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不用看也知道苏十柒指的是谁,但他还是满脸疑惑状地回头瞥了一眼,随即就恍然大悟道:“苏姐姐说的是徐老师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前几天才刚刚进越府的徐老师,他如今弃暗投明,算是我们越府的人啦,暂兼武术教头一职。”
这一次,安人青再次没能忍住,恰是笑得花枝乱颤。她当初刻意装扮得楚楚可怜,犹如小家碧玉,如今既然不用伪装,她哪怕穿着一身正经妇人的衣衫,却仍旧显得妩媚妖艳。这一笑,更是连苏十柒看得都呆了一呆。
见苏十柒那狐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了个转,虽说知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可安人青深知如今这差事,只要把越千秋奉承好那就是最好,当即对苏十柒飞了个媚眼说:“苏姑娘,九公子的意思是,如今徐老师兼了他身边六个新选伴当的武术教头。”
徐浩终于额头青筋毕露。武术教头个屁,那六个小破孩子半点基础都没有,一个个笨的要死,要是放在追风谷,就是跪十天十夜也没人肯收他们进门的!
要说越千秋的资质倒确实相当不错,可早就被严诩给霸占了,他就算想教个一招半式拉拉关系都找不到机会!
不但如此,他还被越影收拾得死去活来,心里那最后一丝不服也变成了惊恐。
苏十柒看看徐浩,看看安人青,最终目光又落到了越千秋身上。
而越千秋哪里不明白她的疑问,最后来了一句补充解释:“余家现在可不是什么官宦人家,所谓的世家门庭,被拆穿了也一钱不值,养不起,更不敢再养徐老师这样的高手。”
见徐浩一脸的憋屈郁闷,苏十柒想起那一日在这家伙脚下毫无还手之力,突然觉得心情畅快极了。她突然没好气地伸手掐了一把越千秋的脸,见其嗷的叫了一声就往后退了两步,随即有些幽怨地看着她,她这才叉腰道:“好了,看在你替我报仇的份上,走吧,带路!”
越千秋万万没有想到,之前进宫避免了被人掐脸,却在苏十柒这里挨了一下毒手。等到转身来到马车前,他本待苏十柒这么个能扮丫头与人打架的女人总会骑马,可没想到对方竟是先自己一步上了车!无奈的他只能跟了上去,心里大大埋怨着不讲义气的严诩。
生怕东阳长公主再出幺蛾子,同时也不大好意思见苏十柒,他这个师父竟是溜了!
苏十柒总算没有占原本越千秋那个位子,靠着左边坐下之后,等马车渐渐起行,她方才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既是要我去代你师父陪长公主,却还一口一个苏姐姐,你不觉得这辈分不对吗?”
“哦,那么苏姐姐是想要我叫你师娘?”越千秋直接调侃了一句,随即一缩脑袋躲避开了苏十柒恼羞成怒的那记魔爪,这才耸肩道,“又或者叫苏姨?可女孩子不都怕被人叫老吗?否则我早就按着辈分去叫长公主奶奶了,这不就是怕一下子把她给叫老了,她不高兴吗?”
这一次,苏十柒只觉得满脸肌肉都抽搐了起来。她恨恨冷哼一声,突然双手并用,穿过越千秋的腋窝把人高高举了起来,恼羞成怒地说:“行了,随你怎么叫!可你别忘了,长公主那是什么人,若是看不上我这个小门小户又喜好舞刀弄枪的,那可不怪我!”
越千秋笑吟吟地眨了眨眼睛:“苏姐姐放心,绝对不会。”
公主府后头花房里,东阳长公主正在左一支右一支剪着新鲜绽放的花,琢磨着怎么拿回去插瓶,听桑紫进来通禀说越千秋来了,她不禁挑了挑眉,直截了当地问道:“阿诩呢?”
桑紫见女主人问得一针见血,不禁苦笑道:“大少爷没来。”
“我就知道。”东阳长公主心烦意乱地丢下手中剪刀,心里极其憋屈。
她在外头无人敢惹,却偏偏制不住自己的亲生儿子,若不是越老太爷勉强还算是个辔头,严诩那匹烈马说不定就和越小四一样,早就跑出金陵城了!
可下一刻,桑紫的话又让她迷惑了起来。
“九公子还带了那位苏姑娘一块来。”
颇感意外的东阳长公主虽说生气严诩避而不见,可还是很快来到了日常待客的水云天。
如今白天已经渐渐炎热,这里依水而建,却是凉爽。她一身家居的闲适襦衫,高腰的曳地长裙,全都是素淡的颜色,乍一看倒不像是四十余岁的妇人,反而如同见过风霜的少妇。
而越千秋一见面就上前笑眯眯地抱拳作揖道:“长公主安好,您这一身出来,我都不敢认啦,瞧着和苏姐姐一样年轻。”
饶是心里还有些烦躁,东阳长公主仍是被逗得莞尔:“就属你会说话!怎么今天有空过来逛,还带着苏姑娘?”
苏十柒自从一见面行过礼后,就一直坐着没吭声,此时也冷眼看着越千秋说什么。可听到对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她就一下子愣住了。
“当然是请长公主给苏姑娘做主!”
见东阳长公主也有些发愣,越千秋就理直气壮地说:“余家收回了婚书后,也不知道消停消停,他们知道有长公主为苏姑娘撑腰,又不敢上武德司要人,就在背地里煽动那一千亩地里的佃户闹事。还请长公主好人做到底,帮帮苏姑娘。”
苏十柒不禁惊呼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在拿到地契后次日,就喜不自胜地去实地看了看,结果被几个佃户给闹得落荒而逃,一直羞于启齿,更觉得一身武艺都压不下那些刁民,唯有自叹无能,没想到被越千秋说破了!
越千秋笑眯眯地指了指随侍他进屋的安人青:“是我特意请安姑姑打听来的。我知道苏姐姐你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我就厚脸皮来求长公主了。”
东阳长公主刚刚就发现苏十柒明显和越千秋不是一伙的,今天这趟似乎也来得有些勉强,此时听到越千秋这么说,她的眼睛不禁微微一眯:“这事我可以帮忙,不过小千秋,你该怎么报答我?”
第79章 作茧自缚
明明是为了自己的事,东阳长公主竟然煞有介事地去问越千秋一个小孩子要报答,苏十柒哪怕听东阳长公主说过越千秋的光辉战绩,仍然有些发愣。
就连安人青也同样忍不住多看了越千秋好几眼,心想她总算没白挨那十小板,也没白跟这么个小毛孩子。她可不觉得,东阳长公主会随随便便说这话。
而越千秋眯了眯眼睛:“长公主想要我怎么报答?”
东阳长公主笑了一声,突然站起身就这么径直往外走去。越千秋见状,立时对安人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陪着苏十柒,自己拔腿就追了上去。
等到了屋外,他见东阳长公主自顾自缓步走上了那座九曲十八弯的木桥,他便一本正经地背着手紧随其后,远远跟着的桑紫瞧见这一老一小极其不协调的一幕,不由哭笑不得。
微风拂过,水面粼粼,东阳长公主偶尔驻足停留时,便会有锦鲤云集,显然是等着喂食。而越千秋看到有几条肥硕的大鱼奋力将同伴顶了出去,不由得多瞅了几眼,随即就听到东阳长公主开口说道:“之前我才对你说过那话,你现如今就把人领到了我这来,有什么企图?”
“我本来应该说,没什么企图,就是找个人陪长公主说说话。”
笑眯眯说过这句话之后,越千秋就词锋一转道:“但我其实对师父说,长公主有个人陪着说话谈心,尽孝膝下,以后就不会那么催逼他了,他也能轻松一点。”
见东阳长公主倏然转头,目光犀利得仿佛刀子,他就缩了缩脑袋说:“长公主别这么看我,怪碜人的。虽说当初爷爷让我去同泰寺寻访名士严先生的时候,我被邱楚安那家伙给恶心坏了,很不情愿,但自从找到严先生,拜了师父,和他相处这么久,我却越来越喜欢他了。”
“他不像我家里二伯父三伯父那样,成天戴着一层假面具;也不像爷爷那样,我一不留神他就给我下套子;也不像影叔,功夫高得没了边,面上常常冷冰冰的。师父随心所欲,谈笑无忌,学问好,武艺也好,所以我不希望他因为什么事情,和我爹一样说跑就跑了。”
说到这里,越千秋一脸的严肃:“我也希望师父能早日给我找一个师娘,定定心心过日子,就好像那位齐叔叔一样,以后再给我添几个师弟师妹。可首先得师父自己乐意,得他自己喜欢。我看得出来,他其实一直都是惦记长公主的,就是怕您逼婚。”
东阳长公主一直都知道,严诩是个不那么合群的人。金陵城里达官显贵有好多个圈子,不少公子哥即便纨绔,也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然而只有严诩不喜欢那种假情假意的来往,几次过后就再也不肯去,反倒私底下交了越小四齐南天这寥寥几个朋友。
而现如今,越千秋这个分明只因为爷爷算计而拜师严诩的小家伙,居然说喜欢严诩这个她眼中绝对很糟糕的师父?居然还那样帮严诩说话?
她那犀利的眼神终于柔和了几分:“可你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可以不逼他,但严家只有他一根独苗,他在外头晃悠这几年,竟然也没有带个媳妇回来见我。”
“那是师父眼界高。”越千秋毫不客气地把严诩之前对自己吐槽千金小姐和江湖侠女的话给说了,见东阳长公主啼笑皆非,他就再次拽住了她的衣角。
“长公主既然看好苏姑娘,那就留着她在公主府做个伴呗?我以后会尽量带着师父常来常往,如果真的有缘,说不定就有了您希望的那个结果。如果没缘,长公主日后还可以嫁女儿嘛,有外孙不也是您的晚辈吗。所以,刚刚长公主问我怎么报答……”
越千秋顿了一顿,笑意盈盈地说:“当我哪一天重新把师父劝了回公主府住,而不是见了您就躲,然后让他娶了媳妇,那就是对长公主您最大的报答!”
对于东阳长公主来说,这话简直比任何承诺都要动听!
饶是她对越千秋的印象一直都颇为不错,可此时此刻,她还是异常惋惜这不是自己的孙子。她转身蹲了下来,笑着摸了摸越千秋的头,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把阿诩交给你这个小徒儿了!”
“长公主放心,我一定把师父扭过来!”越千秋做了个发狠拧毛巾似的手势,等到东阳长公主站起身拉了他的手,他就顺势跟着对方一同往前走。
“其实,昨天师父出去一整天,也不知道上了哪,我就翻墙进了他那院子,结果……”
这才是他今天跑来最大的用意。他言简意赅地把英王李易铭“负荆请罪”那一段给说了,他觉察到东阳长公主的手似乎有些僵硬,他就低声嘀咕了起来。
“那时我很想让师父别理他的,可师父说宫里可能还要再多两个皇子,如果就直接把那英小胖赶走,我反而觉得不太好,就劝了两句,可压根没想到他会磕头认错……”
“我更没想到,英小胖竟然说要和我歃血为盟,我都吓死了,只能好好劝了他几句。”
东阳长公主对最后英小胖这个绰号微微一笑,而对于越千秋说得这么一件事,她却自始至终没有多大动容。直到在这座九曲十八弯的木桥上来回转了足足两趟,她才开口说道:“幸好有你,否则若让阿诩由着他性子来,那么难免后患无穷。”
她说着顿了一顿,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越千秋说:“你可知道,那一日阿诩教训过那小胖子,你们离宫之后,冯贵妃就跑到皇上那儿哭了一场,想让你给那小胖子做伴读?”
哈?
越千秋简直差点魂飞魄散。就死小胖子那个扑街货,他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前一次的虚与委蛇也只是无奈为之,要让他和李易铭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干脆自挂东南枝好了!
不过爷爷既然没说,事情应该已经搪塞过去了吧?
心里这么想,他脸上却可怜巴巴地看着东阳长公主,随即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那种从小习惯了鞭子打人玩的家伙,我羞于和他为伍!”
“如果他也想要阿诩当他的师父呢?”
那一瞬间,越千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昨天死小胖子会特意跑来向严诩负荆请罪,又哭又跪之后,还要和自己歃血为盟。敢情是认清现实,哪怕挨过严诩那般教训,也要找个靠山啊!这么说,宫里那位贵妃娘娘的危机感好像挺强的?
他有些不得劲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长公主不觉得辈分不对吗?”
东阳长公主顿时大笑了起来。
她优雅地转身,淡然若定地说:“英雄所见略同。我本来是打算这么回绝皇兄,要想阿诩三天骂娘两天打人,那么他尽管把人请去教那小胖子,要舍不得,就免开尊口。可后来想想,难免有人从前娇惯现在却狠心,我索性回答说,辈分不对,另寻高明吧!”
严诩有这么个娘真是太好了!
越千秋如释重负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可紧跟着,他就听到了东阳长公主那亲切的声音。
“既然你之前那么承诺,我和你爷爷的一年之约就作废好了。相反,我和你定一个一年之约,一年之内,你让阿诩搬回来。若成了,我答允你任何事情,不成,你任我宰割,如何?”
见东阳长公主将手掌放在脖子上,笑吟吟地做了一个横切的标志,紧跟着自说自话地弯腰拉了他的小指勾了勾,念了念拉钩上吊之类的话,越千秋顿时呆若木鸡。
那天才欺负了英小胖,现在就报应了,他这算不算作茧自缚?
可就在他郁闷到极点的时候,东阳长公主又笑了起来。
“今天苏姑娘正好来了,我也想到一件事。那一日余家赔出来的剩下四百亩地,我做主,分了武德司二百亩。有了这个人情,你以后有事可以尽管让阿诩去武德司找知事韩昱。至于剩下的二百亩,我反正也用不着,都挂在阿诩名下了,毕竟就算分给你,你也不能置私产,阿诩那性子,他的就是你的,绝不会贪墨。”
说到这里,长公主竟是对越千秋眨了眨眼睛。
“既然武德司的地和苏姑娘的地,你的地连成一片,你说区区佃户闹事的小事,韩昱拿了那么大好处,会不会一块顺手解决了?”
尽管越千秋今天只是拿这当个借口跑来见东阳长公主的,仍是觉得无地自容。
和这些高段位的老谋深算者相比,他真是弱鸡一只!
第80章 越小四的一封信
一老一小两个人回到水云天后,东阳长公主表现出了最善解人意的一面,三言两语就把苏十柒给忽悠得留在了公主府。于是,当越千秋离开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今天这讨好卖乖就如同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可谁让他眼下在越府根本就打探不到高层次的消息,只要严诩被老爷子给唬得三缄其口,他就两眼一抹黑呢?
思来想去,他就决定另外开辟一条渠道。既然今日成功出了门,中午他干脆跑去严诩前损友齐南天家里蹭饭,对着齐夫人卖萌耍嘴皮子,成功把之前足有七分的好感度刷到了九分。
厮混了一下午回程的时候,他除了捎带了两大盒点心,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亟待甄选的传闻。
其中有两条很重要。一是他再次听到了关于英小胖的传闻,齐夫人说漏嘴,道是有人传过,说死小胖子不但不是冯贵妃亲生,甚至不是皇帝亲生……当然这条就连齐夫人都说是有人故意抹黑皇室。
至于另外一条,那同样是他喜闻乐见的,余泽云去武德司要徐浩,结果被轰出来了!
当马车终于在越府大门口停下的时候,越千秋刚伸懒腰打了个呵欠,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出门去了?这是又去了哪回来?”
自从开始预备挪院子的事,越千秋大多数时候不是在清芬馆看着落霞等人清理东西,就是去正在收拾的新居查看进度,又或者去大太太的衡水居请教一些自立门户以后需要的东西……总而言之,越老太爷每日早出晚归,他已经好几日没好好和爷爷交心说话了。
所以,此时听到越老太爷的声音,他从车门探出头去,随即敏捷地跳了下来,三两步冲到了越老太爷的轿子边,先是作揖叫了声爷爷,旋即就理直气壮地说:“早上我请示大伯母后出门,先去了东阳长公主府,又去了师父好友齐家吃了午饭,坐了一会,这才回来的。”
越老太爷见越千秋答得爽利,忍不住一招手,等到越千秋上前一步,他直接一把将小家伙拽进了轿子里,这才在别人那呆愣的目光中径直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轿子抬进二门去?否则让我走进去不成?”
见越千秋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老老实实在轿厢里站好,目光却滴溜溜直转,把他这小小的二人抬轿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越老太爷就没好气地说:“看什么?嫌这轿子不够气派?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是我坐这轿子把你抱回来的,那时候你脸才巴掌大,差点养不活!”
我知道,那会儿影叔还站在您后头,我一直都很佩服那两位轿夫大哥的力气!
越千秋暗自腹诽,可他一直都很好奇,老爷子到底有没有打探过自己的身世,此时逮着机会就立刻问道:“那爷爷后来坐这轿子出去之后,还捡过孩子吗?”
小兔崽子,你以为我老这么滥好心吗?
老爷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话到嘴边却淡淡地说,“自从那一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微服坐着二人小轿在外头乱晃过,那地方也再没有去过,别人恐怕只当那个所谓的老塾师是病死了,又或者老死了。反正不过萍水相逢的过客而已,他们肯定早忘了这个人。”
越千秋这才想起,他自从能走路,能乱逛之后,在府里四处乱走,确实再也没有见过那天将他抱给越老太爷的那个严二。论理能跟着越老太爷出去微服散心的,怎么也该是心腹,可这些年却再不见此人,那么这代表什么?
他有些纠结地皱了皱眉,可紧跟着眉心就被越老太爷粗鲁地按了按。
“小小年纪,没事皱什么眉头!没听到我那天对你二伯父三伯父说的话吗?你爹生了你又不负责任,我这才抱了你回来,说你是我路上捡来的,那不过是为了看看家里这几个家伙的成色!你居然还当真了!”
是……要不是我不是一般的小孩,真就被您蒙混过去了!
越千秋干咳一声,正打算试探一下严二的事,却没想到轿子突然慢了下来。他算着距离还不到二门,正奇怪时,他却只听旁边传来了越影的叫声。和平日的沉稳相比,那呼吸声竟是少有的急促,仿佛人是用最快速度冲过来的。
“老太爷,四老爷的信。”
那一瞬间,越千秋就发现越老太爷整个人都僵住了。吓了一跳的他忍不住合起双手压在越老太爷的手背上,生怕老爷子因为太过激动而有什么好歹。
可紧跟着,他就听到了老爷子尖利的骂声:“这孽障也知道送信?我呸,给我烧了,有本事他就一辈子别回来!”
骂完之后,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叫道:“停下干嘛?快走,我还要回去歇着呢!”
话虽如此,越千秋看到老爷子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扶手,甚至在微微颤抖,就知道那不过是爷爷在死撑。
尽管他丝毫不认为越影会随随便便把信给烧了,可他的身体还是先于头脑做出了反应。他突然敏捷地撞开轿帘,仗着人矮小,擦着一旁轿杆一个翻滚,最终稳稳起身,却是正好站在越影跟前。
当越老太爷反应过来时,他只听到外间传来了越千秋的声音:“影叔,爷爷不想看,我想看。好歹是我爹的信,你给我念念好不好?”
老爷子顿时七窍生烟,这次猛地一跺脚示意轿子停下,随即还不等轿杆放稳,他就气急败坏地下了轿子,撩着衣裳前摆匆匆跨过轿杆,三两步冲到了越影跟前,劈手就把信夺了过去。就在他把心一横打算撕了的时候,却听见越千秋一声大喝。
“爷爷,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万一和之前一样又是有人耍你呢?撕了就没证据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越老太爷眼下就分明是这一状况。如果越影第一时间给他,他直接撕了就撕了,可越千秋先下轿子去抢信,紧跟着又在他追下来要撕的时候再拦了一拦,他那满腹火气终于只剩下了三分。捏着那薄薄的信函,他最终狠狠瞪了越千秋一眼。
“你影叔会那么笨?假的东西能送到我面前来?”
越千秋干脆傻笑,眼睛盯着越老太爷当场拆开信封看信。他对自己名义上的便宜老爹写了什么很感兴趣,但他更怕的是那个不孝子和严诩似的,没事气老爷子玩儿,那就真的是够头疼了。毕竟,他应付严诩这个各种神思路的师父已经有些头疼,不想再多个老爹伤脑筋。
在他紧张的注视下,就只见越老太爷目光飞一般地扫过总共三张信笺,最终那表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因为那不是他最怕的生气暴怒,也不是他盼望的欣慰惊喜,甚至也不是失望、惘然、怔忡、憋屈等等各种各样他设想过的情绪。
那种表情十分的微妙,如果要具体来说,大概就是老爷子想骂小兔崽子,小兔崽子却很给他长脸的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