,杀!”但见冲刺中的唐军主力如同一道彩虹般划了个圆弧,调转头跟在乱军背后向着扎哈所部冲了过去。
乱了,全乱了!眼瞅着唐军主力击溃了阿木达所部,又紧跟在溃军之后冲向扎哈部,大度设的心顿时抽紧了起来,使劲地一咬牙,高声下令道:“吹号,传令扎哈部放箭,不计目标,全面覆盖正前方!”
此刻,扎哈所部的刀骑兵乱成了一团,可跟在后头的弓骑兵却没受到太多的影响,只是马速提不上来,拥挤成一团,至于手中的弓箭此时倒是都还在手中,一听到中军处传来的帅令,也不管前方密密麻麻的全是阿木达部的溃兵,各自张弓搭箭,一通密集的箭雨便射了过去,霎那间人仰马翻,惨叫声四起,倒霉的溃兵们没死在唐军的追击下,反倒死在了自家兄弟的箭下,又怎个“冤”字了得。
正冲刺间的唐军没想到扎哈部竟然连自己人都射,顿时也吃了个亏,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除了李贞及李戈、秦凤翔等武艺高强的数人幸免之外,余者全都被射落马下,在万马奔腾间顿时被踏成了肉泥,唐军冲锋的势头不由地一窒,速度慢了下来。
狗日的,好歹毒的伎俩,妈的,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李贞眼瞅着身边的士兵纷纷倒下,心中顿时大怒,也不管前头箭雨依旧落个不停,狂吼着舞动亮银枪护住全身,全力杀向正大声下令整队的扎哈,试图再来个擒贼先擒王,哪晓得扎哈虽大呼小叫个不停,却始终在注意李贞的一举一动,眼瞅着李贞向自个儿杀来了,他可没胆量上前迎战的,手中的横刀一个虚劈,高声下令前军出击,自个儿却调转马头跑向了已经粗具阵型的弓骑兵阵列。
想逃?没那么便宜!李贞在乱军中发现了扎哈的举动,顿时大怒,一踢马腹,雪龙驹一声嘶鸣,原本就快的马速陡然又快了几分,如同利箭般冲了过去,抢在迎击而来的扎哈部刀骑兵之前掠夺了双方的交汇点,直直地向着奔逃中的扎哈追了过去…
第七十章 决战诺真水(六)
怕死是人的天性,能好好地活着,谁也不会想去自寻死路不是?至少扎哈就不想这么快便死了,眼瞅着李贞如狼似虎地杀将过来了,扎哈顿时慌了神,也顾不得啥子军心士气的,一拨马头直接冲入了自家的弓骑兵队伍里头,也不管队列乱成啥样子,穿透了弓骑兵队列便往后方逃去,急惶惶如丧家之犬般,总算是躲过了李贞的追杀,他倒是躲得痛快了,可手下那些弓骑兵为了给他让路,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混乱之中,后头杀上来的李贞可不会放过这等冲阵的大好时机,也不管自个儿身后有无兵马相随,单枪匹马地就杀进了人丛之中,顷刻间便在人丛中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混账!”一见到扎哈竟然不管手下军队的死活拼着命地往后阵逃窜,大度设顿时气得脸色煞白,愤恨地骂了一句,一挥手道:“来人,去将扎哈的狗头砍下!”霎那间数名侍卫在大度设身后的亲兵立即抽出腰间的横刀纵马冲出,杀气腾腾地直奔战场而去。这也怨不得大度设生气,无他,若是扎哈有点胆略,敢于去挡住李贞的去路,就算是立刻被李贞击杀,好歹也能为不远处的弓骑兵们张弓搭箭争取些时间,一旦弓骑兵们能射出箭来,数千支羽箭之下,就算李贞有三头六臂也无处可逃,总好过被李贞冲进毫无准备的弓骑兵中间大开杀戒的结果来得强。
“杀!挡我者死!杀!”李贞放声怒吼着,在乱军丛中奋力地厮杀着,虽说枪下横尸遍野,可薛延陀部众却怎么也杀之不尽,不少草原汉子拼着中枪也想给李贞来上一刀,甚或有些部众压根儿不管战友的死活,乱箭齐射,李贞冲到哪,那些射手们便往哪射,饶是李贞神武,在这等乱战之中也吃力得紧,人虽无碍,可雪龙驹却中了两箭,那两箭都射在了马臀上,虽无甚大碍,但冲刺的速度却逐渐慢了下来,愣是令李贞感到压力倍增,值此危机时刻,身后吼声大起,围着李贞拼死厮杀的薛延陀骑兵一阵大乱,纷纷四下逃散开来,原来却是唐军主力终于击穿了迎前阻挡的薛延陀刀骑兵之阻拦,杀入了混乱不堪的弓骑兵当中。
崩溃!彻底的崩溃,随着唐军主力的杀到,原本还有一丝勇气跟李贞缠战不休的薛延陀弓骑兵们顿时陷入了崩溃状态,整整近八千人马愣是被四千不到的唐军杀得放了羊,再加上主将扎哈早已逃走,无人整军,众人只顾自己逃命,哪管他人死活,于是乎,阿木达部、扎哈部全都乱了套,满个白狼原上四散乱窜的全都是薛延陀的乱兵。
“跟我来!”李贞没理会那些败逃的薛延陀士兵,一领马头,向着正围攻唐军柳昌河部的那些薛延陀骑兵冲了过去,但见冲刺中的唐军主力杀透了乱军之后,在战场远端划了个圆弧,如蛟龙出海般向着还在酣战中的那一处战场冲了过去。
崩溃是会传染的,此时正围杀唐军右翼残部的薛延陀刀骑兵们一见到唐军主力已然击溃了自家主力,哪还有胆子跟唐军硬碰,唐军主力不过一个冲刺而已,三千余薛延陀刀骑兵们便慌乱地四散而逃,加入到了溃军之中,饶是李贞率部来得及时,可唐军右翼原本足足一千两百人的队伍经此一战已折去了大半,残余的不过是四百余骑罢了,还人人带伤,就连主将柳昌河也身中数刀,血染战袍。
此战虽胜,但折损不小,可以说是右翼千余将士用命换来的,李贞冲到柳昌河等人身前,心中颇有一丝歉意,只是此处乃是战场,容不得任何的耽搁,李贞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大呼一声:“跟上,杀过去,莫让溃军拉开了距离!”话音一落,掠过右翼残余唐军,领着唐军主力再次掉头杀向正溃逃中的薛延陀乱军,大有借着乱军冲乱自家主力阵列之时杀入薛延陀主力之势。
不好!眼瞅着唐军主力驱赶着自家败军正杀奔中军而来,大度设心中顿时猛地一沉,看穿了李贞的用心,倒吸了口凉气,情急之下高声下令道:“前军听令:有敢冲阵者杀无赦!放箭!”
随着号角声将大度设的命令传达到了前军,近万早已准备就绪的弓箭手立时开弓放箭,也不管正奔逃而来的是自家人,箭雨如注般罩了过去,霎那间射倒了无数的溃兵,余者见势不妙掉头跑向两翼,将背后紧追而来的李贞所部暴露了出来,与此同时,唐军大营方向突然浓烟滚滚而起,数千唐军将士立时现出了一阵的慌乱。
好小子,果然有够狠的!嘿,妈的,还真的去端了老子的窝了,该死的狗东西,这笔帐慢慢再跟你算!李贞一见薛延陀中军已然有了准备,知道算计已落到了空处,并不勉强,一挥手中的亮银枪,高呼道:“跟上,撤!”话音一落,拨转马头向着己方的主阵地奔了回去。
想走
没那么容易!眼瞅着唐军要撤,大度设如何肯罢休,一把抽出腰间的横刀,高呼道:“全军出击,后退者杀无赦!”话音一落,率先打马下山,领着手下的狼营径直穿过前军向着李贞所部掩杀了过去,霎那间万马奔腾而出,薛延陀主力大军轰然而出,便是那些刚败退而回的左右两翼败兵也纷纷掉转马头,跟着主力杀将上去,试图对“逃窜”中的唐军来个大围杀。
“快撤!”李贞一听到后头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不用回头就知道薛延陀大军已然倾巢而出,哪还敢多呆,高声下达了撤退令,领着全军一路冲出了白狼原,“仓皇”地向远处逃去,逃是逃得挺及时的,只可惜唐军久战之后,马力疲乏,速度压根儿就快不起来,好在起步较早,拉开了一里多的距离,一时间倒也不至于立马被薛延陀大军追上。薛延陀大军先后在李贞手上吃了不少的亏,此时眼瞅着李贞要逃,如何肯依,自然是拼力追赶,双方纵马狂奔之下,大草原上烟尘滚滚而起,遮天蔽日,气势骇人得紧。
唐军并未往南方的大营方向逃,反倒是一路向西奔去,军旗倒卷,狼狈不堪的样子瞧得薛延陀大军人人意动,恨不得立马追上去,活捉李贞,双方速度均快,不过两刻钟的时间而已,竟然已跑出了三十余里,此刻的唐军早已马力疲乏,跑也跑不动了,后头正追得兴起的薛延陀大军顿时更来劲了,呼喝声响成了一片,“活捉李贞”之声大起,只可惜薛延陀将士们高兴得太早了些,还没等他们乐个够之际,但见前头不远处正亡命狂奔中的唐军突然拐了个弯,往斜刺里逃了开去,露出了远处一排排严阵以待的大唐劲卒——唐军主力赶到了!
糟了!大度设老远就瞅见唐军阵列中那面巨大的“李”字帅旗,便知道自己失算了,心头发沉,忙勒住狂奔的战马,高声下令全军原地布阵。还没等薛延陀大军排开阵势,但听唐军阵中号角声凄厉地响了起来,一阵阵鼓声中,各有数万唐军从薛延陀的左右两翼的小山包后头行了出来,速度不快,可整齐的脚步声却响彻云霄,薛延陀大军陷入了唐军三面合围之中。
狗日的,累死老子了,哈,总算是将大度设小儿钓住了,爽!一路狂奔下来,李贞虽是累得够呛,可心情却是爽得很,刚撤到唐军阵列之后,交待吴毅、柳昌河二人去安排全军将士的休整,自个儿跳下了雪龙驹,吩咐李戈、秦凤翔好生照料受了伤的爱马之后,急匆匆地骑上李戈的大黑马便往中军赶去。
“禀大帅,末将李贞前来复命。”一见到正端坐在马上观敌瞭阵的李绩,李贞忙跳下马来,躬身行礼道。
李绩作战向来稳健,甚少有大胜大败之局面,此次出兵原也是稳为上,可没想到被李贞这个愣小子支使得转来转去,虽说是胜得无比漂亮,可他一个打老了仗的大帅却被后生小辈支使个没完,心里头早就有气,若不是因着李贞是亲王的身份,强自忍着,早就上本弹劾了,本打算见了李贞的面定要给李贞一点颜色瞧瞧的,可此时见到李贞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样子,却不由地心中一软,叹了口气道:“殿下辛苦了,且随老朽一道观战好了。”
得,老爷子这心里头是有火呢,嘿嘿,咱这就老实地观战得了,总得有些功劳让别人得不是?李贞笑了一下,应了声诺,翻身上马,就站在李绩的身边,往薛延陀大军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不打紧,却令李贞看得有些子莫明其妙起来——薛延陀全是骑兵,本是机动能力极强的军队,可此时薛延陀大军竟然大部下了马,除了少部分骑军在后头看守着战马之外,余者全都下马列起了步兵防御阵,弓箭手在前,盾刀手在后,那架势还真有些子像模像样的。
嗯?狗日的大度设,这小子是在唱哪出戏来着?李贞满头雾水地看着薛延陀大军的阵列,想了好一阵子,心中忽地一动,明白了大度设的用心之所在…
第七十一章 决战诺真水(七)
薛延陀大军布阵的速度算不上快,毕竟薛延陀部众都是马上常客,现如今要客串步卒,着实有些子勉为其难了罢,可唐军却并未趁着薛延陀部立足未稳之际展开攻击,反倒是肃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主帅李绩脸上虽无甚表情,可眼角却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在李绩看来,薛延陀此举不过是打算先固守,等马力恢复之后,再找时机退兵罢了,无甚可说之处,若是能将时间拖到天黑,没准薛延陀大军还能趁夜色逃脱的,不过嘛,这等机会只能是梦想而已,李绩倒是不在意拖上一些时间的,无他,李绩也在等,等着切断薛延陀后路的李袭誉大军的到来。
未时三刻,虽是正午刚过,可天却渐渐地阴了下来,乌云翻滚着席卷了整个天空,风大了许多,一派即将落雪前的征兆,两军已经对峙了半个多时辰,却始终未曾交手,唐军倒是无所谓,反正早已用过了午膳,以逸待劳,体力充沛得很,可薛延陀大军的问题可就大了——打了一个早上的仗不说,还追着李贞跑了三十多里地,不但没能吃上午膳,身上的汗水被冷风一吹,这会儿全军人人身体发虚,站都有些子站不太稳了,士气就更别提有多低落了罢。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李绩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拈着胸前的长须,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紧接着手一挥道:“进攻!”唐军阵列中号角声、战鼓声骤然响了起来,三面合围的唐军开始向前移动,盾刀手在前,其后是长枪兵,弓箭手在最后,骑兵游曳在口字形阵列的角上,随时准备前插发动冲锋。
“大唐威武!”
“大唐威武!”
…
缓步前行的唐军阵列中响起了整齐的战号声,战场态势陡然间紧张了起来,近十万人的呐喊声震耳欲聋,两军尚未交手,薛延陀大军的气势已然处于绝对的下风。
眼瞅着唐军缓步逼近,大度设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强忍着心中的不安,一抬手道:“弓箭手准备!”待得唐军逼近到一百五十步左右时,大度设猛地一挥手道:“放箭!”霎那间数万支羽箭从薛延陀军的圆阵中急射而出,与此同时,唐军阵列中也传来了一声大吼:“立盾!放箭!”唐军阵列中的盾刀手立刻举起手中那面巨大的盾牌,彼此紧贴在一起,顷刻间组成了一道厚实的盾墙,而排在唐军阵列最后头的弓箭手也同时以仰射的方式射出了手中的箭支,同样是数万支羽箭从三面往中间的薛延陀大军罩了过去,满天空都是呼啸来去的羽箭,遮天蔽日。
这一轮对射中双方射出的箭支数量大体相当,可效果却大相庭径,——唐军阵列中盾刀手的盾是专用的大盾,彼此间配合又熟练,搭成的盾墙坚实可靠,虽不能将飞来的箭矢完全挡住,可毕竟挡下了大部分,只有一些漏网之鱼飞进了唐军阵列中,死伤了三百余人,可薛延陀大军就倒霉了,那些所谓的盾刀手手中的盾本就是骑兵用的圆盾,面积小不说,还圆不溜秋地,根本就无法组成可靠的盾墙,这一轮对射下来,足足死伤了两千余人,心疼得大度设直打哆嗦——不用多,就按目前的伤亡比例,再多射上几轮,薛延陀大军还能剩下几个?这仗也就不必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