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他拽起来,丢到了热湖边上。蛇弋不想死,他努力蜷缩起蛇尾,汲取着热湖的热气让身体恢复,盯着不远处的人族,怕她突然又要杀他。
人族坐在热湖边,清洗着双手,细细洗去上面沾染的红色鲜血。然后她就走了,背影如同来时一样消失在风雪里。
蛇弋第二次见到这个厉害的人族,是在圣山深处的监牢里,她被抓住了。
这很正常,再厉害的人族,也无法战胜他们的母亲雪山神,雪山神就是这世间唯一的神,哪怕被暂时困在这茫茫雪山,也是最为强大的。
只是他们这些孩子都知道,母亲因为某种原因,须要使用人类的躯体才能发挥出力量,越强大的人类躯体能用得越久。这个被抓住的人族,应当就是母亲下一次使用的容器。等到母亲如今这具人类躯体连人带魂一同被消耗光,这个人族就会被用上。
在那之前,她都必须生活在这监牢里。
蛇弋是来看守她的人。
蛇弋在雪山神的子嗣中并不十分强大,但他拥有女裔族的繁衍能力,如果没有人类躯体能使用,他生下的孩子躯体也是母亲的容器选择之一,因此他也颇得母亲看重,得到看守这个人类的任务。
“是你?”
端坐在监牢内的人族看了他两眼,认出了他。“你的生命力很顽强。”
蛇弋甩了甩自己已经恢复了大半的尾巴,再一次感觉到那种尾巴被整个剖开的疼痛,他游走到监牢上方,长尾缠在监牢的大石上,往下望着人族。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神情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族抱着剑走到他下方,抬起剑在他身上戳了戳,蛇弋吓了一跳,迅速离她远了点。
人族就看着他仿佛自言自语说:“果然不会说人话,这里除了那所谓雪山神,就没有个会说人话的。”
蛇弋开口说:“我会说。”
虽然听上去发音怪异了点,但他确实是会说人话的,女裔族有这样一种特殊能力,他们吃了什么,就能说对方的语言。
人族好像很意外他会说人话,“你竟然会说……那也听得懂?”
蛇弋:“听得懂。”
铛——那人族抬起自己的剑柄,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面具额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们的雪山神,什么时候准备用我?”人族在地上坐了下来。
蛇弋:“还要一段时间,母亲现在这具身体还没用坏。”
人族:“你竟然这么老实回答我……蛇人,你好像忘了,我先前差点把你切成两半?”
蛇弋:“你没杀我。”
对他来说,仇恨是没有的,毕竟他们从来如此,打不过别人就被别人打死,很正常,蛇弋只记得这人族没有杀自己,他对这奇怪的人族有些好奇。
蛇弋有一张很好看的脸,流水一样的漆黑头发,冷白的皮肤和精瘦的胸膛腰身,若是个寻常男子,定然是要祸国殃民的。他趴在监牢外看那戴着鬼面的人族,长发凌乱地遮住脸和胸膛,比起怪物似乎更像个蛇妖。
就这样,蛇弋每日都过来看这个人族,会和她说些话,更多的时间是盘着蛇尾坐在那看她。戴着狰狞鬼面的人族偶尔会问他一些问题,每次都能得到回答,但蛇弋却没有问过她什么,直到某天,他又趴在栏杆外面看她,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人族端坐着,按照她的说法,她是在修炼。
“你叫什么?”蛇弋问了她两遍。
人族这才睁开眼睛给了她两个字:“獍胡。”
蛇弋:“为什么叫獍胡?”
獍胡见他好奇这种事,便也随意道:“因我师父捡到我时,就是在镜湖中,只是我不喜欢镜湖二字,干脆改了改,称獍胡。”
她用剑在一边的山岩上刻了獍胡二字。
蛇弋看她刻出的字,忽然伸手,把那刻着獍胡二字的岩壁扣了一块下来,抱着那块石头游走了,趴到他时常窝着的位置上看来看去,最后小心将石头藏在了一块大石缝隙里。他几乎是在关獍胡的监牢外面造了一个窝,除了觅食其余时间都在这里。
“你的肚子好像凸起了点?”獍胡有天问他。
蛇弋最喜欢她主动和自己说话,有问必答,便告诉她道:“因为过一段时间我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獍胡伸出剑柄托了托脸上的面具,“……我以为你是男子?”
蛇弋:“母亲拥有神的力量,不论男女,只要母亲希望,她的子嗣们都能互相孕育孩子。”
獍胡:“那你会生出什么?也是两条尾巴的蛇?”
蛇弋语气寻常,“我的血脉来自母亲和女裔族,但母亲想要痹尸族那种更有生命力的躯体做备用身体,所以吩咐我试一试。这个孩子可能生下来会更像痹尸族。”
獍胡透过面具望着他,“你生下的孩子,也会成为雪山神的容器?”
蛇弋趴在自己修长的手臂上,微微甩动蛇尾:“除了人类的躯体,母亲能用的躯体只有和她有血缘关系的,没有人族能用的时候,我们都有可能会被她使用,只不过母亲更喜欢人族躯体,那样她的力量更强大。”
他说着,忽然想起面前这个人族或许不久之后,就要成为母亲新的容器了,一旦成为母亲的新躯体,她的身体和魂魄,都会被慢慢消耗殆尽。
蛇弋的蛇尾慢慢垂下来,不再缓缓甩动。
獍胡:“你过来一下。”
蛇弋游下大石建造的窝,来到监牢前,獍胡走过来,略有些好奇地打量他的肚子,然后伸手摸了摸。
蛇弋像是蛇一样,身体总是冰凉的,可他能感觉到獍胡的手是热的,他被摸得仿佛触了电,猛然溜到了一边,弓着腰,抱着自己的尾巴,好像受到了惊吓。
獍胡抵了抵自己的面具,声音隐约带了笑:“我当初切你的尾巴,你都没这么大反应。”
蛇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刚才,那人族的手摸过来的时候,他浑身都忍不住颤抖。是害怕吗?似乎不是,但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他有点想游过去,靠獍胡近一点,又莫名不太好意思过去,只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抖着尾巴。
獍胡:“我上雪山之前,杀了很多……很奇怪的东西,那些也是你们生的?”
蛇弋犹犹豫豫又靠近了些,“不是,那些是原本生活在这里,一代代繁衍出来的,母亲的力量使它们能繁衍,但是各种不同的种族之间太过混乱,越生越多,很多就变得特别没用。”
母亲是不屑用那些东西的,就是对他们这些母亲的子嗣来说,那些东西也是些垃圾而已。
“但是,母亲说过,它们繁衍的越多越好,等到日后母亲带着我们离开这里,去到你们人族生活的地方,这些新生的不同种族将是我们的臣民。”
离开这里,占领更多人族的地方,是母亲的一直想要的。
獍胡并不意外,只淡淡问:“哦?你也想去人族的地方?”
蛇弋又趴到了栏杆上,目光钉在她身上,“我也想去外面看看,去更温暖一点的地方。”
蛇弋:“你住在哪里?我要去你住的地方。”
獍胡:“你说我家?我家也在山中,但比这雪山要美丽许多。青山滴翠,山花如荼。”
蛇弋:“山花……如荼?”
獍胡:“就是有许多花。雪山中我还没见过花,你离开过这里吗?”
蛇弋摇头,晃荡的黑发披在肩上:“我从出生起就在这。你说的花是怎么样的,真的很好看?”
獍胡摸出了一粒种子放在手中。种子在她手中破土发芽,抽出了一个小小枝条,绿色枝条上冒出几朵嫩黄小花苞。
漆黑面具被她往上推了推,露出下巴与红唇。微微启唇吹了一口灵气,几朵小花苞发出轻轻的啵啵声,霎时全都开放了。
柔嫩的黄色小花被她拿在手中,连空气里都有了一股淡淡的馨香。
“这是迎春花,冬雪之后开的第一枝花,所以叫迎春。”
蛇弋呆呆地看着她露出的下半张脸,又愣愣地接了过那枝花,等到獍胡重新拉下面具遮住下巴,他才低下头,试着用手碰了碰嫩黄的花瓣。
他第一次见到花,第一次碰到花,第一次闻到花,从不知花是这样的的东西。
手中的花枝掉在了地上,蛇弋忽然紧张地捂住胸口,在胸口处摸索了一下。
獍胡:“嗯?你怎么了?”
蛇弋望那地上的迎春花枝一眼,“这是传说中的毒花吗?我刚拿着它,身体里感觉很奇怪,仿佛血液变得灼热了,心口处又突然缩紧,不太好受。”
獍胡:“……”
獍胡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叹息,甚至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怜悯:“不是花有毒,你只是……心动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獍胡此人,应该是“道是有情却无情”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一处雪山, 只有千千万万年不融化的雪, 除了他们这样的东西以外, 并没有其他的活物, 也没有任何花草。
从未离开过雪山的蛇弋,第一次见花, 就被迷了眼, 或许, 不是被花迷眼。
那一枝迎春很快就凋零了,这样的花该活在青翠山中, 雪里是活不下去的。
“它死了。”蛇弋拿着枯死的花枝来到獍胡面前, 将枯死的花枝递给她看。
“确实死了。”獍胡道:“你还想要?”
蛇弋:“想要。”
他说这话时, 就如同孩童一般直接, 漆黑的双眼期待地望着她。
獍胡就笑道:“不如你放我出去, 我给你一树花?”
蛇弋放开监牢的栏杆,往后退了退, 低下头轻轻甩着尾巴。他很想再看獍胡催开的花,但放她离开是不行的……
过了一会儿他也没说话, 这时却有一只手穿过栏杆,拂开了他垂在脸颊边的长发, 将这长发勾到耳后, 将一小枝新开的迎春勾在他耳边。
她的手碰到他的脸颊和耳朵, 那种温热轻微的触感,就像他第一次碰花。
“跟你开玩笑呢,就算你想放我离开也没有办法, 你打不开这监牢。”
蛇弋抬起头,看见半抬起的面具下一双勾起的红唇。
獍胡说:“或许我不该让你看到花开的,这花在这里开不久,这样短的花期,你一看见它开就要谢了,若是真心喜欢,又得不到长久,岂不是很难过。”
蛇弋不知道什么难过,也不清楚獍胡的感叹,他只感觉到柔软的花枝蹭着他的脸颊,他的胸膛里有什么在生长,剧烈地生长。
他忽然很想和这个叫獍胡的人族一起离开这里,去到迎春能生长的地方,每天都能看到花开看到她,每天都可以这样相伴——不要隔着这个栏杆。
“我……我喜欢……”他的胸膛起伏,不知不觉又匍匐在了栏杆上,眼神热烈地看着她。
獍胡为他补完一句激动的话:“你喜欢花。”
蛇弋摇头:“我喜欢……你!”
獍胡站在那一动不动,将面具盖下,仿佛回答他,又仿佛自言自语:“蛇怎么会喜欢花,大约是条傻蛇。”
蛇弋畏惧着自己的母亲,他像这雪山上所有雪山神的后裔一样,对他们的神明畏惧且尊崇,他从未想过违抗母亲的命令,只要雪山神需要,他能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生命——这仿佛是他们被创造出的天性。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不想献出獍胡的生命,哪怕她并不是属于他的。
獍胡一直待在监牢里,就待在他身边,哪里也不能去,就好像是被他藏起来的宝物。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属于他,蛇弋觉得自己只想要这个人而已。
雪山神现在使用的身体快要没用了,獍胡很快就要成为母亲的新容器,所以她不再属于他了。
知道自己死期将近的獍胡十分冷静,仍然和从前一样坐在那修炼。蛇弋见过母亲从前使用的人类,那都是母亲用某种办法从外面的终山雪山中摄来的,那些人面对死亡时异常悲痛恐惧,从没有一个人能像獍胡一般冷静从容。
“你快要死了。”蛇弋如今看着她,就觉得自己在看凋零的花枝,可是心中的难受远比看花枝调零要强烈千万倍。
獍胡说:“人都会死,我当然也会。何况我来这里,本就是送死的。”
蛇弋:“我听说人族有魂魄,肉身死去了,魂魄还能转世。你是不是以为你死了魂魄还能转世?不是的,母亲要用你的躯体是连你的魂魄一起用,等到你的魂魄被一起消磨光了,你的身体才会跟着彻底死去。所以你要是死了,就再也没有转世了。”
獍胡:“我知晓。”
蛇弋犹豫,犹豫了许久才说:“你要自杀吗?”
她是无法逃出去了,但如果在母亲用她之前自杀,或许还有下一世。事实上蛇弋被遣来这里看管獍胡,为的不是防止她逃走,而是防止她自杀。
獍胡笑起来:“我不会自杀。”
“我要是自杀了,你岂不是会被惩罚。”
蛇弋一愣,蜷缩起尾巴。他抱紧自己的长尾倚靠在监牢边,看见獍胡像一块冷色的山岩,一动不动坐着。他看着看着,又慢慢躺下来,把自己的手伸进去,轻轻抓挠着监牢中的山壁,弄出一点窸窸窣窣的动静,想要吸引獍胡的注意。
獍胡:“怎么。”
蛇弋:“你们人族的魂魄,是什么样的?”
獍胡:“这我却不知,或许是无形无影,似一阵清风。”
蛇弋又问:“那你们人族转世,还记得前世吗,会记得前世遇见的人吗?”
獍胡:“不记得。”
蛇弋:“那你能不能记得?”
獍胡仍是道:“不记得。”
蛇弋爬起来,往外游走了。
他好几日没有过来,在附近徘徊,只是不肯来见她。又过了几日,他才缓缓游走进来,那种蛇尾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比往日更沉重些。他带了满身冰雪的气息,头发上结了霜,蛇尾的尾巴尖结了冰,略僵直地拖在地上,才发出那样沉闷的声响。
他来到监牢边,看见獍胡还好端端坐在那,仍是他离开前的模样。
“你没有死,为什么,你真的不怕魂魄也消散吗?”
“我不是说过吗,我不会自杀。”獍胡的语气还是那般从容,听上去有些冷,但细细一听,似乎又带着股柔和与笑意,缠着人的心。
蛇弋忽然狠狠一摔尾巴,砸在了栏杆上,碎冰四溅。他焦躁地在监牢外面游来游去,长尾时不时砸到监牢上。
獍胡:“你满身杀气,看来很想杀我的样子。”
她说着,竟然起身走过来,走到栏杆边,距离蛇弋极近,只要蛇弋伸出手就能勒住她的脖子。
蛇弋真的伸出了手,他的手和胸膛一样的冷白,指甲异常尖锐,在獍胡的脖子上一勾就抓出了一道血痕。
她脖子上有细小的血丝,几颗鲜艳血珠溢出来,顺着她的颈脖缓缓流进黑色的衣衫里,但她负着手一动不动,甚至没动她的剑。
蛇弋知道,如果她用她的剑,可以在这时切下他的手臂。
鲜红的血也沾在他手指上,温热的血和皮肤,烫的他浑身忍不住地颤抖。不知不觉,他的呼吸都沉重急促起来。
来见她之前,蛇弋心中想过,不如杀了这人,至少她还有来世,或许来世还能再见,可是来到这里,碰到她,他就下不了手了,甚至看见那血,他只想凑上去舔干净。
冰冷的手抖抖索索往上摸索,微微推开了鬼面具。
獍胡仍是一动不动,垂目望他。
蛇弋见她没有阻止,便将面具越推越高,露出她的下巴、嘴唇、鼻子还有……眼睛。她脸上是带笑的,在看一件很有趣的事一般。
终于完整地看见她的脸,蛇弋呆了,他下意识摸索上去,手指上的血擦在她的唇角,血色和唇色一样鲜艳。
他察觉不出自己的呼吸有多急促,着魔般望着那点血色,神魂颠倒地凑上去,想要为她舔舐干净。
快要接近的时候,獍胡动了,她后退一步,避开蛇弋的动作,叹道:“蛇,你好像不是想杀我,而是想自杀啊。”
蛇弋紧紧盯着她,用力扒在栏杆上,伸长手臂,嘴里喃喃道:“求你……”
不知道是在求什么。
獍胡摇头笑了声,伸出手握住蛇弋冰冷的手臂,往他胸口弯折,上前一步,在他鲜艳的唇上亲了一下,一触即分。
“求这个吗?”
蛇弋说不出话,只用力拉着她的手,眼睛亮的吓人。
獍胡:“好了,你走吧,在送我去见你们的雪山神之前,不要再来这里见我了。”
她拉开蛇弋的手。干脆利落,就像当初放过他,收剑时一样干脆。
蛇弋浑浑噩噩地离开,蜷缩在自己的巢穴里。
他从前整个身体连血都是冰冷的,但如今,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烧灼,大火从心里涌出来,好像要把他烧成灰烬了。
……
数十个雪山神后裔,警惕望着从监牢里走出来的人族。他们来押送獍胡前去见雪山神,今日之后,她就要成为雪山神的新容器。以往也曾有过厉害的人族成为雪山神容器,但被如此慎重对待的,獍胡是第一个。
她看了一圈周围各种模样的雪山神后裔,目光随意地掠过了双尾的蛇弋,没有稍作停留。
她们走在风雪中,风忽然大了起来。獍胡身侧骤然响起好几声惨叫,所有雪山神族裔都在警惕獍胡动手,却没有人料到,致命的杀机来自于身边的同伴。
蛇弋折断了身边一人的头颅,捅穿了另一个人的身体,将他们撕碎,又扑向另一个没有反应过来的人,凶狠地挖出了他额心的眼睛。
这些雪山神族裔终于反应过来,扑向蛇弋——那场面,真正的怪物厮杀。
蛇弋一人,对着这么多敌人,很快受了伤,但他毫不在乎身上的伤,异常凶悍。
獍胡望见厮杀中蛇弋投过来的眼神,看见白色的雪地溅满了鲜血。微微叹气,一指勾出背后的剑。
刀光雪亮——
蛇弋看见她挥剑的模样,她毫不留情斩杀他们,身上的黑衣被血浇透,仍是深沉的黑色,看着无比干净清冽。
最后就剩下他们两个,獍胡走到他面前,语气略有些苦恼:“你看你,现在要怎么办?”
蛇弋如梦初醒,紧紧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往雪山之下奔逃,“我们快逃!离开这里!”
他以为獍胡不会答应的,但她却没有拒绝,被他拉着奔跑在风雪中。
蛇弋浑身是伤,但他感觉不到痛了,也感觉不到冷,只有说不出的沸腾和兴奋。
“你的肚子,好像在蠕动?”獍胡将他拉住,指了指他的腹部。
蛇弋勉强低头看了眼,“肚子里这东西要出来了而已。”
说着毫不在意地伸手一划,划开肚子,从肚子里拽出了个东西,随手丢到一边雪地里,拽着獍胡要继续跑:“别管了,我们快跑。”
獍胡却用剑柄一勾,把那孩子勾到了怀里。蛇弋伸手要抢,有些焦急:“别管这东西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要是被雪山神发现,你就跑不了了!”
獍胡:“既然是你的孩子,还是带上吧。”
蛇弋不愿和她继续争执浪费时间,拽她继续跑,只是似乎因此生气了,再不像刚才那样时不时扭头看她,而是梗着脖子努力不看她。
獍胡笑笑,倒不在意,端详自己抱着的这个孩子。和人类的孩子不一样,天生雪白冰凉的皮肤,没有性别,连哭也不会。
挺有趣。
跑了一阵,獍胡见蛇弋还是梗着脖子僵硬的模样,笑道:“怎么不看我?”
蛇弋:“我生气的时候不能看你。”
獍胡:“哈哈~那你还真是很生气啊,都不想看我了。”
蛇弋:“我看见你,就生不起气了,所以不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伯:芳 心 纵 火 犯
☆、第一百四十六章
静谧的雪山是很美的, 有种说不出的圣洁, 但是当这座雪山发怒, 就宛如末日来临。
“她发现了!雪山神发现我们了!”蛇弋骤然扭头, 看见风雪翻涌,雪浪奔腾, 从山顶朝他们扑来。
他脸上满是畏缩与恐惧, 但拉着獍胡的手拽得更紧, 往前奔逃的速度也越发快。
铺天盖地声势浩大的雪崩比他们更快,他们就像是两只蚂蚁妄图躲避洪水。面对着雪山这个庞然大物时, 根本无法逃离, 蛇弋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雪淹没他们, 在轰隆的震荡中迎来灭顶之灾。
或许他就要死在雪山神的怒火下了, 他要为自己的贪婪和背叛付出代价。可是想到死亡, 蛇弋却意外地没有感到恐惧和不甘,反而有些欣喜。因为他手里抓着的人是獍胡, 她的温度让他不畏惧风雪。
如果能和这人死在一块,好像也令人喜悦。
蛇弋没想过自己还能醒来, 眼前是一片炫目耀眼的白,阳光照耀下的雪地异常刺眼, 他动了动脑袋, 就有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醒了?”
蛇弋一惊, 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被獍胡背在背上,她背着他,步伐从容地走在雪地上, 周围没有风雪了,只有他们,显得很安静。蛇弋刚醒来时下意识警惕竖起的蛇尾,又迅速软下去,拖在地上。
他的蛇尾太长了,獍胡不太好背。
“既然醒了,不如下来自己走?我这样可不好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