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个时候,眼尖的章晗瞧见顾钰站在那里竟是突然默默流下泪来,而几个宫女太监正在那窃窃私语,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一想到脂粉被泪水冲开之后,以及这一幕被人看见的光景,章晗沉吟片刻便拉着张琪快步上了前。
“三姐姐好端端没事看什么太阳,也不怕伤了眼睛,看你这眼睛红的”章晗一把拽着顾钰往屋子里走,等毫无防备的人被自己拖了进来,她才一把将帕子塞在了其手中,“赶紧擦擦眼睛,长宁宫内内外外多少人,这样子给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三姐姐若是今天不想来,直接对老祖宗说就行了,何必勉强?”
顾钰死死捏着帕子,却是突然之间就这么跌坐在了后头的软榻上,一时间竟痛哭失声。见她这幅光景,一贯和她疏远的张琪顿时有些措手不及,恰是在这时候,外头偏偏传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
“淄王殿下,您怎么就回来了?娘娘正在和武宁侯太夫人说话,三小姐和表小姐晗姑娘也在这儿。”
“哦,三妹妹也在?”
听到陈榕这熟悉的声音仿佛就在外头,章晗不禁扭头看了顾钰一眼。就在她几乎觉得肩头抽动硬生生把哭声减低的顾钰恐怕是做不出什么清明的判断时,她终于听到了顾钰的声音:“拦住他……拜托你出去拦住他,不要让他看见我这幅样子”
章晗犹豫片刻,冲张琪使了个眼色便快步朝门外走去,一出门就见到淄王陈榕正站在院子里,连忙低头行礼,等到其随口问到顾钰和张琪的时候,她才开口说道:“三姐姐不慎扭了脚,这会儿正在东厢房休憩,瑜姐姐正在照应她,我正想去禀报娘娘和老祖宗一声。”
若是平时,陈榕必然会立时差人去请个太医,但今日所见着实对他是一个莫大的疑惑和冲击。因而一惊之后,他就含笑开口说道:“倘若如此,就让人送三妹妹早些回去吧……”
“殿下,淄王殿下”
他正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叫声。随着那声音,却是一个身材中等的小太监径直冲了进来,还没站稳就嚷嚷道:“赵王世子来了”
章晗一愣神,就只见陈善昭三步并两步地从门口进来,用最快的速度扫了她一眼,便疾步来到陈榕跟前:“十七叔,我才从乾清宫来。我出去的时候李忠正好送奏折进去,也不知道是里头有什么了不得的奏折,我还没走到乾清门就听到皇爷爷在里头大发雷霆的声音,没多久里头就李忠冲了出来,我拦了一问才知道是宣召太子和诸皇子。我想着你应该回了长宁宫,就大包大揽说来知会你,那老家伙自然千肯万肯。你快去吧,别落在后面”
ps:这个标题嘛,大家都懂的……另外,我真心不想唠叨的,可又掉到第十二去了现在是三十八,只要明日能突破四十五张粉红,明日仍然双更,我很有诚意,不提啥高目标,也希望大家能够帮忙顶一把,八张而已
第一百二十四章只言片语见真心
今天的那场变故到现在仍是让陈榕神经绷得紧紧的,因而,当听到陈善昭带来的这个消息之后,他在一愣神之后就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走。几乎到了院门处方才想起来,连忙扭过头道:“善昭,今天早上的情形和刚刚的事你对母妃禀告一声,我先去乾清宫了”
“知道了,你赶紧去吧”
目送淄王陈榕快步离去,陈善昭见前院那些宫女太监刚刚听到自己说的话,全都有些慌乱,顿时反客为主地训斥道:“慌什么,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忘了长宁宫的规矩”
眼见得几个人这才恍然大悟,一时各自转回自己的地方去做自己的事,陈善昭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扭头见章晗仍然站在那儿,他便笑容可掬地走上了前:“章姑娘今日是随太夫人入宫?没事,只是下头人自乱阵脚……”
寻寻常常的寒暄和安慰话过后,他突然用极低的声音极快的语速说道:“今天西苑射猎跑出来一头熊,乱子很不小。”
“谁干的?”
听章晗竟然挑了挑眉下意识地这样问了一句,陈善昭不禁笑了起来,随即便眨了眨眼睛道:“不知道,反正这事和我无干,和你也无干,和顾家更无干,就算有什么传闻你也不用慌。要我说,看到今天皇爷爷那镇定的样子,事后也不曾暴怒发火……我倒觉得是他老人家设计呢”
章晗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嘴里已经是不由自主轻声说道:“张昌邕的奏折我瞧过了……”
“我已经知道了,那万福如今还留在赵王府。召太子和诸皇子过去,应该是其他人已经把奏折送上去了。话说回来,你还真是眼疾手快,捏到了张昌邕的命门”
在迅疾无伦地通过讯息后,陈善昭仿佛是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解释下头人如何会自乱阵脚似的,又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又恢复了原本的声音开口说道:“对了,太夫人和淑妃娘娘在后院正殿说话么?”
直到瞥见那边厢前院正殿门口有些人影,想来必定是顾淑妃和太夫人匆匆出来,他立时撇下章晗迎上前去,果然下一刻就只见那母女二人出来。他行过礼后又含笑和太夫人打了招呼:“太夫人安好。”
“哎呀,原来是世子来了。”太夫人笑眯眯地打量着陈善昭,面上丝毫看不出刚刚宫女来禀报时的惊讶,随即又和蔼可亲地说道,“世子之前在隆福寺救了淄王殿下,我还不曾道谢过,今日既然在娘娘这儿碰巧撞见了……”
“别别,太夫人您这是要折杀我么?”陈善昭连忙打断了太夫人的话,又诚恳地说道,“我幼年入京,因为和十七叔年纪相仿,一直常常在一块厮混,有好书他不会忘了我,有好东西他也不会忘了我,长宁宫我也是一年四季常来常往,那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再说了,真的就是磕破点外皮,大家都大惊小怪以为是什么重伤,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顾淑妃知道陈善昭就是这脾气,当即笑着说道:“娘,善昭这孩子我是最知道的,真心一点心眼都没有,所以我也不和他客气什么,只管在皇上面前多夸奖他几句罢了。如今皇子们都一个个聘了王妃,等轮到他们这些皇孙的时候,皇上最是爱重他,必然会给他寻一个稳重能干的媳妇压一压”
太夫人顿时笑了起来,却见陈善昭一时赧颜。而章晗远远看着那一幕,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暗想陈善昭这只小狐狸还真的是演戏的功夫卓绝,竟能糊弄得了那么多贵人。然而下一刻,想到这东配殿中刚刚痛哭失声的顾钰,她连忙悄悄回转了去,却见张琪正在手忙脚乱地给顾钰补着脸上的胭脂和铅粉。
“幸好三姐姐一直随身带着这些东西”张琪见章晗进来,也不由得松了一口大气,“听外头动静,是不是老祖宗已经出来了?可这眼睛是来不及敷了,怎么办?”
倘若不是陈善昭来了,顾淑妃又送了太夫人出来,章晗自然能设法让人去打一盆水给顾钰敷敷眼睛,但刚刚陈善昭已经让她尽快回去,太夫人也一副要立时回家的样子,她思来想去就看向了顾钰。后者已经没了此前那种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样子,略一沉吟就开口说道:“我再稍稍补一些粉就行了,有劳你们再帮我拖延一刻。”
章晗知道顾钰不是张琪,自己刚刚说的已经够多了,此时对方既然已经恢复了过来,她便点点头后拉着张琪出了门。眼见得陈善昭仍是在和顾淑妃太夫人说话,她虽不知道这家伙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既然她们姊妹要做的事情已经有人做了,她自然不会再去多此一举。
“三姐姐似乎是真的对淄王殿下情根深种。”张琪突然用比蚊子叫还低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见章晗讶然看了过来,她便低声说道,“刚刚她哭的时候我感觉到的,倘若不是因为一直忍着,今天应该不会哭成这样……”
是么……她竟是忘了,张琪心里头也已经有了一个人的影子,倘若真的阴差阳错而不能在一起,那种伤心失望也应当是一样的,所以能觉察出来。唯一的分别只在于,顾铭对张琪有情,淄王对顾钰无意。只是在这个男女婚事不由自主的世上,动情有无从来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说起来,她长这么大,动过情么?
章晗愣愣地低头看着地面,也不知道惘然了许久,当她再次抬起头来,却发现那边厢陈善昭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正在那哈哈大笑,她不知不觉就被那种灿烂的笑容感染了,原本有些阴霾的脸上渐渐浮上了微笑。
当陈善昭和顾淑妃太夫人说完话从正殿那儿走过来的时候,章晗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扭头一看,见是顾钰从东配殿出了来,眼睛上下也不知道用了些什么妙法,看着果然是不显得很肿了。她微微颔首,三姊妹便一块往前头迎了上去。说笑了几句,太夫人领着她们和顾淑妃道别,顾淑妃就和陈善昭一道含笑把人送到了长宁宫门口。
眼看那一行人渐渐消失,顾淑妃脸上的笑容就淡了许多。等回转了来,她嘱咐夏雨带着两个妥帖的宫女在前院正殿通往后院的门上守着,自己便和陈善昭站在后院那并不宽敞的院子当中,沉声问道:“善昭,究竟前头都出了什么事?”
出了北安门,太夫人显见有些心不在焉,因而她一上车,听下头顾钰说,要和章晗张琪同车回去,她也没有太在意,微微颔首道:“也好,在宫里这么久,我也有些困了,正好在车里眯瞪一会,你们三姊妹同车说话也热闹些。”
张琪原待在车上再和章晗商量几句,不料顾钰也挤了上来,满心的话都不能再说,不禁有些郁闷。而等到马车缓缓开动,她却只见顾钰扶着一旁的拉手竟是勉强站起身来,随即对着她和章晗屈膝行了一礼,她顿时吓了一跳。
“三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今天多谢瑜妹妹和晗妹妹了。”顾钰行了全礼后,这才回身坐下,随即低头苦笑道,“我本以为自己已经都好了,今日进宫也能忍住,可没想到站在那头一次见他的地方,却是怎么都管不住自己的心情。虽说是在娘娘的长宁宫里,但若人人都看到我哭过,传言出去也就成了笑话。多亏了你们拖我进去,这才能保住我的名声。”
知道外头车夫兴许能听见里头的话,因而她这一番话近似于呢喃。而章晗本以为顾钰必然会遮掩一二,可见其竟然毫不避讳地直陈心迹,不知不觉对其有些改观。张琪更是讷讷说道:“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而且毕竟也有三两个人看到了……”
“晗妹妹毕竟用借口挡了挡,总比无遮无挡的强。”顾钰轻轻咬了咬嘴唇,随即便抬起头说道,“我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谢你们,回头就给你们送些冰粉去,哭过之后敷眼睛是最好的,不过,兴许你们不会有用上这个的机会……我从小就爱捣鼓这些花蜜脂粉之类的东西,如今才知道,这些都是没用的”
接下来这一路上,顾钰再也没有说过比的话,而章晗知道交浅言深最是冒失,因而也就捏了捏张琪的手,示意其别出声。等马车到了武宁侯府二门,她率先从马车上下来,又先后搀扶了张琪和顾钰一把,随即就听到了留在家中的赖妈妈对太夫人禀报的声音。
“二姑老爷送信来说,夜里着凉,一大早就有些发热,今早请了个大夫,但还是高热不退,现如今还昏睡着,想请太夫人荐一位太医给看看……”
张昌邕病了,居然这么巧?
章晗先是一愣,随即便恍然大悟,暗道这人果然是如自己所料,奏折一丢就当了缩头乌龟。只怕张昌邕让太夫人帮忙荐个太医,也是因为怀疑奏折失窃案中太夫人做过手脚,同时请太医也是为了将来对人有个交待,证明自己确实是病了。
太夫人显见也没料到张昌邕竟然会病倒,微微一愣方才说道:“那就让顾泉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张太医去给他瞧瞧,顺便看看他病情如何。”她本待还想说回头让张琪去探望他,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截然相反的样子,“论理该让瑜儿去瞧瞧他,但她素来自己身体就不好,从小三灾八难的,这次就不让她去了,回头等他的病稍好一些,我这个老婆子亲自带着她去看他,让他好好将养”
章晗闻言便意识到自己竟是想漏第三条——张昌邕兴许还想靠着这一场病,把亲生女儿给赚回去,岂料又给老而弥坚的太夫人打了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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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捷报贺万寿,宫中婚旨来(上)
乾清宫东暖阁。
扫了一眼案头那几份奏折,皇帝的脸色绷得紧紧的,许久都没有半点缓和的迹象。良久,他的目光却是落在手中死死捏着的那一份奏折上头,另一只手痉挛似的抓着圈椅旁边的扶手,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杀了韩国公舒全,就再也不会有人揭开他心底这血淋淋的伤疤,可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会有人捅破这一点,而且还能够将这样的东西混在呈上给他御览的奏折中送上来他英雄一世,将蒙人赶出中原,让这天下重归一统,给了百姓一个太平的世道,可就因为他当初那一时气怒之下的过失,居然就要被人这样欺上头来?
他终于再次打开了手中的那一份奏折,那洁白的纸面上,龙飞凤舞就只有一行醒目的大字他越看越觉得晕眩,最后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最终一松手,那奏折便落入了一旁熊熊燃烧的火盆中,被那明亮而炽烈的火一点一点吞噬了干净,最后,就连那让皇帝暴怒的“天理不容”四个字,也在火舌的跳动下完全消失了踪影。
用一根木签子拨拉了一下火盆,确信那奏折确实已经烧得干干净净,皇帝方才直起了腰来,刚刚的怒色尽敛,取而代之的是沉静和镇定。当外头通报了一声之后,他便淡淡吩咐了一声进来。须臾,就只见李忠肃手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
“皇上,太子和英王楚王襄王越王淄王韩王已经在外头了。”
皇帝眉头一挑,最后却淡淡地吩咐道:“明日就是万寿节,让他们先去奉先殿给他们的母后行礼。”
撂下这句话,见李忠为之愕然,皇帝不禁眉头一挑,直到李忠慌忙答应一声退下去安排,他的目光才重新落在了面前的那几份奏折上。随手翻开了最左边那一份,见那词采华茂的语句透露出的那一层意思,他不禁冷冷一笑,劈手就把那奏折又重重扔在了案桌上。
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以为他七老八十这就要死了?趁着是端午节,也是已故昭烈吴贵妃的忌辰,特意请追封其为皇后,他们以为这就是名正言顺?历朝历代,哪怕是皇后所出嫡长子为太子,也多有被废的往事,这种名正言顺有什么用,不过是只能用作安慰自己而已他立太子的时候就没想过名正言顺,否则他何妨先追封吴贵妃,再册立太子
因而,他随手拿过一张纸来,用笔蘸了朱砂在上头写下了鲜红的几行字。直到李忠进来,他才将墨迹未干的纸随手折了起来,亲自用蜡封口之后盖上玉玺,这才交给了李忠道:“明日万寿节朝贺之后,交诰敕房誊抄之后发吏部”
五月初六万寿圣节当日,恰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一大清早,身着吉服的百官便等在了午门及阙左门阙右门外。随着第一通鼓响起,执事官员和侍卫亲军先入,紧跟着便是皇亲和公侯驸马伯,再接着在京文武品官,其后是赶到京城的外官,内外杂职,幸运被选中的生儒代表,而那些服色各异的外邦四夷人,则是在最末。当一应人等渐次而入,从金水桥到奉天殿丹墀两旁肃立排班之后,只听三声静鞭鸣响,一时乐声大作。
从箫、笙、笛、琵琶到鼓不下十余种乐器的百多人教坊司乐班齐齐演奏,紧跟着就有经过最严格训练的乐人齐声唱道:“忠良为股肱,昊天之德承主恩。森罗拱北辰,御炉香绕奉天门。江山社稷兴,安天下军与民。龙虎会风云,贺万寿圣明君。”
这一曲之后,等到皇帝奉天殿内升座,乐声戛然而止。一时鸿胪寺官宣百官入殿,一一就位后,在鸿胪寺官的赞仪之中,一时间又是乐声大作,百官随乐叩首行礼,一时间,只听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响彻整个宫城。
“恭惟皇帝陛下万寿令节”
待到朝贺之后皇帝赐宴群臣并番邦使臣,那气氛较之朝贺的时候便要轻松许多。尽管当今皇帝并不尚奢华,但此时寿宴之上,几家南海番邦全都是进献本国珍藏,一时间争奇斗艳,甚至还有岛国径直将精挑细选出的美人送上。皇帝一概笑纳嘉赏,待到重新落座百官祝酒的时候,却是太子第一个双手捧着酒爵站起身来。
“父皇圣寿,儿臣思前想后都想不出什么好东西进献。今儿臣访得前朝名噪一时的大儒朱氏一门子弟,进献其祖当年编纂的《论语集注》,并珍藏经史文献总共四百七十九种,今借花献佛,敬献以贺父皇万万年”
随着廷下众人分四列上前,双手捧着书上殿跪下,一时间四座里惊叹不绝。尤其是特意与礼部打过擂台,随即又蒙皇帝御准和淄王陈榕同席的赵王世子陈善昭,那眼睛盯着那些书,仿佛正在熠熠发光。就连和他爱好相仿的陈榕,此时此刻也有些看不下去这侄儿的失态,轻轻咳嗽了一声后见没效果,索性就拿起筷子轻轻敲在了陈善昭的手上。
“进了古今通集库,迟早你都能看着,猴急什么”
陈善昭盯着那些用红绸一本本捆扎起来的书籍,眼神闪烁地说道:“我只是惊叹,太子九叔果然有本事,居然那样的大儒后人也能给他找到,这样的珍本也能让他找到”
和一众官员的反应一样,对于这样一份说不奢华,却可说得上是价值极高的万寿节贺礼,皇帝自然高兴得很,当太子敬酒时,他举杯一饮而尽,随即便开口说道:“好,好这正是文治盛事,有了这些经史,朕将来让人编纂大典的时候,便又多了一份参考”
见皇帝果然高兴,太子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因昨天皇帝让他和其他皇子前去拜祭先孝慈皇后而生出的不安渐渐消失。随着他坐下,便是其余的皇子敬献礼物。他这个太子之后,便该是如今序齿居长的秦王。然而,秦王身在西安府,当然不可能插翅飞到这儿来贺万寿,作为代表的便是秦王世子陈善晔,陈善聪则隔着几步落在后头。众目睽睽之下,那位秦王世子果然是显得孱弱而苍白,就连声音之中也透露出久病的嘶哑。
“孙儿代父亲及兄弟众人贺皇爷爷万寿,敬献西域汗血宝马一匹,新谱万寿管乐一部,并孙儿亲笔所写的佛经一部。”
倘若没有太子的珠玉在前,这份礼物即便并不出彩,但也已经分外难得了。毕竟谁都知道,如今不比汉时,这汗血宝马几乎已经绝迹了。因而,当陈善晔躬身往侧里退了一步,殿外一时间乐声大作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兴趣。
“雨顺风调升平世,万万年山河社稷。八方四面干戈息,庆龙虎风云会。圣德圣威、洪福齐天地。御阶前文武两班齐、摆列在丹墀内。舞蹈扬尘。山呼万岁。统山河壮帝畿。礼仪赞稽,庆龙虎风云会。”
尽管都是嘉词吉词,但在众多诗词歌赋出众的文官耳中,这些清平之乐自然算不得什么,陈善昭和陈榕就更不用说了。陈善昭瞅了一眼秦王世子身边满脸不屑状的洛川郡王陈善聪,突然笑吟吟地冲陈榕问道:“十七叔今天送什么好东西?”
“我一个没封藩的亲王,送得出什么好东西?倒是你,之前问你支支吾吾不肯回答,这会儿都快轮到你了,你还不肯说实话?”
“太子殿下送的是文治,父亲当然就只能送武功了。”陈善昭冲着陈榕嘿然一笑,见秦王世子讷讷向皇帝敬酒,而皇帝只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他便打算站起身来,谁知道就在这时候,他就只见洛川郡王陈善聪没有随陈善晔回座,而是起身上前一步,这才跪下深深叩头。
“皇爷爷,大哥代父王送上万寿节贺礼,孙儿却有另一份心意敬献。孙儿寻到了一位精擅建筑的工匠,其尤其善于营造堡垒,其祖上曾经于前朝工部任职,其营造的几个堡垒,在当时的蒙人铁蹄下亦是不曾陷落。孙儿知道皇爷爷矢志开万世太平,因而今日斗胆将他举荐给皇爷爷,愿我朝江山万万年”
尽管人来得突兀,礼送得更突兀,但当陈善聪这个小胖墩说完,一时大殿上却一片寂静。毕竟,人送得并不是金珠宝贝名家字画,而是更加实用的东西……不,是实用的人。御座上的皇帝在最初的皱眉过后,却是温和地点了点头。
“好,你有心了。”
尽管只是寥寥数字,但陈善聪知道自己在祖父心目中是个什么地位,这样的评价已经足以让他大大松一口气了。因而,他自然不会不自量力提什么祝酒的话,再次磕了个头后便朗声说道:“孙儿本该让此人早早候在长安门外,可今天早上却不料此人竟是被工部的差役带走,令其充役营造西苑莫愁湖南墙。孙儿让人去看了看,方才得知此次工部调用的夫役足有七八百,不得不于今日寿宴呈报于皇爷爷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