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夫人呀,恳求你老人家保全我们这些做丫环的命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的命也
不保了。”
这时董小宛已稍稍平息了些,不禁流出了眼泪:“你们起来吧,只要姓洪的不上楼来,
我是不会寻短见的。”
说完就把那柄利剪揣进了怀里,用左手护着被撕烂的衣襟,转身到里屋去了。跪着的侍
婢们连声说:“谢谢董夫人。”
起身后,忙去打水服侍董小宛净面休息。董小宛又掀开门帘说:“要我保你们的性命可
以,但你们必须依我一件事。”
“只要夫人不去寻短见,婢子们样样依你,决不违抗。”侍婢齐声答道。
“那好,以后送上来的饭食,都要你们当中一个先吃,然后我才吃。你们答应么?”
“可是……”一个婢子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怕洪大人晓得了,婢子有罪呀。”
“不妨,你们明天在送饭食时,先去向洪承畴说知,就说我一定要你们先吃。”
“那今天呢?”
“今天我不想吃了,你们就和贾妈吃吧。”
刘嫂把董小宛换洗的衣服拿出来后说:“董夫人,我们大家先吃,等会儿,你就随便吃
点吧。在这里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也好,你们就先吃吧。”董小宛接过衣服进了里屋。
洪承畴挨了董小宛的一顿辱骂,花翎折断了不说,被酒壶敲中的前额又肿起了一个大
包,不时产生一阵疼痛感。他想,这翡翠花翎,乃御赐之物,如今折断了,这如何是好?
第二天辕门早参后,他又回到书房。这时,跟着进来一个人,躬身说道:“大人,这花
翎不可缺少啊。”
洪承畴一看,是亲信徐继志,便气恼地说:“都是那个贱人干的,实在可恶。可是一时
又能从何处觅得相似之物呢?”
徐继志朝前走了一步:“卑职看那花翎断处离翎鬃不远,卑职认识一个巧匠。叫此人前
来用金叶相连,包管没问题。”
“这主意不错,你就去办吧。”洪承畴说完叹了一口气:“唉,可惜!”
“不知大人还为何事叹气?”
洪承畴屏去左右后,低声朝徐继志说:“可惜你不认识这贱人,不然的话,你去开导开
导或许还有望。”
徐继志一听此话,躬身说道:“不瞒大人,若是别人,我倒也不敢揽在身上,虽我与董
小宛不相识,可家父却与她家有一段渊源,不妨试一试,凭卑职三寸不烂之舌,说得董小宛
回心转意,顺从大人。卑职也正好趁此报答大人提携之恩,不知大人认为如何?”
洪承畴一向相信此人办事能力,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有了希望,便问:“你父亲与那贱
人有何渊源呢?”
徐继志信口开河地编了一段话出来,使洪承畴深信不疑。
洪承畴听后一拍椅子叹道:“早知你家与董小宛有这么个关系,该先让你去疏通一下,
我也不会吃这番苦了。你明早就去办吧。”
徐继志离开后,洪承畴便觉得这事并不是没有希望,肿起的额头也不像先前那么痛了,
肌肉里又开始注满了力量,一种从未体味过的紧张和新奇感正在悄悄弥漫他那深不可测的内
心。
冒辟疆从扬州郑超宗家离开的那个早晨,天已放晴,他和王熊马不停蹄地往家赶,心情
随着大雨过后天边露出的朝阳开朗起来,并和王熊一路上说个不停,想起又要和小宛重逢,
便高兴得把马鞭摔得叭叭直响。
冒辟疆和王熊是在黄昏时分抵达如皋城的,他不顾路途的劳累,穿过已是万家灯火的县
城,来到集贤里家中。冒裉
来开门,冒全接过马缰后,满面愁容地看着他:“公子您回来了?金大爷到盐官找你,
遇见了吗?”
“没有。”
冒辟疆似是而非地答道,便迈进门内,抬眼看见家里的侍婢们一个个脸上挂着忧伤的神
色,不觉吃惊不小,他意识到家里发生了某种变故,而且一定是令人不愉快的事发生了。
他径直朝父亲的书房走去,知晓父亲和母亲的身体不错,不会出什么不测?这时他已感
知谁出事了。
他在书房见到了父母亲,苏元芳也在一旁站立着,还没有来得及向双亲请安,马老恭人
就颤声说:“儿呀,你可回来了,小宛她……她走了哇。”说时声泪俱下。
冒辟疆正待要问苏元芳,听见母亲这么一说,虽说他多少有些准备,但还是觉得一阵心
酸,两膝一软,顿时天旋地转,昏倒在地。苏元芳赶忙上前扶着他,大声地叫唤着丫环,一
时间全家上下手慌脚乱。把他扶到房中去时,冒嵩公和马老恭人也跟在后面。
冒辟疆完全苏醒过来是两天过后了。他的身体依然未完全康复,在苏元芳的搀扶下来见
父亲。忽然冒裉进报:“有位操山东口音的僧人要见公子,小人问他是否化缘,他说不是。
小人就告诉他:公子正在病中,现在不能会客,请他改日再来。他说不行,他说他与公
子是生死之交,公子有病他就更应该来看一下公子。”
“你有方外的朋友么?”冒嵩公问儿子。
冒辟疆想了一下说:“听柳敬亭讲起过:方密之出家当和尚了,法名无句,想必是他到
此。”
“既然是他,那就快去请他进来。”冒嵩公朝冒裉挥了挥手。
苏元芳见有生人来,就回避到自己房中去了。冒辟疆走出书房站在檐下,看见冒裉领着
一个和尚朝这边走来。那人四十左右,白皮肤微红,脖上挂着佛珠,从远看是一个饱经风霜
的人,走起路来异常敏捷。他不是方密之。
他会是谁呢?胃辟疆浑浊的脑子里,想不起这人会是谁,他不自觉地向前迎了几步。
“阿弥陀佛,”那和尚朝他双手合十说:“三弟别来无恙?怎地脸色如此憔悴?听说有
一人与大哥同名同姓,几年前在如皋抗清时慷慨捐驱,愚兄此来,一是探望三弟,二是向你
问明他是何人。”
冒辟疆张目结舌地看着那和尚,使他本来就浑浊的脑袋更加昏晕,半天才从遥远的想象
中回到现实,才想起该问一下这人是谁:“师父,您是……”
那和尚见地不认识自己,就大笑起来。
冒辟疆脱口而出:“二哥,是你?”
“正是愚兄。”那和尚点点头。
“二哥,快请到里面坐。”冒辟疆侧过身子让道。
和尚进了书房,一见冒嵩公,便合掌当胸:“阿弥陀佛,老施主,贫僧这厢嵇首了。”
冒嵩公连忙起身,正待要发问,冒辟疆早抢上前来,对和尚说:“二哥,这是家严。”
冒嵩公正惊疑不止,那和尚又行礼改口:“老伯大人在上,小侄龙兰参见。”
“父亲,这就是我和你常谈起的一枝梅龙兰呀。”
“噢,”冒嵩公恍然大悟,忙还揖:“贤侄快起来坐。”
冒辟疆亲自奉了茶,问龙兰:“二哥,你是何时出的家?这些年来,我一直惦记着你,
可又没机会到山东东平府去找你,请二哥原谅小弟。”
“哎,怪我这脾气不好,如果在山东道上,与大哥和你聚上三两天,该多么的好呀。”
龙兰又睁大了双眼,问道:“我且问你,据如皋抗清兵的,是不是大哥?”
冒辟疆不禁眼睛也湿润了,低声说:“正是大哥陈君悦,小弟那时正往盐官逃亡,回来
后才听说的。”说完眼泪就流了出来。
“三弟,大哥他被何人所害?”龙兰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问道。
“被凤阳巡抚所杀。”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龙兰愤慨地说道:“但不知大哥的坟墓埋在何处?”
“唉,二哥,乱军之中,何人敢出面收尸呢?再说大哥已被毁得面目全非,怎么又分辨
得出来?我只能每年的清明时节到郊外招魂祝愿,面对天空祭扫一番。”
在一旁坐着的冒嵩公,对龙兰千里迢迢寻找义兄尸骨的侠骨豪情深感敬佩,就对冒辟疆
说:“明天就让襄儿陪你到郊外去祭祀一番吧,也不枉结义一场。”冒嵩公顿了一下后又问
龙兰:“请问贤侄法号,是否持斋?”
“阿弥陀佛,小侄法号严戒,自从受戒,恪守师门训告,菇素不饮。”
冒嵩公听后,连连点头不已。便命厨房准备一桌素斋,就在书房里用餐。
饭后,冒嵩公回屋休息,冒辟疆和龙兰在书房里述叙别后的经历。龙兰看着他苍白的脸
问道:“三弟近来可曾生病,脸上的气色不大好,莫非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发生了吗?”对
于国破家亡的事,龙兰见得太多了,但他觉得应该关心一下。
“唉,二哥哪知尘世间的事,小弟近来正遇上一桩头痛的事。不过二哥已是出家人了,
对这尘俗之事,还是不说的好,即使告诉了二哥,二哥也无力相助。唉……”冒辟疆长叹不
已,一副绝望的表情笼罩在他憔悴的脸上。
“兄弟说此话就太见外了,你我是结义弟兄,只要不是违常理之事,又有什么不好说
呢?”龙兰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是不是你遇了什么不测?或是有人想无辜加害于你。如
果是这样的话,那就非问不可了。”
当冒辟疆用悲戚的语调告诉他有关董小宛所遭遇到的不幸后,龙兰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兄弟呀,你怎么不早说呢,亏你还有心肠陪我谈天说地,这么大的事,你早该告诉我了,
古话说‘救人如救火’嘛。”
“唉,我也是为小宛吃不香,睡不着,可又无计可施啊。”冒辟疆不安地说道。
“唉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这就前去苏州营救董小宛,到时好歹我都有信给你
的。”说罢,龙兰就站起身来,直往外走。
冒辟疆紧紧跟着他走出书房,心里既激动又有些不安。他深知龙兰是个侠义之人,武功
又极高,难得有这样的人来帮助他。龙兰问了一下随董小宛同去的那个刘嫂的模样后,径直
走了出去。
冒辟疆站在大门外,一直看着龙兰的背影消失,才回到屋里去禀告父亲。冒嵩公听后不
住地点头:“此乃义士也。”从这以后冒家每天都派人到水码头去等候龙兰的消息。
徐继志在洪承畴面前主动承诺当说客,显然不合乎常理,他为什么没事找事?原来,他
的父亲徐仁和母亲曾被董小宛搭救过,父亲和母亲经常对他提起董小宛的恩德。要他时常记
住这份恩情,徐仁也曾准备亲自到如皋去登门拜谢董小宛和冒辟疆。这回他从阿司镇那里听
到了有关董小宛的消息,起先他还不相信。又去问行辕里的一个小厮,证实了情况属实,那
个小厮同时还把昨天洪承畴遭董小宛羞辱的经过,当成笑话告诉了他。
徐继志回家后便把这些情形告诉了妻子韩氏。韩氏对徐继志说:“这可是为徐家报恩的
机会,你应该设法与董小宛见上一面,然后见机行事。不过千万要当心啊。”
第二天一早,徐继志绕过辕门径直往后面的艳翠楼走去。
来到楼下对一个侍婢说:“去向董夫人说一下,就说有她家亲戚徐某求见董夫人,有要
事面谈。”
那个侍婢听后不敢怠慢,随即转身跑上楼禀告董小宛。董小宛听后皱着眉头问:“这徐
老爷是何人?他见我做甚?”
“噢,这位徐老爷可是洪大人身边的红人呀。他名叫徐继志。咦,他说和董夫人是亲
戚,怎么董夫人不认识他?”
董小宛听后心里就明白了,此人一定是说客,他是洪承畴身边的亲信,想必一定是个能
说会道的人,她暗想此人还是不见为好,就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徐继志在楼下等了一会,见楼上没有一点动静,就高声咳了一声。坐在楼上的董小宛沉
默了一会儿后,转念一想:先堵死来人,然后叫他传话,好叫洪承畴死了这条心,她是宁死
不屈的。她抬起头来对那个侍婢说:“叫他上来吧。”
“在下徐继志向董夫人问安。”徐继志双拳一抱,笑着说道。说完他抬头仔细瞧了瞧董
小宛,心想果然是人间少有的美人。
董小宛嘴唇轻启:“我与徐先生素未谋面,何谓亲戚?”
徐继志也不先答话,只是笑着坐下来。等侍婢去奉茶时,便说道:“在下确未与董夫人
见过面,不过家父徐仁,董夫人恐怕还记得吧?”
“哎呀,你就是徐老的公子吗?”
董小宛惊讶地问道,正待还要说话时,看见徐仁含笑着点头,并朝她使了个眼色。
“家父经常对我提起夫人,对您称道不止。昨日听洪大人谈起董夫人在此,故而听命于
洪大人来问好,顺便代洪大人向夫人致意。洪大人对董夫人是非常敬仰的,并无恶意。”
说完就朝董小宛不断递眼色。董小宛见徐继志多次暗示,心中多少有了数,便对他说:
“既然没有什么恶意,就请徐先生代言一句,何不趁早把我遣送回家呢。”
“董夫人的话,我一定转达。不过,以在下愚见,董夫人还是放宽心暂住几天,想妥了
再说。”
徐继志说完后,趁侍婢倒茶之机,把折好的纸递给董小宛。站在董小宛身后的刘嫂忙伸
手接过揣在怀里。
“洪大人的意思,是久慕夫人精于女红,无非是向董夫人讨教罢了,我看这没什么大不
了的,至于说董夫人愿留与否,还得请您仔细考虑一下。”徐继志坐在椅子上,端着一盏
茶,埋头喝了一口,这是产于江西的毛尖茶。徐继志微笑着又说:“在下还有公事,不便久
坐,容来日再拜访。请夫人多保重,在下这就告辞了。”
徐继志下楼后,董小宛等那些侍女端走茶碗,就连忙和刘嫂把折起的纸条展开看,上面
写道:其心未死,小心提防。禁卫森严,勿蹈危险。救父之恩,无时忘报。有何变故,定来
通报。
董小宛看过这数行字,深知徐继志确无恶意,甚至有心想搭救她,只是心有余而力不
足。这已使董小宛略感安慰了,说不定将来他一定会帮上忙的。
却说徐继志下了楼,来到洪承畴的书房,把经过大约说了一遍。洪承畴听完后,露出失
望的表情。徐继志怕他狗急跳墙,就安慰他:“依卑职来看,大人不必操之过急,凡事欲速
则不达,对于一个女人,我想也是同样的道理。”
洪承畴沉吟片刻说:“话虽如此,可我却如何等得了呢?”
“请大人再耐些日子吧,卑职明早又去见她,相机进言,如何?”
“好吧。”洪承畴叹了口气,把手一挥,就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徐继志也不想再多
说什么,离开书房回家,一到家就将发生的事告诉妻子韩氏。
“如能劝洪大人放董夫人回去就好了。”韩氏听后说。
“那再好不过了,恐怕没那么容易。洪承畴像是铁了心似的,除非发生异外……”

 

 


董小宛 >> 第二十三章 血染多铎王府

第二十三章 血染多铎王府


就这样过了几天,倒也相安无事。其间徐继志到艳翠楼去了几次,每次只不过是走走过
场而已。他想从中找出一些适当的理由后,劝洪承畴放了董小宛。一天,他听到董小宛当着
他和侍婢的面大骂洪承畴卖国求荣,并说,他是假传王命,诱她到此,实际是没安好心,妄
图非礼。徐继志听后,也深感佩服,觉得董小宛有胆识。
洪承畴每天都在书房里静候佳音,每次都使他失望。这使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不
安。当徐继志告诉他董小宛所说的一切,特别提到他假传王命,诱她到苏州这些话后,徐继
志就提醒洪承畴,为了一个女子,恐怕对他将来不利。
洪承畴听后,也吃了一惊。心想这女人果然利害。他边沉吟边抚弄书案上的一块形状古
怪的镇纸。说:“软的不行,来硬的!你看如何!”
徐继志一听不对头,忙说:“我看来硬的不是办法。大人无非是想将此事生米变熟饭,
您知道,她身怀利剪,报着必死之心,岂能随便让人近身,退万步说,得其人不得其心也是
枉然。大人以万金之体,决不可临不测之渊。这事还是请大人三思,万不可为一女子,而败
损大人的名望。”
洪承畴叹了口气说:“鱼入网中,岂可再纵之理,你说该怎么办?”接着他又对徐继志
说:“你还是帮我想想别的法子,好在你与她有一定的关系,去吧。”
许多年后、徐继志对那次变故一直清晰地记在脑中。突然的变故断送了董小宛的性命,
多年来,让徐继志的内心一直处在深深的不安之中。
那次事件的突然转变,令徐继志始料不及。徐继志一向对自己应付突发事件很有信心,
他曾认为一个人最精明的部分,应该像攒钱一样把它积累起来,以对付一生中的突发事情。
但这次事件的突然转变,使他觉得自己的迟钝。他只是预感到像董小宛这样的女子被拉进这
样的漩涡中,根本无力应付,最终会彻底毁掉。他曾决心帮助董小宛,不仅仅是因为董小宛
曾对他的父母有恩,且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就像寒霜中无助的花蕾,任凭风吹雨打,不能
不叫人升起一股怜悯之心。现在,他坐在自家书房的窗前,凝视着窗外,回想洪承畴说的每
一句话,他一向以为自己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但在他理清这些纷乱头绪时,才发觉自己是多
么的笨拙。他认定,现在唯一可做的是,必须马上通知董小宛,让她多少有点心里准备。他
伏在书案上写了一张纸笺,就匆匆往艳翠楼走去。
事件发生得太突然,也是洪承畴始料不及的。当他听说豫亲王多铎从杭州寻视回苏州,
他就去亲王府拜见。不料,多铎向他打趣地开了句玩笑:“洪先生艳福不浅啊。”洪承畴不
由惊了一下。不过他凭借多年来临危不乱的经验,知道多铎肯定明了一些事情,就迅速作出
反应,说:“承畴正要向王爷奉禀。”
“不知洪先生有何事要向我禀告?”多铎一直佩服洪承畴灵敏的反应。
“秦淮河有一绝艳歌妓名叫董小宛,不知王爷是否听说过此人,她曾被如皋的文士冒辟
疆购去。现承畴命人将董小宛召来,敬献王爷,不知王爷是否喜欢。”
多铎以为要费一些口舌,才能把洪承畴的话勾出来,没想到洪承畴竟如此大方,就假意
推辞:“咱怎好受先生此惠呢?”
“承畴仰体圣恩,又蒙睿王、豫亲王如此栽培,日夜愿效犬马之劳。王爷如此,不是疑
虑承畴吗?”
“蒙先生好意,咱就领情意了。”洪承畴的话正中多铎下怀,多铎不禁心喜异常。
洪承畴见多铎如此高兴,如释负重,就站起来告辞,然后说:“明日便令董小宛薰沐来
邸,叩见王爷。”
洪承畴回到行辕自己的书房后,躺在椅子上前思后想,不知道是谁告诉多铎的。他想,
除了他的亲随和一些侍婢外,不外乎就是徐继志知道,但徐继志不可能去告诉多铎,他迷迷
糊糊地躺在虎皮椅上直到天黑。脑海中才出现一个人影来——那是旗将阿司镇。
当洪承畴一想起这个旗人时,就后悔不迭。他想,如果先前多给他一些好处的话,事情
不会发展到这一步。现在,他不仅面临失去董小宛后的痛苦,也为自己聪明一时糊涂一时而
痛恨不已。就这样他在哀叹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豫亲王多铎去杭州寻视,是为了寻找刘三秀的女儿珍儿。
多铎能为得到刘三秀这个常熟第一美人曾心喜异常。但刘三秀因爱女珍儿流落他乡,终
日不停地啼哭,使多铎近日烦躁不安。这次多铎由于没有寻着珍儿败兴而归,就不好意思去
见刘三秀,只是叫人去宽刘三秀的心。
多铎回苏州后,暗中叫人把阿司镇唤来。阿司镇因没得到洪承畴什么好处,而一直耿耿
于怀。其实,多铎把他派到洪承畴手下当旗将,就是要他随时注意洪承畴的举动。
阿司镇在多铎面前禀告了洪承畴如何假传王命,如皋知府段应寅送董小宛来苏州,洪承
畴又如何眷恋董小宛而不理正事,全部和盘倒出。
多铎对洪承畴为了一女子,而假传王命这点小事并不在意。他关心的只是另外的东西。
他也曾听说过金陵八艳的盛名,不过都差不多已是夕阳黄花了,他知道董小宛是金陵八艳中
最小的一个,美貌惊人,而且正是妙龄。就不禁问阿司镇:“那个董小宛比刘三秀如何?”
“哎呀!王爷,您不知道董小宛是金陵八艳中的美人吗?她可比刘三秀美多了,刘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