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亘大惊,脱口,“不!这不可能!二哥虽然觊觎博阳侯的位置,但博阳侯不过三代,他要来又有什么用!更何况,大哥几次救二哥的命…不,我不相信!咳咳…”咳声震天,耶律漠又是心疼又是懊恼!
“不可能的事情多了!”耶律漠瞪傅亘,好一会儿,平复了心情,冷声道,“你如今大了,这些事早晚都会知道。今日之事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耶律漠起身倒了杯热水送到儿子嘴边,傅亘抬手推开,“不用!”
耶律漠眼中闪过黯然之色,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北凉的局势你也清楚,东方盛对驸马之位势在必得,他若成了驸马北凉就会陷入他的掌控,到时北凉就会变成东方家的天下,这点我绝不能忍!穆尔,你虽生在天启长在天启,但血液里流的是我北凉的骨血,就算你不为北凉谋划,至少,别阻挠我!否则…”
“否则,如何?杀了我?”傅亘蹙眉轻笑,竭力压着喉间的咳嗽,“耶律大人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跟我解释!而我…”他唇角勾出一丝冷笑,“我做什么也不需要向你回报!我们…互不干涉!”
耶律漠面露怒色,“你…”
傅亘疲惫的合上眼,背靠在枕头上,脸色苍白的吓人,嘴唇干涩白若梨花,“我累了,耶律大人请回!”
竟是一声父亲都不喊了!
耶律漠张口想骂却在看到傅亘憔悴的面容时,忍了几忍,将口中的话收了回去,宽袖一甩,摔门而去!
傅亘合着眼,双手紧握成拳,透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指头发白,掌心被指甲抠出血迹。
…
隔日,需去皇宫谢恩,傅云杉因病无法前往,傅思宗与傅明礼一同坐马车去了皇城,被重华宫的小李子接到,先去了重华宫。
重华宫,布局简单,房舍结构更是简单,宫内散散种着一些花木,冬季,除去一些装饰用柏树之类,全都掉了树叶,放眼望去,颇有荒凉之感。
小李子将二人一路引入正殿,笑道,“状元爷、傅家老爷,请在此稍后,六皇子去了上书房,稍后即归!”
两人有些奇怪,傅思宗开口问道,“可知六皇子请我们先来重华宫所为何事?”
“奴才不知,二位请稍后。”小李子笑着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有宫女端茶上点心,父子二人在空旷的正殿互相瞪眼。
“爹,是不是六皇子知道了杉儿中毒的事?所以,留咱们问个究竟?”傅思宗猜测道。
傅明礼摇头,“应该不是,杉儿是昨日晚中的毒,消息应该没这么快传到皇宫里来。”
傅思宗猜的不错,楼重确实已知傅云杉中毒一事,留他们在重华宫有一部分是想问个究竟,另一部分是…
“不求皇上彻查此事?”傅明礼蹙眉,脸上有几分不愉,“杉儿莫名中毒,帝师府内必有人作乱,若不趁此机会揪出来,以后定会再对杉儿下毒手!”
他们一致认为帝师府有人针对傅云杉,而傅紫菀只是恰好跟傅云杉吃了同样的东西,才会中毒!
028 玉家之密,探望(2)
傅思宗也有几分不解,看楼重,“六皇子这么说定有什么缘由,不知…”
楼重点头,抬了手势请二人入座,眸间有几分踌躇,慎了慎,露出一抹歉意的笑,“此事关系重大,请恕我暂时无法据实相告。”
父子二人同时一怔,面面相视。
楼重喜欢自家女儿/妹妹,他们都清楚,事关杉儿的事,他皆亲力亲为,连辽东那样的地狱城他都一路陪行,甘之如饴,看得出用心之真!
如今,杉儿中毒,他却说出这样一句话,那定是事关重大,有不能告诉他们的苦衷!
两人均从对方眼中读出谅解,相视微微点头。
傅明礼道,“既然如此,我和宗儿就只谢恩,不提帝师府一事。”
送二人出了重华宫,楼重吩咐小李子送他们去立政殿面见皇上,自己转身回宫,换了寻常服饰,直奔宫外,半道,被卫九追上,“六哥,我跟你一起去。”
楼重没有多言,两人挑了僻静人少的路,一路骑马飞驰,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别院。
傅云杉刚解了毒,身子虚弱,还处于沉睡之中。
冬青一脸心疼看着自家姑娘,跪在楼重跟前请罪,“姑娘说她去见司命,一会儿就回,让奴婢先收拾换下的衣物,奴婢知别院固若金汤便应了,谁知…”似想到看到傅云杉时的情景,冬青脸色唰的变白,头重重磕在地毯上,“是奴婢失职!”
楼重不言不语,一双凤眸瞬也不瞬的看着床上兀自深眠的傅云杉,深邃而幽冷,清绝的脸庞阴沉不见一丝笑意,薄削的唇瓣紧紧抿着,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可知她中的是什么毒?”
“听青阁说是一种名叫七蛊花的毒,无色无味,能根据人身体的强健程度延缓毒素的爆发,中毒者先是体力尽失,再是七窍流血,直至…死亡!”冬青咬了咬唇,想到看到自己姑娘第一眼时那惨白无血色的脸颊,七窍有干涸的血迹未除,胸口浮动极微,声若蚊蝇!她险些没吓死!
“七窍流血…直至死亡?!”楼重深谙的眼眸猛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怒意,修长的十指紧握成拳,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解药是司命给的?”
“是。”看到楼重眼底疯狂的怒火,冬青斟酌着词句继续道,“七蛊花本是司命研制,刚配好解药,谁知被人偷了去。幸好姑娘和四姑娘吃解药及时,再晚一些,怕…”
“冬青!”常寺在一旁给冬青使了个眼色,冬青忐忑住嘴。
楼重看了二人一眼,摆了摆手,常寺立刻拉了冬青出门,眼带谴责,“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你明知道爷听不得傅三姑娘中毒险些丧命的事,偏一而再的重复!”
“我…”冬青语窒,随即沮丧的垂下头,“我也是担心我家姑娘,不是有意的!”
常寺瞪了她一眼,他最近是很不待见傅云杉!不!可以说是非常不待见傅云杉!
自家爷从认识她开始到现在,处处为她着想,时时为她安排,她居然说不理爷就躲着爷!
实在是是可忍恕不能忍!
他本是不希望她过的开心,过的顺遂,可想到刚才看到傅云杉一脸苍白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傅三姑娘的身体怎么样?”
喉间的问话脱口而出。
冬青抬眸看他一眼,脸色不好的开口道,“南幕替姑娘把过脉,脉象浮沉不定,怕是要将养一两个月才能完好。”
常寺嗯了一声,心里有些难过,傅姑娘伤成这样,自家爷肯定会内疚!
常寺猜对了!
楼重撩袍坐在床头,纤长白皙的手指将床上人儿贴在脸颊上的一缕长发拨开,黑眸温润如水,一张薄唇缓缓落下,贴上苍白可人儿的额头之上,语声呢喃,“丫头,这次是我的疏忽!早在三师傅赶来挡下我那杯酒时我就该想到他们会对你下手的!你们家若是普通的商家也就罢了,偏偏余家是天启第一富商,而你又被父皇亲赐了第一皇商的名号,两家的实力可赶国库,若只是这些怕还不足以让他们对你下杀手!好巧不巧的是你们家与我渊源甚深,才让他们有了必须除掉你我的念头!幸好…幸好你没事…”
话到最后,竟含着一丝模糊的颤音,嗓音也几近暗哑。
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长睫合敛,往日樱桃一般红润的嘴唇泛着白色,淡若梨花,美好的面庞安静沉怡,楼重静静的看着,手指慢慢抚上她的脸颊,入手处的滑嫩柔软让他低沉一笑,“看惯了你沉稳处事和牙尖嘴利的模样,这般安静的模样还真是少见。”
不管是知道他的身份前还是知道他的身份后,傅云杉待他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他还记得她曾说他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
朋友…
楼重不屑,他想要的远不止是朋友!
深邃的眼眸盯着她梨花一般的唇瓣越发黑深,鬼使神差的,他缓缓俯下头,妖媚的红唇毫无预兆的印上她的!
却没瞧见床上人儿放在被窝里的另一只手猛然揪住了锦被,攥的紧紧的!
一股药味扑入鼻间,有些苦,却能让他感觉到她的亲近,他辗转加深,却不敢太过放肆,只在她唇齿间留恋。良久,他离开她的唇,感受着胸腹下传来的热度,吐着热气低沉沙哑的笑,“丫头,你到底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我竟这般渴望你!…快些长大吧,我可不想变身为狼吓坏了你。”
说完,克制的低吟一声,埋在她颈窝处深深吸了两口气,蓦然起身,背对傅云杉深呼吸了好几个节拍才稳住了心底的躁动,重新坐回床边,看着床上毫无知觉的人儿,楼重无奈的摇头,眸子里全是化不开的缱绻,嘴里轻喃,“丫头,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别再躲着我了,可好?”
说着,眼带狡黠的建议道,“不如这样…你若是不愿意就睁开眼睛,若是愿意就什么也不做,如何?”
床上的傅云杉自然毫无反应,楼重挑眉妩媚一笑,抓了她的手摩挲着,“你这是答应了,可不许耍赖!”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丫头问饭的声音,接着响起常寺的声音,“让几位舅爷先吃吧,爷这边再等一会儿。”
楼重将傅云杉的手放入锦被之中,将不远处的炭盆往床边挪了挪,抬脚出了门关上,“去饭厅吃饭。”他有些话需要嘱咐楚家老爷子一家人。
临走前,楼重淡声吩咐冬青,眼带警告,“好好照顾你家姑娘,以后…寸步不离。”
冬青连连点头,“楼公子请放心,奴婢以后定片刻不离姑娘左右!”
楼重侧眸,深深的看了眼房间门,扭头离去,常寺抬脚跟上。
却不知,他前脚出了门,傅云杉就霍然睁开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床帐顶端的荷叶莲莲,抬手摸着被他亲过的额头和嘴唇,白皙的脸腾腾的红了起来,眼带娇嗔,楼重这个混蛋,她伤成这样还占她的便宜!
还有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混话,什么叫“丫头,你到底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我竟这般渴望你…快些长大吧,我可不想变身为狼吓坏了你?”他想灭火,不会回皇宫找漂亮宫女吗?再不济花坊青楼的姑娘也不是给人当摆设的,他居然将主意打到她头上!她还是未满十八周岁的未成年少女好不好!
居然敢…这么想她!
这个混蛋…
傅云杉懊恼气愤,偏当时那种情况她又不能睁开眼,白白让他揩了油,连带失去了初吻!
傅云杉又气又恼,脸上更红了,心里几百个小人儿在上蹿下跳,振臂高呼,楼重那个混蛋啊啊啊啊啊…
居然还无聊的以她睁不睁眼为答案让她以后不许躲他!她哪里有躲他,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一时没顾上他而已!
真相就是这样,是这样!
她才不会因为他喜欢她而躲他,司命也喜欢她,瞧她跟他说话不是跟以前一样吗?一点事情都没有!
所以,综上,她绝对不是因为他喜欢她而躲他,而是因为太忙,没去找他!
冬青进屋,傅云杉忙闭上眼假寐,冬青瞧见自家姑娘依旧沉睡的面容,心里又难过又气愤,帝师府那些人是疯了不成,姑娘怎么说也是帝师府的重孙女,流着帝师府的血,他们怎么敢说下毒就下毒!这般迫不及待的要自家姑娘的命!
真是可恨!
“咦?姑娘的脸怎么这么红?”冬青奇怪的瞧着傅云杉脸上的红晕,抬手覆上傅云杉的额头,另一手摸着自己的,两相对比感受了一会儿,没发现异状,不由奇怪道,“怎么回事?莫非是姑娘体内的余毒在作祟?不行,我去找司命过来看一看。”
说是风就是雨,冬青扭头就要走。
让司命来看她因为另一个男人的亲吻和话语而红了脸?
哦,NO!
傅云杉忙低低呻吟两声,冬青闻声,惊喜的回眸,瞧见傅云杉轻颤颤的掀开眼睑,笑着扑过来,“三姑娘,你醒了!你从昨晚到现在睡了七八个时辰了!姑娘饿不饿?我去厨房端些好消化的吃食过来,姑娘想吃什么?”
傅云杉尴尬的扯了一抹笑,摇了摇头,“我不饿。”
“啊!一早司命和南先生过来替姑娘号脉,说姑娘醒过来可以先喝一些粥,清理一下肠胃…”然后点了点头,“姑娘稍等一会儿,我去吩咐人端粥。”
傅云杉露出苍白的笑容,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冬青满心欢喜的出了门吩咐院子里的小丫头。
不多会儿,煮的浓稠的薏米红枣粥被送了过来,傅云杉就着几样小菜吃了一碗,再也吃不下第二碗,冬青求了几求傅云杉只摇头,冬青无奈的让小丫头将粥撤了下去。
“姑娘,我刚听小丫头说楚二姨煮了桂圆红枣茶,你要不要喝一点?”
傅云杉摇头,“不了,你扶我起来,我想下床走走。”
冬青拒绝,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不行,司命和南先生说了,姑娘五脏六腑都被毒素侵蚀了,需要卧床调养一段时间方能下床!”
五脏六腑都被侵蚀了?
难怪身上哪里都不舒服,傅云杉靠在床上,心里叹气,她这具身子还真是羸弱,等身子调养的差不多时一定要再努力锻炼才是!
瞧见傅云杉乖乖的不再提下床的话,冬青松了一口气,笑着讲了几个笑话段子,多半是冷笑话,听的傅云杉很是无语,“你这笑话是哪里听来的?”
“不好笑吗?”冬青蹙眉,“是青阁告诉我的,说是她家门主吩咐的,让我说给姑娘解闷儿,谁知道这么冷!”
傅云杉笑,“你没听过别说笑话段子吗?”
冬青一怔,正色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我是个孤儿,从小就不知道亲生爹娘是谁,在被楼公子收养前,整天跟破庙里的乞丐混在一起,哪里去馆子里听人说过书听过笑话!”
傅云杉微愣,忙道歉,冬青笑着摇头,“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那些人很多都是跟我一样的!楼公子给了我活下去的食物,姑娘给了我活下去的精神,你们呐,都是我的恩人!”说到最后,嘻嘻笑了起来。
傅云杉也跟着笑了。
她从来不知,冬青有着这样的身世,楼重没说过,她也没追问过,她甚至以为冬青跟常寺一样有着不凡的身世,虽然没人明白告诉她常寺的身份,但从楼重与常寺的言谈对话中,她还是猜出了一二,常寺是西北侯常家的小公子!
主仆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冬青不时观察傅云杉的脸色,瞧见她脸色不好就劝她休息,傅云杉刚躺下,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楚氏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楼重赫然在列!
傅云杉想到他对自己做下的事,没忍住,蹙眉瞪了楼重一眼,楼重有些莫名,却惊喜她如往常一样瞪自己,绝魅的凤眸长眉笑的妖娆万千,笑的傅云杉心口噗通噗通狠狠跳了几下,慌忙别开头去!
“杉儿,你的身子怎么样?”楚氏一脸心疼的摸着女儿瘦削的脸颊,楚二姨也走了过来,探了探傅云杉的额头,“没有发烧。”
跟来的楚家老爷子和楚外婆等也都面露担心之色,傅云杉心里一软,故意嘿嘿笑了两声,让众人瞧见她满脸的笑和精神气儿,“没事,司命和南先生都说了我只要好好调理身子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和满脸的笑容,楚氏心里酸的难受,眼圈红通通的,却又不敢说旁的话,只忍住了泪,强扯出一抹笑,全了女儿的孝心,“好,咱们慢慢调理。”
傅云杉自然连连点头,笑着靠在楚氏怀里,扫了眼来的人,发现玉婶也在,且双眼红肿,似是哭过,不由奇怪的在楚氏怀里低声问道,“娘,玉婶怎么了?”
楚氏这才想起来此的目的,忙将女儿从怀中扶起,又拿了靠枕垫在她背后,帮女儿收拾停当,才朝人群中的玉婶点了点头,玉婶抿唇走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床边,未语泪先流!
“三姑娘…”
傅云杉忙起身,“玉婶,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咳咳…”
“杉儿!”楚氏忙扶住女儿,一边嗔骂一边心疼的抚着她的背,“你这孩子自己身体怎么不知道注意!你玉婶自是有话跟你说才这般,你急什么!”
“玉婶有什么话起来说,咱们家不兴下跪这个规矩!咳咳…”傅云杉趁机靠在楚氏怀里,可怜兮兮的看了眼楚氏,楚氏心疼女儿,没抵抗力的任她靠在怀中,扭了几扭。
冬青在旁扶起玉婶,玉婶抹去眼泪,定了定神,环视了屋内众人一圈,深吸一口气,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吐了句,“我原名玉红鸾,是江南玉家的庶女,排行第九!”
屋内瞬间一静,楚外婆噔噔蹬跑过去,一把抓住玉婶的胳膊,颤声问,“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二姑母,我是小九红鸾啊,与五哥和三表妹同一年生的,三表妹同是三月,我和八哥同是八月!”话出口,玉红鸾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楚外婆简直不能置信,“小九…小九!”
是了,栖云出生那一年,她往江南去送喜果,不过几月就收到从江南送来的喜面,大哥在信中言,得一男一女,男孩排行第八,女孩排行第九,因是庶女,未以玉家淑字排,只取了红鸾二字。
她当时还觉得红鸾二字不好,但想到是庶女,哥哥已经做了决定,她便没有多说。谁曾想到,她一面没见过的玉红鸾竟还活着!她们玉家还有后人活着!
楚外婆热泪盈眶,端着玉婶的胳膊左右打量,“你长的不像你爹…”
玉红鸾不知想的什么,哭的更大声,哽哽咽咽道,“我娘将我推到井里时也这么说,她说我长的既不像爹也不像她,躲在井里等风声过了,再喊救命,别人只会以为是哪家的调皮孩子不小心掉了下去,不会起疑!”
可娘没有想到,那场屠杀持续了一夜,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她困在井里没水没食,被人救上来时奄奄一息,险些就没了性命,还因为听了一天一夜撕心裂肺的求救哀嚎而吓的乱了神智,记忆全失!
“我被一个过路的商人救了,他为我请大夫治病,收我为养女,将我风光嫁了出去。可惜,我相公在我嫁进去第二年因生意与人发生口角被人错手打死,那家人怕偿命,买通了官家,反咬一口,我婆婆一气之下病倒在床,公公去理论被乱棍打出,到家不过三日便撒手人寰,婆婆气怒交加,没过多久也去了!公公的兄长见财起意,说我是丧门星,将我休出家门!我回义父家,被继母骗喝了一碗汤,醒来后已被卖给一家屠户做媳妇,我趁人不备偷跑了出来,一路逃到了云安郡,后来遇到朱牙子夫妇,他们将我带回了清河…”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楚外婆很是难过,“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你不是失去了记忆,怎么又想起来自己是谁了?”
“是…是大姑娘出嫁时那张拔步床!”玉红鸾一脸哀伤难忍,“大姑娘和离时曾将出嫁时的拔步床抬回了楚记,我刚好买菜回来见到!”
那个千工拔步床!
是她们在洛边买的!
据店家说是早些年从江南运过来的,因造价昂贵,问的人多,买的人少,在他们店里放了十几个年头都没卖出去,傅云杉她们也是花了足足两万两才将那千工拔步床买了下来!
没成想,那拔步床居然跟玉婶有关系!
“那千工拔步床是父亲在三姐出生满周岁时开始打造的,到天启五年二月刚好完成,就放在园子里上漆刷色,我和几个姐妹因为羡慕,每日都会跑去偷看,六姐姐还不小心把床头柜的抽屉里刷的漆蹭掉一块儿!我们几个害怕被父亲发现就偷偷拿了同色的胭脂涂抹了…”玉红鸾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千工拔步床送回来以后,我曾偷偷去瞧过那个抽屉,胭脂色还在上面,正是父亲为三姐打造的那一架!三姐定的是江南织造金家的二公子金宴,六月初八的好,千工拔步床提前一日送往金家,却不知为何被退了回来,三姐哭了三天,眼睛险些哭瞎,嚷着再也不想看见那张床,父亲命人将床送了出去…我的记忆自此开始恢复,想起了六岁那年发生的所有事,包括爹娘的惨死和玉家的…一夜灭门真相!”
傅云杉心口一抽,真相!
她抬眸下意识的在人群中去找那张熟悉的妖魅脸庞,看到楼重朝她露出的微笑时,心里莫名的一安。
“真相?什么真相?是不是爹没有跟北凉人同谋,没有出卖天启?!”楚外婆泪眼婆娑,再次听到玉家惨死之话,她的心疼的都要颤抖了。
玉红鸾摇头,扑跪在楚外婆脚下,仰着头狠命的哭,“二姑母,祖父没有出卖天启,根本就没有与北凉同谋通敌叛国的事!这一切都是北凉人的阴谋,是他们的阴谋!他们要灭了玉家,要的就是灭了玉家啊!”
“什么!”楚外婆身子一个踉跄往后倒去,楚老爷子忙上前扶住妻子,垂眸看玉红鸾,“九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玉红鸾泪流不止,好一会儿才回答楚老爷子的话,“我们玉家以双面绣起家,纵横天启百余年,一直是皇家贡品,各地学艺者络绎不绝,但玉家双面绣从来只传血缘之人不传外人!其因是…”她顿了一顿,抬眸看了楼重一眼,咬了咬唇,道,“玉家的祖先来自大凉,曾是大凉皇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