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杀”字一出,早已待命多时的数百名唐军官兵立时扬起了手中的横刀,各自暴喝一声,几乎同时挥刀下劈,霎那间三百余颗脑袋落地,断了头的尸身中鲜血疯狂地喷涌了起来,如同数百道喷泉般地破空直上,化成一阵血雨落将下来,瞬间将两军阵前变成了血腥地狱。
“啊…”
“哎呀。”
“天啊!”

把守老营的西突厥人没想到唐军说杀还真的就动手杀了,丝毫不讲啥子仁义道德,立时惊慌失措地嚷了起来,索格索斯更是头脑一晕,险些就此跌下寨墙去,好在其身后的卫士扶持得快,否则的话,只怕老命就得因此而报销了。
“住手,快住手,我等降了,降了…”眼瞅着唐军再次扬起了屠刀,承受不起如此重大打击的索格索斯终于忍不住高声叫了起来,满脸子老泪纵横状。
切,早干嘛去了,嘿,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李贞冷漠地扫了眼墙头上大嚷大叫着的索格索斯,一挥手道:“且住!”得了将令的数百名横刀手立时停止了挥刀,不过并不曾收刀入鞘,而是依旧高扬着横刀,随时准备下劈。
“尔等还不放下武器更待何时?”李贞纵马而出,气沉丹田,断喝了一声,声如滚雷般响起,震得立在营墙上的西突厥诸人耳膜生疼,不少守军甚至被惊得握不住弓,墙头上立时好一阵子大乱。
面对着这等兵无战心、将无斗志的情景,老泪纵横的索格索斯无奈至极,仰天长叹了口气,闭上了眼,挥了下手道:“放下武器,打开营门,老朽自去见越王殿下。”
已然被唐军的凶狠吓破了胆的西突厥官兵一听自家主将下达了投降的命令,各自都暗中松了口气,只不过虽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却都犹豫着不敢去开寨门,毕竟先前李贞那等残杀战俘的狠戾劲着实太骇人了,大家伙都生恐投降之后自己也会落到被砍头的厄运,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有所动作。
“开门,快开门,尔等欲遭灭族乎?”索格索斯见众人没动静,立时急了,狠命地跺了下脚,不顾自个儿年老体弱冲下了寨墙,亲手打开了寨门,步行地走向立在阵前的李贞,拱着手道:“殿下,老朽已决意投诚,不知前议是否还算数?”
“这个自然,本王言出必行,尔等只消放下武器,出营列队,本王所部绝不进营寨一步,若违此言,当如此箭!”眼瞅着西突厥老营已能拿下,心挂牛头岭战局的李贞也不想再多生事端,看了眼满脸子悲痛状的索格索斯,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箭,一折两断,高声地宣布道。
时人素重然诺,讲求的就是言出必行,此时见李贞如此说法,索格索斯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当然,面对着李贞的绝对强势,索格索斯除了相信李贞说的是真话之外,其实也没了旁的办法,苦笑了一下,回身大步走进了营垒之中,片刻之后,千余索葛莫贺部将士排着队,垂头丧气地行出了营垒,将手中的刀、弓之类的武器堆在队列之前,人人脸色张惶地看着不远处的唐军官兵。
“殿下,老朽所部已依诺放下的武器,恳请殿下慈悲为怀,莫要伤了我族老幼,老朽这就陪殿下去劝服瑟罗。”索格索斯悲痛地看了看正在缴械投降的手下部众,纵马来到李贞身边,陪着笑脸说了一句。
呼,总算是摆平了!眼瞅着诸事大定,李贞始终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回落了些,暗自松了口气,瞥了眼索格索斯道:“好,那就有劳索老了。”话音一落,扭过了头来,对着紧随在身后的诸将下令道:“众军听令:沙飞驼率本部兵马留守此地,任何降卒敢顽抗或是逃跑者杀无赦,其余各部即刻随本王兵发牛头岭!”
李贞将令一下,诸将轰然领命,各自回归本部,须臾,除了沙飞驼所部的八百余骑兵留在原地监视降卒之外,其余各部近六千人马掉头向南进发,其行极速,在草原上卷起漫天的尘埃…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这话本是常识,谁都懂,说起来也顺口得很,可一旦亡的是自己的亲人之际,只怕任何人都无法再保持平静的心态了罢,这不,饶是阿史那瑟罗算得上见惯了生死的沙场老手了,可眼瞅着自己最心爱的次子阿史那赫鲁丧命鹰三刀下,却也禁不住心中酸痛,虽不至于当场落泪,可脸色却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再一瞅见己方攻击部队因没了统一指挥而陆续溃败下来,更是气恼难耐,怒急攻心之下,一口血没憋住,喷涌了出来,霎那间高大的身子猛地一个摇晃,险些就此跌下马去,幸亏身边的亲卫们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这才没出甚大事,可这等场面落在诸将眼中立时激起了一阵慌乱,众将顾不得去理会正溃散下岭的败军,纷纷围到了阿史那瑟罗的身边,焦急地问讯着,呼喊着,原本整齐的队列立时乱成了一团,一时间偌大的西突厥军阵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自家主帅出事所吸引,竟无人发现林承鹤所率的三百余奴兵已然尾随着自家溃军悄然潜下了牛头岭。
按理来说,林承鹤要想率部混下牛头岭是件千难万难的事情,然而,一系列的巧合之下,这件事竟然顺利地达成了,这其中有着几个重要的原因在——其一,阿史那赫鲁的死刺激到了阿史纳瑟罗,导致山岭下的西突厥大军处于慌乱之中,无暇去管败退回来的己方溃兵。其二,由于缺乏统一指挥,西突厥溃兵不是同时败退的,而是各自溃散,这就造成了整个场面极为混乱,给了林承鹤混入溃兵中的机会。其三,林承鹤所率的奴兵本身就是出身于西突厥的小部落兵,无论武器还是服饰都与西突厥骑兵相差无几,除非是有心去辨别,否则很难看出双方的差别所在,其四,无论是西突厥溃兵还是山下的西突厥大军都没想到唐军敢于行此险招,根本就没有去注意唐军小股部队的动向,这一系列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竟然让林承鹤混杂在溃兵中冲下了山头,跟着溃兵们撤到了西突厥大军的后阵,恰巧此时所有的西突厥将领全都集结到阿史那瑟罗身前去表忠心了,无人来约束这一波溃败回来的散兵游勇,三千余溃兵就这么零零散散地在阿史那瑟罗所部的大军与白狼军之间随意地逛荡着,刚经历了一场惨败的溃兵这会儿惊魂未定,自然不会有心思去理会旁的事情,也就无人会去注意到混在其中的唐军奴兵,给了林承鹤率部悄然靠近白狼军的机会。
白狼军乃是汗庭直属的精锐部队中最精锐的一支,无论待遇还是武器装备都是西突厥诸军之首,素来不怎么瞧得上各部落之兵将,而此次领军出征的乙毗拔夺与阿史那瑟罗更是有着旧隙,眼瞅着阿史那瑟罗所部屡攻屡败的局面,不但不上前增援,反倒是嘻嘻哈哈在那儿瞧着热闹,浑然没将眼下这场战事当一回事儿,除了列在后阵、背对着牛头岭的三千兵马是在戒备着董千里那支神出鬼没的沙盗队伍之外,其余各部都悠闲得很,至于乙毗拔夺这个主将甚至开起了盘口,跟几名亲信将领赌了起来,赌的就是阿史那瑟罗所部能不能在天黑之前攻破牛头岭,全军上下根本就没怎么防备会有意外发生,这等在战场上疏忽大意的结果只能有一个下场——败,惨败!
机会出现了,能不能抓得住那就得看指挥者的能力了,这一条对于素来就善于随机应变的林承鹤来说,自然不是件难事,眼瞅着白狼军在那儿瞎乐呵,林承鹤心中顿时一动,悄悄地将手下几名负责统领奴兵大队的唐军将领召到了身边,低声地叮咛了一番,紧接着率部悄然在乱军丛中向接近白狼军的那一头潜去,待得到了离白狼军不过四百步远处,林承鹤猛地抽出腰刀,在空中猛地一挥,下达了行动开始的命令,霎那间,三百多奴兵齐声鼓噪了起来:“乙毗拔夺欺人太甚,逼着我等去送命,兄弟们,杀啊,杀光那些狗东西,杀啊!”一起子奴兵们边鼓噪着边急速地催动战马向不远处的白狼军冲杀了过去。
一起子西突厥溃兵素来就瞧白狼军不顺眼,再见其嘲笑己方之时那等肆无忌惮的样子本就敢怒不敢言,此时听得不少人在哄闹着要去打白狼军,不明所以之下,竟有不少人马跟着林承鹤所部杀向了白狼军,一时间声势浩大不已,惊得措不及防的白狼军乱成了一团,误以为阿史那瑟罗所部要兵变了,忙不迭地上马准备应战,可惜的是时间上却来不及了——尽管白狼军乃是精锐骑军,训练有素,其战斗力远胜过阿史那瑟罗所部,可问题是此时双方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而白狼军又正处于松懈之中,能翻身上马便已算是不错了,哪能排得开阵型,就更别提发动冲锋了,被林承鹤所部一冲之下,全军立时被拦腰击成了两断,顷刻间处于全军崩溃的边缘。
乙毗拔夺虽是样貌粗豪,行事也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却并不是个没头脑的鲁莽之人,面对着阿史那瑟罗所部突如其来的袭击并没有乱了手脚,也没有等在原地挨打,而是高声下令吹响了撤退的号角,率领着手下向大漠的方向撤退,试图摆脱冲杀过来的乱兵之纠缠,而后在寻机进行反击,怎奈他这一反应早在林承鹤的预料之中——一听到白狼军中响起了撤退的号角,林承鹤根本不给白狼军聚集后撤的空间,依仗着己方已经冲刺起来的马速,在混乱成一团的白狼军中绞杀起来,死死地纠缠着白狼军不放,被林承鹤挟裹来的阿史那瑟罗所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自是将先前被唐军击败的怨气可着劲地往白狼军头上洒,这一场混战之下,顿时杀得措不及防的白狼军险险些就此彻底崩溃,可惜的是,就在这等大好局面之下,原本陷入昏迷中的阿史那瑟罗在众将的紧急抢救下醒了过来,一听到己方后阵传来呼战之声,立时警醒了过来,顾不得查问究竟出了何事,先行下令吹响了集合号,如此一来,本正冲杀得开心无比的阿史那瑟罗所部纷纷撤了回去,剩下的林承鹤所部立时处于暴露的危险之中。
三百对一万二,这仗根本就没得打,就算此时白狼军正处于撤退的混乱之中,以奴兵所组成的唐军也一样不可能占到丝毫的便宜,一个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该如何应对就成了摆在林承鹤面前的一个严峻问题。
“撤!”面对着此等危局,林承鹤丝毫也不敢恋战,一拨马首,率领着手下骑军向着战场的南边头也不回地跑了开来,他这一撤不打紧,却让匆忙赶到后阵的阿史那瑟罗看出了端倪——林承鹤所部兵马在服饰与肤色上虽与阿史那瑟罗所部无甚差别,可阿史那瑟罗治军甚严,手下断无不听指挥之军,林承鹤所部听到集结号却没有往本阵撤,这一举动岂不是明摆着告知阿史那瑟罗他们并不是突厥军。
愤怒,极端的愤怒!刚经历了丧失爱子之痛的阿史那瑟罗一见竟然被唐军耍了一把,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压将下去了,甚至不去考虑如何突破牛头岭上的唐军,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指着狂奔中的林承鹤所部便要下达追杀令,可就在这个当口上,异变再起…

第二百四十章 碧血染黄沙(八)
林承鹤此番出击时机把握得极好,但就伤敌效果而言其实并不算大,短暂的突击前后也就一刻钟不到的时间,虽说打了白狼军一个措手不及,实际上真儿个斩杀的白狼军官兵拢共算起来也不过百八十人而已,对于拥有一万二千左右兵力的白狼军而言,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然而,此举却宛若一个锐利的毒刺一般挑破了西突厥两部兵马之间的和谐假象。
乙毗拔夺与阿史那瑟罗间本就有着旧隙,汗庭与天山以南的五弩失毕部、索葛莫贺两大部族也有着重重的矛盾,两军本就是貌合神离,只不过是勉强统一在西突厥这面大旗之下罢了,先前阿史那瑟罗之所以要将乙毗拔夺打发到后阵,除了因是防备董千里所部的偷袭之外,更主要的是不想乙毗拔夺在己方阵中搅出乱子,从而影响到攻打牛头岭的行动,而乙毗拔夺之所以欣然同意掩护阿史那瑟罗所部的后阵,说穿了只有一个用心,那就是希望阿史那瑟罗所部跟唐军拼个两败俱伤,最好是同归于尽,各自的算盘都明了得很,彼此间谁都瞒不了谁,原本是彼此相安无事的局面却被林承鹤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彻底搅乱了,无他,阿史那瑟罗认得出林承鹤所部是唐军,可乙毗拔夺却并不清楚此点,骤然被袭之余,本就愤怒无比,再加上亲耳听到杀过来的部落兵们那刺耳已极的臭骂声,乙毗拔夺如何肯咽下心中的恶气,摆脱了林承鹤所部的追袭之后,即刻收拢了兵马,就在大漠上排出了攻击阵型,打算给阿史那瑟罗一点颜色瞧瞧了。
还别说,白狼军不愧是强军,虽骤然被袭之下,不得不向后撤退,却并没有因此而陷入大溃败,一旦排好了攻击阵型,强军的面目陡然乍现,再也无先前那等悠闲的松懈,排列紧密的阵型中杀气陡然而起,冲霄之上,令人望而生畏。
言语算得上种很有力的武器,可有些事情却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楚的,面对着白狼军做出的攻击姿态,阿史那瑟罗很清楚此时不是去解说的时机,就乙毗拔夺那不肯吃半点亏的性子也容不得自个儿派人去说明情况,唯一能做的只有行动——追击林承鹤所部,擒下活口,让事实来说话,方有可能化解两军之间的误会,故此,阿史那瑟罗没有丝毫的犹豫,集结了千余兵马之后,立刻准备下令追击疯狂逃窜的林承鹤所部,只可惜还没等阿史那瑟罗下达命令,却听己方前军处传来令人不安的喧哗声,忙调转过头来,再一看,却见牛头岭后头烟尘大作,显然有一彪军马正在急速赶来,一时间愣了神,浑然忘了要去追击林承鹤所部兵马。
“殿下,是殿下,殿下来啦!”
“殿下到了,我军必胜,唐军威武!”
“唐军威武!”

牛头岭上的唐军守军看清了来者打的是越王李贞的旗号,立时高声喧哗了起来,久战余生的唐军官兵高呼着战号,整个牛头岭上闹腾成一片,原本略显低落的士气陡然间大涨了起来,那喊声传到山下,却令阿史那瑟罗所部惊心不已,一时间原本整齐的阵列也因此出现了些骚动。
糟了!阿史那瑟罗一听牛头岭上的喧哗声,立时心头一沉,原本就铁青的脸色已然彻底黑了下来,他很清楚,李贞既然到了,那老营一定是完蛋了,没了老窝再加上军中后勤辎重将尽,己方虽尚有近三万的兵马,却已成了刀板上的鱼肉,成了任人宰割的对象,眼下要做事已经不是去追杀林承鹤所部,更不是再次强攻牛头岭,而是到了该考虑如何保全五弩失毕部、索葛莫贺两大部族的生存之时刻了!阿史那瑟罗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旦判明了形势,行动起来极为迅速,飞快地下达了全军向北后撤的命令,须臾,原本集结在牛头岭下的阿史那瑟罗所部缓缓地撤到了大漠之中,但并未与白狼军会合,而是在离白狼军约摸一里之处排开了半圆形的防御阵,其正面不单防备着牛头岭上杀下来的唐军,同样也防备着来自白狼军的攻击。
乙毗拔夺同样也注意到了牛头岭方向的异动,他也不是个傻子,先前见阿史那多方举措不像是要发兵攻打自己的样子,再一看林承鹤所部在沙漠上绕了个大圈子又转回了牛头岭,隐约猜出了其中的蹊跷,自然也就打消了发兵攻击阿史那瑟罗的打算,不过见着阿史那瑟罗所布的阵型隐隐将自己也防备在内,自是心中极度不痛快,故此,也没有挥军去与阿史那瑟罗会合,只是下令全军保持戒备状态,至此,两部西突厥大军的分歧已然算是摆到了明面上来了。
“殿下,您总算是来了。”眼瞅着李贞挥军而至,游思凡并没有立刻冲下山去迎接,而是强自压下心中的喜悦之情,大声喝令一起子唐军官兵列好防御阵,直到李贞纵马上了牛头岭,这才匆匆地迎上前去,语带哽咽地问候了一句。
仗打到这个份上,可以说唐军已是胜卷在握了,可李贞却丝毫也乐不起来——把守牛头岭的两千唐军、近四千奴兵到了如今还能站着的唐军连同奴兵在内算起来也不过寥寥三千余人,折损超过了一半,不用问李贞也知道这场阻击战打得有多惨烈了,望着游思凡等一干子守军将士满脸的疲惫和伤痕累累的身躯,李贞心中一阵酸痛,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本王来迟一步,让兄弟们受累了,此仗能胜全有赖诸位将士拚死坚守之功,本王铭刻在心,此战过后,凡奴兵者一律编入我大唐军中,所有官兵皆升一级,赏钱三贯,有突出战功者另有重赏,原我大唐官兵人人皆记大功一次,赏钱五贯,有殊勋者入军校学习,待毕业后另有重用!”
论功行赏素来是最动人心弦的时刻,尤其是在这等战场上当场宣布赏赐,更是令唐军上下人人振奋不已,士气高涨之余,牛头岭上“唐军威武!”的战号之声立时响了起来,先是个别人再喊,而后是全军上下异口同声地高呼了起来,声浪滚滚直上云霄,那等气势顿时令默默跟在李贞身边的索格索斯面色凝重不已,可此时他身为人质却不敢多说些什么,好不容易逮了个空子,凑到李贞身边,低眉顺眼地道:“殿下,既已至牛头岭,且容老朽这就去见瑟罗贤侄如何?”
李贞此次出战的目的就一个,那就是席卷天山以南,将西突厥势力挤将出去,为安西的发展创造一个生存和发展的有利空间,至于能不能全灭西突厥各部倒还在其次,当然,就唐军目下的实力而言,其实也不具备跟西突厥两路大军展开大决战的能力,这也正是李贞同意索格索斯的提议之根由所在,此时听索格索斯提出要去见阿史那瑟罗,李贞自是不会反对,淡然地点了下头,一摆手道:“好,那就有劳索老了,来人,送索老下山!”李贞一声令下,自有数名亲卫纵马而出,默默地将索格索斯护在了中间,索格索斯心中有事,自是不想多留,对着李贞拱了拱手,由着越王府亲卫们簇拥着向岭下阿史那瑟罗所部军阵奔了过去,途中遇到在沙漠上溜达了一大圈,正在撤回牛头岭的林承鹤所部,不过双方并没有交集,而是各行各的道,很快便各自奔向自己的目的地而去了。
“索叔,您怎么来了?老营…”阿史那瑟罗的眼神极好,远远地就看见了索格索斯,他可不敢在索格索斯面前摆架子,大老远便率领着自己的亲卫队迎了过去,顾不得寒暄,紧赶着问了一句。
索格索斯并没有急着回答阿史那瑟罗的问话,而是很客气地侧身看着护送自己下山的越王府亲卫,陪着笑道:“诸位将军辛苦了,老朽已到了地头,烦请诸位将军回去禀报殿下一声,就说老朽会按着协定行事,还请殿下放心。”那几名王府亲卫都不是多话之人,见事情已办妥,也不多废话,只是对着索格索斯拱了拱手,纵马便往回走,甚至不曾跟阿史那瑟罗打个招呼。
“索叔,老营如何了?这协议又是怎么回事?”阿史那瑟罗心头疑虑丛生,好容易等到越王府亲卫走远了,再也憋不下去了,焦急地开口问道。
“老营没事,贤侄请随老朽来。”索格索斯不想当着阿史那瑟罗的亲卫队说有关协议的事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纵马缓缓地走向一边,阿史那瑟罗本就是明白人,立时反应了过来,自是不再多言,对手下的亲卫对做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默默地纵马跟在索格索斯的身侧。
“…,事情大体就是如此,而今老营虽暂时安全,然实则已操控在唐军手中,老朽无能,愧对贤侄,该何去何从,由贤侄自定便是,老朽概无不从。”索格索斯将老营的战事经过简单地述说了一番,又将与李贞所达成的协议内容,以及商定好的撤退步骤详细地诉说了一遍,末了将定夺的权利交给了阿史那瑟罗。
先前见到李贞所部杀到,阿史那瑟罗便已知晓老营一定是兵败了,心中早已有了相应的准备,却不曾想会有如此一个协议出台,在他看来,与其说这个撤过天山的协议说是能给两大部落一个生机,倒不如说这个协议是副慢性毒药,最终毒死的不单是两大部落本身,只怕到头来整个西突厥都得深受其害——西突厥十大部落虽说都是游牧部落,并无固定的居所,可各部落都有各自的固定地盘,五弩失毕部、索葛莫贺部都是大部落,老老少少加起来近十万人,一旦撤过了天山,势必要从其他部落的嘴里抢食吃,若是往日,阿史那瑟罗倒也不惧跟其他部落开战,可现如今乙毗咄陆可汗正想方设法地要排斥、打压五弩失毕部,这在整个西突厥都已是个公开的秘密,一旦冲突起来,以五弩失毕、索葛莫贺两部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汗庭相抗衡,除非是联合其他不满乙毗咄陆的部落才能有一线胜机,如此一来,整个西突厥都将陷入一场大动乱之中,到那时,无须大唐出兵,只怕西突厥自己就要倒下去了。
“唉,乱世将至矣!”阿史那瑟罗虽是明白这个协议的危害之处,可到了眼下这个局面,他也无可奈何,毕竟对于西突厥各部族来说,部落的利益高于一切,至于可汗却是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当可汗,一旦自家部落衰落了,那才是真要命的事情。
“贤侄既已决定了,那老朽这就去回复殿下好了。”索格索斯人老成精,一听阿史那瑟罗的感慨,立时猜出了阿史那瑟罗的决定,心中虽也沉重不已,可还是强作镇定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