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把杯长谈,都是回忆他一生的戎马生涯;到得曙色 将露,竹下有些坐立不安了。 ”你是倦了吗?” ”不!”竹下还不肯说真话。 ”一定有事,你在这时候还不肯告诉我,以后就不会有机 会了。”
竹下明白他这句话的涵义;事实上也知道阿南将如何自 处。他的打算是,椎崎、畑中如能侥倖成功,便有电话打来; 那时竹下就要劝阿南忍死须臾,立即采取行动;占领电台、宣 布内阁在”军管理”之下;直到跟美军旗出一场胜仗,获得 维护国体的保证,再从容以死谢罪——这是平安朝以来,武 士应变的方式之一。
电话不来,显然是椎崎、畑中的目标未曾达成。竹下迫 不得已,将实话告诉了阿南。
不想他的态度很平静,”当然失败了?”他说:”这件事还 不致于扩大。就算森赳师团长受挟制;田中大将应能处理。” ”我想——。” ”不必往下说了!”阿南打断他的话说:”我的时间到了。 回头要请你助我完成志愿。”说着将遗书取出来,双手捧上, 低头说道:”一切拜托。”
竹下忍住眼泪,郑重答说:”必不负尊命。” ”多谢、多谢!”阿南交了遗书,转身入内。
过了一会,不见动静,竹下不免诧异;他原以为阿南决 定切腹,要他担任”介错”——江户时代的刑制。凡武士有 死罪,自己用武士刀切腹自杀;但切腹不能致命,仍须行刑 者斩首,方能断气。以后切腹演变为”士为知己者死”的武 士道精神所寄,虽无行刑者,仍须有人担当行刑者的任务,这 个人就叫”介错”,照传统必须邀知交充任;而阿南切腹,竹 下自然是最适当的介错。如今看阿南迟迟不出,莫非起了恋 世之念?倘或如此,就太教人失望了。
正这样嘀咕着,卧室中一声枪响;竹下及阿南的夫人绫 子、刚刚起身的秘书官林三郎,一起赶到,只见阿南腹部及 头部都在喷血,地上扔着一把手枪,左手的短刀,切入右颈, 右手又加在左手上,自我推刃。白衬衣上挂满了勋章;勋章 上在流鲜血。
看到阿南浑身抖颤,双手无力,求死不能的惨状;竹下 狠起心肠,抢步上前,在他右手上加了一把劲;一枝血箭喷 出丈把远,射在一张照片上;照其中人,是个英气勃勃的戎 装少年,他是阿南的次子阿南惟晟少尉,两年前就阵亡于常 德会战中。
上午8时,田中静壹大将赶到宫城;不必费什么说服的 功夫,便让椎崎与畑中束手就擒。这是不必经过军事审判,田 中就有权将他们处决的;带到东京宪兵司令部以后,椎崎与 畑中提出要求;准他们在宫城前面切腹。请示刚刚晋见了昭 和回来的田中,接纳了他们的要求。 ”宫城事件”很快地敉平了;只待正午静听”非常重要” 的广播。
在大后方的中国人,比日本国民早1小时知道日本已无 条件投降——蒋委员长在日皇宣读诏书的录音带播放之前, 亲莅重庆中央广播电台,面对着麦克风,向全国军民及全世 界人士宣布,抗战已经胜利。在演说中,蒋委员长回顾8年 之间中国人所遭受的痛苦与牺牲,用充满了挚情的语调,希 望这是世界最后的战争。同时诏告全国军民,禁止对日本人 报复;强调中国传统的美德:”不念旧恶”、”与人为善”。
周佛海在几千里外,也由短波无线电中,听到了蒋委员 长的宣告;接着,他由他的秘密电台中,收到了第一道来自 重庆的正式命令:被委任为”京沪行动总指挥”。周佛海有秘 密电台已非秘密;这年初夏,一直在重庆由戴雨农派人照料 的周老太太病殁,上海各报在第二天就发出了周佛海的讣告。 消息何以如此之快?一打听才知道噩耗来自他的秘密电台。
命令到达时,周佛海不在上海,金雄白知道了这个消息, 自然为周佛海高兴,同时也透了口气,因为自称来重庆的 “接收人员”,纷纷从地下钻了出来,还有从提篮桥监狱里放 出来的,如三青团吴绍澍的部下,由蒋伯诚透过金雄白的联 络,得以秘密释放;还有些地下工作者则要求蒋伯诚向周佛 海要求拨给若干枪械,亦由金雄白的奔走,如愿以偿。不过 首先被接收的,就是金雄白设在亚尔培路2号的俱乐部。
蒋伯诚是军事委员会派驻上海的代表,负有统一指挥上 海地方工作的职责;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蒋伯诚的住处为 贝当路的日本宪兵队所侦悉,大举搜捕。平时蒋伯诚因为血 压剧升,神智昏迷,已入弥留状态,根本不知道日本宪兵就 在病榻之前;为他诊治的一名赵姓医生,吓得瑟瑟发抖。
“蒋先生怎么样了?”随行的翻释问。
“要抽血。”赵医生定定神答说:”至少抽100CC。蒋太太 怕失血过多,影响体力;我们现在正研究,到底抽多少?抽 得太少不管用。”
这时宪兵小队长已在打电话找他队上的医官了;等坐车 赶到,看一看蒋伯诚那张如戏台上的关云长的脸,不问情由, 取出打盐水针的特大号针筒,一抽抽了200CC的血。蒋伯诚 脸上的红色消褪了些,居然悠悠醒转。
就因为蒋伯诚的病势沉重,可以免拘;但仍算被捕,以 家为狱,由日本宪兵轮班看守。这时周佛海已接到来自军统 的要求,无论如何要救蒋伯诚出险。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由”登部队”的陆军部长川本,及 周佛海的密友冈田酉次,几度飞东京活动;最后是由大本营 作成交保释放的决定。
保人一共两个,除徐采丞以外,就是金雄白;由川本派 一名联络参谋,带到贝当路去办理保释手续。从此以后,金 雄白做了蒋伯诚与周佛海之间的联络人;只要来一个电话,金 雄白不管多忙,都会赶到静安寺路愚园路口,百乐门舞厅对 面的百乐门公寓,要人要钱,要保释被捕的工作同志,没有 一件事未办到过。
因此,蒋伯诚跟金雄白建立了很深的交情。但私交是私 交;公事是公事。而且蒋伯诚病发在床,要靠人捧场,所以 为了”公事”有时也顾不得私交了。 ”金先生是自己人。”蒋伯诚将去接收亚尔培路2号的人 找来质问,”历年帮过我们很多忙;你怎么首先对付他?” ”就因为金先生是自己人,所以我们一时没有地方办公, 向金先生暂借一借。”那人从容不平地答说。
蒋伯诚久住上海,与杜月笙非常接近,是个超级的”老 江湖”;心想”光棍好做,过门难逃”,这个过门打得很漂亮, 不能再追究下去了。
于是他问金雄白:”金先生,你肯不肯借呢?”
金雄白不敢说不借;只好连声答说:”借,借!不但借, 一切都奉送;不过我里头有上万本线装书,也是多年心血所 寄。书生结习,未免难舍,请网开一面。”
这话不大好听,但蒋伯诚只能怪”自己人”不争起,装 作不懂,关照那人:”金先生的书,你们一本不准动。”
接着,金雄白的在福开森路的住宅也被接收了;这回不 是”借用”,而是”查封”。封条是一个叫张叔平的人所贴。此 人倒是世家子弟;清末颇负清望的学部尚书张伯熙的儿子,自 称是第三战区的”代表”。金雄白跟他常在周佛海家遇到,但 并无深交。既不愿托人说情,更不愿当面去求他;只好把家 人分别寄居到至亲好友家。
不道这件事为浙江兴业银行的总经理徐寄廎知道了,大 为不平;徐寄廎是上海撤退时,政府指定留在敌后的地下工 作负责人之一;金雄白帮过他很大一个忙,所以自告奋勇地 说:”第三战区的最高负责人叫何世桢;我知道他不会做这种 事。他跟我有交情,我替你去问一问。”
问后的回话是:何世桢根本不知此事,第三战区亦未奉 令接收,完全是张叔平胡作妄为。现在已下令起封了。
果然,金雄白得以重回旧居;经此波折,对政府的信心 更增强了。
但各路人马,纷纷赶到,类似的麻烦,可能还有;既然 周佛海任命为”行动”指挥,应该可以托庇,所以兴冲冲地 赶到,只见罗君强也在那里,神态悠闲;使得金雄白立即想 其他3天之间的三副面貌。
第一副面貌是8月14日夜里,他以”上海市政府秘书 长”的身分,在虹口与日本人办一场交涉,颇为顺利;杯酒 言欢之余,醉醺醺地大谈日方如何在他强力说服之下,作了 让步。最后又说,他与在座的日本军人谈论战局,一致认为 日本还保持着强大的陆军,美军如真的在日本登陆,本土作 战一定会予敌人惨重的打击;而战事起码会维持一年以上。万 一本土作战失败,在华的300万陆军,亦将战至最后一人。
第二副面貌是,周佛海当时问他:”莫非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美国广播,日本已经接受波兹坦宣言,正式宣布无条件 投降了。”
这一下,罗君强的脸色变得异常复杂,惊愕忧惧,难看 极了。而此刻的第三副面貌,显然是由于周佛海”荣膺新 命”之故。
“来!来!我正有话要跟你谈。”
罗君强招招手;金雄白跟着他进了周佛海的书房,看他 脸色变得很严肃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罗君强将房门带上以后,压 低了声音说道:”老兄这几年的钱,搞得不少吧?你是最懂得 明哲保身之道的;我看你不必将来等别人问你来要,自己识 相,痛痛快快献了出去,反倒脱然无累。”
金雄白颇起反感;故意问一句:”是不是交给你?”
“你知道的,上海归第三战区;张叔平是负责人,昨天他 跟我谈过,希望你交给他,现在你先开一张私人的财产目录 给我。”
金雄白本想告诉他,第三战区在上海的负责人是何世桢; 根本没有命令张叔平接收任何人的财产。但这话由罗君强传 出去,便是一场是非;不如虚与委蛇,倒是罗君强所说的 “明哲保身”之道。
因此,金雄白便坐了下来,就自己确实可以拿得出来的 动产,不动产开了一张目录,交到罗君强手里。
“怎么?”罗君强一脸不信的神气,”你只有这么一点钱?”
金雄白懒得理他,哼了一声,再无别话;久坐了一会,听 说周佛海要夜车才回来,便离了周家,转往《海报》—— 《平报》及南京兴业银行,都已结束;《海报》是他唯一的事 业,但却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刚刚坐定,工友递上来一张名片,极大的”毛子佩”三 字;金雄白不免有意外的惊喜,心想,虽说施恩不望报,今 日之下,有这样一个朋友,总是安全上多一种保障。
原来这毛子佩在战前是上海一家小报的广告员;不知以 何因缘,成了吴绍澍手下的红人,因而得以荣任上海市党部 委员。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他与蒋伯诚因案被捕;便有他一 个好朋友来托金雄白营救。
他的这个好朋友是上海小报界的”名件”,本名唐云旌, 笔名”唐大郎”的笔下有两绝,一绝是善作定庵句法的打油 诗,俚亵词语,皆可入诗,而隽爽无比;再一绝是善于骂人; 而骂人常是为了敲竹杠,但他并不讳言,有时且以真小人自 诩。他是《海报》的台柱之一,为金雄白招来许多麻烦;可 也为《海报》招来许多读者。
既是唐大郎所托;而且毛子佩虽无深交,总也认识,所 以在营救蒋伯诚时,”顺带公文一角”,将他也保了出来,而 且以后在经济上常有接济;只要毛子佩来告贷,金雄白从未 拒绝过。
谁知毛子佩出狱以后,并未遵守保释的条件仍旧在作政 治活动,一次他的同事被捕,将他招了出来,第二次被捕,非 死不可,因而去看金雄白,希望能弄到一张汪政权的”职官 证”,以便通过检查岗哨,逃往内地,金雄白便替他去找周佛 海;无奈这天是星期日,最快也得第二天上午才能办好。
这一夜之隔,在毛子佩极可能是生死之判;当时苦苦哀 求,声泪俱下。金雄白心有不忍,取了一张《平报》的职员 证给他,就凭了这个证件,才能由上海搭车到杭州,转往内 地。如今当然是胜利归来了!
处境各异,心情不同;不过毛子佩表面上却很尊敬金雄 白,口口声声”金先生”。寒暄了一阵,毛子佩开始道明来意。 ”金先生,你帮过我好多忙;这回还要帮一次,其实也算 是帮国家的忙。你的《平报》结束了,听说机器厂房都在;能 不能让我来办?”
金雄白倒很愿意帮他的忙;心里在想,既然帮忙,就要 让他实惠,于是一转念之间,作了一个决定。 ”子佩兄,恕我直言,虽然你也办过报,不过大报跟小报, 毕竟不同。《平报》反正是不会再出了,谁拿去都无所谓;就 恐怕你接下来,撑不住,反而成为你的一个包袱。我看,《海 报》有销路、有基础;广告,你是知道的,不但不要去拉,地 位好一点的,还要预定。我把《海报》送给你;你好好经营, 发大财不敢说,发小财是靠得住的。” ”谢谢、谢谢、谢谢!”毛子佩满面含笑地问:”金先生, 那么,你看《海报》的报名要不要改?” ”改有改的好处,不改有不改的好处。”金雄白答说:”我 是希望你改的;因为划清界限,你就不必替《海报》负任何 责任了。” ”是,是!”毛子佩想了一下说:”海报’弹硬’得很;写 稿子的朋友,真可以称得起’钢铁阵容’,我就改名《铁报》 吧!” ”随你。”金雄白说:”我来料理一下,请你3天以后来接 收。”
毛子佩欣然称谢而去;金雄白送走了这个客人,接着又 会见一个不速之客:陈彬龢。
关起门来密谈;陈彬龢开口就说:”戴雨农一回上海,恐 怕第一个要捉的就是我。今天我是来向你辞行的;从此恐怕 有一段相当的时间,无法见面。” ”喔,你预备到哪里去?” ”我有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陈彬龢换了一副神色,”辞 你是假;邀你同行是真。雄白兄,我劝你跟我一起走;你的 安全我完全负责。” ”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 ”说出来就不值钱了。”陈彬龢说:”我们相交至今,你总 信得过我吧!” ”当然。我也知道你完全是好意;不过,我想留在上海也 没有什么不安全。你知道的,我替重庆多少出过力;蒋伯老 会替我说话。” ”政治只有成败与利害,你居然谈起是非功过来了。雄白 兄,你不要执迷不悟!”陈彬龢又说:”我不相信你的智慧,会 不及邵式军吧?”
邵式军的情形,金雄白很清楚;在日军刚刚宣布投降时, 他每天晚上都出现在周佛海家,为的是探听消息。
他是靠他祖父江海关道邵小村的余荫,与日本黑龙会及 专卖军火的大仓组勾结成一种特殊关系,并且找到日本皇室 为后台,独霸东南的”统税”,始终如一,成了沦陷区唯一的 不例翁;但日本一垮,冰山即倒,以他任事之久,搜括之多, 接收人员是一定放不过他的。所以总希望能先找到一条路子, 保全身家;否则,亦可及时逃避,所以每天在周家苦苦守候, 颇有惶惶不可终日之势。
这样不过两三天,他跟周佛海说,他的处境已非常危险, 要求周佛海为他设法。周佛海便关照他到”税警总团”去避 难;托熊剑东保护。 ”他不是住在’税警总团’吗?”陈彬龢问:”你知道他在 那里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 ”我听说他除了大批行李以外,还带了两个厨子;还是照 常享受。” ”就为了这一点,熊剑东对他已提出警告,在军队里还要 吃大菜、讲享受,引起士兵不满,他不能负责。’东山老虎吃 人;西山老虎也要吃人’,邵式军很见机;快要脱离税警总团 了。” ”那么,”金雄白问:”他到什么地方去呢?回家?” ”能回家,就不必离家了。他在接头一个地方,人家也很 欢迎他;大概也就在这两三天,远走高飞。雄白兄,识时务 者为俊杰,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走。”
金雄白有些觉察到了,邵式军很可能就是跟着陈彬龢去 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这个地方在哪里?
这样想着,便打算对陈彬龢番忠告;转念又想:如果他 反问一句:“我不到那里去,留在上海,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又何词以对?既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何必”养 媳妇做媒”,徒惹讪笑!
陈彬龢看他不答,当然也不必再事逗留;站起来时双泪 交流,却很快地拭去了。金雄白亦觉惨然;本想送他出门,怕 生离的那顷刻,有死别的感觉,忍不住堕泪,让人发现,其 情难堪,因此只送出办公室为止。但从窗口鸟瞰,只见陈彬 龢未坐汽车,跨上一辆三轮车,往北而去,渐渐消失在人海 之中,无影无踪了。
15曲终人散
逃的逃,死的死,”汪政权”树倒猢狲散。
周佛海从南京回来,气色非常之坏;而且步履蹒跚,声 息微弱,一坐下来,便抓住自己散乱的头发,痛苦地说:”我 心里难过极了!跟公博几十年的交情,到今天会酿成这样的 误会。”
金雄白懂他的话,误会是由一个叫做周镐的人惹出来的 ——此人在南京搞得天翻地覆,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便倒了 一杯白兰地给他,安慰着说:”请沉着!慢慢儿谈。”
周佛海喝口酒,静静地休息了一会,叹口气说:”也不能 怪公博;都怪我。事先没有联络是确实,不知此人是何方神 圣?稍一瞻顾,事态几乎不可收拾;日本已经投降了,还要 请他们来平乱,真是把脸都丢尽了!这周镐真恨不得寝其妻、 食其肉。”接着,周佛海便从他到南京,出席汪政权的结束会 议谈起。
此会在8月16日下午,召开于南京颐和路新”主席官 邸”,汪政权在京”部长”以上人员,全体出席。
陈公博报告,日本政府已宣布接受波兹坦宣言,无条件 投降;日本在华陆军,原打算继续作战,但终于化险为夷,谷 正之”大使”及”派遣军”两参谋副长,陆军的今井少将,海 军的少川少将已正式通知,奉行日本政府的命令。和平愿望, 既已实现,”政府”自应解散;各机关应该照常办公,负责结 束,静候接收。接着宣读了”解散宣言”,主要的是告诫各地 的”和平军”以统一为重,不得拥兵反抗。在辞句上作了若 干修正,很快地通过了。
但汪政权虽已结束,真正的中央政府尚未还都;在这青 黄不接之际,需要有一个临时的过渡组织,因此,第二个议 案是,设立”南京临时政务委员会”,将原来的”军事委员 会”改为”治安委员会”,任务只有两个,一是维持治安,二 是办理结束。出席人员相顾无言,自然就是无异议通过了。
正当曲终人散之际,新街口的”中央储备银行”,忽然来 了一批人,地痞不像地痞,流氓不像流氓,大多带着短枪,枪 柄上还飘着红丝穗,仿佛唯恐他人不知道身怀武器似地。为 头的一个中年汉子;穿一套黑哔叽的中山装,腰间鼓起,想 来也佩着手枪。一进门先问经理在哪里?
等经理一出来,那人先递一张特大号的名片,正中大号 正楷印着他的名字,姓周名镐;上端一行衔头:”京沪行动总 队总指挥。” ”喔,周总指挥!”那经理毕恭毕敬一鞠躬,”有何指教, 请到里面谈。请,请!” ”我是奉命来接收的;指定你们这里做总指挥部。”周镐 回身看了一下,又说:”你先派人把标语在大门上挂起来。”
标语是一片红布;另外带着6张对开的道林纸;每张纸 上一个浓墨大字,联缀成文便是:”蒋委员长万岁。” ”是,是!”经理很高兴地说:”马上挂,马上挂。”
这张标语一挂出去,立刻吸引了无数行人,瞻望赞叹,欢 喜无量;同时再一次引发了爆竹的响声,此起彼落,热闹极 了。
爆竹之声,周镐贴出了”安民布告”,但又宣布:各银行 一律暂停提款,静候财政部命令办理。当然,金库已为他所 接收;银行的警卫亦被缴了械。接着,他打电话给”警察总 监”李讴一,表明身分,要求协助。李讴一自是喏喏连声;不 过,马上就报告了陈公博。
陈公博大为诧异。周镐仆人,他是知道的,先由周佛海 介绍到”军委会”来当科长;以后亦是周佛海的推荐,发表 他为”无锡行政专员”,不过他也是”地下工作人员”。
周佛海与陈公博,都跟军统、中统及三战区有接触,彼 此皆知,却又都心照不宣;陈公博心想,周佛海已变为”京 沪行动总指挥”,现在又出现一个”京沪行动总队”,不言可 知,是周佛海的部下。因而便对李讴一说:”你去见周部长, 请示处理办法。” ”是!最好请主席先跟周部长通过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