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婶走了,喜鹊连忙追上她,给她交代了几句,顾大婶笑道:“放心吧!小东主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妥。”
“那就烦劳顾婶了!”
“你这个小娘子!”
顾大婶怜爱地在她小脸上捏了一把,笑呵呵走了。
飞雾歪着头问道:“喜鹊…那个阿姊,小东主交代了什么?”
“什么叫喜鹊…那个阿姊?”喜鹊板着脸道。
她又对李师师笑道:“我让顾婶去附近村里雇几个粗使丫鬟和厨娘来,再去镇上买点好布料,咱们可以做衣服了,这是小官人吩咐的,至少要让姑娘住着舒适。”
李师师点点头,想不到爱郎还这么细心,这时,飞雾又忍不住问道:“喜鹊阿姊,镇上在哪里?热闹吗?”
“这还差不多!蔡口镇向北走五里就到了,咱们可以骑毛驴去,那里很热闹,什么都有,就和我们鹿山镇一样,对了,我可以买点纸笔,教你们两个读书认字。”喜鹊好为人师的习惯总是改不了。
“这里还有书?”李师师笑问道。
“有不少呢!还有小官人写的书。”喜鹊笑嘻嘻补充道:“我去年带来的。”
李师师顿时想起李郎送给自己的书,她才看了几本,可惜忘在京城了,幸亏这里也有,自己没事可以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屋子。”李师师转身向房舍里走去,三人连忙跟上,四人走进一扇月门,一座两层的红房小楼便出现在她们眼前。
…
随着进士们在吏部注册完毕,接下来的十天等待是每个进士最难熬的时刻,十天并不是一个期限,而是一个经验数值。
一般而言,进士在吏部注册后,会有审官院对每个进士进行严格的审查,然后提交吏部授官,吏部往往会在十天内完成通知当事者。
但也有不少进士在十天内没有任何消息,一直拖延数月甚至几年都有,也有进士在等待数月后,最后拿到一份前往州学任教的派遣书,令人绝望。
李延庆也在耐心地等到通知书的到来,这些天他一直住在冰柜街的府宅内,这天上午,李延庆正在房内看书,管家在院子里道:“小员外,有客人找!”
李府的管家姓余,汴京本地人,曾在一个官员家中做管家,官员告老还乡,他没有跟去,在熟人的介绍下,又当上了李府的管家,余管家今年只有五十岁,非常精明能干,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
李延庆从书房走出来,笑问道:“是谁找我?”
“是周官人!”
原来是周春,李延庆快步走出内院,只见周春正坐在客堂上喝茶,李延庆走进去笑道:“是哪阵香风把高家贵婿吹来了?”
第0289章 吏部授官
周春确实和当初大不一样了,穿一件质地考究的深衣,头戴纱帽,中间镶嵌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腰束一条金丝锦带,腰间挂着玉佩,面颊也养得白胖起来,看起来颇有几分官员的派头。
周春脸一红,略有点尴尬道:“你自己不愿意就别再嘲笑我了。”
“我可没有嘲笑你,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李延庆在他对面坐下,笑眯眯问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周春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点点头说:“今天上午得到吏部通知,我被授予汤阴县县尉!”
李延庆有点惊讶,他只是提个建议,居然成真了,高家还真的有人脉。
“那就恭喜兄长了!”
“哪里!哪里!以后还要请贤弟多多关照。”
“应该是我请你关照。”
李延庆笑道:“你是我家乡父母官,以后很多事情都要请你帮忙,你可不准推却。”
“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会尽力帮忙。”
这时,一名丫鬟给他们上了茶,李延庆喝了口茶问道:“贤弟什么时候去报到?”
“吏部要求我一个月后去汤阴县就任,我打算先去吏部报到,然后回家办一下婚事,成婚后就立刻去汤阴县。”
“婚事在老家办?”
周春摇摇头,“就在京城办,我要把父母接到汴京来,祖父可能来不了。”
这时,周春想起一事,又笑道:“还有一件事可能会吓你一跳,我刚刚得到消息,我祖父可能要去鹿山学堂任教了。”
李延庆真的吓了一跳,“你祖父去鹿山学堂…”
“我也没有想到,听说鹿山学堂的教谕是祖父从前的学生,他请了几次祖父,祖父才终于答应了。”
鹿山学堂的教谕是姚万年,原来他是周春祖父的学生,出人意料啊!
“那以后就要烦请周县尉多多关照鹿山学堂了。”
“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对望一眼,一起大笑起来。
这时,管家在堂下道:“启禀小员外,郑小官人来了。”
是郑胖子来了,周春立刻起身道:“我不见他,先告辞了,下次再请贤弟喝酒!”
李延庆知道是周春抢了郑胖子的汤阴县尉的缘故,两人见了面是比较尴尬,他连忙让管家带周春从侧门离去,管家会意,向前摆出一个请的姿势,便带着周春匆匆离去了。
李延庆快步来到前堂,只见郑荣泰正东张西望打量着房子。
“你好像不是第一次来吧!”李延庆笑道。
“本官正在视察民情!”郑荣泰一本正经地晃头道。
李延庆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敢再说一遍,看我乱棍将你打出去。”
“大胆刁民,竟敢见本官不拜?”
李延庆伸出去拿棍子,吓得郑荣泰连忙摆手,“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老李千万不要当真!”
“看样子,郑兄是得了一个好差事!”
“好差事谈不上,不过倒可以混混日子。”
郑荣泰摸摸肚子,“正好中午了,不如我们去喝一杯如何?”
“好!就去街头的同德酒楼喝一杯。”
两人步行来到街头的同德酒楼,这家酒楼规模只能算中等,酒一般,菜还不错,李延庆几乎每天都来这里吃饭。
中午吃饭人不多,整个酒楼里显得冷冷清清,只有一楼有几个客人在喝酒,大门外也没有了迎客的酒保。
李延庆带着郑荣泰走进酒楼,正在拖地的酒保连忙扔下拖布迎上来,“原来是探花郎,中午来喝酒啊!”
“带朋友来喝一杯,二楼可以上去吗?”
“可以!可以!二位楼上请。”
两人上了二楼,在靠窗处拣了一个位子坐下,李延庆点了一壶酒和几个小菜。
“说说吧!得了什么美差?”李延庆笑问道。
郑荣泰压低声音道:“出任从八品通直郎,具体在工部掌铁案。”
铁案原本是三司下面盐铁副使管辖的八案之一,掌管天下冶铁和生铁供应,权力极大,元丰改制后,撤三司,将三司职权重新还给户部和工部,生铁也就归口工部管理,但工部只颁布生铁的各种规则制度,具体政策执行者是少府寺。
由于铁案可以直接批条子给商人去矿山购置生铁,油水极大,李延庆暗暗惊讶,这小子居然得了这么一个肥差?
一般进士都是九品官开始做起,只有前三名才能授正八品官,前二十名可授从八品,郑胖子显然是因为太子的缘故,破格授官了,而且还是授实职官。
郑荣泰叹了口气,“其实我家里还是希望我能在相州为官,一直看好汤阴县尉,只是太子殿下不太愿意,他更希望我能留朝廷,结果汤阴县尉被人抢走了,令人遗憾啊!”
“遗憾个屁!”
李延庆骂道:“你现在是从八品,进士出身也不过如此,你还居然怀念县尉,我看你的脑袋被门夹扁了。”
“我不喜欢在朝廷里做事情,我更喜欢威风八面地带着随从去乡下巡视,看见哪个老农不顺眼就抽一顿鞭子,管什么铁案,我什么都不懂,只能去坐冷板凳。”
“你知足吧!”
这时,酒保给他们上了酒菜,李延庆给郑荣泰倒了一杯酒,笑道:“别再说官职之事了,我还没消息呢!听着难受,聊聊汴京的消息,最近有什么花边消息。”
“能有什么花边消息,无非就是捉婚呗!”
郑荣泰停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压低声音道:“知道吗?李师师出事了。”
李延庆一脸惊讶,“她出了什么事?”
“这个是绝密消息,你可千万别出去传,要被抓的。”
“我不传,你说就是了。”
郑荣泰向两边看看,确定二楼无人,才用更低的声音道:“她被几个盗匪劫走了,已经快十天了,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盗贼也抓不到。”
“那府中人呢?没人看见盗贼吗?”
“听说她的两个贴身侍女也一并被劫走,其余九人全部被杀,没有一个活口,上面不准立案,只能秘密调查,但根本查不到任何线索。”
这个消息和李延庆五天前得到的消息一样,没有任何进展,不过李延庆也不得不佩服梁师成手段狠毒,只要有一个不死,恐怕现在死的就是他李延庆了。
在这件事上,他犯下了不少错误,盲目、冲动,也是他运气好,遇到了梁师成的私心,才得以暂时脱身,只是他又会在好几年中被梁师成所控制。
“老李,你说既然李师师是天子的女人,他为什么不派军队来保护?最后白白送给了盗贼,太可惜了!”
“派兵来保护不就承认民间的传言了吗?天子严禁大臣养别宅妇,他自己却干这种事,天下人都知道了,他的颜面往哪里搁?”
“我就不在意这种事!”
郑荣泰又低低叹口气,“说实话,我还没见过李师师什么样子,真是遗憾啊!”
两人又聊了片刻,李延庆结了账,郑荣泰便告辞而去,李延庆慢慢向府宅走去,这时,后面忽然传来马蹄声,李延庆回头,只见几名年轻的官员背着红布公文袋,正骑马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
李延庆心中一动,连忙追了上去,果然,这群官员在自己的府门前停下了,正和管家说着什么?
“喂——这边!”李延庆挥手大喊。
管家看见了他,连忙指着李延庆对几名官员道:“我家小员外在那里!”
几名官员立刻上前问李延庆道:“可是探花李延庆?”
“我正是!”
“我们是吏部从事,奉命向你宣官!”
李延庆大喜,他的官职终于来了,令他又期待又紧张,他连忙问道:“需要什么仪式吗?”
“不需要,这不是圣旨,你只要听宣就行。”
李延庆连忙指着府门道:“这里不方便,请到府中宣官。”
三名官员跟他进了府,为首官员打开文书高声宣读,“殿试甲榜第三名李延庆,经审官院核定,其身世清白,德行上佳,符合授官条件,特提请吏部授官,按照朝廷例制,可授正八品官职,特授给事郎之职,派遣为保静军节度支使,听宣后请三日内前往吏部就职,宣和元年二月十八日。”
节度支使也就是节度使助理,在军中属于中级文官,和节度掌书记并称为节度使的左膀右臂,据李延庆所知,保静军节度使正是种师道。
李延庆连忙给管家使个眼色,管家早已准备好了三十两银子,递给三名官员作为茶水钱。
三名官员眉开眼笑收下,为首官员笑道:“今天上午给第一批十名进士授官,连状元郎都还没有着落,要恭喜李探花了。”
“三位辛苦了!”
三人告辞而去,李延庆长长松了口气,他知道梁师成发挥作用了。
第0290章 小别重逢
在皇城内的中书省内,相国蔡京坐在一张宽大的桌子前,逐一审查吏部送来的进士授官清册,一般进士大都授八品官和九品官,官职卑小,按照一般权限设定,用不着相国批准,吏部草拟方案,尚书右丞批准后就可以颁布实施。
不过这次授官比较特殊,蔡京亲自打了招呼,事后要给他审查,审查不是审核,审核是需要他核准后才能实施,而审查只是事后的审视,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摸摸每个进士背后的人脉。
清册上的第一人便是郑荣泰,此时是太子的小舅子,蔡京心知肚明,便不再多问,连续看了几个,他忽然眉头一皱,“这个周春是什么背景?”
张邦昌站在一旁,躬身笑道:“相公有所不知,此人是二甲第二十名,大将军高深捉的女婿,童太尉特地打了招呼。”
“原来是高家的女婿!”
蔡京点点头,高家虽然实权已经没有了,但他们家在朝廷人脉很深,估计各个环节都打点好了,而且在禁军中也颇有影响,连童贯都要给他一个面子。
“这个林昭呢?好像前二十名没有他,他是什么背景,怎么得了江宁县丞之职?”
蔡京极为精明,江宁县丞可是从八品官,看得出这又是个破格提升的进士。
“此人是皇后娘娘侄女的夫婿,长得一表人才,宫里专门递了条子出来,所以吏部只得稍微松了一松。”
既然是皇后的侄女婿,天子也必然默许了,蔡京又继续看下去,下面他却愣住了,李延庆出任保静军节度支使,虽然这个职务也是正八品,倒也中规中矩,但李延庆得到的却是军中的实权官,而且还是西北诸军中最精锐之一的保静军。
蔡京着实不高兴,冷冷道:“之前我不是说了吗?此人让他去州学任助教,又是谁把他放回军队?”
蔡京一直对李延庆不满,不仅是他和童贯的明争暗斗,而且在朱勔一事上,李延庆让他险些栽了个跟斗,另外在弓马大赛上也让他在天子面前丢了面子,这些着实令蔡京记恨于心,虽然在殿试时,蔡京发现李延庆已和童贯异路,他心中曾经升起一丝笼络之意,但这只是一个念头而已,还不足以将蔡京心中的恨意平息。
蔡京既不容许李延庆进入朝廷任职,成为童贯的棋子,但也不想让李延庆本人的心愿达成,所以他特地给吏部打过招呼,安排李延庆到州学任教,只是最后的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蔡京重重一拍桌子,对张邦昌十分不满道:“你给我一个解释!”
张邦昌满头大汗,连忙低声道:“请相公息怒,这件事确实有原因。”
“什么原因?”
“昨天梁太傅来吏部了,这是他在吏部亲自挑选的官职。”
“什么?”
这个消息令蔡京着实吃了一惊,梁师成亲自来吏部挑官,他就不怕背上干政的嫌疑?
梁师成干政虽然也是常事,但一般都是用含蓄的方法来暗示,大家心领神会,至少面子上也不尴尬,可这一次居然光着膀子跑来吏部了。
难道他将李延庆捉婿了?想想也不可能,一个宦官,哪来什么女儿招女婿,难道是李延庆转而投靠了梁师成?
蔡京更觉得有点糊涂了,李延庆可是跟随嘉王去苏州干掉了朱勔,是太子的对头,梁师成怎么会帮助他?
蔡京毕竟有数十年的官场经验,他虽然一时惊愕,但还是立刻反应过来,这恐怕不是梁师成的本意,若是梁师成的本意,他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干政,这极可能是天子的吩咐。
蔡京越想越有可能,梁师成怎么可能帮助李延庆?
就算李延庆转而投靠他,也不至于让梁师成亲自出动,这只能是天子的吩咐,才会让梁师成如此卖力。
想到这,蔡京缓和一下口气对张邦昌道:“你也做官二十年了,应该明白这件事怎么处理,而不应该由我来问你,你说呢?”
张邦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道:“下官是考虑不周,相公教训得对,下次一定会及时向相公汇报。”
蔡京忽然目光凌厉地看了一眼张邦昌,他刚刚才反应过来,张邦昌做了二十年的官,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是在献媚梁师成呢!却不想让自己知道,便想装糊涂混过去。
想通这一点,蔡京心中着实不舒服,梁师成被称为隐相,权势滔天,固然朝廷人人都在讨好他,连自己也不例外,只是张邦昌为了讨好梁师成而不惜隐瞒自己,这更令人憎恨。
蔡京一直把张邦昌引为自己心腹,可这一刻他发现张邦昌其实也靠不住,恐怕在关键时刻也会背叛自己,蔡京心中顿时生出了一分警惕。
“你去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希望下不为例。”
“下官告退!”
张邦昌告辞走了,蔡京越想越不对劲,张邦昌虽然是尚书右丞,掌握最后进士授官的核准,但具体授官却是吏部的事情,而吏部侍郎正是自己的长子蔡攸,就算张邦昌刻意隐瞒自己,长子蔡攸也不应隐瞒自己啊!
难道连自己的长子蔡攸也打算隐瞒自己了吗?
想到这,蔡京心中顿时升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
授官在分批进行,有关系后台,一般都会拿到满意的实缺官职,没有后台背景,大多会面临失望的结局,能去州学当教授已经是幸运了,很多进士的授官往往会面临遥遥无期的等待。
不过进士们还有另外一条出路,那就是去给权贵高官当幕僚,以幕僚的身份出任某个职务,当权贵升迁时,便会帮助他们以进士身份转正,成为正式职官,继续掌控原来的权力,这也叫做进士们的自谋出路,曲线出仕。
没有授官的进士还在一天天的煎熬中等待消息,而已经授官并且在吏部办了出任手续的进士们则纷纷返回各自的家乡,他们基本上都有一个月的时间安顿家庭,有的准备成婚,有的则返乡安顿好妻儿,然后直接上任。
李延庆给父亲留了一封信,便离开京城乘船南下了,南方有佳人,牵引着他的思念。
几天后,客船再一次缓缓在百花山庄的码头靠岸,“小员外,要我们在这里等候吗?”船老大笑问道。
李延庆想了想,虽然坐他们的船比较放心,不过自己恐怕在这里呆的时间恐怕比较长,便笑道:“辛苦两位了,等候这里不太方便,你们回去吧!”
说完,他取出二十两银子赏给两名船夫,“这银子拿回去,到京城后好好休息几天,以后我还会请你们帮忙。”
两名船夫感激万分,接过银子连声道谢,李延庆跳下船,大步向不远处的树林走去。
刚到树林边,他便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一回头,只见几个小娘正骑着毛驴从另一条路过来,每个人都拿着大包小包,三人嘻嘻哈哈说笑,最前面的小娘正是喜鹊。
“喜鹊!”李延庆喊了一声。
喜鹊一怔,她这才看见前面的李延庆,“啊!小官人来了。”
她连忙跳下毛驴向李延庆奔来,“小官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
李延庆看了看后面两个小娘,见她们十分眼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便问道:“她们是…”
“她们是梦月和飞雾,和师师姑娘一起来的。”
李延庆顿时想起来了,就是被盗贼一起掳走的两个侍女,这时,梦月和飞雾也认出了李延庆,一起上前来行礼。
李延庆又笑问道:“你们是去了哪里?”
“当然是去镇子啦!”
喜鹊笑嘻嘻道:“去买了一堆东西,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我们从前面村子穿过来,近一点。”
梦月和飞雾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向山庄里奔去。
李延庆也不叫住她们,一边走,一边问喜鹊道:“师师姑娘住得如何?”
“有我在,当然不会让她委屈,我又临时雇了三个粗使丫鬟,找了一个厨娘,吃得都是新鲜鱼肉菜蔬,百花山庄也美不胜收,只是有那么一点…”
“什么?”李延庆不解她的意思。
“这里毕竟不能和京城比,我和梦月、飞雾聊天,我才知道这里的吃穿用度和她们从前差了十万八千里,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师师姑娘有说起吗?”
“没有!她从来不提,更没有任何抱怨,只是两个死丫头不懂事。”
喜鹊叹了口气,“小官人,师师姑娘真的很好,你可别负她!”
“你这个小脑瓜,整天在想什么?”
李延庆笑着假装要敲她脑袋一记,吓得喜鹊连忙捂住头,“你敢再敲我,我…我就回京城了。”
李延庆忍不住哈哈大笑,“我逗你玩呢!”
他们穿过树林,前面就是山庄大门,李延庆忽然停住脚步,只见李师师就站在大门口处,远远地凝视着他。
喜鹊连忙干咳一声,拉着毛驴匆匆走了,这个时候,她要先溜为妙。
李延庆走了几步,李师师的泪水忽然涌了出来,低低喊了一声,向他奔跑而来,不顾一切地扑进了爱郎的怀中。
第0291章 父子激争
接下来的半个月是李延庆前世今生最快乐也是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时光,他和李师师朝夕相处,或听她弹琴,或给她画眉,到了夜里,更是两尽情人享受鱼水之欢的春宵之夜。
时间悄然流逝,离李延庆出发北上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这天上午,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里,李延庆用桃花、梨花和杏花以及柳枝给李师师编了一顶花冠。
“小时候娘教我用花和柳枝编花冠,我至今还记得。”
李师师歪着头笑道:“你娘不是在你很小的时候去世了吗?”
李延庆说漏了嘴,连忙挠挠头笑道:“不是指我娘亲,是说胡大娘,她教我用鲜花编各种东西。”
“是教你们两个吧!”李师师抿嘴笑道。
“是!还有小青儿,她没有我编得好,总是把我编的花冠抢过去。”
李延庆笑着把花冠给李师师戴上,李师师浅浅一笑,格外的明艳娇媚,李延庆心中一荡,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我发现你比从前更加娇艳,是不是我每天晚上辛勤浇灌的结果?”
李师师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扬手便打,“打你这个坏家伙,再敢胡说八道。”
李延庆哈哈大笑,抱头便逃,追了几步,李师师也懒得理他了,索性来到小溪边,蹲下来用手戏水,眼角目光却在偷偷地瞟向爱郎,李延庆慢慢走到她身边,却不敢靠近。
“你怕什么?”李师师白了他一眼。
“我怕你把我推下水!”
李师师咯咯笑起来,“臭小子还算聪明,算了,本姑娘今天饶你一次,下次再敢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站起身,娇嗔道:“还不赶快来扶人家!”
李延庆上前扶着她,“你要干嘛?”
李师师扶着他的肩膀,轻轻跳上一段横在小溪边的树干,张开手臂保持平衡,“我小时候最喜欢走独木桥,我家村子旁边有一大片杨树林,树木被砍下堆在河边,我们几个小娘就天天比赛看谁走得远走得稳,我总是拿第一。”
“既然能拿第一,我就放手了。”
李延庆假装要放手,李师师吓得尖叫一声,“你不准松手!”
李师师加快速度,走到了树干尽头,这才得意洋洋道:“本姑娘走得不错吧!”
“是走得不错,那我放手,你再走回去。”
“胡说!快把人家抱下来。”
李延庆一把将她抱了下来,却不肯放开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亲吻,手在她身上肆意抚摸,李师师身体渐渐融化,她迎合着爱郎,激烈地吻着。
过了良久,双唇终于分开,李师师气喘吁吁地低头伏在爱郎胸前,小声说:“李郎,我不想去苏州了,我想和你一起去西北,和你在一起,而且那里也是我的家乡。”
“我知道!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只是…今年要爆发攻打西夏的战争,你距离战场太近,我真的不放心。”
“我可以住在西京,你们总不会打到最后,连西京也丢了吧!”
“这…”李延庆着实有点为难。
李师师嫣然一笑,“我是说着玩的,你既然要做番大事,又怎能整天惦记家里的娘子,其实我还是喜欢烟雨江南。”
李延庆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吻,低声道:“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是一位大法师写的诗,他是出家人,只能在如来和爱人中选一个,而我不是,我要事业,也要美人,你等我几年,等我站稳了脚跟,我一定会把你带在身边。”
李师师轻轻点头,“我会等你!”
这时,远处听见喜鹊在喊道:“小官人,你在哪里?”
李师师连忙推开李延庆,笑道:“喜鹊找你可能有事,你快去吧!我从另外一条路回去。”
李师师转身从另外一条小路回去了,李延庆只得快步迎了上去,“喜鹊,什么事?”
喜鹊从一簇花丛里跳了出来,“老爷来了,让你过去呢!”
李延庆吓一跳,这不是正好要遇到师师吗?他急得拔腿便跑,喜鹊在后面喊道:“老爷在码头上,不在山庄里!”
李延庆一个急刹车,又调头向山庄外跑去,他临走时给父亲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被分配到保静军任节度支使,又去项城的百花山庄散散心,父亲怎么也来了?难道他对自己的选择不满?
李延庆并不担心父亲会知道李师师的事情,这件事只有喜鹊知情,喜鹊知道轻重,绝不会写信去告诉父亲。
片刻,李延庆便奔到了码头,只见一艘大船停泊在码头上,父亲李大器负手站在船头,极为不满地望着自己。
“爹爹怎么来了?”李延庆跳上船笑问道。
“哼!我要被你气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
“你很能干嘛!小小年纪居然也会养女人了?”李大器怒视儿子。
李延庆蓦地回头向两个船夫凌厉望去,两个船夫吓得跪下,连连磕头道:“我们没办法才告诉老爷,其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也幸亏这两人不知道山庄里住的是谁,否则自己非杀他们灭口不可。
“是我逼他们说的,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李延庆一指船下对船夫道:“你们先下去等候,走远一点!”
两名船夫连忙跳下船,向岸上树林奔去,李延庆见他们进了树林,这才冷静地对父亲道:“我们进船舱去说。”
李大器哼了一声,负手进船舱去了,“你说吧!是哪里来的女人?”
“父亲知道矾楼吗?”
“我当然知道!”李大器怒道:“我就知道你包养了矾楼的女人,良家女子会随便跟你走吗?”
李延庆着实听得逆耳,索性开门见山道:“不是一般的女人,是李师师!”
“我管你是谁,矾楼的女人就不准要,等一等!你刚才说是谁?”李大器忽然反应过来。
“是李师师!”李延庆平静地说道。
“啊!”
李大器惊得目瞪口呆,腿一软坐在船舱上,半晌,他瞪大眼睛指着儿子道:“你…你活腻了吗?”
“我和她已经认识快两年了,没有她怎么会有宝妍斋?父亲一点都想不到?”
“可是…她…她是天子的女人,你不知道吗?”李大器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那只是天子的一厢情愿,她跟着我,一直是清白之身,和天子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个浑蛋,你要害死我们了,京城到处在搜查盗贼找她,原来…原来是被你带走了。”
“原来父亲也知道这件事?”
“我怎么会不知道,孙大娘子的兄弟就是负责这桩案子的捕快,我一回京城就知道了,连开封府尹也因此案被革职,破不了案的捕快每人重打八十大板,听说还死了九个人,是你杀的吗?”
“不是我,是梁师成杀的!当然,他是为了保护我!”
李大器差点晕过去了,怎么又和隐相梁师成扯上关系了?
好一会儿,李大器才深深吸一口气道:“你原原本本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准你有一点隐瞒!”
李延庆当然不会把细节告诉父亲,他只是大致说一点经过,可就是这点内容,也把李大器吓得脸色惨白,儿子居然把天子的女人抢走了,居然还是梁师成帮他,这叫什么事啊!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李大器稍稍冷静下来问道。
“我准备娶她!”
“不行!绝对不行!”李大器吼了起来,“我绝不允许!”
李延庆也急了,硬着脖子道:“那好,我现在就把她送回京城,告诉天子是我把她拐走的,你就看着办吧!”
李大器一拍脑门,“你简直在胡闹啊!”
“那父亲说怎么办?让我杀了她吗?”李延庆冷冷道。
李大器心中乱成一团,好一会儿他才稍稍恢复一点理智,杀人当然不可能,但送回京城更是自取灭亡,他反复权衡,最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李大器只得长长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也只得认了,你可以纳她为妾,但必须把她隐藏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李延庆当然也知道娶李师师为妻不现实,但可以娶她为次妻,比妾的地位稍微高一点。
“我是打算把她送去苏州或者杭州。”
“那就送她去杭州吧!我在哪边有一栋二十亩的大宅,丫鬟仆妇都有,你杨姨也正好要去那里住一段时间,带着你妹妹一起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们只是想去那边修养一段时间,汴京水质不好,既然她也去杭州,我索性就让她们母女住长一点,彼此有个照应。”
李延庆大喜,“那就多谢爹爹了!”
李大器叹了口气,“你呀!从小就不给我省心,除了我们父子,还有谁知道她的身份?”
“还有就是喜鹊,她和两个丫鬟当然不会说。”
李大器点点头,“那让喜鹊也跟过去,绝不能让任何知情人留在京城,这两个船夫,我也让他们去鄂州!”
“这两个船夫不知道她是谁?”
“不行!若被有心人猜到怎么办?我们父子都别想活了。”
李延庆点点头,还是父亲考虑得慎重。
李大器沉思片刻道:“我想再单独和她谈一谈,你给我安排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