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日,大约就能到了。”
说完这对话,两人又沉默下来。外面起了风沙,呜呜咽咽的风声听上去有几分难言的荒凉,火焰微微摇晃起来,映着他们的影子,都在背后的大佛脚下跳动。
辛秀: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配上这个风声BGM后,气氛这么凄苦,仿佛是送丈夫去打仗,这辈子都再也回不来的那种。
而且不是她送乌钰,是乌钰送她。
这样的沉闷气疯,她倒是可以说点什么来排解一下,就怕乌钰不愿意听。
好在没过多久,辛秀听到一阵驼铃,有一队人从远方过来了,停在大佛像旁边,也准备到这里来休息。
这一队人还挺多,大约七八十人,男男女女都有,一过来气氛顿时就热闹了。他们用骆驼背货物,还用好几只骆驼背了一顶金顶华盖的宝车,从上面抬下来一个老的眼皮都抬不起来的老人,老人是连人带垫子一起抬下来的,垫子上都是彩色团花,老人身上也是彩色团花,乍一看就是个花人。
要不是辛秀还能从这老人身上看到活人气,见他一动不动的模样,怕是要误以为这是具尸体。除了这老人,其余侍从家属模样的人,都穿着各种颜色鲜艳的衣服。
这里附近有很多佛国,都是小国,围聚着一个绿洲可能几百人,就是个小国家,这些人都爱穿彩色的衣服,可能是因为在戈壁上黄色看得多了,就向往繁花似锦。
这群人自顾自忙碌,收拾出来老人的休息地,才陆陆续续开始搬吃的喝的分吃,喂骆驼,休息。
辛秀和申屠郁模样打扮都和他们截然不同,坐在角落里,竟然也得到了一份食物。不知道是什么的一块烤肉和两个干饼,一小袋葡萄干奶酒。
他们语言不通,但肢体语言总是互通的,辛秀如今已经能很熟练地和语言不通的人利用各种方法交谈,所以没过一会儿,她就和人聊上了。
那烤肉干饼和奶酒,辛秀原本是分给了乌钰,想了想又拿了回来,只给了他一块干饼。
虽然以前也没见他拒绝过吃这些东西,但今时不同往日,还是避讳点好。她心安理得地混在一群人中间说笑吃喝。
很快弄明白了,他们是比较远一个绿洲里的小国,他们的国王很老了,要去世了,临死前想看一眼自在天圣地,于是他们就带着老国王出发,前往自在天。哪怕看不到真正的自在天,能更靠近一点,老国王都能死得更安心。
在这里,实在太多人想去自在天.朝圣,所以这群人都不问,也将她们当做了去自在天.朝圣的人,大家信仰相同,有时候就像喜欢着同一个爱豆的姐妹,互相还不太了解的时候,气氛总是和谐的。
辛秀喝着奶酒,听他们操着一口沙漠外语,给她传教。为了让她充分感沐信仰光辉,他们还即兴给她表演了一段佛子救母的故事,故事是歌舞系列,最后的大合唱尤其好听,在夜晚风沙下传出去很远,调子悠扬,充满异域风情。
他们太热情了,辛秀喝得有些微醺,撑着脑袋,看他们唱歌,舞动的影子披着金色的火光,在轮廓圆润又高远漠然的巨佛注视下,演绎出一派众生雷同的悲欢喜乐。
在这本该凄风苦雨的离别前夜,因为这一群人,辛秀度过了很愉快的一夜,快黎明时她才回到乌钰身边。
“走吧,我看你回自在天,我也该往回去了。”
申屠郁看徒弟比先前高兴些了,心里感到很安慰。对于徒弟要亲眼看着他进自在天的要求,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确实可以进入自在天,所以全然不怕露馅。
当初,灵照仙人要收他为徒的时候,同时还有个自称灵性佛的真佛说要渡他进自在天,虽说他是选的灵照仙人,但因为这一段,那真佛说过,若有一日他愿意,也可以进自在天看看。
他们在太阳出来时走过一片往前倾斜的断崖。
断崖前方是接天黄沙,整条断崖如同天然形成的千佛图,各个姿态的佛像轮廓看上去是风沙侵袭出来,而不是凡人雕琢的。最前方有一只佛手,遥遥指向远方,所以这地方叫做佛指岩。普通凡人若能穿过黄沙,最多也就只到达这里了。
在岩下,有一圈似雪的白色,那不是雪,是有幸穿过后面那片危险的黄沙漠来到此地,最终选择死在这里的人。他们身上衣服都被风化,只剩下一堆堆白骨,最后化作佛像脚下的一片尘埃。
辛秀站在佛指岩上,看见乌钰走到巨大佛手之上,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仿佛到了此刻还在担心,她是否仍然因为他难过。
其实这一晚上,他都在用这种眼神看她,他自己还半点没注意,完全不收敛,真是好可恶一男的。
没有等待多久,风中忽然响起梵音,一道巨佛的影子浮现在黄沙中,在它之后的黄沙深处,不断浮现出巨佛的影子,石像阵一般。
那最前方的佛像飘渺,额心处映着太阳,伸出一只佛手,恰好落在佛指岩的佛手上,宛如对了一指,乌钰就一脚踏上了那飘渺佛手,身形随着巨佛一同慢慢消失。
辛秀站在原地眺望,久久没有动弹。
申屠郁站在一条通天之途上,听到虚空中有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问:“你终于想好了,要入我自在天?”
申屠郁记挂着外面的徒弟,道:“我只是来看看,马上就走了,打扰。”
“……”
申屠郁进了这地方,没有多看,待了一会儿想着徒弟差不多也该走了,就起身离开,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掩藏了身形。
重新出现在佛指岩上时,申屠郁才发现徒弟她竟然还没走,她坐在一尊略小些的佛像手中,眼睛痴痴望着他先前消失的方向。
申屠郁一按心口,感到心痛。徒弟她!竟然爱得如此深,还不愿离去!
他再次想,让徒弟这么伤心,但凡乌钰不是自己的人身,他这当师父的,肯定马上把这人撕成肉条!
狂暴熊猫亏就亏在没有读心术,因为此刻他眼中“痴痴”的徒弟辛秀,望着前方,其实心中想的是:娘的,乌钰还真就这么进去了,这么久没见出来,看来他真没骗人,确实是这里的和尚了!
她先前怀疑这男人是为了摆脱她所以搞出了这么蹩脚的谎言,但又觉得不至于为了拒绝她把自己搞成秃头,心中摇摆不定。了解过如何能进自在天,发现条件严苛,修士们都进不去只有自在天的和尚能进后,她就想着,亲眼看他进去就清楚了。
好了,现在事实摆在面前。
再等下去也无济于事,看来只能走人。辛秀悻悻地摸了一把鼻子,转身跃下佛指岩。
暗中观察申屠郁:……徒弟黯然离去了。
辛秀咬了根干草,溜溜达达,乌钰不在,她又恢复了那个懒散的模样。
现在该去哪呢?应该是仙西,她问出大致方向了,往那边走就行。申屠郁见她好半天才穿过前方那片沙漠,心道,徒弟没精打采的,这是舍不得啊!
辛秀穿过沙漠的时候,遇上了昨晚见到的那队人,他们遇上突如其来的沙漠风沙,险些被吹散,辛秀暗地里帮了个忙,让他们得以安全渡过了这一场危机。她想了想,又跟着他们一起往回走,悄悄把他们平安送到了佛指岩下。
等见到这队人将剩一口气的老国王按照意愿安置在佛指岩下,又一个个上前虔诚地抚摸过每一座佛像,准备离开,她又跟着他们一起离去,再度护了他们一程。
走过最危险那一片,她挥挥衣袖飘然远去。
申屠郁看她远去,没有再跟着,而是转道回了蜀陵。乌钰这个人身,他已经决定,要把他改头换面成另一个模样。这个容貌名字都不能要了,绝不能让徒弟看出不对来。
他思考许久,这个人身要炼成什么新的模样,徒弟才不会对他起那种心思,最后他作出决定:把自己的这具人身换个性别。
若是女子,徒弟应当不会再爱上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申屠郁:搞泥塑。
你永远不知道你的师父会做出怎样的事。
☆、第六十二章
“迎菩萨!”
“天王保佑!”
一条长街, 几十个大汉, 抬着系红绸的石雕像颠倒呼喝, 热闹又威风地从面前走过, 辛秀瞧着有些像是自己初这个世界时,看到的灵照仙人诞辰庙会, 还以为此地的人又是祖师爷的信众, 跟着凑了会儿热闹。
可听了一会儿, 隐约听出他们喊的不是什么灵照仙人,而是什么金刚啥啥菩萨。
好吧, 这世界太大, 地方太广, 信仰分布也很乱, 自家祖师爷的信众还没发展到这边, 这边是别家的地盘。但不管是谁家地盘,也妨碍不了她凑热闹。
这民间活动, 甭管他们到底信的是西边的佛还是东边的仙、天上的神还是地下的鬼,活动形式都是一样的, 要么奇装异服游.行,要么抬着雕像游.行, 反正总脱不了这一类。
眼见这队人进了长街尽头那座宫殿里去了, 而那座屋顶金黄富丽堂皇的宫殿在这城中简直鹤立鸡群, 和其他破旧屋舍比起来,更是格外显眼。辛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夸张的仙神庙宇,操着半生不熟的本地话好奇询问旁人:
“好气派的宫殿, 你们这供的是什么神?”
那路人没理她,匆匆走了,辛秀转头又去问另一人,那人眼神怪异地瞅她:“是金刚天王菩萨,你连金刚天王菩萨都不知道?你到处去问,哪里还有人不知道他的!”
他的语气就好像知道这什么菩萨是天经地义的事。辛秀很懂这种感觉,当初朋友和她说起自己的偶像,她回“那是谁?”的时候,朋友也用这种眼神看她,不敢置信地反问“你连他都不知道?”
自以为人尽皆知的事情,可能脱离某个环境来说,就是无人知晓,所以人就不能太理所当然了。
辛秀:“你知道灵照仙人吗?”
路人:“那是什么?劝你别信那些乱七八糟的神仙,信金刚天王菩萨更好,信了他就无病无灾,你要是不信他,要疾病缠身,家破人亡的!”
这可稀奇了,从来都听说信什么得什么,没听说过不信什么神仙就要遭报应的,这么霸道。
辛秀不以为意:“哇,这么厉害,那让他来找我,看看我不信他会不会疾病缠身家破人亡。”
路人一噎,想来是没见过她这么嚣张的人,生怕沾上她遇上晦气,匆匆避开她钻进人群里去了,周围还有几个听到了她方才说话的人,都纷纷远离她,避瘟疫一样。
辛秀也不管他们,抬脚准备去前面那什么天王菩萨庙看看。她去过的很多灵照仙人庙虽然不见得修得多好,甚至还有乡间田地边半人高的小土庙供奉的,但大多香火鼎盛,简单来说就是人多。可面前这庙,修得如此富贵逼人,却不让进。
辛秀:“你说,要捐钱才能进?”
那守门的男人像各种里爆款的狗眼看人低门卫,称职地斜睨着她道:“一分两分就别想进了,至少也要是一块金子,你当金刚天王菩萨是随便谁都能保佑的吗。”
这就更稀奇了,上供的钱不够就不保佑,这么直接的?
辛秀愈发好奇这庙里是哪个天王老子,参观一次门票这么贵。她自然带了钱,但她就是随手扔人堆里,也不想用在这种地方。好在师兄教过她怎么把石头变金子,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喏。”
沉甸甸金灿灿一大块“金子”到手,门卫不拦了,带着喜出望外的笑说:“这么虔诚的信徒,金刚天王菩萨会保佑你的。”
辛秀:这倒不必,在外面求别的神佛保佑,祖师爷可能会打爆我的狗头,这和娶了老婆还出去嫖有什么区别。
庙里人很少,看着都是些有钱人,穿金戴银佩玉,一个个都格外虔诚,大殿里跪了两排,磕头焚香。辛秀既不下跪也不上香,站在那琢磨人家的神像。这神像吧,瞧着是个威武的将军,背后一只狰狞凶兽,几对獠牙长而尖,煞是威风。
名字叫菩萨,看着却不像佛教里的人物。她看了一阵,兴趣缺缺,转头走人。她不喜欢这里气氛,连午饭也不想在这吃了,出了城继续往前。
出城不多时,见到路上打南边来了一队人,用板车运着石头,在烈日下挥汗如雨。
瞧着是个采石队,男女老少都有,上到满脸褶子沟壑纵横的老人,下到才十岁出头的孩子。有的驮着石头被压弯了脊背,有的憋红了脸拖车,腰上粗绳都深深勒进肉里。
此时还不到最热的时候,但这群人都是浑身大汗,辛秀一边走一边吃油饼,和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就有个走在母亲身边,瘦猴样的小男孩漆黑眼珠直勾勾盯着她。
他大约是这队人里年纪最小的,背上一个背篓,也放着两块略小的石头,辛秀听到他肚子里咕噜噜地响,咽口水的声音也特别大。
小孩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她撕了一半的油饼,顺手就塞进了小孩嘴里,然后溜达着越过他们往前去了。
谁知傍晚时候又遇上了他们,可能是她半途走岔了路,弯到了一个采石场。这里晚上还有人在工作,用工具凿石头,不断发出刺耳的叮叮当当声,被山壁传出非常响亮的回声,辛秀就是给这声音吸引过来的。
山壁上一片白,都是被开采的石头,附近就有十几个草棚,好几个妇人烧了水正在做饭。
“没什么好吃的,好歹是碗热汤。”面色沧桑的妇女给了她一碗汤,大概是太疲惫,也摆不出什么很热情的模样。辛秀接了那只不怎么干净的碗到手里,觉得这菜根汤确实清汤寡水,比白开水也多不了什么。
小男孩坐在一边,吸溜喝汤,没半点嫌弃的意思。一会儿有个满身白色石粉的男人回来了,接过妻子递过去的一条毛巾擦了擦脸,好歹露出了一张嘴,能端碗喝汤。
他看了眼辛秀,不怎么在意,既不问她是谁,也不问她从哪来,好像是累得没有说话的力气,整个人都是木然的,吃了点东西又起身往外走,没多久外面叮叮当当的声音再度连成一片。
女人让孩子在草棚子里一处草堆里睡了,用件破衣服搭在他身上,走到辛秀身边凑着一点微微的亮光缝补衣服,问她:“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不回家去,这世道一个女人家在外走,多危险。”
辛秀噢了声,“我力气大,一般人打不赢我。”
女人却摇摇头,露出畏惧的神色:“我们这里,有妖鬼,还有疫鬼,那些东西多可怕你不知道,遇上了就逃不掉,连一个大男人都对付不了。”
“晚上最多,你晚上就不要出去走了,在这里歇一夜。”女人说到这,连忙对简陋桌上一个小石像拜了拜:“我们是在采石给金刚天王菩萨建庙,他保佑我们,所以这里没有什么疫鬼妖鬼敢来。”
辛秀这才发现,原来那桌上还摆了个雕像。
女人又和她说,她们村子不少人被妖鬼吃了,所以他们要给菩萨建庙。
“菩萨保佑!等建好了庙,村子里一定不会再死人了。”女人看了眼自己陷入沉睡的儿子,浑浊的眼睛里有两点亮光。
辛秀心道,又是那位天王老子,原来此处有妖鬼为害,信他就能得庇佑,难怪她这路上看到的多是他的死忠信徒。
这家男人半夜才回来休息,辛秀躺在草棚子上睡了一夜,大清早就走人。
她这一路上遇到太多人了,无非是富裕和贫穷,快乐和悲苦,这几个次互相组合出的人类。可能有些多说了几句话,连名字都不曾知晓,真正的萍水相逢倏忽聚散。
隔日黄昏,辛秀到了个破旧的小村落,刚想着要不要去村里借个厨房用用,她好多天没好好吃顿像样的饭菜了,准备慰劳一下自己,耳边忽然听得嘈杂尖叫。
踩着树枝掠过去一瞧,只见地上躺着个小女孩,一只半人高,肚子大四肢细小通体漆黑的怪物,正准备用爪子剥开女孩脑袋,想将一张尖嘴探进去吃女孩的脑子。
旁边吓到萎顿在地的可能是女孩的母亲,怀里还死死抱着个年纪更小的男孩。举着镰刀的是爹,正在挥舞镰刀试图逼退面前另一只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怪物。
这莫非就是之前那女人和她说过的妖鬼?原来是这东西,她还以为是什么呢。
见周围恰好长着一棵柏树,辛秀折了一枝柏树枝,一跃而下落到女孩与妖鬼身边,一手轻巧地按住那妖鬼的脖子将它摁倒在地,手里的柏树枝扎进它脑袋里——就像用筷子扎豆腐那么容易。
她提起那根柏树枝,身形一闪,再度出现在另一边,柏树枝把另一只妖鬼同样穿脑而过。一根树枝串了两个妖鬼,还没死透,细瘦的四肢徒劳抓动,鼓起的眼睛像蛤.蟆一样瞪着她。
“啊——苦儿!”那女人扑到女儿身上大哭。
辛秀正翻看着两只妖鬼,听到旁边哭喊,随口道:“放心吧大姐,人没事。”
死里逃生,女人嚎啕半晌,才被男人制止住,过来与她道谢。完球,这村子里的口音她又听不太懂了,辛秀磕磕绊绊才从这对夫妻口中听到,这确实就是她猜测的本地一大害。
世上的怪物那么多种,他们不知道怎么分类,就直接统称为妖鬼。
“这东西能忽然从地里冒出来,皮很硬,刀砍不死,爪子也利,一下子就能剥开人脑壳,这里有很多人都是睡到半夜,被这妖鬼破开脑子,第二天早上才发现人死了。”男人说的大致是这意思,满脸心有余悸。
辛秀:“这东西刀砍不死,用柏树枝直接就能插死了,下回再遇上,用柏树枝就行。”
她在蜀陵听师兄们谈起各种妖魔鬼怪时说过这玩意,名字好像是叫做墓生鬼,从坟墓中死人肚子里生出的,可以在土里行走,喜欢吃人脑子。
辛秀以为自己说了这办法,他们以后就不用再怕这东西,谁知听了她这话,夫妻两个反而犹豫着,更加烦恼恐惧。
“要是杀多了妖鬼,会引来疫鬼,就算能杀,我们也不敢杀啊。”
“妖鬼吃一个人就走了,疫鬼一来,我们这一片都要死了。”
两人说着,女人又呜呜哭起来,连声抱怨:“为什么我们这里不建菩萨庙,要是建了金刚天王菩萨庙,这些东西就不敢来了!”
男人握着拳头:“可我们哪来那么多钱建庙,人都要饿死了。”
辛秀问道:“所以,你们说的疫鬼又是什么?”
女人抹抹脸:“我没见过,但是听说很厉害,隔着河的那边,就有疫鬼,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辛秀准备去看看那据说“很厉害”的疫鬼又是哪种鬼怪。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更喜欢写秀秀一个人到处走遇到的各种事_(:з」∠)_
☆、第六十三章
辛秀去过很多祖师爷灵照仙人庇佑的地方, 那些地方, 虽说不一定有多富裕, 但人们也算安居乐业。
可是, 她到了这里,据说是金刚天王菩萨庇护的地方, 却只能看到无数愁苦的脸, 惶恐的人。街上房屋是简陋的, 唯独金刚天王菩萨的庙,一座比一座华丽高大。
辛秀有时候看着那些一座连一座的庙, 会觉得这仿佛是长在尸体上吸足了养分才开得这么好的花。
进入疫鬼肆虐的地方没多久, 到处看不见人, 路过好几个村子都空了。辛秀停在河边想洗把脸, 结果凑近河边发现这河水浑浊, 还有一股臭味。
是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
她往上游走了一会儿,看见水底下一团团乌黑的水草, 感觉有些不对,用岸边枯枝一挑, 把那水草团挑到岸上,这才发现, 那哪是什么水草团, 根本就是人脑袋。
这一条河流不知通向哪, 但只是她看到的这一段水域,里面就有不少这样的“水草团”。
这河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尸体?辛秀丢开手里的枯枝, 沿着河流往上走,没过多久,她就闻到了越来越重的臭味。随着这熏人臭味一同出现的,还有河里一具具被泡的惨不忍睹发胀的尸体。
先前那段还是沉在水底的脑袋,到了这里就直接是整具尸体了,而且越往前越多,像是人肉沙包一样填满了河流。这里的人难道是把这条河当做抛尸地了?他们难道没有往河里面抛尸体会让各种传染病更加严重的概念?
辛秀站在河边,对面前这场景无法理解。远处,浑浊恶臭的河水里忽然冒出来一个脑袋,竟然是个人。好像是个少女,在尸体堆里翻找一阵,又钻进水里去找,也不知道究竟在找什么东西。
但这样一条光是看着就令人作呕的河,她也敢往里钻,真是勇气可嘉。
“诶,你在找什么?”
少女听到她的喊声,扭头看她,“……找我妹妹。”说完又准备钻到水里去。
辛秀:“你妹妹长什么样,我帮你找。”
少女有点意外,但立刻说:“她八岁,有些瘦,头发枯黄,穿一件深蓝色小袄,麻布裤子。”
辛秀:“还活着吗?”
少女激动起来,大喊:“一定还活着!她才刚被人丢到这里,一定还活着!”
辛秀点点头,开了灵识,在这死人堆里一晃。活人身上的气和死人身上的气是不一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师父给她治眼睛的时候额外做了什么,她感觉自己眼神比起从前又好了很多,扫了一眼过去,就瞧见了少女说的那个小孩。
在河中心另一边的尸体堆里,半个身子都被另一具尸体压住了,虽然气息微弱,但确实还活着。
辛秀脚尖一点,轻飘飘跳到河中心,把那小孩提了出来,举高问少女:“这是你妹妹?”
少女看她会飞,整个人都惊呆了,待见了她手上的女童,什么也顾不得,淌着水拨开尸体就往这边跑,身上一片河里沾上的脏东西。辛秀看不下去,朝她跃了过去,一把勾住她后衣领从河里提出来,将姐妹两个都带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