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李师爷的本意,是想直接从徽州坐船到杭州,而后再走运河北上直达京城。可一听说自己一走几个月,家中母亲却因此被人欺上门来,各种软磨硬泡从联姻到其他各种奇葩要求络绎不绝,以至于母亲应付乏力,他顿时恼火了。他父亲是个屡试不第的面团老秀才,母亲辛辛苦苦供他读书,就是这次他因为族中逼婚而躲出来,也有母亲在背后的建议和支持。某些人真是欺人太甚!
性子有几分随便和懒散的柯先生对李师爷家里情形颇为了解,便帮腔说道:“他早一日回去,就能早一日收拾好局面,所以还请县尊能够通融。”
“哪里称得上通融,儿行千里母担忧,回去也是应该的。”叶大炮赶紧一本正经点了点头,突然心中一动,立刻看着汪孚林说,“孚林,立刻去订两桌席面,我们晚上就给李师爷饯行!”
之前和叶大炮说好定两桌席面庆功,现在变成了给李师爷饯行,汪孚林只觉得这样更一举两得,而且还不至于让人认为他们轻狂,立刻就答应了。
李师爷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对,就看到汪孚林已经快步闪出了屋子。等叶县尊又吩咐人去前衙三班六房,通知铁杆心腹刘会吴司吏赵五爷一块参加,又是让叶明月亲自去汪家,把汪家姊妹一块带上,又是捎话给叶小胖和金宝秋枫,好生想想该给他这老师送什么临别赠礼,即便他往日并不是什么情绪都上脸的那种人,这会儿也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身为举人却来当门馆先生,在旁人看来他是发了昏,可眼下他却觉得这几个月过得异常值当!
就连柯先生和方先生,眼见叶钧耀十足十把李师爷要走当成大事来抓,原本只是出于一时争斗意气方才留下来教书的他们俩,这会儿也有些动了真心。即便两人见多识广,也不知道看过多少才能卓绝的地方官,叶大县尊在他们看来不过菜鸟一个,可要说待人,这位歙县令却着实可圈可点。
不管外间对于叶大县尊各里收各里的税赋新政有怎样的反应,这一天的歙县衙门,更多人却都在议论李师爷的即将起行——这位年未弱冠的举人今科是否能够考中进士,没有人能够打包票,可终究是未来的希望之星。只看叶县尊竟然定了两桌席面,又把心腹和汪小秀才全都叫上给人饯行,这种重视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
践行宴上,素来节制的李师爷来者不拒,喝了个大醉。上一次他在微醺之际对汪孚林说过,自己这次当老师当得太投入,甚至有过这一届不去会试的念头。而这一次大醉,他硬把汪孚林给拉出了屋子,死活磨着汪小秀才唱了当初他听过的那首小芳后,方才大笑开怀,指着房顶说道:“汪贤弟,你可在房顶上睡过觉?”
汪孚林看了看那屋顶的瓦片,想想自己前世里小时候够皮了,上房揭瓦爬树下河游泳什么都干过,可屋顶睡觉这种事还真没干过——万一摔下来怎么办?看到李师爷左顾右盼,仿佛正在找梯子,他只能赶紧拦住这只醉鬼。
“李兄,明天就回乡了,这上房的事咱们下次再试吧?”想到人家明天还要走远路,汪孚林干脆把这个踉踉跄跄的家伙扶到了小厨房,让张婶给人做了点酸汤解救,等李师爷显然眼神清明了些,仿佛稍稍醒了点酒意,他才搀扶着人回房。可一推开房门,他就听到李师爷又悠悠说起了话。
“小时候爹科场连败,被人骂一辈子考不上举人的穷酸,那时候我心里不忿,又嘴笨吵不过人,就干脆跑了出去,后来浑浑噩噩从一处梯子爬上了房。也就是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柯先生。他那时候正在房顶睡觉,我一时兴起也跟着睡,可战战兢兢地怕掉下去,根本就没睡好。后来先生醒过来,和我搭讪了几句话后,就决定收我当学生。他教了我三年,那三年我从童生都不是,到县试府试道试小三元案首,再到南直隶乡试亚元,于是再没人敢笑话我爹了。”
汪孚林这才明白,李师爷写信把柯先生给找来,这是怎样的人情。他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不防肩膀突然被人死死扣住。
“我这次一定会金榜题名!我等着你!”
“好好,李兄你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汪孚林当然不会徒劳地和醉了的人讲道理,当然连声答应。因为最近的强化训练,因为柯先生和方先生至少都是培养出举人的牛人,他对于最初毫无把握的岁考,总算也有了几分自信。至于那几个小家伙,哪用得着他操空心?金宝自律自控,秋枫一心上进,叶小胖……好吧,即使是看似资质性情最初很糟糕的叶小胖,也在好同伴的带动下收起玩心读书,总之明年童子试大可期待期待。
当这一夜过去,又一个大清早来临,启程的李师爷脸上看不出半点宿醉痕迹,也没流露出半点软弱茫然又或者不舍,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回宁国府的归途。汪孚林代替不能缺席早堂的叶大炮,和其他人一块去送了一程。而等到他们回来,叶大炮刚刚结束了新一天平淡无奇的早堂,立刻笑吟吟提出了双双礼聘柯先生和方先生为门馆先生的请求。
当初还纠结于怎么二选一的他被苏夫人一敲脑袋,立刻恍然大悟。其他师爷都能有几个,门馆先生为什么不能留下两个,他又不是出不起钱!
二十年游历诸省多地,即便不能称为大名士,可也能够被人称一声高士,柯先生和方先生都不是迂腐的人。既然看得顺眼叶大炮,又有几个有趣的学生,又能拿到丰厚的束脩,两人便慨然答应了下来。至于汪孚林……反正叶县尊的门馆先生,就是金宝秋枫的老师,就是他的客座老师,还不用他掏半分银子当束脩,他干嘛要反对?不论怎么说,他和叶大炮一样,全都觉得运气好极了。
县衙这边和汪家正喜气洋洋的时候,斗山街许家却弥漫在一片微妙的气氛当中。就在三天前,年逾六旬,却仍旧带着长子奔波在两淮盐业第一线的许老太爷,突然从扬州回来了。方老夫人以及其他儿孙自然都吓了一跳,等得知许老太爷将扬州的基业直接交给了长子执掌,家中上下自然暗流汹涌。就连方老夫人,也没想到一贯亲力亲为的丈夫会突然如此决断。最初几天的缄默过后,这一天,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庞都宪这次巡理九边盐务,闹得沸沸扬扬,看这情形要出事,我就干脆躲了回来,交待老大在扬州闭门谢客,先看看风色。”许老太爷握了握老妻的手,随即笑了笑说,“我又不是程任谦年富力强,都已经到了被人称作老太爷的年纪了,也该退了。”
见方老夫人顿时沉默了,许老太爷便若有所思地说道:“是不是他们不服?”
“一个个都大了,各有各的心思,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方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把许薇的那点糟心事和盘托出,末了才气恼地说,“我原本让老三去松明山送中秋节礼,便是打算试探试探,可他回来对我说那汪孚林如何如何倨傲,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我又不是没见过人,那分明很谦逊很有礼貌的少年郎,怎会无缘无故那副样子?分明是他自恃家世,盛气凌人,又或者心存不忿,这才激得人家没给好脸色。”
许老太爷这几天只看到留在府城的两个儿子并两个儿媳上蹿下跳了,却是第一次知道还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会儿竟有些愣神。足足好一会儿,他才哑然失笑道:“照你这么说,小薇看上了松明山这位汪小官人,她爹却还看不上人?那是南明先生的族侄,十四岁便考中秀才,而且还摆平了众多难题的小才子,她爹有什么资格看不上人?更何况,人家叶县尊说不定会捷足先登!”
“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我禁足小薇只是气她胡闹,结果她就真的半个月没出屋子半步,再这么下去真的要憋出病来。偏偏那边又说父母不在无人做主,老三又得罪了人,总不成一个劲去死缠烂打吧?”
许老太爷捻着下巴上稀稀疏疏几根胡子,最终笑眯眯地说道:“叶县尊刚刚宣示了今年秋粮各里收各里的新政,那反弹绝不会小。而且,虽说他拉了那么多人参加那个什么义店,我却不信真能有多大的本钱。我刚刚回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我先瞧瞧汪小官人的本事!”
第一九七章 米券发行日
一大清早公鸡刚刚打鸣,叶青龙便从深沉的睡眠之中惊醒过来,继而半点不敢赖床。一骨碌爬起来之后,他就动手穿衣,打水,洗漱。等到收拾停当,指挥小伙计搬开门板开店,站在这会儿还半点人烟都没有的大街上时,他就用力伸了个懒腰,而后弯弯腰踢踢腿活动了一下身子,预备迎接新的一天。
从义店最忙的那段时间开始,他就从县后街上的汪家宅子里搬了出来,直接把这义店当成了家。尽管这里总共就三间屋子,环境谈不上,整天还要忙得和狗似的,可他却浑身是劲。哪怕这几天乡民全都在忙着收割,一度门庭若市的义店已经变成了门可罗雀,每天光顾的就是小狗小猫两三只,可他却依旧兢兢业业。因为程乃轩那次从松明山回来,就已经找他紧急商量过了汪孚林的主意,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时生意不好算什么,很快就会好的!
而且,这两天生意不太好,可门前鬼鬼祟祟的人却很多,更有人不买也不卖,却特意跑到店里找他这个徽州最年轻的掌柜聊天!分明就是叶县尊召见百多名里长时宣布的消息传开了来,所以人人都在窥伺动静。可越是如此,和叶县尊同姓的叶大掌柜反而觉得与有荣焉,走路说话派头见涨,尤其是对着几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小伙计,更是老气横秋教导他们要有上进心,唯有对着那个年纪比自己大两倍的帐房时,这才会恭敬客气。
这会儿,他正在和老帐房套近乎,突然听到一个小伙计的声音:“叶掌柜,有人来了!”
“店里有人光顾,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叶青龙不耐烦地抬起了头,可看清楚门外街上那人影,他立刻瞪大了眼睛,随即来不及和老帐房打个招呼就一溜小跑出去,却是满脸堆笑道,“小官人要来怎么不吩咐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咦,程公子也来了?”
“你挺威风啊,叶掌柜。”汪孚林笑吟吟地看着满身消息一点就动的昔日小伙计,随即方才正色说道,“今天既然要大举动,当然我们都得来。不止是我们,南溪南吴老员外也会来捧个场,其他股东那里我也送了帖子,能来几个不知道,总之,今天你这个掌柜有得好忙了。”
叶青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地说:“这么说,是今天干?”
程乃轩气派十足一点头:“小叶子,一会儿其他那些布置的东西就会送来,布置的事情就全靠你了。”说完程大公子就一挥手,后头的墨香立刻抱着个大包袱进了店。
虽说叶青龙对于小叶子这三个字有些嘀咕,可程乃轩这个东家和汪孚林一样只管出主意不管执行,对他这个掌柜完全放权,因此对于这些小小细节,他就不计较了。这会儿摩拳擦掌的他只觉得浑身是劲,当下吩咐几个小伙计再一次打扫店堂,把他们支使得团团转。
他却不像从前那些自己痛恨的东家又或者掌柜那样只知道呵斥人,指手画脚了一阵子后,他便轻咳一声道:“今天除了汪小官人和程公子,还有不少要紧人物会来,谁表现得好,将来说不定就是又一个我。当然这是以后的事,今天这事办得好,每个人另发一个月工钱作为犒赏!”
他这个掌柜动用了这样的大杀器作为激励手段,小伙计们登时全都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忙碌了起来。等到须臾东西送来,叶青龙亲自跟着人转悠布置,等看到店堂门口拉起了一根长长的红绸,中间还接着一朵偌大的红色绸花,饶是他如今已经算见过世面的人了,仍然不免好奇地上去东瞅瞅西看看。他都如此,几个小伙计就更加觉得纳罕了,干活的空隙全都溜过去瞧了瞧,就连一贯处变不惊的老帐房都不例外。
每一个人都闹不明白,这红绸是干什么的?
自己人都如此,在附近窥伺动静的人就更加疑惑纳闷了,更有人慌忙把消息传回去。歙县县城就这么丁点大,短短的时间里,义店这边的古怪景象就传遍了各处,好事的闲人纷纷到这里来凑热闹,当赵五爷和郑班头带着壮班和皂班来这里维持秩序的时候,整条街上等着看热闹的人足有一二百,而且这人数还有增加的迹象。多亏那红绸将义店这三间铺面当中的一间拦得严严实实,两侧门板重新疯了,否则非得有好事者要闯进去瞅瞅怎么回事不可。
就当太阳逐渐升高,渐渐有了些许燥意的时候,一直人影晃动却看不出在忙什么的店里头,终于有人出来。那人一露头就引来了外间众人一片议论声,原因很简单,那不是最近几个月来每次都折腾出满城风雨的汪小官人还有谁?见其手搭凉棚往远处眺望,闲汉也好,探子也好,全都忍不住心里犯嘀咕。
这架势是还有人要来?
人们并没有白等。不多时,之前在其他米行粮店涨价风波中出现镇过场子的吴老员外来了,陆陆续续到来的,还有三五位歙县名流,虽不如此前状元楼歙县名流云集来得震撼,可看到那么多人一块来,终究还是让人更加好奇。又过了一会儿,最外围的人群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看那边,是四抬大轿!”
“是叶县尊!”
“什么事要这样大张旗鼓,叶县尊亲自来?”
就算放在后世,官员出席某某商业巨头的剪彩仪式,那也是司空见惯的。所以,尽管是在大明隆庆年间,尽管自家还远远算不上商业巨头,可汪孚林还是凭借人脉优势,成功地把一县之主请来坐镇——毕竟,眼下他所做的本就也是为了叶大炮刷政绩。
须臾,人群让出了一条通道,坐在四抬大轿中,被人前呼后拥的叶钧耀安全通过,最终在义店门口停轿。而这时候,最初在叶青龙的指挥下,临时封闭的三间铺面左右两间的门板,也被汪孚林让人临时卸下了一块。他就这样钻出了店去,到了轿子前头深深一揖,这才笑着说道:“今天有劳老父母亲临!”
这种出风头的事,每次叫上本县都不嫌烦!
叶钧耀在心里如是说了一句,出轿子的时候却官威十足,环视众人一眼后方才微微笑道:“义店能急歙人之所急,苦歙人之所苦,本县身为歙县令,当然也要支持。”
嘴上说支持,可此时此刻看到一根红绸将整个店面拦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刚刚汪孚林出来时那个缺口,叶钧耀仍然有些纳闷。而且,今天自己是被请来干什么的,汪孚林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卖关子,所以他也是满头雾水。当汪孚林引着他从那个又卸下一块门板的缺口入店,紧跟着缺口就被人补上了,汪孚林拍了拍手,叶青龙和墨香同时端着个盘子上来,一个送到他面前,一个送到吴老员外面前,他更是愣了神。
这盘子里头系着大红绸缎的……怎么瞧着像是剪刀?
见吴老员外和自己一样,那脸上有些糊涂的样子,叶县尊便决定保持自己身为一县之主的神秘感,强忍好奇,没吭声。
而这时候,汪孚林方才站到了店门处正对着那大红彩球的位置。见这会儿外间已经聚集起了足够的人流,他便运足了中气说道:“歙县的父老乡亲们,今天,本店披红挂彩,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本店即将推出的一件东西。”
今天这一系列举动,已经拉足了人气,而汪孚林上来第一句话却仍旧是卖关子,下头也不知道多少人在那暗骂。好在汪小官人仅仅是微微一顿,继而就从容说道:“有道是钱生钱,利生利,虽说官府有令,放钱取利,不得高过三分,否则律不追索,可民间却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月息一成甚至两成的高利贷多了去了。然而,一边是背了高利贷的还不出债被逼得走投无路,一边却是父老乡亲有三两个钱,却不知道上哪去找利生利的路子。所以,从今天开始,义店将推出米券。”
见下头传来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汪孚林便开口说道:“所谓米券,面值一两银子,第一期两百张,时限一个月,月利一分半。也就是说,买一张米券,需要用一两银子,而一个月之后,如果拿着米券前来支取,那么除却可以拿回一两本钱,还可以再加上一分半的利息。”
买这么个东西回去,在身边放一个月,等回头拿回来的时候还有利息?
听到这样新鲜的事,下头顿时起了一阵比最初更大的骚动,而汪孚林在用力拍了拍双手之后,等人群稍稍安静了下来,他方才说道:“我知道大多数人的习惯,是落袋为安,即便一二两银子,宁可挖个坑埋起来,也比放在别人那里放心。可是,请大家想一想义店的声誉!我们要做的,是让大家没法放出去生息取利,也不能变出钱来的闲钱能够增值保值。也许有人觉得一分半银子不过区区十几文,那么等第二期,你可以选择六月期,总共利息一钱,又或者到期不支钱,而是换一石半白米的米券。”
这一次,就连最初有些不屑的路人,也忍不住交头接耳了起来。
放高利贷的那些人自然有一二两也拿出来放的,可一般小民百姓哪敢放高利贷,不怕放了却要不回来?只能一块块银子攒着,然后多了到钱铺熔铸成大的,平时挖个坑埋在后院,又或者束之高阁,哪里可能放着生息?就算做生意的,有不惜本钱投入的,也有赚到一点就开始藏钱的,如果真的按照这位汪小官人所说,那么倒可以考虑!
第一九八章 剪彩之后一抢而空
见成功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力,并没有人不感兴趣就此离去,汪孚林方才稍稍放下心,右手放在背后做了个手势,叶青龙立刻上来,扯开喉咙大声说道:“最新特惠,第一期两百张米券,时限一个月兑付,现在购买,除月利一分半之外,附赠状元果及美人果一包。一个月后,发行半年期米券,半年利息一钱,到期可选择直接兑本钱以及利息,又或者直接支取白米一石半。”
之所以第一期压根不提支取米的事,是因为汪孚林知道现如今正是秋收时节,一个月之后米价只会跌不会涨,谁会放着好端端的现银不要,而选择现米支取?但半年之后就不一样了,那时候应该是明年三月开春粮价最高的时候,选择兑米而不是兑银子,有可能得到比利息更大的收益!
事实证明,对于这样的物价规律,围观百姓中很多人都能想明白。但半年期限毕竟很长,再说是一个月后再发行,不少人就琢磨着是不是先买张一月期的试试水。毕竟,这银子相当于只是换个保管人,一个月后照旧还是自己的,还能白得十几文利息外加两包时下最流行的状元果和美人果。
而这时候,汪孚林方才再次开口说道:“但是,我也在此严正申明,若有其他地方也发售同样或者类似的产品,与本店无关,或有被人卷款潜逃,兑付无门的危险。敬请各位互相转告,谨防上当。现在,有请歙县叶县尊,以及南溪南吴老员外,戚百户,西溪南吴公子,为今日盛事剪彩开张!”
围观的人们从来都没听说过剪彩这么一个新鲜的名词,眼看本来左右两间都下了门板的义店店堂,这会儿都被人挪移了开来,此时此刻就只见一整条红绸横在门里,三朵大红绸花异常醒目,而这会儿站在红绸后头的那四位大人物,手上全都拿着系了大红绸带的剪刀,脸上表情却都有些古怪。
随着两旁高高挂起的鞭炮陡然噼里啪啦炸响,那四位第一回被邀请做这种事的嘉宾稀里糊涂剪下了自己的一刀,而汪孚林和程乃轩叶青龙则是直接接住了那剪断的绸花,随即将其扔向了围观人群。
面对这一幕,有人敏锐地跃起,接住了这价值不菲的绸花,而更多的人则是蜂拥进了店堂,开始询问米券的诸多事宜。汪孚林示意程乃轩引了叶钧耀等人赶紧往后头走,在之前定好的酒楼好好款待一下众人,自己则是亲自出面接待这很有可能成为第一批主顾的客人。
整整一个时辰,他也不知道应付了多少咨询的人,自始至终笑容满面,耐心十足。由于他汪小秀才的名声、信誉,此时此刻的态度,有人回去拿钱,也有身上正好有闲钱的当场买下。当店堂中传来叶青龙紧张的叫声,表示第一期已经发售完毕,敬请下次赶早的时候,没赶上的人顿时发出了遗憾的叹息。
总算有了个空子,汪孚林咕嘟咕嘟痛喝了一气茶水,这才抽身而退去了程乃轩包下的酒楼。看到那些全都留下的嘉宾,他就知道今天这事不但引来了民间的兴趣,这些官宦缙绅也都很感兴趣。
由于他来得快,其他人还不知道义店那边的销售状况,叶大炮就关切地问道:“孚林,卖出去几张?”
“有劳县尊关心,都卖出去了,那些来晚的人,好些都懊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