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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号西岚的那一年,世外仙宫前一任宫主逝世,宫中神令显现,下一任宫主是个白发银瞳,左眼下一粒红痣的人。
但凡符合这一点要求的人,在这一日身上都会出现世外仙宫的红色花痕,仙宫中的仙臣只需要一一找出他们便可。
这一年符合这一个要求的人,足足有百人那么多,从六岁到已经十二岁都有。
按照以往的情况,需要等这些人全数成年,神令才会择其中一位成为仙宫之主,而其余的人就自动成为新宫主的下属,辅佐侍奉那一人。
这么多年来,即使是仙宫之主的抉择,也有迹可循,一般而言,被选中的时候年纪越大,就越没有可能成为新宫主,而且一般而言新宫主都是身负仙妖混血的血脉之后。按照这些情况,近百人的宫主候选人中,也被分成了各个阶级,那些最有可能成为新宫主的自然是人人追捧,那些基本上不可能成为新宫主的,就门庭冷落,奴仆们侍奉起来也十分懈怠。
尘如故大约就是这群宫主候选人中,被认定为最不可能成为新宫主的人。因为他年纪最大,已经十二岁了,而且他的血脉最低,生母是脆弱的雪妖族,父亲只是个人族。寿数低,灵力又不够强大,基本无缘宫主之位,因此被仙宫的仙臣们按照惯例带回来之后,就被随意安置在了一个偏僻院落里,侍候的人也只有一个傻乎乎的小妖,连话也说不利索。
但这一切对于尘如故来说,并不是什么难熬的境况,甚至比起他之前的日子来说,可谓是好上百倍。
他出生于世外仙宫属城北地的雪妖一族聚集地,雪妖灵力不足,但容貌娇媚,常常成为那些有权势的仙臣宠姬,族内的人们以攀附一个高贵血脉的仙臣为傲。而他的生母却不同,她在族内地位高贵,却爱上了一个普通凡人,并为其生下了尘如故这个孩子。
后来那人类男子被雪妖族族人活活打死,尘如故的母亲便疯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管,跑进了雪族禁地雪山,再也没有出来过。而尘如故这个‘孽种’十几年来过得都是被嘲讽奚落欺辱的日子,直到仙宫的宫主花痕印记出现在他身上,他在族人们惶恐后悔害怕的目光中,离开了那个出生的雪妖族地。
尘如故离开时,看着那些族人们祈求的目光,眼神冷漠。他不会动这些人,因为欺负他的人,他早就动手杀死了。那些在他小时候用冰棱刺进他的身体,将他挂在万丈深渊之上看他挣扎,将他丢到妖兽嘴里险些害了他性命的人,这几年里都陆续死于‘意外’。
谁都不知道,那些‘意外’,会来自于他这个平日里被欺负了也不声不响,灵力低微又无害的人之手。
不管是在雪妖族地,还是来到世外仙宫,尘如故都没有露出过什么锋芒,默默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其他什么都不管。他住在那个偏僻的院子里,从未出去过,也没有人上门来巴结他,安静的令他很是满意。
可是在他来到世外仙宫的一个月后,他那荒僻的小院忽然来了个客人。当时尘如故正坐在院中的树下修炼,白色半透明的霜花出现在他的掌中,纷扬落在一边的树干上,给树干蒙上了一层白霜。
一道声音就在此刻响起来。
“你的灵力可真好用,等天热了做冻西瓜不知道多方便。”
尘如故抬头,见到墙头上坐着个陌生的男子,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模样,身形修长,比他还要高上一个头,手里拿着一个青枣,说完就咔嚓咔嚓的咬了起来。那头乌黑的长发披着,容貌俊秀精致,比尘如故见过的最漂亮的人还要动人,特别是那双眼睛,微微眯起,又显出几分诱人不自知的慵懒。
尘如故修炼,半张脸颊上都会显露出霜花的纹路,看上去有些诡异,而这也是身为雪妖和人类混血的表示。他用那半张脸对着不请自来的陌生人,一句话都没说。
来人好像这才发现,哦哦了两声,“原来你就是那个据说最不可能成为新宫主的人?看上去和我这个私生子挺配的,都被人嫌弃嘛。唉,反正夫人要我找一个候选人侍候,不然我就选你好了!马上天就热了,吃点什么冰也方便啊!”
“唉,小少年,我叫云无期,你叫什么?”他说着跳下墙头,从袖子里又掏出两个青枣,随手塞进了尘如故手中,“你怎么不说话?不会吧,你不会说话吗?”
尘如故于是就说话了,他吐出几个冷冰冰的字,“你出去,我不需要。”
云无期一愣,忽然吐出嘴里的枣核大笑起来,挽住尘如故瘦弱的肩膀,他像个恶霸一样的捏了捏尘如故带着冰霜的脸,“不巧了,我这人脾气怪得很,你不要我还就偏要你要了。赶我走?嘿嘿,你来试试啊。”
漫天霜花肆虐了整个院子,等到尘如故灵力耗尽,他见到活蹦乱跳的变.态大哥哥兴冲冲的穿上了皮毛大氅,系上了白色的围脖,一脸兴奋的冲进了院子里开始捧雪堆雪人。
“唉唉唉你多弄点雪啊!这么点怎么玩啊!这边好几年没看到雪了,可想死我了!”
灵力耗尽也没伤到对方一根毛的尘如故一言不发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啪的关上门,眼不见为净,冷着一张脸开始思考怎么弄清楚对方身份,然后在他更加过分的时候想办法弄死他。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推开房门,尘如故就见到门外杵着个惟妙惟肖的雪人——他自己,那表情还挺像,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雪人脑袋上挂了朵大红花。
谁做的根本不用问,尘如故又盘算起暗算人的一百零八种方法,走到正厅的时候发现不太对劲,院子里好像多了很多东西。另一边隐隐传来几声嘈杂的声音,尘如故走过去一看,就见到云无期正在指挥着两个奴仆布置房间,他大爷一样的躺在舒适的躺椅上,嘴巴一刻也没停,今天吃的是一盘裹了糖晶的花生。
“那边,我的床小心点,别磕着旁边的花纹,那可是我自己雕的。小果,我的枕头呢带来了没?不睡那个枕头我晚上睡不着的。”
“唉,公子,带着呢,我这就给您摆上。”房间里忙忙碌碌的一个憨厚小妖说,拿出一个花花绿绿十分艳俗的枕头在床上摆好。
另一个奴仆模样的小妖则颦着眉,“公子,您以后真的要住在这啊?就算夫人逼着您选一个不可能当宫主的人当下臣,您也不用选这个啊,隔壁那个不是更好吗?再说了,夫人这么逼您,您大可以去找老爷啊,您不是夫人亲生,总是老爷亲生的吧,他不会看着您被欺负的。”
躺在那的云无期就捻起一颗花生砸在那小妖脑袋上,“小瓜,你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公子我的选择,什么时候会被别人影响?我选这位,就是因为我看他顺眼。隔壁那个?丑的很,我才不会选。”
那被花生砸了一把的小瓜摸着脑袋咕哝,“就您这样貌,谁比得上您啊,谁在您眼中都是丑。”
“丑和看不顺眼,是不一样的。”尘如故抱着糖花生盘子晃悠起来,吩咐:“你们两个弄好房间就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侍候。”
在门外撞见尘如故,云无期又是一脸吊儿郎当的笑,慢腾腾的往旁边柱子上一靠,说:“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下臣了…话说我是来侍候你的,你怎么一点笑模样也没有?”
尘如故打开院门,冲他指了指,意思很明显。
云无期似笑非笑,当没看见,打了个呵欠,抛一颗花生,用嘴去接。
“我什么都没有,你跟在我这里,什么也不会得到。”尘如故道。
“说得好像我是贪图你什么才到这里来的。”云无期啧道。
“我没有什么好贪图的,所以才奇怪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跟我纠缠。”尘如故又道。
云无期想了一会儿才叹口气,“现在的小孩子真难搞啊,好好好,我就跟你说清楚。”
“世外仙宫有很多世代侍奉仙宫宫主的下臣家族,我们云家是其中之一。每次出现你们这些仙宫之主候选人的时候,我们这些家族的公子小姐们就要选择一个侍奉。虽然我是个不讨云夫人喜欢的私生子,但这个规定不能破坏,她就要我选个最不可能当宫主的人侍奉。我从那边那座院子一一看过来,觉得只有你最顺眼,所以就选你了。”
云无期说得光明磊落,然而实际上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就是除了面前这个小家伙看着稳重早熟外,其他那些都是些小屁孩,就算有两分小心思也瞧着令人发笑,他可没兴趣去带孩子,看着他们各种表演。这么比起来,这个冷着脸的孩子逗起来还蛮有趣的,于是他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他愉快,云夫人也愉快,皆大欢喜,这不是挺好的嘛。
云无期愉快了,但是无端被人占了私人领域的尘如故就不怎么愉快了。因为从小都是一个人挣扎着长大的,他十分排斥有人靠近,不论是好意还是恶意。可是他经过两次试探,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打不过面前这个笑嘻嘻不着调的人,只能默默忍着。
云无期年长几岁,虽然看着随便,但能平安长到这么大,不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那颗心上也到处是孔,心眼多的数不清,看人很准也是真的。
想着不能真的给人惹急了,他又安慰尘如故说:“你放心,今后就我们两个住在这里,我也不会给你惹麻烦,咱两就当搭个伴在这里住,都是难兄难弟,互相帮助嘛,你看我还大你几岁,你叫我一声哥,今后我就真的给你当哥哥,护着你,这不亏吧。”
尘如故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种类型的人,完全招架不住,再心狠手辣也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家伙,对上十八岁的云无期,打不过说不过,只能节节败退。
想着云无期说不打扰他,尘如故暂时放下心来,结果转头到晚上,他就见到那人从自己窗户里跑进房间,一脸神秘的说:“瞧你吃的是什么东西,来来来,哥哥今晚偷偷带你去见识一下世外仙宫里那位仙厨的手艺,保证你这辈子都惦记着。”
尘如故:“…我记得你上午还说不打扰我。”
云无期哈哈一笑,“我是说没事不打扰你,可现在不是有事嘛!”
尘如故对于厚颜无耻这个词的认知,是来自于云无期的生动展现。这位云家私生子虽然长了一张姝丽至极的脸,脸皮却厚极,自己说过的话,转头的功夫说忘就能忘,还长了一身不作妖就不舒服的反骨。
也许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是这模样,尘如故被迫无奈的在云无期的带领下,今天潜入世外仙宫的厨房翻吃的,明天偷进酒窖搬酒喝,后天就敢跑到其他人院子里光明正大的偷看人家怎么谋划除掉其他对手。
云无期的夜生活过得多姿多彩,就算是去后山钓龙虾,他都能兴致勃勃钓上一整夜。被连续带着出去见了许久的‘世面’,尘如故终于明白为什么云无期白天总是一副萎靡不振懒懒散散的样子了。每天晚上都不睡!白天能不困吗!
不论尘如故怎么冷着脸,云无期似乎都不在意,每天拉着他到处去疯。整个世外仙宫,除了不能去的禁地,连老鼠洞都带他去看了。
逛完了仙宫,又跑到外面的城里去,狐妖蛇妖花妖开的歌舞楼,各种小妖制作的特色食物,链接天幕的星河大街,永远处于黄昏的观景台,当年神君为恋人修建的花坞…尘如故从未见过尝试过的,云无期带着他都去见过试过了。
时间长了,尘如故发现自己赫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云无期是个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他心大又有一颗聪明的脑袋,日子过得精彩,是那种尘如故从前想都想象不到的精彩。他以前觉得世间不论何处都是一样的,可云无期来到这里之后,他才渐渐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生动的活法。
尘如故的软化,云无期自然感觉得到,他狐狸一样的眯了眯眼睛嘿嘿笑,任他再难搞定的小家伙,遇上他这个从小就打遍无数熊孩子的大哥哥,还不是手到擒来!他是确实看这个满身是刺眼神冷漠的小家伙顺眼,所以才花这么大力气让他卸下心防。
两人相处的越来越好,虽然尘如故还是不肯叫他哥哥,但已经渐渐开始关心他了。也许尘如故这辈子都没学过怎么关心别人,那段时间总是别别扭扭的,云无期看的好笑,憋得辛苦。作为过来人,云无期表示很理解这种少年人的心态,于是抱着尽早将人拐着当弟弟的心情,他晚上抱着枕头去和尘如故抵足而眠,说些男孩子之间的悄悄话了。
被拒绝是一定的,但云无期此人,他要是想做什么,拒绝是没有用的。所以折腾了几天,尘如故还是一脸冷漠的被他登堂入室,从此失去了对于自己床铺一半的掌控权。
两人的生活过的自由自在,时间也一年年的过去,很快四年转眼过去,尘如故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会在天热的时候,用冰霜给云无期冻西瓜做冰汁吹雪降温的人。身高腿长终于超过了云无期的尘如故,坐在云无期身边啃西瓜的时候,顺便开始思考自己这几年的人生。
而云无期,他还是当年那个懒洋洋厚脸皮的懒人,白天就瘫在那睁不开眼睛的吃吃吃,晚上生龙活虎的带着尘如故少年一起去过夜生活。
当然改变也是有的,这几年他有了一个恶趣味,和人赌.博。他运气好的可怕,极少有输的时候,输的时候还是他觉得没意思所以才输的。赢来的东西,他们晚上有时候见到街上形容愁苦狼狈的人,云无期说不定心情好随手就扔给人家了,任性的很。
尘如故从来没见过活得比云无期还要肆意自在的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云无期身上离开。
少年人对于感情总是无法自拔的,尘如故隐藏的也不够好,所以被云无期发现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
知晓尘如故对他的心思时,云无期满脸诧异,随即露出点苦恼之色。厌恶什么的倒也谈不上,他只是奇怪自己当弟弟照顾了几年的小家伙,怎么会喜欢他的。
“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云无期和尘如故开诚公布的谈起这个问题,摸着自己日益好看的脸问,“不然以后我见你都戴个面具怎么样?不然要是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比我还好看的人,那不是没法喜欢上别人了?”
尘如故:“…”
云无期摸摸下巴:“你是不是见的姑娘太少所以才会喜欢我?你都这么大了,不然今晚我带你去见识点大人的东西?”
尘如故闻言一把抓住云无期的手,在他脸上狠狠咬了一口。云无期嘿了一声,反手就啪的打了一下尘如故的屁股。
一声脆响后,尘如故跳起来站在一边,脸色乍红乍白十分精彩。云无期见状笑成一团,连连摆手毫无歉意的说:“抱歉抱歉,我太顺手了哈哈哈。”
尘如故气的转头就走。
等他走了,云无期瘫在那安静下来,良久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后来…后来离仙宫择主的日子越来越近,不知从何处透漏的消息,说尘如故其实最符合,于是他被其他仙宫之主候选人迫害,逼进了仙宫禁地,同时也是当年神君和其恋人最后的身死之地。但凡去了那里,就没人能出来。
仙宫中,除了云无期,再也没人会关心尘如故到底能不能出来。人人都说尘如故是回不来了,只有云无期,他一扫平时懒散,为了那个一旦敞开心扉就全心全意将他放在心中的人,进了那有去无回的禁地。
在禁地中,两人因为某些意外水乳交融。后来又为了离开这里,云无期那身上好资质全都废了,一夕间变成无品资质,成了个寿数不过百年的废人,连灵力也无法再用。
而尘如故在禁地中大难不死,还得了神君传下的一丝神念传承,待他们离开这里,神令忽然提前做出选择,尘如故成为新一任的仙宫之主。
新任的宫主在神令改造下拥有了强大的力量,然而他却感到十分痛苦,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心爱之人用寿命换来的。他知道云无期有多么优秀,但是因为救他,他的一切都毁了。
将他逼入禁地的人,全数被他处死。成为了宫主的尘如故几乎是将云无期捧到了心尖上疼爱。
世外仙宫几年没有见过冰雪,那年冬天云无期不过随手说了句今年又未下雪,尘如故便下令让雪妖一族全数搬迁到世外仙宫外城,聚集了一族的雪妖,给云无期下了一场连绵大雪,将世外仙宫变成了一片冰雪世界。
世外仙宫往上数几任宫主都没有离开过世外仙宫所在的这方世界,可是尘如故继位后,想起云无期说起过想去看历史上记载的下界,便在他生辰的时候带他离开了世外仙宫,不顾那些长老仙臣们的劝告,去到大世界游玩。
尘如故年长后长得越发俊美,比起云无期的精致容貌别有一番气质。一日云无期见奴仆皆满脸爱慕的看着尘如故,便与他开玩笑说他那张脸能引来无数狂蜂浪蝶。然后,尘如故便戴上面具示人,除了在云无期面前,其他时候从不摘下。
对于尘如故来说,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云无期更加重要。他的寿命问题,时常让尘如故感到痛苦不堪。但是对于云无期自己来说,只有百年寿数,他甚至还狠狠松了一口气。尘如故对他的在意,他就是个瞎子都能感觉得到,那么真挚热烈的情感,他时常觉得愧受,因为他无法给他同样的感情。
尘如故越是对他好,云无期就越是觉得透不过气来。仙臣们都觉得他是个迷惑宫主的娈臣,私底下不少人嘲笑他用男子之身侍奉尘如故,但其实尘如故平日里根本不敢碰他,生怕他生气,还曾一度提过要是他愿意,他能当承受的那一个。
云无期着实有些受不住。冷眼看着尘如故为了他的寿数问题寻来无数宝物,任何一个能给他延续寿命的灵药尘如故都能亲自去取,云无期实在是心情复杂。
当人面对自己承受不来的巨大好意的时候,就会想要逃避,云无期自诩天下第一洒脱之人,也没能逃脱这种情况。
尘如故却不在意他的逃避,只要他还好好的待在他身边,尘如故就似乎满足了。原本云无期的寿命只有那么一点,可尘如故硬是强行用各种灵药又让他多活了几百年。五百年,云无期觉得够了,但尘如故却觉远远不够,寻到的灵药基本上没有了作用,尘如故便决定和云无期结同生契。
这同生契一旦缔结,就能将尘如故身上的精气灵力传到云无期身上,虽然能暂时延续云无期的生命,但对尘如故的伤害也是极大的。不管是仙臣还是云无期,都不愿意尘如故这么做,从前几次云无期都将他劝了下来,但是这一次,眼看着没有了其他办法,尘如故一意孤行,连云无期的话也不愿意听了。
云无期忍不住就觉得自己有点坏了,因为尘如故对他好了几百年始终没变过,他却还是无法爱上这个人。他总觉得尘如故应该爱上其他的什么人,比如同样对他情根深种的小姑娘尘如卉。
尘如卉是很多年前他们去到下界无意间捡到的一个孩子,当时云无期觉得有趣,尘如故事事顺着他,就捡了回去。那时云无期刚好对孩子挺有兴趣,就将孩子放在身边教导。他们两个没有孩子,尘如故见他喜欢,要将那女娃认作女儿,但云无期不肯,于是尘如故就改口认了那女娃做妹妹,取名如卉。
这孩子小时候还很可爱,绕着云无期的膝前喊哥哥,可是人总要长大的,长大了的尘如卉爱上了对云无期一心一意的尘如故,她名义上的哥哥。她看着自己爱的人那么深切的爱着另一个人,而他爱的人却不爱他,总是一副游戏人间的模样,心中越发的嫉妒起来。
嫉妒是一种可怕的情绪,它能使一样美好的事物,一个美好的人,变得面目全非。
在尘如故将要和云无期缔结同心契之前,仙臣们告诉宫主尘如故,寻到了一件能为云无期延续寿命的灵药。等到尘如故匆匆离开,尘如卉便带着那些同样想要阻止宫主缔结同心契的仙臣们,将云无期抓住了。
云无期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尘如故会走还是他配合了这些人骗走的。他也不想再让那人为了自己耗费什么,他甚至无数次后悔当年为什么要去接近那个孩子,惹得那孩子一颗心都落在自己身上。
本以为自己被抓之后,很快就会被秘密弄死,但云无期没想到,尘如卉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竟然偷了宫主令,将他带到了下界的大世界里,当年他和尘如故捡到她的地方。
“当年你和哥哥就是在这里捡到的我,你记得吗?”尘如卉这么说,“无期哥哥,我不杀你,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仙臣们找到了移情花,等哥哥吃了那花,他就会忘了你,然后和我在一起。”
“哥哥喜欢的是你这张漂亮的脸吗?那这样的话,这张脸今后就是我的了。云无期,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再让他伤心失望,我会爱他,我们会相爱,再也没有任何人会痛苦了。”
云无期是喜欢尘如卉的,也是喜欢尘如故的,但这种喜欢,他们似乎都不满意。
罢罢罢,也没什么。看着尘如卉带着快意和恶意的笑容离去,被折断了手脚的云无期躺在地上,看着缓缓靠近的妖蟒,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算了,只希望这孩子真的能成功吧。死到临头的云无期还在这样随意的想着,随即他又忍不住想起了离开前小心翼翼亲了亲他的尘如故,那样的眼神今后再也看不到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怅然。
如果真能和尘如卉说的那样,倒也挺好。
…
不过显然,在他面前一贯傻小子一样的尘如故,对其他人和事,并不是个能轻易被蒙蔽的男人。
当化名风有止的云无期重新回到世外仙宫的时候,他才听人说,当年尘如故根本没被骗,匆匆赶回来没见到他,就杀了半数伙同尘如卉一起带走他的仙臣,然后世外仙宫动荡了一阵,他又不断的想办法破开禁制,让不少人去大世界寻他。
云无期其实不太能理解尘如故的这种感情和执念,但到如今,他已经明白,很多事其实都并不重要。
“不如我们去大世界过一段时间怎么样?你这世外仙宫守着也没意思。”
“只要你和我缔结同心契,什么都好。”
“唉,拿你没办法,行吧。”
“…”
“你突然笑起来吓我一跳…有多少年没见你笑过了,真这么高兴?”
“嗯。”
第169章 [大杂烩]番外
【一】上云寺:刑戒大师
那位浓眉壮实,怒目金刚,浑身金闪闪,掌管上云寺戒律的刑戒大师还俗了。
和一个开酒楼的女修结成了道侣。
酒楼的名字叫苏芩楼,苏芩是他道侣的名字。
他那位道侣名字温柔,长相温柔,身型娇小,但是脾气火爆的很,一言不合就家暴,当然每次挨打的都是皮糙肉厚的刑戒大师。
他们开的酒楼只卖素斋,据说味道很不错,所以江澄和青灯大师还有小核桃殊妄以及弟弟鹤惊寒去过一次。
哦,忘了说,那苏芩是无极道观的弟子。
那一趟江澄不太记得素斋味道怎么样,只记得那场修罗场。因为他们五个人,坐一张桌子坐不下,又没人愿意另坐一张。
江澄要抱着女儿,但是已经长大成为一颗冷硬核桃的女儿不愿意。
小核桃要坐殊妄那,舅舅不同意。
同理,江澄要坐青灯那,舅舅还是不同意。
江澄要坐弟弟那,大师微笑,没成。
最后,老板娘让刑戒大师给这五个人换了一张圆桌,解决了这个问题。
【二】上云寺:明秽
这一代的上云佛子明秽大师,是住持殊印的师弟殊止唯一的弟子,从小长在上云寺,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大约是因为他师傅的影响,从小就喜欢吃吃吃,其他年长的弟子们都爱给他糖吃。
明秽三岁的时候跟着几位师兄去偷看江澄洗澡,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糖糖。
后来跟他一起长大的几位师兄纷纷下山去除妖降魔,他还是一脸懵懂的吃吃吃。
等到他十五岁该下山了,这小家伙还是一脸茫然懵懂,把自己的积蓄一匣子糖打包就下山了。
上云寺众人都不放心他,担心他会被那些妖魔随便一块糖就给骗走,空有一身好本事,没心眼的不会用。
然后悄悄跟着他的几位师兄,就见到这位小师弟,懵懂着一张俊秀好骗的脸,大杀四方,扮猪吃老虎,做的十分熟练,比起他们当初下山那傻样,简直是完胜。
师兄们:我们对明秽师弟的实力一无所知。
之后,对魔之战的时候,出现了许多厉害的年轻人,明秽就是其中一个,简直就是当年青灯大师的重现。
只是这位新的佛子,仍旧是喜欢吃糖。若是路上遇上了,一块糖骗不走,也许可以试试用一盒糖去骗。
【三】上云寺:殊印
上云寺的住持殊印是个老狐狸,而他从小就是个小狐狸,狡猾狡猾的。
他是个弃儿,没有父母,是一只猫妖养大的。
那是一只不知道究竟是男是女的黑猫,而且他还很嫌弃自己那身黑毛,理想就是当个超凡脱俗的白猫。
所以殊印叫他白雪。
殊印曾问他,为什么会照顾他,而且从来都不变成人形,究竟是男是女。
白雪冷冷一笑,嘴边的胡须颤抖,眦出两颗闪着冷光的牙,一爪子呼在了殊印脸上,犹觉不足,跳过去朝着他心窝就是连环十八踹。
最后落在桌上的时候,他说:“还不是你他娘的自己上辈子干得好事。”
殊印笑眯眯的摸了摸心口,“白雪娘亲,上辈子可不关我这辈子的事。”
听到‘白雪娘亲’这个称呼,白雪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亮出了爪子,对着殊印那张脸就是一划。
隔日,上云弟子们见到住持脸上的爪痕,见怪不怪的讨论。
“住持又惹怒白雪了。”
“比上次多了一道痕,这次估计很生气。”
【四】无极道观:甄杏遥
追青灯大师没追到反而被他吓得这辈子都想看到和尚就绕道走,是在甄杏遥逛遍了四大凶地之后。
对青灯大师怀有感激之情,是在甄杏遥在葬地里得到了一个道侣成功脱单之后。
甄杏遥的道侣名叫藤,是个本体为幻花藤的妖修。
当时甄杏遥被青灯大师扔到葬地外围,怎么都出不去,糟糕的是灵力殆尽,还又饿又渴。天杀的光头把她储物袋都收走了。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一株看上去水灵灵绿油油的藤蔓,甄杏遥二话没说就薅了一把叶子塞嘴里。
然后那藤蔓哎哟了一声,化成了一个绿衣少年模样,十分不满的摸着自己那头乌黑的长发,斜睨着她,满脸不爽,“你谁啊,平白无故扯我头发做什么!”
甄杏遥噗一声把嘴里的叶子吐了出来,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后来那个叫做藤的家伙救了她,要死要活的缠在她手上,还说葬地土壤越来越差劲,自己又出不去,硬要甄杏遥带他出去,种在一个灵气多的地方。
然后甄杏遥就把这位救命恩人带了回去,给他种在了自己的高塔下,还特地给他弄来许多灵土。
这个藤心眼小的很,趁甄杏遥出门一趟,把她塔下种的花全都给拔了,那个塔周围百米都只有他一株藤蔓。
等甄杏遥回来看见自己的塔被藤蔓盖了一大片,自己种的灵花都没了,还没来得及发火,藤就盯着她说:“你都把我带回来了还要拈花惹草!你们人类果然三心二意朝三暮四!除了我,你什么都别想种!其他的花哪有我好!都是些妖艳贱货,你要是想看开花我开给你看就好了!”
甄杏遥一点都不想每天早上起来都发现自己被一根藤蔓五花大绑弄得动弹不得,于是就同意了他的要求。
之后她就一心一意好好养这株藤蔓,养成了自家道侣。
哦,藤开花的时候确实很好看。甄杏遥扶着腰这么说。
【五】容尘山派:江月
赤寒衣说想酿些酒过几年喝,江月就翻出了些材料准备自己酿。
房间里摆满了各种酒坛子,赤寒衣那条大蟒也喜欢酒味,不仅喜欢酒,还喜欢江月这个气息熟悉的半个主人,爬出来到处捣乱。
江月脾气好,管不住这条会撒娇的大蟒,一时间弄得手忙脚乱,等赤寒衣回来看见,把大蟒收了回去,江月发现酒坛子都乱了,只好让赤寒衣帮忙一起收拾。
等到将酒都埋好,江月这才发现一个问题。
“诶?沧迩叔叔泡着的那坛香露去哪了?”
赤寒衣:“…”
大概是被她不注意的时候顺手灌了半坛子酒和那些酒坛一起,埋了吧。
江月火急火燎的要去把那些酒重新挖出来,刚好遇上大师兄风有止带着道侣来玩,他闻言道:“放在酒坛子里埋起来,恢复的还快一点,担心什么。”
江月迟疑道:“真的?”
风有止一脸信誓旦旦,“当然。”
尘如故站在他身边,也道:“他说的,当然是对的。”
江月:“那…好吧。”
于是每年春天,江月都去看看埋酒的那片花树下有没有长出一只蜘蛛。
后来过了很多很多年,江月收了个徒弟,这个小子格外手贱,听师傅说起这事,悄悄把酒坛都给挖出来了。
终于彻底恢复了的白色小蜘蛛沧迩满身酒味的从坛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对上了一张和自己找了多年的基友十分相像的脸。
“滕易?”
【六】江澄和青灯的和谐生活
某天,众姑娘在一起举办小宴,提起夫妻夜生活。
众人纷纷看向江澄。
已经成为白灵脉主的甄家三姐妹异口同声的道:“青灯大师看着就不像有夜生活的人。”
小核桃低头喝酒,并不想告诉师伯们事实。
江澄呵呵一笑,深沉的说:“你们听说过神.交吗?”
“就是那种神魂交.合,据说很舒服的嗯咳之事吗?”许青霜好奇的问。
江澄放下酒杯,啧了一声,“没错,做一次我得有三天不敢看大师,看他一眼就忍不住脸红,真是太可怕了。”
小核桃:“所以这就是你扔下爸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的理由?”
江澄:“…核桃,不要揭穿。”
小核桃:“呵呵。”
【七】澹流:无可奈何花落去
魔域的历任魔主皆是天生魔子,而天生魔子每一代,从出生起就会给周围带来灾难,因此被厌弃。
唯独澹流,他是有些不太一样的,他不仅当了这一任的魔域魔主,之前几任魔主,阴稚、元匀、烙浚、阍卅、隽戾还有渎溯,都是他,换了各种身体的他。
可是,除了这些身份,他还拥有过许多许多的身份,用过的名字多的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晰。谢椿怀,也不过就是他使用过的一具皮囊的名字而已,和他从前用过的那些相比,半点都不特殊。
追溯最早的时候,他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名字的。
他出生于神魔陨落不久的时候,一个以巫为信仰的巫部落。他一出生,就是异于族人的白发白瞳,部落中资历最老的大巫在他降生时断言他是个灾星,会给族人带来灭顶之灾,于是刚出生的他被带走,要在部族的祭台下,被活活烧死。
可是,普通的办法,是杀不死天生魔子的。
天生魔子出生时不辨善恶,但是他们一出生便能记事,所以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大火烧灼,几日几夜不间断的烧灼,痛苦可想而知。
这个孩子如何都烧不死,大巫更觉得他是个留不得的灾星,一层一层的柴火交叠,终于在三日后,将那个孩子烧成了模糊的一团焦黑。其他人都觉得灾星已经被烧死,可是谁都想不到,就算是如此,这个孩子依然还有气。
生下这个孩子的女人趁夜色偷偷前来收尸,却意外的发现孩子还有气,她满脸挣扎,最后还是踉跄的带着孩子跑了。可是她没有逃脱,被追赶而来的族人打死,鲜血溅了满地。被她藏在一个狭小山洞里的孩子,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被烧成了一块焦黑,手脚都融在了一起,不能动,不能说话,缩在那个山洞里,最开始只能被鼠蚁啃噬,到后来他撕开手脚鲜血,引来这些小动物,将它们抓住活活吃掉。
三年后,那个小山洞里爬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浑身都是被火烧灼过的畸形疤痕,一张脸也完全看不出一处好的,手上少了几根手指,脚只是两个没有脚趾的奇怪形状。
这个孩子将自己的鲜血放进部落里喝水的溪流,不过十日,这个古老的巫族村落就染上了古怪的瘟疫,连大人带小孩,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
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孩子曾经纯白的眼眸已经变成了一片深沉的乌黑,他艰难缓慢的在这些发臭的尸体中巡视,最后一把火烧了这个村落。
他跋涉无数大山,离开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因为他的外貌,不论去何处,总会有人嘲笑欺辱,无人敢靠近。他走过越来越多的地方,见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双眼所见俱是厌恶目光,双耳所听皆是嫌弃之语,铺天盖地的恶意朝他涌去。
若是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那个地方必然被他的体质影响遭受厄运,那些普通的凡人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影响。但这一切又与他何干?这样的世界,一把火烧了才是最干净的。
后来…后来的事他记不清了,比起清晰的许多年后还能想起来的悲剧之源,后来那一段仿佛是十分快乐的记忆,却记不清了,大概是他自己强烈的想要遗忘,所以就忘了。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浑身畸形丑陋的怪物的时候,大约是曾经喜欢过什么人的,而那个女子是个奇特的人,也喜欢着他。他们和任何一对有情人一样相爱,然后在一起生活。对于一个尝尽世间恶意的人来说,那真是非常美好的日子。他相恋的爱人还为他起了一个寓意极好的名字,可惜随着那段记忆一起,也被他遗忘了。
因为后来那女子死了,她体质特殊,纯阴之体,适合当做修炼的炉鼎,被一个修士强抢,后来死在了那个修士手中。
当时的他无法阻止,可是阴差阳错之下,他学会了一个上古魔族遗留下的术法,可以夺取他人的身体灵力。他开始修炼,然后夺取了一个人的身体,成为了那个害死爱人的修士门中弟子,最后将那仇人虐杀。
他又想办法复生爱人,可惜始终没有成功。而身处沼泽中去回想快乐时光,实在是太痛苦了,于是他告诉自己,遗忘一切。
忘了她的名字,忘了她说过的话,忘了她的笑容,忘了她的脸,忘了她的声音,忘了她的存在…
渐渐的,他开始在一具具皮囊中,扮演着别人的人生,冷眼看着那些人或欢乐或痛苦,然后他明白,世间种种欢愉都只是一时的,人人都在不断的得到又失去中循环。脸上笑的越温柔,他的心中就越是冷漠。
他发现了魔域魔主,都是天生魔子,这令他觉得有趣,所以夺取了那些出生不久还很弱的魔子身体,一次又一次的成为魔域魔主。
直到有一天,他开始厌烦这样的日子,然后发现这个世界即将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
接着,他就成为了容尘山派的谢椿怀。
名字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唯一有意义的,只有他想要达到的目标。
有许多年,他没有想起过从前的事,那一日,江澄忽然问他,“二师伯,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啊?”
他顿了顿,抚着手中瓷白的茶杯,凝视着里面青色的茶汤,脸上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语气寻常的回答了一句,“大约是有过的。”
不过,早就已经忘了。
…
在血海中被神佛的神魂之气所重伤,他和从前许多次一样,并没有死。
看来这次是失败了。这么想着,他也并不在意,活得太久,就会对所有的事情都看的很淡。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修真界那布满稀薄灵气的天空,而是另一个从未见过,气息陌生的世界。全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