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口气,继续道:“你不知道吗?他说跟你商量过的,只是让我别事先跟你讲太多,否则你又要不高兴。我就想先过来陪陪你再说,孔秘书还专程去机场接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乐言很惊讶,这样的事儿穆皖南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看来也不是这一两天的想法了。

其实给父亲在北京安个家的想法,她早就有过,毕竟他对这个地方有特殊的感情,而且如今她在这里,也好每年去祭扫一下,是个念想。只不过工作和照顾孩子太忙,她一直没有腾出时间去付诸实施,甚至没向任何人提起过,没想到穆皖南居然会了解她有这个想法。

“阿姨太客气了,这是我分内的工作。”孔女士有礼有节,又看了看乐言道,“我就住这栋单元楼,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就算不为工作,邻居之间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乐言脸色微微发红。面对孔女士她确实是有点不好意思,那天在医院跟穆皖南吵架,倒像是也迁怒到人家身上似的。

“真是谢谢您了。”她见人要走,站起来送她出去。

“不用送了,现在怎么反而比以前更客气了?”孔女士和善地笑笑,又低声道,“先前瞒着你其实我也很抱歉,但就想我说的,不为别的,邻里邻居的,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工作又忙,我帮你一把也是应该的。你别再怪穆总了,他是真的花了心思想让你和思思高兴。我加入南华也好多年了,以前他还在高翻局的时候我就认识他,小伙子狂着呢,还没见他为什么人烦心成这个样子。你们…有机会好好谈一谈。”

虽然她年长他们不少,但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也不好怎么劝,点到即止就可以了。

母亲突然过来,的确给了乐言很大的鼓舞,让她整个人都安下心来。在妈妈面前她不用硬扛,压力大了还可以撒撒娇。思思见到姥姥也很高兴,她最喜欢吃姥姥做的菜和点心。

那天何薰还跟她提到,如果周颂真在这里就好了,孩子跟着她和姥姥多好。乐言压根没想到穆皖南也会细心体恤到这一步,心里原先的那一点歉疚隐隐发酵出别的滋味来。

是不是应该给他个电话?事情她可以自己来做,但他的心意她收到了…可是想到那天两人互相说的那些狠话,她拿着手机又迟迟无法拨号出去。

他们俩其实都挺固执的,他又那么骄傲,现在说这些,说不定又要吵起来。

今后有机会再说吧。

家里有妈妈在,又有周嫂帮忙,思思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乐言终于可以放心地去青海出差。

何薰和田卫都一再地强调让她注意安全,高原苦寒、条件艰苦,她一个女人过去她们也实在有点不放心。

何薰还信誓旦旦地说:“等你这次回来,咱们一定要招个高大威猛的男律助,像这种任务就该让他做护花使者。”

乐言失笑,问她:“你的诉讼怎么样了?我看就算有男律助也该跟着你,何维林还在北京呢,说不定还要找你麻烦,有人保护你比较好。”

何薰一撇嘴,“他还不敢把我怎么样。”

“亲兄妹也不是人人都讲感情,还是要看为人,你别太大意了。”

何薰瞪大眼睛,“你…你知道?”

乐言笑笑:“不是尽职调查吗?何维林的家族和主要社会关系我都查了,你离开南华的真正原因我也了解了一些。其实你也不是今天才有这个身份的,有什么关系呢,我知道你是我认识的何薰就行了。”

何薰眼眶都红了,“乐言你真好…你不知道我发现那王八蛋跟你们的纠葛的时候,恨不得让我老爸cei死他。我不想瞒着你,可我真的宁可没这么个同父异母的亲哥。他还想离间我跟南华集团呢,那些谣言十有八九就是他散播出去的,让人以为当初丢了光华项目是因为南华出了我这么个内鬼,就因为这层关系,我有委屈没处说去,谁稀罕做他们何家人了!”

她说的激动,乐言递纸巾给她,轻拍她肩膀安慰道:“现在不是都好起来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何薰抹了抹眼角,“我当时辞职的时候一百个不甘心,职场就是这样,你有了更好的发展方向要走和为了一些其他的原因不得不离职那完全是两回事儿!那时候谣言多厉害,部门的人都不敢跟我吃散伙饭,生怕惹上一身腥臊。但你知道吗?穆皖南居然信我,他甚至挽留我继续留下来,说他完全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心里真跟明镜似的。我真的特别感激他,以前因为他对你不好,我私下里对他没好脸色,可他在我的人格受质疑的时候居然肯信我…呜,乐言对不起,我就是这么不坚定。”

乐言拽着她的手摇了摇,“哎,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怪你。每个人站的角度立场不同,对同样的人和事本来就会有不同的看法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肯定懂这个道理啊!”

经历过从高田所离职的事儿之后,她完全能理解何薰在那种情况下受上司肯定和挽留的心潮澎湃。

“所以你别怪他了。”何薰顿了顿,接着说道,“他要帮你找房子,我也有份出主意,你没看到你跟思思签了合同住进去的时候他有多高兴,我看得出他是真心的。人是会变的,他以前有些事想不明白、放不下,你和思思走了以后,他真的想通了挺多的。他从董事局主席的位置上退下来,感觉有一半精力都花在你们身上了,要不是还有何维林这么个存在,我看他倒挺乐意守着你们做个富贵闲人的。你们…真的没有机会复合啦?”

乐言若有所思,最后这一句都没听进去,只胡乱啊了一声。

她以为她已经很了解穆皖南,事实上,也不尽然。

她收拾好行装,因为正值冬天,光是御寒的衣物就塞满了一个大箱子,资料和电脑背在身上,还算是轻装上阵。

临行前她还是给穆皖南打了个电话,他声音低沉,似有不耐,“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思思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我要去青海出差,时间不是很确定,等我回来,有些事我想跟你商量。还有,我妈妈来了…谢谢你。”

“你打来就为了说这些?”他显得很冷淡,“我知道了,你一路顺风。”

明明应有千言万语,他们却都在电话一端沉默,直到他挂断电话,仿佛旧时光又回来。

北京又飘起雪,乐言穿着及膝的长羊绒外套,轻装简行往首都机场登机飞西宁。大件的行李箱托运了,她只有随身的一个小手提箱,电脑、文件还塞了一件薄款的羽绒服,下机的时候不至于太冷。

她在座位上坐下来,有人咋咋呼呼:“…这谁的手提箱,挪一下嘿,等会儿给您压坏了。”

她连忙站起来要去拿,但箱子已经被推到里头去了,她个子又不够高,伸长手也颇为吃力才拉住那个把手。

原来这个小箱子也颇有点分量。

旁边有人伸手帮她托了一下,直接将那箱子拿下来,“放脚下好吗?”

她听到声音,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头。

穆皖南戴了眼镜,却挡不住眼中那一丝笑意:“快决定,我挡着后边儿的人了。”

婚祭 第80章 远行

“喂,前面的人干什么呢?别挡着道儿,快走啊!”

大嗓门的中年妇女在后面推搡,穆皖南侧身避过,还是被她推得一个趔趄,人从他边上过的时候还小声叽歪,“挡着道儿不动,生孩子呢?”

乐言赶紧接过自己的箱子,拉了他一把,生平第一次被人说生孩子的穆先生迅速在座位上坐下,忍耐地闭了闭眼。

早知道就不该考虑那么多,直接给她升舱坐头等去就完了,坐什么经济舱啊!

乐言见他脸色不豫,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会上这趟航班?”

穆皖南看她一眼,“你不是去西宁做尽职调查么?听说你要调查的项目将来是我的。”

她无语,尽职调查是需要企业本身协助没错,但也用不着他本人亲自来。

穆皖南个子高,坐在位置上腿都伸不直,她知道他的挑剔,看着也有些不落忍,没再咄咄逼问。

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一个看报纸,一个看资料,他不时悄悄觑她,见她手提箱中厚厚一沓资料,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起飞后不久飞机遇到气流有点颠簸,她合上资料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大概这些天为这趟出差做准备而高强度地工作,加上孩子生病,她也的确是累了,不一会儿竟然睡了过去。

穆皖南向空乘要了薄毯盖在她身上,趁为她调节座椅的空档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

两个人挤挤挨挨地坐在一起,他脸上终于又浮起笑容。

乐言睡到后半程才醒,发现两人互相依偎着,他也睡着了,桌上有他为她留的饭。

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她也没有吵醒他。

飞机顺利降落在西宁曹家堡机场,乐言取了行李出来,穆皖南问她:“你今晚住哪儿?”

她略微一顿,报上酒店名字,他笑笑:“好巧,我也住那儿。”

他们要在西宁住一夜,第二天再乘车由公路前往光伏项目所在的共和县。

她准备充分,穆皖南比她更充分,两个人的房间就在隔壁。

他靠在她房间门边看她收拾行李,“离晚饭还早,要不要出去走走?”

乐言似乎还没从困意中缓过劲儿来,摇摇头,“我有点累,想先休息一会儿,你自己去吧!”

他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他仔细看了看她脸色,“要紧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点头疼而已,睡一觉应该就好了,她并不当回事。

穆皖南不勉强,给她时间休整,等晚饭时间再过来叫她。

西部暮色降临得晚,所以穆皖南还特意过了平时的饭点儿才来叫她,敲门敲了好久她才来开门,像是刚起来,脸色却比刚才更差了。

他眉头高高拢起,“怎么回事,病了?”

乐言说不上来,头疼没有缓解,还有点恶心难受,脑子里乱糟糟的,肚子已经饿了,却没有一点胃口。

穆皖南像是想到什么,拉过她的手搭她脉搏,神色凝重。

“你心跳很快,是不是还觉得恶心不舒服?”

乐言点头。

“是高原反应。”他显然比她有经验,“你试着用嘴一起呼吸,起来稍微活动活动,不要光躺着。”

乐言觉得意外,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年纪的人到这里也会发生高原反应。

他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淡淡一哂:“这儿最低海拔也有两千多米,你没怎么到过高原,会有反应是正常的,很多人都会有,跟个人体质也有关系。”

她听出弦外之音,“你以前来过?”

“嗯。”他回答得很简略,似乎没有多说的意思,“看来你是没法出去吃晚饭了,我去买点吃的回来。你这种轻微的反应不用太担心,过了今晚你慢慢适应了就会好的。”

人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那样坚定又淡然的眼神很有安抚的作用。

他离开不一会儿,酒店服务生送来氧气瓶,她知道必定也是他的叮嘱。

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吸了几口氧气。他果然很快就回来了,进门的时候身上挟着一阵寒气,头发上有小粒的水珠光亮。

“下雪了?”她问。

“嗯。”他拉开窗帘让她看外面,刚刚降临的暮色印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这还没走出城市的边际,已经有种长河落日圆的苍茫之感。

“快来吃东西吧,这儿特色小吃挺多,不知道你会喜欢哪种,我都买了一点。”

食物的异香充满了整个房间,她面前有酿皮和烤包子,还有最地道的拉面和酸奶,她舀了一勺那酸奶,刚才封闭的食欲仿佛被这朴拙的风味重新打开了,她又舀了一勺,然后再一勺。

“别光吃这个,不饱肚儿的。”穆皖南含了丝笑意看她,指了指她面前的酿皮,“以前好像跟你一起在南城吃过这个,这可正宗多了,你尝尝。”

她却留意到他面前那一大碗白气袅袅的热汤,不明成分的汤料浮浮沉沉,他用手把馍掰开了蘸汤,看起来热乎极了。

“你的怎么是这个…好吃吗?”

“你想吃这个?”他笑意更深了,“这是牛杂汤,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吃这个,但当地人都说好吃。幸好,我找人家要了两个馍,你试试?”

牛杂汤很香,又放了许多胡椒,喝一口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积蓄的寒气和郁结一下子散去,食物给人最原始的满足竟然是这样的。

穆皖南就在一旁慢慢撕着手里的馍看她吃,她喝剩下的半碗汤他接过来喝完,乐言惊异得说不出话。

他从来不碰别人吃剩的东西,讲究到连头一晚剩下的菜和饭都不喜欢吃。

乐言的食欲还是有限,但两个人还是把买来的食物基本上都消灭了。

穆皖南有些严肃:“你要有心理准备,这可能是咱们在青海的这段日子条件最好的一天了。你辛苦一点,今晚好好休息,那个氧气瓶,实在不舒服的时候用一下,不要太依赖了,否则你始终适应不了这边的低氧环境。”

到时他们驾车翻越雪山山口的时候,她还要有一点精神和心力看看这人间胜景才好。

一觉醒来,头一天的不适感已经好很多了,就是身体还有些乏力。

今天要乘大巴车,大约两小时到达目的地。

穆皖南比她起的早,坐在酒店大堂里等她出来。他今天一改往日西装革履的商务形象,穿一套颜色十分鲜亮的冲锋衣,戴了墨镜,见到她首先问:“今儿还难受吗?这样穿冷不冷,外头雪很大。”

她摇摇头,“还好,已经好多了。你…也要去共和县?”

她今早推开窗,外面是银装素裹的世界,雪粒子夹着北风刮在脸上生疼。这样恶劣的天气,想必路上也不会太舒坦,她其实很怀疑,他这种乘个飞机经济舱都要黑脸的大少爷怎么愿意跟那么多人挤两个小时的大巴车。

宽大的墨镜遮住了他的眉眼,但乐言仿佛还能看到他微微眯眼的表情:“你以为我到这儿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去看光伏电厂?”

他不等她再说话,拉起她的箱子,“走吧,出发了。”

他当然是不可能去乘大巴车的,酒店门外已经停了一辆越野车,驾驶座上的人下来将车子交给他就走了。

穆皖南打开后备箱将两人行李往里放,对乐言道:“愣着干嘛,还不上车!”

高原空气干燥,乐言忍不住舔了舔唇,“我们要开这个车去?”

“嗯,舒服一点,也自在一点儿。”他生怕她又说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来,缓下语气道,“离开西宁,海拔会越来越高,你高反身体不舒服,开这个车不至于太累。”

本来以为她还会跟他争论或者呲哒他两句,谁知并没有,她直接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没有一丝犹豫,倒是他在原地愣了几秒。

大少爷虽然任性,但她知道这样的安排确实更好,出门在外,最要紧的是完成任务而身体不要出现意外。

他们从西宁出发继续向西,路面笔直辽阔,见得最多的是旅游大巴,方向都是往青海湖。

穆皖南笑了笑,“我们这一路过去,也能看到湖。”

乐言却留意到车载导航上的目的地不对,她问:“我不是要经过倒淌河?”

“先跟我去趟海晏,再往共和的方向去。”

这下乐言蹙紧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海晏在另外一个方向,跟我们的行程完全没有关系。”

他凭什么这样自作主张?

穆皖南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的茫茫雪原,话说得很慢:“你看到这场大雪了吗?我问了经验丰富的当地人,也咨询了气象台,这场雪一时不会停,可能会变成灾害。我们就这么直接闯进共和县的塔拉滩去,那边已经沙漠化没有村落和人群,我怕到时候我们会出不来。”

乐言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会有雪灾?”

“嗯,很有可能。”

“那为什么要去海晏?”

他回头看她一眼,“因为那里有可以帮到我们的贵人。”

 

第81章 海晏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乐言和穆皖南才到达海晏县境内。
雪越来越大,一路上都有因车子抛锚和打滑而发生的交通事故,令人心惊。
穆皖南开车十分稳健,像是安抚乐言似的,“别怕,我租的这车性能好,我车速也不快,不会像他们那样。”
白茫茫的环境很容易产生视觉疲劳,她问:“要不要我换你开一会儿?”
他笑笑,“你还在高反呢,这一路过去海拔越来越高,你还是顾好自己的身体,累了就闭上眼休息会儿。我开几小时车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没有进县城,而是直接去了牧区。冬天的牧场有些萧瑟,看不到牛羊满地、芳草连天的情景。
穆皖南随意将车停在一个房子面前,让乐言在门口等一会儿,他上前去向一个年轻人了问了两句什么,对方抬手指了另外一个方向。
“走吧,他到人家牧民家里去了,咱们去找找。”
乐言有些好奇,“我们要找的到底是谁?”
“老林,以前大学睡我上铺的兄弟。”
乐言更惊讶了,他的大学同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穆皖南猜到她的疑问,“他家就在海晏县,不过是在另外一个小镇上。他大学毕业后本来也有机会留在北京,但最后还是选择回来了,我们也有很多年没见了,但一直都有联系。他是个全才,什么都会,等会儿见到人别太惊讶了。”
他们没开车,徒步走到牧民家里去,一路上还问了几个人。
天太冷,虽然已经武装到牙齿,但乐言还是觉得手脚都冻得发麻,加上低氧环境,她每一步路都走得吃力,速度快不起来。
穆皖南放慢脚步等她,最后干脆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她想挣脱,但他突然停下来,原来他们要找的牧民家已经到了。
她看到有个穿深色棉袄理平头的汉子正帮着牧民把死掉的羊从圈里拖出来,隔着一段距离,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觉得那大概是个中年人,个头不高不魁梧,却很有力气也很有主意,边拖羊边用当地口音跟牧民说话。
穆皖南喊了一声:“老林!”
汉子转过身来,又惊又喜似的,从羊圈那边跨出来,几个大步朝他们走过来,哈哈笑着:“穆皖南,你还真来了!”
两个人四只手握在一块儿,热情得像胜利会师似的。乐言这才看清楚,老林面上带着高原日照的颜色,黝黑沧桑,年龄应该是跟穆皖南差不多大的,却看着显老,竟已像是真正的中年人了。
岁月真是善待穆皖南,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老林也留意到她的目光,问道:“这位是嫂子吧?你们结婚时候的照片我见过,这么多年了,你们夫妻俩的模样一点儿都没变。”
穆皖南一把揽过她,毫不吝啬地介绍:“这是我爱人俞乐言,咱们念大学那会儿,她还是个黄毛丫头。”
老林笑着跟她握手,乐言礼貌地打了招呼,回头狠狠瞪了穆皖南一眼。
老林回头跟那户牧民又交代几句,就回头领着他们往回走了。
乐言忍不住扭头看那几只躺在地上的死羊,“那些羊…是冻死的吗?”
“对。”老林浑厚的声音略带沙哑,“我们这儿的雪已经下了两天,这家人的羊一下死了几只,我就过来看看。”
“雪灾?”穆皖南问。
“还不算,不过也说不好。”老林轻轻叹口气,“牧区就是这样,比较怕冬天,总有冻死的牲口,难免的。就连有些年纪大的老人,冬天也熬不过去,所以都要特别留意。”
乐言和穆皖南都没有说话,在辽阔天地之间,万物自然之中,个体的生命渺小到抵挡不了一场大雪。
老林招呼他们在牧委会的办公室不远处的一户人家休息,穆皖南告诉乐言,那是他大舅子家。
老林爽朗地笑,“当年毕业刚回到这儿工作,本来没想着那么早结婚的,可人家姑娘看上我了,我再扭捏也不像样子。你们孩子还小吧?我家小儿子今年都上学了。”
“你那是早婚早育。”穆皖南哼了一声,老林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咸的熬茶,放了一壶奶在旁边让他们自个儿根据口味添加,他执壶给乐言茶碗里加牛奶,“你多喝点这个茶,暖身的,而且败火。”
乐言还是头一回喝到咸味的奶茶,纯天然的原始风味有语言无法形容的珍贵,而且因为这奇寒天气,她一踏上这高原就钟情于喝热气腾腾的汤和茶。她端着茶碗看他们这样你来我往的调侃,真不像是两个多年不见的人,可见当年住同一个寝室的时候感情就很好。
老林倒颇为骄傲,“你就说是羡慕还是嫉妒吧?我总算有件事是走在咱班班长前头了。”
乐言看看穆皖南,老林道:“怎么,嫂子你不知道?南哥当年是我们班班长,成绩第一、个头儿第一、长得又帅,什么事儿都不能跟他比,随便来个人还连打架都打不过他。我现在可终于有件事儿比他早一步了,可不高兴呗!别泄气,你们也加油再生一个,下回带孩子到家里来做客,我老婆做的黄焖手抓(羊肉)可是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