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了!高俅心知肚明以自己的资历入政事堂便多有不易,更清楚这个职位总是要属于外人的,可是,尚书左仆射乃是首相,让他硬生生地把这个职位推给蔡京,他却心有不甘。而赵佶之所以急着调他回来,其中不免有一点制衡的意思。终于,他还是勉强点了点头,非常时刻,总该有所让步的。
数日后,赵佶下旨,以赵挺之为资政殿学士,出知成都府。未几,拜蔡京为尚书右仆射,进中书侍郎;任高俅为尚书右丞,进门下侍郎,尚书左仆射之职却依旧空悬。至此,政事堂的变迁可谓是尘埃初定,若无意外的话,尚书左仆射之职最终铁定会落在蔡京身上,然而,最终究竟鹿死谁手却未必可知。
在一片不可知的变数之中,崇宁元年渐渐入了尾声。

第七卷 都堂新贵
第一章 上京城故地重游

隆冬的北国正是大雪纷飞的时节,几乎处处可见茫茫大雪,其中不乏冻饿而死在路边的贫民。尽管如此,这丝毫没有阻挡辽主耶律延禧狩猎的兴致,整个乾统二年(宋崇宁元年),他几乎都是在四时狩猎中度过,一应国政也大多交给了臣下处理。
高明抵达上京的时候正是十一月,他一路行来但见佛寺无数,心中暗自嗟叹。在定居高府之前,他几乎是成年累月地在外游荡,北至辽国,西至吐蕃,南至大理几乎全都去过,因此能说得一口流利的契丹语,所受盘查便比寻常商人少多了。
上京虽然是辽国皇都,更号称辽国第一京,建有规模浩大的皇城,但是,辽主一般并不留在这里,而是四时捺钵巡幸在外,皇都和五京只是宰相以下官僚处理政务,尤其是汉民政务的地方,因此亦仿照汉人用留守制度。
当他投宿在上京一家客栈之后,却从掌柜那里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上京最近不太平,一到夜间便有盗贼四处作案,甚至把贼手伸到了皇城里面!若是换作从前,他怎么都不敢相信,一个戒备森严的皇都竟会发生这样的闹剧,直到当天夜间他听到外间传来的大呼小叫时,这才不得不信。
他住的这间临街客房正好可以俯瞰街头所有情况,因此他推开窗子便看见一群气势汹汹的官兵手持火把急速驰过,嘴里大呼小叫谩骂不已,那明亮的火把几乎把整个街道照耀得犹如白昼。紧接着,这些军士便挨家挨户地敲门搜查,他们这家客栈也未得幸免,所幸他早已藏好了金银盘缠,这才免去了一番口舌。足足闹腾了大半个时辰,这些军士方才怏怏离去,显而易见是落得一场空,连贼人的影子都没有捞到。
“这还让不让我们做生意了!成天这么一惊一乍的,也没见他们捞到贼人半根毫毛,可坏了我多少生意!”
经营客栈的是一个久居北地的汉人,大队人马一撤,他便在那里骂骂咧咧抱怨开了。一见高明下楼,他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客官,我早先就对你说过了,这不,他们已经走了,你大可补一个回笼觉!”
“掌柜,这样的情势持续多久了?”高明装出一副恼火的样子,满脸不耐烦地问道,“若是天天这么折腾,谁能受得了?”
“唉,自十一月起头就开始了,官兵设伏好几次都没逮到人,贼人也就越发嚣张,听说前几日还到皇宫里偷了什么东西!”说到这里,掌柜不由露出了几分神秘,左右看看没有外人,这才低声透露道,“这只是小拨来探路的,这些天,上京所有城门都严加盘查,听说在周围一带流窜的巨匪要到上京来捞一票大的,所以留守副留守都紧张的不得了,天天就这么折腾,哪里管什么扰民不扰民!”
“原来如此。”高明微微点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横竖我只是到这里拜访朋友,逗留个几天也就走了,管他什么巨匪,反正和我无关!”他说着便打了个呵欠,转身上楼去了。能够打听到这些就足够了,能够在上京开客栈的大多和官面上的人物有牵连,若是再深入难免引人怀疑,他可不认为这些久居辽地的汉人还会对大宋抱有什么忠诚。
回到客房,他一脱鞋子往床上一躺,认真思量了起来。离开西南的时候,高俅正准备动身上京,估计这个时候已经加官晋爵了。他这一趟辽国之行一来是为了拜访一位旧友,二来则是准备往黑山白水的女直诸部走一遭。他曾经不止一次听高俅提过要提防女直,却始终对此抱有怀疑,须知辽国雄据北边已经有将近两百年,岂是小小女直可以倾覆的?不过,在高府待了将近十年后,他深知高俅的某些话比谶语还要灵验,因此并不敢小看此行的最大目标。
次日一大清早,高明换了一身衣服便施施然出了门。虽说十几年没来上京,但是道路格局却没有多大变化,他一边闲逛一边找路,约摸小半个时辰便找到了地头。只是,看着面前这座破落不堪的院落,他颇有些难以置信。辽国向来崇武,他这个故友也是武艺不凡之辈,一向靠教授武艺为生,上次来的时候日子还过得颇为滋润,怎么会沦落到这种田地?
推开那扇朽木一般的院门,但见小院中尽是破砖烂瓦,他更是深深皱起了眉头。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他连忙回过了头。
“你是谁?”来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皮衣皮帽虽然老旧,却显得分外整齐。他警惕地盯着高明,目光中显露出了深重的敌意。
“杨大哥可是住在这里?”
“不知道。”少年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随即转身就走,“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早就没人住了!”
“站住!”高明伸手就往少年的臂膀抓去,不料想对方沉腰下肩反身高起一脚,竟是势大力沉。他却没有正面迎下,而是用左掌边缘在少年那飞来的右脚上轻轻一拨,带偏了方向的同时又卸下了力道,与此同时右掌仍按照前势抓实了对方的肩头。直到锁住少年肩胛骨时,他才感到一阵惊讶,那种滑不溜手的感觉,像极了自己的拿手功夫。
“你想干什么,再不松手我要叫人了!”少年终究阅历浅薄,大骇之下连忙色厉内荏地大叫道,“快放了我!”
“慕峰侄儿,我说是谁居然会我那水蛇似的功夫,敢情你义父将我的这点心得都传给了你!”高明终于想起老友当初还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不由松手大笑道,“只不过你碰到了我,这班门弄斧四个字就坐实了!”
杨慕峰抚摸着发麻的肩膀,听到最后一句时立刻抬起了头,眼睛中射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你……你是明叔!”
“小家伙,刚才居然敢骗我!”高明没好气地在少年头上敲了一记,这才问道,“对了,杨大哥人呢,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见杨慕峰脸色灰白,他顿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怎么了,大哥武艺高强,难道还有人敢惹他?”
“义父……义父两年前就死了!”杨慕峰黯然说道,脸上浮现出了深重的恨意,“若是单枪匹马,义父当然不会输给任何人,可是……可是那个萧芷因……”
“萧芷因?”高明顿时一愣,不禁有一种阴魂不散的感觉,“他是辽国权贵,大哥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两年前,他慕名而来想请义父到他的王府担任武术教习,义父却婉言谢绝,最后忍不住骚扰而躲避到了城外,谁知最后还是被萧芷因找到。因为有我在身边,义父投鼠忌器下不得不接受王府高手的挑战。结果他连赢了八场,最后一场却因为气力不济而受了重伤,在病榻上挣扎了两个月就去世了。”杨慕峰越说越平静,但眸子中的仇恨却根本无法掩饰。“我葬了他之后便一直在城外居住,但经常回到这里看看,即使再艰苦,我也不会卖掉义父的房子,因为我要记住这个血海深仇!”
“好有志气的孩子!”高明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句,心中却有颇多愧疚。杨慕峰的义父杨杰是他的故交,早年因在宋地一怒之下犯了人命案,不得不逃到辽国以教授武艺为生,至此便再未踏进中原一步。而杨杰虽然武艺高超,却一直只是在汉人中间厮混,从来不肯与权贵结交,他上一次来辽国的时候便劝这故友敛息锋芒,谁料却仍旧有这样的结局。早知如此,自己就该利用高俅的力量把人接回来。
“慕峰,你想不想回大宋?”
“大宋?”杨慕峰自从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居住在上京,他只听那些汉人说过南方还有一个富饶的大宋,却始终不得一见,此时听高明提起不由意动。但最终,他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人家说南边的宋人秉性积弱,拉不得弓骑不得马,只以读书为荣以从军习武为耻,义父这样的人不就是被逼得背井离乡么?我不回去,回去之后就更没有机会报仇了!”
听到一个半大孩子的口中吐出如此犀利的评语,高明不得不摇头叹息。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在那个侠以武犯禁的体制下,武人从来就是不安定因素,投军必先刺字,就连狄青那样的大将,还不是因为被人排斥而郁郁而终?眼见气氛越来越沉郁,他连忙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赶出了脑海,重重拍了拍杨慕峰的肩膀。
“好小子,人小志大,你倒说说,萧芷因如今手掌重权,你只枪匹马的,拿什么和他斗?你总不会仿效古代的专诸聂政逞匹夫之勇而去行刺吧?”
“当然不是!”杨慕峰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曾经上过五年学堂,记得老师曾经说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明叔,你不住在上京,所以不觉得,民间早有童谣传唱,享国二百余,霸业如灰灭,我就不信这强辽会永远不灭!”

第二章 福宁殿官家说亲

就在高明将杨慕峰接到客栈中同住后不久,愈演愈烈的盗祸终于发展到了极致。
那根本不是什么小股流窜的盗匪,而是浩浩荡荡千余人,在首领赵钟格的带领下,上京城门竟在猝不及防下全然失守,大街上乱成一团。高明嘱咐杨慕峰在客栈守候之后,自己亲自衔尾追踪,竟发现这伙人的目标直指皇城。
于是,那昔日黎民百姓可望而不可及的辽国皇宫就这么遭了殃,盗匪们可不管什么雕梁画栋无双景致,但见像是藏有财物的地方就一哄而入进行砸抢,末了还抢了数名年轻宫女。高明趁乱也捞了几件看似不起眼的珍玩,心中大呼刺激,若不是担心盘查森严,怕是他还要顺手牵羊一回。混在盗匪中间出了皇宫之后,他又悄悄溜回了客栈,心中不无惋惜。若不是那些绝密资料都不在皇宫中,他铁定顺便放一场火将这些东西一焚而尽。
大乱后的上京一时间失去了往日的繁华,皇城遭劫的同时,平民百姓也同样受到了波及,不仅有多处房屋被烧毁,而且还有不少人受到了深重损失,尤其是那些金银铺等交易值钱商品的旺铺。不仅如此,多达数百人的死伤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一时间,街头巷尾尽皆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官府出了榜文,说是那些贼党已经被全数擒获,所抢的东西也都缴获了回来!”
出去打探消息的高明很快回转了来,他生得既不起眼,又能说一口流利的契丹话,因此反而比杨慕峰这个本地人更加方便。他从茶壶中倒了一杯茶一口灌下,这才冷笑了一声:“这已经是马后炮了,在摸清了那些盗匪的底细后,以举国之力对付他们自然是轻而易举。只不过居然要惊动堂堂副留守大人亲自在后追捕,还不幸右臂中箭,真不知道其他人都干什么去了!”
“辽国如今仍然称得上兵强马壮,只是那些在位的官员全都是酒囊饭袋而已。”杨慕峰因萧芷因的关系,早就恨上了所有当官的,此时更是嗤之以鼻。“明叔,既然风声松了,我也不想再待在上京,不如就此……”
“你小子怎么和你义父说话一个样,都是直来直去的不知道转圜?”高明几乎一口茶喷出来,没好气地答道,“我这次来确实不止是为了你义父,但他既然人不在了,我总要去吊祭一番。除此之外,我还想到女直诸部去走一趟,怎么样,你这么小年纪总不成一天到晚闭门不出,跟我一起走一趟怎么样?”
“真的?”杨慕峰终究还是少年心性,一听此话顿时大喜过望,“好,我跟明叔你一起去!”
这一老一少都不知道,此时此刻,战争的阴云也同样笼罩在女直人的头顶。
上京盗祸的消息自然经由各种渠道传回了大宋京城,然而,朝堂君臣对此并没有多少关切。毕竟,无论是准布攻扰辽边境还是上京盗祸都只不过是些许小患,对于诺大的辽国来说算不了什么。与之相比,倒是十月间开始闹腾起来的萧海里之乱更值得他们注意。
此时,在福宁殿后殿中,蔡京、高俅、严均三人便站在赵佶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那一幅囊括辽国、吐蕃和西夏的地图。此乃神宗年间藏在宫中的珍物,就连枢密院中的地图也是以这幅图为蓝本,一旦有变,君主便会令人在此基础上加以改制,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最全的地图。
“据报,萧海里逃到女直去了。”赵佶转过身缓步向外走去,三名臣子连忙跟在后面。“此人一向横行霸道惯了,原本是削职议罪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他偏偏要拉起大旗谋反,还准备与女直诸部结盟。凭他那些人马,怕是辽主随便派出一员将领就能够手到擒来吧?”
见赵佶在御座上坐下,高俅只是略一沉吟便摇头道:“圣上,只怕萧海里未必这么快束手。他手下虽然少,但都是亡命之徒,被拿住只会是死路一条,所以无不奋勇效命。再说他已经逃窜到女直那边,若是女直人不出兵和辽人合击,只怕一时半会还奈何不了他。”
“哦,伯章居然这么看得起这个人?”这些天朝堂逐渐恢复了往日平静,赵佶的心情自然而然好了起来,“均达,你在枢密院北面房多年,你认为此战结果如何?”
严均连忙弯腰答道:“启禀圣上,臣认为萧海里必败无疑,不过,他也应该不会在一击之下溃败。女直诸部之间如今仍然有争斗,更不会为了区区一个萧海里而得罪强辽,出兵只是早晚的事,那时萧海里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抵两面合击。”
“女直……看来这女直人也不能小觑。”赵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才舒展了眉头,“这是辽主该去操心的事,和朕却无关。今日朕召你们前来,主要是为了议一下西边的情况。如今羌人执赵怀德号令诸部,多有联结之势,而王厚在京也有一段时日,是不是该令他去熙河了?”
刚才一直未说话的蔡京见高俅和严均全部默不做声地看着自己,自然心领神会,连忙欠身道:“圣上所言极是,羌人自大小隆赞争国之后便始终人心不宁,而若不得通习羌事的边将,则无以行以夷制夷之道。依臣之见,可令王厚尽快起行,迟恐生变。”
“臣附议。”
“臣附议。”
赵佶见臣子意见尽皆一致,不由异常高兴。“既如此,那朕便尽快令人下诏。对了,你们认为派谁去熙河路勾当公事最为适宜?”
此话虽然隐晦,但听在在场三人耳中却都是意味分明。高俅和蔡京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意,不由全都坐在那里踌躇,谁也不肯率先揭破,结果倒是严均最先开了口。
“圣上,前时臣奉圣意前去拜访王处道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若是朝廷另派人勾当熙河兰会路公事,则需委派之人通晓军事,熙宁年间神宗皇帝用李宪李子范正是如此道理。不过,此次用兵非同小可,圣上也需对内臣加以节制。”
节制两个字一出,高俅不由暗自咂舌。严均前面的话意思很清楚,也就是说派童贯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最重要的却是后头的话——即便派内臣监军,也需加以节制,不能让人完全干涉了主帅用兵。他倒是没想到,严均这直言不讳的脾气至今还未完全改掉。
“好你个严均达!”赵佶大愕之下不由摇头笑骂道,“此乃祖制,朕倒是有心去掉这一条,只是到时朝中官员必定不依。再说内臣监军一向都能谨守本分,这一点朕还是放心的。唔,就派童贯去吧,他至少在军事上还有些心得,不见得拖了后腿。”
蔡京斜眼瞧了严均一眼,见对方依然是镇定自若丝毫不以为意,不由愈加感慨。只可惜,官当到了严均这个地步,娶妻就变成了一件相当大的事,一旦和自己结亲,他日一旦晋升便成了裙带关系的铁证,也难怪对方不肯。
议定了此事,赵佶不由觉得心怀大畅,转而词锋一转道:“对了,伯章,朕前几日看过吏部草拟的本章,此番你的三弟高傑要回京了?”
“承蒙圣上记挂,舍弟确实要回京了。”冷不防听到赵佶提到高傑,高俅不禁一愣,随即立刻接口道,“臣已经写信对他说了,三年考评磨勘还没到时候,让他交卸完了该办的事情就尽快回去……”
“是朕让他回来的!”
听到上头传来这句话,高俅顿时把剩下的话全都吞回了肚子里,愕然抬起了头。“圣上……圣上这是何意?”
“要不是皇嫂对朕提起,朕说不定就让你糊弄了!”赵佶见高俅变了脸色,不由大笑道,“你如今有妻女陪伴,难道就忘了你弟弟的婚事么?”
高俅这下子才醒悟了过来,他回来的这些天几乎忙得脚不着地,所以也没来得及和英娘多叙别情,更不曾听其提起这件事。此时被赵佶这个皇帝一口提起,他顿时有些尴尬。“圣上责备得是,舍弟已经年过二十,早已应该娶亲,倒是臣一直疏漏了。”
“所以说,这一次朕要给你家做一个大媒,不,应该是说皇嫂要给你弟弟作个大媒!”赵佶想想前几日刘珂对自己提起此事时喜笑颜开的模样,越发觉得这件事情大有可为,“如今元长的次女正好到了婚嫁的年龄,和你弟弟正好相当,这不是天作之合么?”
高俅闻言大惊失色,立刻举目往蔡京看去,见蔡京自己也愣在那里动弹不得,他不免觉得事情蹊跷了。
蔡京刚才只当是看热闹一般在旁边看得有趣,听到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不由着了慌,脱口而出道:“圣上,这……”
赵佶故意把脸一板,沉声道:“怎么,难道皇嫂保的大媒,朕说的这门亲事你们两个不满意?”
“臣不敢。”
蔡京和高俅两人齐齐弯下腰去,心中叫苦不迭。谁叫他们当初根本尚未有合适的人选,此刻就连设法推搪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拒绝了。

第三章 为婚事两府生波

“什么,圣上居然说,要将蔡相次女许配给三弟?”
英娘早些日子还在那里思量为高傑寻一门亲事,想不到居然这么快就被别人定了下来。这一次她坐镇京城,算是真正见识了那多变的政治风暴,此时一回忆起来就觉得心悸不已。亲事倒是没有什么不好,蔡京的女儿嫁过来就是高家的人,也不会成为什么阻碍,问题只在于,两家会因为这门亲事而走到一块么?朝堂可不是过家家的游戏,政治利益更不是联姻能够说了算的。
“圣上大约是想着让我和蔡元长能够同心协力,只是这种事情哪里说得准。”高俅摇头苦笑,一脸的无可奈何,“我本来还想问问三弟有什么看得上的女子,如今圣上一开口,他就算不同意也不成了。”这御赐的包办婚姻,摊在他自己头上都不见得有办法,更何况是高傑?如今他唯一指望的就是蔡京的女儿千万不要是张扬跋扈的性子,否则家和万事兴这几个字便成了空谈。
和高俅夫妻俩的担忧不同,从跟了高俅近十年的宗汉到新近才进入高府的吴广元等三人,四个幕僚都相当热衷于这门亲事。在他们看来,就眼下的局势,资历太浅的高俅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跨过蔡京一头的,而蔡京进位尚书左仆射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两人虽不可能真正秉持相同政见,但是,有了一层姻亲的关系,至少可以带来一段缓冲期。至于外头的议论,他们倒是全然不在乎。如今官家既然能够亲自提出这桩婚事,显然并不忌讳自己的辅政大臣多上这么一层关系。
“这一次三公子回来,可是要立刻办喜事了!”吴广元笑吟吟地捋着颌下胡须,眼睛都笑得眯缝了起来,“我倒曾经见过那位蔡家二小姐,花容月貌气质高雅,三公子正年轻,这样的如花美眷恐怕要羡煞不少豪门公子呢。”
金坚虽也曾效力于蔡京幕府,但却没有吴广元这样的际遇,此时闻言不由大感兴趣。“吴老,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蔡家二小姐似乎是单名一个蕊字,正是蔡夫人的嫡亲女儿,平素也是极受宠爱的。”
“没错,正因为蔡相宠爱这个掌上明珠,所以求亲的人虽多,他却一直未曾松口许人,哪知这一次竟是圣上亲自许婚。”
“听你们两位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宗汉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你们没见过三公子,那也是一个执拗人,若是不合他的心意,将来就算娶进门也难保太平。不过,这位蔡小姐的脾气如何?”
这一问之下,吴广元顿时和金坚面面相觑。好半晌,吴广元才满脸尴尬地道:“名门千金么,总会有些脾气,不过蔡相家教严,应该不至于太过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