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陵正想反驳,谁料赞婆竟在马股上用力一刺,他就只听身下骏马一声长嘶,整个人便不可抑制地跟着前冲了出去,身后十余骑也旋即跟了上来。狂奔一阵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回头一看,却只见那些兵马已经溃败得不成样子,顿时额上青筋毕露。
虽说很想回冲过去救人,但他终究明白此时上去也只是白搭,只能硬着心肠用力一夹马腹,心里盼着能早日赶到多玛——既然已经败了,那么与其沮丧,还不如考虑如何挽回此战的影响!


第三百九十九章 武皇后温情脉脉,李大帝喜闻胜讯
相比遥远的辽东几乎一天一个消息传回来,和洛阳距离更近的西北却得每隔两三天方才有一次战报传来。对于这种情况,李治和武后自然是不满意,而这种不满意更是在得知李贤居然把雍王府属官全都丢在了凉州,而自己则是随契苾何力一起出征时,达到了极点。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很少在人前发怒的李治忍不住咆哮了一声,旋即却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朕早该知道他就是这个脾气,不应该让他去的。换作其他皇子,只需坐镇凉州,到时候还怕那些将士会少了功劳,何必冒那种凶险!胡闹,简直是胡闹!”
此时外头已经是入夜,黑漆漆的夜色中更带了几分寒冷,而贞观殿中依旧是灯火通明,温暖宜人。见丈夫反反复复就是那几个字,武后不禁莞尔,但随即就沉下了脸。既然离开了凉州踏上了那片雪域高原,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谁都说不准。她虽然不懂军事,但这些天好歹找来几个懂军事的很是咨询了一阵,自是愈发忧心。
定了定神,她便从王福顺手中接过一件外袍,上前轻轻盖在李治的肩上,旋即柔声劝解道:“陛下无需操心,吉人自有天相,贤儿自幼聪颖,此番定然是福大命大,再者,契苾何力将军老成持重,有勇有谋,韧劲十足,有这样的老将辅佐贤儿,何愁不能胜?”
“你就知道为他说好话!”话虽然说得没好气,但李治还是轻轻拍了拍妻子按在肩头的手,最后干脆转过身来,正对着武后。“朕看着贤儿长大,眼看他文武兼资,心中便担心他和弘儿会如当年大哥和四哥争位的故事。如今看来,弘儿这个太子够贤孝,而贤儿亦是和他兄弟和睦,我这颗心就放下了。媚娘,你给朕生的都是好儿子。”
对于宫中女人而言,宠爱固然重要,但子息同样重要,因此,见李治称赞自己的儿子,武后更感到母亲的建议没有任何错误。若是真的能够一个太子一个贤王,她的地位便绝不会动摇,那大唐最高的宝座,将来绝对属于她的儿子,决不会是别人。
而她的手中,将始终握着能够决定大局的权柄。
于是,她面上的笑容愈发阳光灿烂:“陛下,臣妾的儿子不就是陛下的儿子?他们贤孝友爱,臣妾这个母亲有功,难道不是陛下这个父亲教导有法?”
“哈哈哈哈,媚娘你说得对,儿子是你和我两个人的,朕也确实没有看错他们,没有白花了心血!”
被妻子如是一捧,李治愈发觉得心中得意,原本因为担心李贤安危而生出的那一丝恼怒立刻无影无踪。在他看来,既然有四万兵马随行,既然有契苾何力这样的老将,既然有独孤卿云辛文陵黑齿常之这样的将佐,更有裴炎等人竭力襄助,此战李贤即便不胜,至少也绝不会败北。
自他登基以来,大唐在军事上就几乎没有打过大的败仗,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夫妻又说笑了一阵,武后便异常知情识趣地辅佐丈夫处理政务。这几日李治精神转好,又考虑太子监国太辛苦,便又开始亲自打理国事,然而,他毕竟远离国政太久,未免有些精神头不济,因此这时候,案桌后夫妻并排坐着,竟是异常亲密。
“对了,有件事情臣妾需得禀报陛下。”武后忽然搁下朱笔,笑吟吟地说,“宣城义阳两位公主都已经过了婚嫁之龄,如今也该嫁人了。那吐蕃钦陵私自西逃,这许婚吐蕃自可不提,臣妾的意思是,在随驾的勋卫当中挑两个出色的,陛下以为如何?”
“这不是什么大事,媚娘你是皇后,做主就是了。”
武后见李治甚至连头也不抬,心中登时笃定了下来,遂又取了一本奏折,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陛下说不是大事,臣妾却以为这是一件不得不重视的大事呢!这次贤儿西征,宫中更有闲言碎语,说他是发配贬谪,甚至还有人诋毁说他不是臣妾养的,所以方才放到西北那种苦寒的地方去。程王素节已经好些年没回来了,也有人拿出来说闲话……”
李治原本只以为武后是些小抱怨,眉头只是略微一皱,但听到什么发配,什么贬谪,甚至提到了李贤的出身,他顿时勃然色变,而武后提到程王素节,更是让他怒容满面。
“不许素节回来,这是朕的旨意,和你有什么相干!那些敢编排贤儿出身的人,一定得一查到底,决不姑息!贤儿是自动请缨去的西北,什么发配什么贬谪,朕……朕……”
见李治气得一口气没上来,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武后慌忙从旁劝解疏导,最后方才拿眼睛四处扫了一圈,发觉个个内侍宫人都低眉顺眼,一幅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模样,她不觉露出了一丝笑容,很快就把话头岔开了去。烛火之下,夫妻两人如胶似漆地依偎在一起看奏折,这本该严肃的一幕却显得格外温情旖旎。
王福顺一早留下了该留下的人,就蹑手蹑脚地守在了外头,唯恐有什么不长眼睛的打扰了这一对至尊的情绪。果然,不一会儿,徐婕妤便带着从人亲自过来送点心,他稍微一提点,那位聪明绝顶的女子便立刻留下东西回转了去。哪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个亲卫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
“王……王总管,紧急军情!”
王福顺一个激灵,这次却不敢用什么借口搪塞:“紧急军情?辽东还是凉州?”
“是鄯州送来的!宫门早就关了,如果不是军情急报,一下子也送不进来!”
此时,王福顺毫不犹豫,立刻接过了那亲卫手中的卷轴,自己则推开门急匆匆地入内。一路来到内殿,见皇帝皇后还在那里秉烛论政,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旋即上前几步下跪禀奏道:“陛下,娘娘,有来自西北的军情急报!”
刹那间,案桌后抬起了两个头,各自的面上都写满了惊容。紧接着,李治便急不可耐地吩咐道:“快,拿上来!”
王福顺递过卷轴的时候,李治几乎是一把抢了过来,匆匆展开大略一看,立刻由惊转喜,哈哈大笑道:“好,好,西北大胜,吾儿果然不负吾望!赏,三军将士从上到下都应该犒赏!”
武后在旁边匆匆浏览了一番那奏疏,却只见上头只是寥寥数语,而且盖的并非凉州大都督府大印,对取得了如何的大胜也只是含糊其辞,心中不免有些纳闷。出于谨慎考虑,她便立刻进言道:“陛下,这只是鄯州传来的战报,若是要嘉奖要赏赐,不如等到贤儿的正式战报来再说。这样一来,也可知道这是怎样的大胜,外人也不会以为陛下偏心儿子!”
满心喜悦的李治闻听此话自然觉得有些不顺耳,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还是媚娘你想得周到,左右是大胜,那就再等等,朕要看看老契苾何力和贤儿怎么写这份大胜的奏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并不尽然。至少西北这一次大胜还未正式公布,朝中大臣就都知道了,这其中,立刻就要率大军前往辽东的李绩最最感慨万千——想当初做的准备都是让李贤随他前去辽东的,结果倒好,这家伙千里追击追到凉州,到最后竟是平白无故成了凉州道行军元帅。
“年轻真是好啊!”
李绩感慨了一声,摩挲着跟了自己一辈子的长枪,心中百感交集。忽然,他瞥见一个家将满脸喜色地奔了进来,顿时为之一愣。他明明记得把人送去给李贤了,怎么这时候竟然回来了?
“司空大人,殿下和大公子命我回来报信!”
那家将先是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方才站起身把整次大战的经过一一道来。李绩一面听一面点头,待听到李贤居然敢虚置中军,面上立刻一变;听到和李敬业掉包,脸色又沉了三分;等最后听说李贤竟然混在亲兵团里头亲自上阵冲锋,他那张脸已经完全黑了。
“这个……这群胆大包天的家伙!”
原本只想骂李贤一个的,但他一想到自己的孙子李敬业,还有自己的半个徒弟薛丁山都在胡闹的行列,就连老将契苾何力居然也会听从这样的方略,他顿时改了口,却仍是吹胡子瞪眼睛,最后使劲往地上一顿长枪。
既然派了家将给李绩报信,李贤和契苾何力的联名奏折当然也同时递进了中书省,不到一刻钟就出现在贞观殿案头。尽管蓄意弱化了其中的凶险,但李治武后两人这么一琢磨,还是着实为之心惊肉跳,好在这一仗打完了打胜了。
“这个……”李治一下子找不到形容词,两个字迸出口后竟是卡了壳,最后不得不连连摇头,“以后朕一定得把这小子好好关起来,否则朕非得给他吓死不可!来人,派人去沛王……不,是雍王第报信,顺便给荣国夫人捎带个口信过去,免得大家操心!”
武后端详着儿子那一手虽不完美,却亦是挥洒自如的飞白,心里着实舒了一口气。这一胜之后,纵使再挑剔的人,只怕亦是无话可说了。


第四百章 老契苾收义女,李六郎终求婚
历来出征,出任后队主将的将领往往是最最郁闷的。头功抢不到,决定性的大功也同样抢不到,运气好还能够捞到一点清理战场的小功勋,运气不好连小虾米也捞不到。所以,这回西征只能呆在树敦城的将士,私底下怨言自然少不了。
黑齿常之却很坦然。他是百济降将,能够不窝在京畿边上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刺史就已经很让他满意了。再说他对西北的情况尚不熟悉,贸贸然上去和同僚抢功,反倒会落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还不如策应的好。此番迎回了大军,他从上至下安排得井井有条,不但李贤满意,契苾何力更是对这种识大体的举动很是赞赏。
然而,这一对主帅副帅现如今最赞赏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屈突申若和阿梨以三百对一千,沿路扫荡居然斩首六百余,最后一战更是活捉了赞婆!
谁都知道,战场上历来是击溃容易俘敌容易杀敌难,斩首八百级就是了不起的大胜,所以对于寻常士卒,斩首便是大功,由此也有将领以百姓充军卒冒领斩首功勋的故事。
为了及早安洛阳帝后之心,契苾何力在路上就争分夺秒地和李贤一起写好了奏折,如今眼见又有这另外一桩喜事,他除了感慨机缘巧合之外,更是笑得满面红光:“我昔日随侍太宗皇帝的时候,便听说过平阳公主的娘子军,想不到此番居然还能真正见识一回!两位此番功劳莫大,可要羞煞男儿了!”
到了树敦城,屈突申若和阿梨梳洗过后仍是换上了一身男装,虽然略显疲倦,但精神却是很好。此时,听到契苾何力这赞赏,屈突申若斜睨了阿梨一眼,便笑吟吟地道:“契苾将军过奖了!若不是雍王殿下和契苾将军能够大败吐蕃军,我们又怎么可能拣了个大便宜?真正说起来,若是我大唐没有先前那场大胜,兴许我一出廊州就得折返回去。”
这话恭维得恰到好处,契苾何力神采飞扬的同时,就连李贤也心中佩服。站在旁边的他端详着这两个身着男装却仍显得风姿绰约的女子,暗叹小薛艳福菲浅的同时,忍不住在大姊头身上流连许久。虽说上次料到她离开凉州有阴谋,但他却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
古往今来,哪一朝哪一代的女人比得上大唐女性的彪悍?
对于李贤瞥过来的目光,屈突申若感受得清清楚楚,此时便顺势眨眨眼睛一笑,旋即对着契苾何力话锋一转道:“契苾将军出身铁勒,我这位妹子却正好也是铁勒人,此番遇上不可不说是有缘。这一路上虽说有向导,但若不是她指点,只怕我们也不会那么顺利。”
契苾何力早年率部归唐,之后便一直在长安为官,当上将领之后南征北战,见过的铁勒族人也不在少数,但听说此番居功至伟的阿梨居然也是铁勒人,顿时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吾族有如是巾帼,我真是有与荣焉!”
阿梨还在发怔,屈突申若却使劲用手肘撞了一下她,旋即在她耳边吩咐了一阵。这时,阿梨才上得前去,用流利的铁勒语说了几句话,就只见契苾何力面色微变,又用同种语言答了一阵。这一来一回两人就用族语叙起了旧,旁边的李贤顿时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这个时候打什么哑谜呢!
他没好气地瞪了屈突申若一眼,待瞧见大姊头笑嘻嘻走过来,他便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好好的,契苾将军和阿梨怎么叙起了家乡情了?”
屈突申若轻轻扶了扶头巾,忽然神秘兮兮地一笑,旋即凑近李贤耳边,低声说道:“小薛可是你的好兄弟,你就不替他的终生大事操心一下?就算薛将军有心成全他们两个,可阿梨毕竟早就没了父母,孤身一人没有后援,就算真的嫁过去难保将来小薛不欺负她!如果契苾何力将军愿意当她的娘家人,那么……”
后头的解释李贤不用听也明白了,心里不禁暗叹大姊头的心计。老薛如今正在使劲求上进的时候,结亲家结到了如今风头正劲的契苾何力头上,自然是乐见其成,而别人也没有话好说。可是,这事情屈突申若就能保证老契苾会乐意?
他正嘀咕的时候,却只见阿梨忽然翻身拜了下去,而契苾何力则是哈哈大笑,一副极其畅快的模样,待阿梨拜了三拜方才扶起了她,旋即又亲自解下腰间的匕首塞到了阿梨手中。看到这一幕,他瞠目结舌了一阵子,最后忍不住看了屈突申若一眼。
这还真是算无遗策!
“雍王殿下,刚才我收了阿梨作为我的义女!”契苾何力仿佛是刚刚才记起李贤也在房间里头,立刻走上前来,脸上洋溢着一层红光,“我虽然有儿有女,但这一次却是当真的,殿下可得为我作见证!小薛看上去木讷,想不到却有这样的好福分,嗯,回洛阳之后,我就派人去薛家提亲,哈哈哈,想不到我嫁了两个女儿,如今又要嫁第三个了!”
瞅瞅满面喜色的阿梨,再看看笑眯眯的屈突申若,最后端详了一会精神奕奕的契苾何力,李贤不得不承认,这似乎是双赢乃至于全赢的决定。人家都当好人,他自然不会当恶人,当下便拍着胸脯揽下了承诺。
“小薛是我的好兄弟,这事情我一定从中出力,必定让契苾将军的千金能够嫁得风光!小薛虽然木讷了些,却是直心眼,要是他知道了这事,大约甭提多高兴呢!”
一屋子四个人皆大欢喜,于是,这新鲜出炉的父女俩便出去沟通感情,留下了李贤和屈突申若。这时候,李贤方才苦恼地摊开了奏本,暗地后悔这回进军不好带幕僚,再加上怕人管着拘束,他把人都留在凉州了,如今写个奏折也没人帮忙。
虽然他算是老于的关门弟子,但学的都是实际学问,看的最多的就是史书,让他真正做到文采奇高词采华茂,下笔就是华丽的骈文,那还不如杀了他干净。再加上这回得详细汇报屈突申若和阿梨如何擒得赞婆的经过,更是难为煞了人。
“怎么,赫赫有名的出口成章李六郎,居然还会为奏折而发愁?”
李贤正准备咬笔杆子的时候,却感到肩上多了一双手,顿时整个人一僵,旋即便头也不回地笑道:“申若姐,这是给你们请功的奏疏,不如你说我写?”
“我一个女人,要这些功劳做什么?”屈突申若没好气地在李贤头上轻轻敲了一记,随即便抢过笔搁在砚台上,靠着案桌反身面对着李贤,“不是我小看朝中那些大臣,当初平阳公主何等军功,治丧的时候还有大臣说三道四,何况我们这样微不足道的功劳?”
她刻意加重了微不足道这四个字,旋即又恢复了一贯了漫不经心:“要我说,这奏折你就别把我和阿梨写上,把我带来的那三百多号人全都写成贺兰特意从各家借调的家将,把生擒赞婆的功劳都分摊到他们头上,也好送他们一个莫大的军功。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难道焱娘她们还好意思从你这里把人要回来?你那亲兵损失惨重,正好用他们补充。”
“至于真实情况,你不妨好好给皇后娘娘写一道家书,搏她一粲也就完事了。阿梨本来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如今契苾将军愿意做她的娘家人,她哪里会看得上这点功劳?至于我……不过是在家里闲极无聊罢了,没来由再加一个战场凶名,岂不是更嫁不出去?”
听到末了嫁不出去四个字,李贤面色倏然一变,目光猛地和对面屈突申若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见她眼神中仿佛有些游离,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冲动,干脆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申若姐,既然你说嫁不出去,干脆嫁给我好了!”
这听上去不甚正经的一句话,配合着李贤严肃的脸色,自是显得异常古怪。而虽说两人之间从前有过不少暧昧的情景,却不过是说说笑调调情,因此屈突申若也一时间愣了,隔了片刻,她便若无其事地笑道:“娶了我,你和贺兰怎么交待?”
“我先娶她,再娶你!”
把心里头憋了很久的话一下子说出来,李贤顿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虽说眼前的大姊头面色镇定,但从他紧握的那只手,他却察觉到对方的脉搏加速,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信心更是平添三分。
“我承认已经有了贺兰就不该得陇望蜀,但再这么下去,只怕我还是会忍不住……”他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又发觉仰视的角度实在太难受,干脆站了起来。这时候,他终于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竟是已经比屈突申若高了小半个头,“情之一物,最是难以琢磨,兴许就在当初画眉的时候就种下了因果,只是我那时不知道。如今既然知道了,我就不会再错过机会了。”
屈突申若怔怔地看了李贤一会,不知怎地忽然噗嗤一笑:“人道是李六郎最最油嘴滑舌,这番话却说得真诚动听。不过,贺兰一直当我是姐姐,若是她不答应……”见李贤一瞬间愣了一下,她忽然挤了挤眼睛,“我不在乎那些虚名,若是贺兰不答应,大不了我就当你的小情人好了!”
李贤正失神的时候,猛然觉得脸上传来一阵温软的感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只见屋内已经没人了,而窗外却又传来了佳人的一阵笑声。


第四百零一章 坏消息盖不过好消息,蝴蝶振翅天下改
虽说抓到了赞婆这样一个重要人物,但无论是李贤还是契苾何力都没有去见他,却只是将其囚禁了起来,因为他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做。
虽然此番损失惨重,大多数阵亡将士的遗骨都是就地掩埋,一路上的寒冷天气更是让不少重伤员没能等到救治便咽了气,但总而言之,这一次仍然可以算是大胜,甚至是完胜。然而,树敦城不是鄯州凉州这样的大城,即使是当初从鄯州出发进军,大军也是分开进拔——否则,四万人马窝在鄯州城中,足以把整座城池给挤破。
所以,军队和战俘的暂时安置问题,便成了重中之重。而为了让那些战俘彻底死心,李贤干脆让那些吐谷浑战俘把赞婆被擒的消息散布了出去。这一招果然有效,饿得半死不活的吐蕃战俘听到这样一个坏消息,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全都蔫了。
少数几个仍处于观望中的吐谷浑贵族当知道连赞婆都被擒的时候,立刻全都犹如变了个人似的,对着看守的军士捶胸顿足地说要求见李贤,言辞中别提多谦卑了,哪有最初的桀骜模样。
“见他们?当初我拿着金刀倒想给他们一点甜头,奈何人家根本不把我这个大唐雍王放在眼里,如今倒是一个个全都凑上来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先晾着他们,横竖有的是比他们识相的,犯不着这时候费劲搭理这些死硬派!”
来传话的黑齿常之见李贤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自从一群级别更高的武将进驻树敦城之后,他就从发号施令的变成听令行事的。虽然没了大权,但同样不用操心,用李贤的话说,就是打仗也没有善后累。
李贤丢下手中一份公文,见黑齿常之要走,便开口将他截了下来:“对了,这两天有没有辽东军报?那边的情形怎么样了?”
虽说人在西北,但海东毕竟是昔日故国,所以黑齿常之对那边的战局依旧很关心。此时李贤开口相问,他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这一位没有其他的意思,遂笑着解说道:
“殿下可想起辽东战事了,那边还算顺利,只是初交战的时候有两位将军躁进了些,好在薛仁贵将军见机得快,不但救回了同僚,而且大破高句丽军,似乎是个不小的阵仗,有刘相公亲自坐镇,泉献诚当向导,安抚也没有问题,泉男生之围也已经解了。不过……”
李贤最怕听到的就是“不过”这样的转折词,见黑齿常之有所犹豫,他便不耐烦地追问道:“老黑,和我说话不用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你我又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