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见敌军群黑压压从远处奔来,离水湾尚有数十步,他回头喝令:“加快速度!”
数十名手下将船上一罐罐火油泼入水中,火油在水中迅速扩散,这时,岸上不断有箭矢射来,箭矢呼啸着从他们头顶上掠过,为首曹军牙将率领百余人跳下十几艘小船,向这边疾驶而来。
甘宁回头见手下还没有上船,他随手拾起一面盾牌,喝令两名操桨手,“迎战上去!”
小船迎上敌船,甘宁一手执戟,一手执盾,当两船相撞的刹那,甘宁一跃跳上敌船,短戟闪电般刺出,一名屯长躲闪不及,被戟尖刺穿咽喉,惨叫着掉下水去。
甘宁短戟纷飞,片刻便将小船上的五六名曹军士兵悉数刺死,这时,曹军牙将大怒,挥动长矛从侧面冲杀而至,“小贼拿命来!”
甘宁用盾牌顶住长矛,短戟横劈,当!一声巨响,敌军牙将用长矛架开了短戟,这时船只轰然相撞,两人皆站立不稳,一起掉下水去,溅起一片水花。
片刻,甘宁将短戟扔上船,他从水中一跃跳上船,手中湿漉漉拎着一颗人头,正是刚才的曹军牙将。
这时,后面手下大喊:“将军,已经完成,撤退吧!”
甘宁喝令一声,“撤退!”
七八艘快船迅速掉头,向比水方向驶去,驶去数十步,几名士兵点燃了火箭,向密集的船只射去,明亮的火箭划过夜空,射中最外面的几艘小船。
泼洒在小船上的火油被点燃了,火苗腾空而起,很快又点燃了水面上漂浮的火油,水面上的火迅速向四周蔓延扩散,很快便吞没了停泊在水面上的数百艘小船。
十几艘准备追击敌军的曹军船只也陷入了火海,船上士兵乱成一团,纷纷跳水逃命,向岸边游去。
甘宁快船驶出数里,进入比水,他回头向水湾望去,只见水湾内烈火冲天,浓烟弥漫,甘宁不屑地冷哼一声,率领手下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月光下,三百余艘战船静静地停泊在汉江之上,江夏军和曹军的对峙依然在继续,沙墙内外的烈火早已熄灭,对沙墙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曹军却不敢靠近沙墙,而是在沙墙五十步外又用沙袋筑起一条长约三里的新沙墙,三千弩手隐藏在新沙墙后严阵以待。
大船上,刘璟的目光不时向比水方向眺望,他在等待甘宁的消息,忽然,桅杆上的眺望兵大喊起来,“太守,有火光!在比水方向。”
士兵们纷纷向东北方向望去,片刻,所有人都看见了,只见在大约十里外的东北方向火光冲天,在夜空中格外刺眼闪亮,大船上的士兵顿时欢呼起来。
刘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当即下令,“船队继续前行,去隆中码头停泊!”
一支火箭射向夜空,船帆张开,铁锚拉起,船队又重新缓缓启动,向西面十里外的隆中方向驶去。
樊城城头,曹军也发现了比水方向的火光,有人立刻去通报了曹仁,不多时,曹仁奔跑上了城,扶住城墙盯着远处的火光,他知道,必然是比水的船只出事了,曹仁脸色变得铁青,狠狠一拳砸在城墙上。
这时,贾诩慢慢走上前道:“将军不必恼火,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好事?”
曹仁回头疑惑地望着贾诩,“此话怎讲?”
贾诩微微一笑道:“其实这把火暴露了两件事,一是江夏水军在水面上的绝对优势,我们根本无法匹敌。
其次也暴露了刘璟绝不容许我们拥有战船的底线,所以这把火烧得很及时,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如果将来我们造好了战船,再被他一把火烧掉,那岂不是更加损失惨重?”
曹仁缓缓点头,他明白贾诩的意思,他们如果造好了战船,刘璟必然还会再来放火,这把火提醒他们,加强战船保护的重要性。
“我明白了,这把火确实烧得很及时!烧得我清醒了。”
这时,一名士兵奔来禀报:“启禀大将军,江夏军战船启动了,向西而去!”
曹仁眉头一皱,江夏军这是去哪里?
贾诩笑了笑道:“江夏军应该是去隆中驻停,这样就可以看出,荆州内部并没有统一,还是各自为阵,刘表必然会任命蔡瑁为主将,刘璟不会听从蔡瑁指挥,刘备也不会,所以荆州已经事实上分裂了。”
“如此,我们可有机会?”
贾诩沉思片刻,缓缓道:“将军且暂时静观其变,必要时我们可以放弃樊城,北撤至河口镇。”
“绝不撤退!”这一次,曹仁不再接受贾诩的建议。
第249章 徐庶劝诸葛
隆中码头只是一座小码头,一次只能停泊十几艘渡船,但生意却很不错,大多是隆中镇的士人去樊城购物、娱乐,尤其是休学日,码头上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常。
但自从蔡进一把火烧毁了三百余艘樊城的渡船后,隆中码头变得十分冷寂,基本上看不到一个人,码头旁的江水还漂浮着被烧毁船只的残骸。
但天还没有亮,看守码头的老者便被眼前的一幕唬得几乎晕倒,只见若隐若现的雾气中,码头外江面上密密麻麻停满了战船,遮天蔽日,盛况空前,这是隆中码头从未见过的景象。
老者连忙骑上小毛驴慌忙向数里外的军营赶去,蔡将军告诉过他,若有异象,要立刻禀报。
不多时,蔡进带着几名随从骑马疾奔而至,他翻身下马,挥手向最近的一艘船只大喊:“我是牙将蔡进,刘太守故人,请问刘太守可在?”
片刻,放下一艘小船,有军士摇船而来,拱手笑道:“蔡将军,我家太守有请!”
蔡进上了船,不多时蔡进被带上一艘大船,这便是江夏水军的主船,蔡进被领到船舱门口,士兵禀报道:“启禀太守,蔡将军来了。”
“请进!”
蔡进走进船舱,只见船仓内一张桌子上摆放着大营的模型,桌子旁边,刘璟正和几名将领商议布营的细节。
刘璟见蔡进走入,便对甘宁笑道:“就按照这个方案扎营吧!尤其要注意哨塔防御,宁可繁琐一点,也不可大意。”
“遵令!”
甘宁因为李俊伤势未愈,被刘璟从柴桑调来,担任这次西征曹军的副将,他行一礼便匆匆去了。
刘璟才对蔡进笑道:“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吧!”
“是!两年多一个月,上次是我来江夏公干。”
刘璟点点头,摆手笑道:“请坐吧!”
两人靠窗坐下,刘璟又看了他一眼,蔡进的脸上有三条触目惊心的血痕,脖子上也有,看得出是鞭子所抽,鞭痕很新,应该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唉!是我的家主发怒。”
蔡进便将烧船之事说了一遍,却没有说是什么原因,最后黯然道:“家主震怒,抽打了我十几鞭子。”
刘璟瞥了一眼窗外依稀可见的渡船残骸,其实这也是他关心的第一件事,蔡进为何要烧船?他实在想不通蔡进的动机。
“你能告诉我,为何要烧船?这难道是文将军的命令吗?”
蔡进心中苦涩,叹息一声道:“说起来我理应当斩,船是荆州公器,我却因家族利益而烧毁之,心中实在是羞愧万分,等文帅回来,我会向他请罪!”
“烧船是你们家族的意思?”刘璟不解地问道,蔡家为什么要烧船。
蔡进点点头,“是我祖父的意思,他担心家主经不住曹军压力,投降曹军,所以他命我一把火烧了渡船,绝了家主的念头,只可惜,最后还是剩了二百余艘未烧毁。”
这个理由让刘璟听得很惊讶,他也知道蔡家和陶家一样,名义上是蔡瑁为家主,但实际家族内部大权掌握在前任家主手中,刘璟也知道蔡训此人,是一个极有头脑的蔡家长辈。
他心中暗忖,此人倒颇有见识,有时间倒要去拜访他。
想到这,刘璟笑问道:“最近你要去见祖父吗?”
“过几日要去。”
“去时不妨叫上我一声,我也想去拜访一下令祖。”
“太守愿去,我一定会告之。”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话题便转到文聘身上来,蔡进更关心师父的情况,他小心翼翼问道:“不知我师父近况如何?他应该到江夏了吧!”
“文将军已经到江夏了,他几乎是和我同时出发,不过他要绕开张允,估计会晚两天到襄阳,明天或者后天就应该到襄阳了。”
“那我就放心了!”
刘璟沉吟片刻,又带着一丝玩笑的口吻问道:“假如有一天,曹操亲率大军南下,在压力之下,贵家主投降了曹操,不知蔡兄是否也会跟随?愚直之言,请蔡兄勿怪!”
刘璟的这个问题在某种程度上是极为无礼,有点变相侮辱蔡家家主,不过蔡进却没有生气,刘璟的话戳中了他的心病,他知道家主为了保家族利益,迟早会投降曹操,那么他蔡进又该何去何从?
沉默良久,蔡进叹口气道:“我跟师父走,师父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蔡进的回答在刘璟的意料之中,他绕这么一个大圈子,其实并不是为了蔡进,而是为了文聘,他真正想要的人是文聘。
但刘璟也知道,文聘对刘表忠心耿耿,只要刘表在一天,文聘就不会考虑任何去处。
但刘表已经时日不多,离文聘决定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而文聘是个忠直之人,他会不会继续效忠刘琮,或者转而效忠刘琦?
这都让刘璟十分担心,现在蔡进就坐在他眼前,从蔡进这里是否可以知道一点文聘的打算?
或者以蔡进为突破口,最终通过蔡进将文聘招至自己麾下,说穿了,刘表去世,就是荆州大分家的开始。
刘璟坐直了身体,注视着蔡进的目光缓缓道:“蔡兄有没有考虑过来江夏,和我一起共同抗曹呢?”
蔡进沉默了,其实三年前他就想投靠刘璟了,只是因为师父的缘故,他没有选择去江夏,而是留在师父身边。
现在刘璟正式向他提出了这个希望,蔡进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最后他叹息一声,“请太守让我考虑一段时间,一旦决定,我一定会忠诚跟随!”
刘璟点点头,“我静候佳音。”
就在刘璟和蔡进细谈的同时,徐庶也出现在诸葛亮的府宅中,自从五年前徐庶去了江夏郡,便再也没有见过诸葛亮,虽然三年前他曾回过隆中,但那时诸葛亮正好去了蜀中,两人交臂错过。
五年不见,两人心中都有了一点沧桑之感,这五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两人一言难尽。
书房里,诸葛亮和徐庶对桌而坐,旁边坐着黄月英,她也是徐庶旧友,数年不见,众人都有一种重见故友的喜悦。
诸葛亮的宝贝女儿诸葛果才四岁,她也一本正经地坐在父亲身边,不过她在练字,细嫩的小手捏着一支小笔,一笔一划地模仿母亲的字。
写了一会儿,她却悄悄地画了一只小猫,又偷偷看一眼徐庶,见徐庶留着短须,她也在小猫颌下画了一簇短须,小猫的眼睛也画得和徐庶有几分神似。
大人们却没有注意到孩子的调皮,诸葛亮笑问道:“江夏准备几时攻打樊城?”
徐庶喝了一口茶,笑了笑道:“暂时还没有决定,凭江夏军一己之力,很难击败曹军,须三家合力方行,我们也在等待南郡的军队北上,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其实江夏军实力也不弱,有精骑兵,有重甲步兵,倒不一定战胜不了曹军,关键是调兵得当,比如用骑兵偷袭南阳,或者截断曹军粮道,在这种情况下,曹军必然会北撤。
那时江夏军占领樊城,就是荆州第一战大捷,无论对振奋军心,对你们太守在荆州的威望,都将有巨大影响,元直何不向刘太守建议?”
徐庶点点头,“贤弟的方案是不错,只是可惜骑兵已经用到别处了。”
诸葛亮也笑了起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去汝南或者颍川了,不过这步棋走得并不高明,或许正是曹操所盼。”
“这话怎么说?”
诸葛亮淡淡一笑,“此时曹操率大军远征乌桓,中原空虚,荆州骑兵北上,虽然不至于攻下许昌,但必然会引发中原震动。
一些不满曹操之人会趁机奔走联络,尤其朝廷中有不少反曹大臣,如果他们有异动,肯定会被曹操部署的暗探察觉。
等曹操率军返回,正好一一铲除,为他南下荆州扫除后顾之忧,你说曹操会不感谢你们的骑兵北上吗?”
徐庶默然无语,他不得不承认诸葛亮的见识更高一层,自己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时,黄月英也叹息道:“这几年变化很大,以前的旧友大多各奔前途,我也常劝孔明出山致仕,造福天下苍生,以实现心中抱负,不要终老山林,可他就是不听,元直,你也劝劝他吧!”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徐庶连忙取出一封刘璟的亲笔信,放在桌上,推到诸葛亮面前,笑道:“不知孔明是否愿意出仕,出任江夏军师一职,璟公子对贤弟慕名已久,愿以贤弟为军师,共谋匡扶汉室大业!”
诸葛亮仰头呵呵一笑,“元直之才胜孔明十倍,璟公子为何不用元直为军师,非要惦记我这个山野村夫?”
“贤弟让我脸红了,我有自知之明,我的才华远比不上贤弟,我常对璟公子说,孔明有经天纬地之才,若遇明主,就如兴周八百年之姜尚,兴汉四百年之张子房,璟公子对孔明贤弟也悠然神往,今天若不是忙于军务,他一定会亲自前来拜访。”
诸葛亮还是摇了摇头笑道:“元直太高看我了,我生性疏懒,不愿忙于政务,恐怕让元直失望了。”
旁边黄月英见丈夫婉拒了徐庶的好意,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也劝诸葛亮道:“璟公子应该很不错,否则元直和山民也不会对他忠心耿耿,纵观荆州,兴旺者唯有江夏,妾身也听说江夏人民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正是明主治国之象,夫君也赞扬江夏治理有方,既然璟公子诚心邀请,夫君为何不去试一试呢?”
诸葛亮笑而不语,不管徐庶和妻子怎么劝说,诸葛亮都坚持不肯答应,徐庶无奈,只得告辞离去。
诸葛亮送客回到书房,黄月英已经收拾好了茶具,有些埋怨丈夫道:“我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你不是说只要璟公子诚心来邀请,你可以考虑去江夏吗?现在人家请你做军师,位在元直之上,你却又不答应了。”
“诚意?”诸葛亮冷笑一声,“我可看不出他哪里有诚意!”
“唉!”
黄月英太了解丈夫了,骨子里固执又骄傲,她叹息一声道:“无非就是人家不肯亲自上门罢了,元直不是说了吗?他军务繁忙,否则一定会来拜访。”
诸葛亮笑而不言,他搂着女儿,提笔也画了一只猫,脸却有点长,又添上长须,就像他自己,诸葛果咯咯直笑,抢过笔在旁边写了诸葛猫三个字。
黄月英没有注意到这父女俩的小动作,她还在想刚才之事,她虽然替刘璟辩解,但心中着实也有些奇怪,刘璟明明就驻兵隆中,他为何不亲自上门?要知道,这不是请书佐之类的小吏,而是请军师。
她不解地问道:“明明璟公子就在隆中,他为何不亲自来拜访夫君?非要先派山民来,又派元直,其实我觉得他既然一心想用夫君,亲自来一趟,不更显得有诚意吗?”
诸葛亮笑了笑,“这就是璟公子的聪明之处,他要考虑元直的感受,毕竟元直跟随他多年,按理应该是元直为军师,他却来请我,如果他表现得太热情,会伤元直的心,所以他让元直来,如果元直愿意接受,过些日子他自然就会亲自来。”
黄月英默默点头,其实她觉得刘璟很不错,几次三番来请自己夫君出仕,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她也希望夫君能够帮助刘璟,而且是陶湛的丈夫,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如果璟公子亲自来请夫君,夫君会答应吗?”
“说实话,我也不知。”
诸葛亮叹了口气,“此事一言难尽,刘璟确实不错,年轻务实,胸有大志,是一个明主,但我观察数年,觉得刘皇叔也不错,宽厚仁德,又有天下名望,值得追随,他们都是胸有远大抱负之人,不瞒娘子,我心中委实拿不定主意啊!”
第250章 偷袭南阳
汝南郡定颖县,这里是汝南郡北方的一座中县,距离颍川郡只有五十里,县城紧靠汝水而建,最繁盛时期,人口约两千余户,以养牛出名。
但在建安六年的汝南之战中,定颖县也遭受了重大损失,县城人口锐减到不到三百户。
时间已经过去六年,定颖县的人口也只增长到五百户,城池破败,经济凋敝,到了夜晚,整个县城死气沉沉,就仿佛一座死城。
在定颖县南约三里处的汝水东岸,有一片占地数千亩的草场,分布在低矮起伏的丘陵之上。
这里是定颖县的天然养牛场,长满了丰美的牧草,白天县城里的人会赶着牛群来这里放牧,到了夜晚,牛群便赶回了县城。
这天黄昏时分,草场上出现了两千余匹战马,悠闲地在草场上啃食鲜嫩多汁的苜蓿和青草,在草场南面的一片树林内,二千余名荆州骑兵正聚在一起准备晚饭。
今天上午,他们在南面的小苍山围剿了一支黄巾军余孽,杀死百余名乱匪,缴获了二百余头牛羊,并解救了数十名被掳掠的妇女,妇女已送回家,而牛羊则成了骑兵们最好的战利品。
尽管杀牛和农耕文化不和谐,但行军途中也顾不上太多,而且骑兵们也连吃几天的干粮,今天终于可以大快朵颐,士兵们数十人一群,围着火堆炙烤牛羊肉,笑语喧天,不断有狂放的笑声传来。
在树林旁已搭建了一座临时行军帐,帐篷内点上了蜡烛,小桌上铺着一张中原地图,骑兵统领廖化正和李孚相对而坐,研究下一步的行动。
他们出兵已是第七天,在第三天便攻占了汝南郡治安城县,随即去了颍川郡,在许都近郊奔行一圈,又调回返回汝南,他们在这里已经驻扎休整了两天。
按照李孚的想法,最好能去陈留或者洛阳,那边曹军兵力空虚,很容易攻占,一旦攻占陈留或者洛阳这样的大城,将对中原局势产生巨大的影响,所以这两天,李孚一直在劝说廖化北上陈留。
但廖化对李孚的建议并没有兴趣,临行时,刘璟给他交代得很清楚,只是去中原耀武扬威一番便可,不要损耗兵力。
虽然陈留和洛阳空虚,但毕竟是中原大城,肯定有驻军,廖化可不想让自己士兵白白死在这种无谓的攻城之中。
攻打安城县时,阵亡了三十余名骑兵,令廖化心痛不已,如果从此占领城池,倒也无所谓,但只是占领一天便离开,廖化便认为士兵的阵亡毫无意义。
所以不管李孚怎么劝说,廖化只是不答应,这时一名士兵端进一盘烤好的牛羊肉,廖化笑道:“先填饱肚子,好久没有吃这种美味的烤肉了,李主薄,请吧!”
李孚面对喷香的烤牛肉却没有什么食欲,他心中很沮丧,他再三劝说廖化,攻占了陈留或者洛阳,会使天下震动,意义非同小可,甚至河北潜伏的拥袁势力也会揭竿而起。
李孚用匕首切了一小块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他又忍不住对廖化道:“廖将军,陈留守军最多不会超过两千人,我们可以假扮曹军入城,陈留位于中原腹地,守军绝对想不到会有荆州军北上,夺取这座城池轻而易举,不会有一兵一卒损失。”
廖化摇摇头笑道:“主薄想得太简单了,在许昌我们就遭遇到了数千曹军拦截,你忘了,曹军巡哨也承认,上面命他们严防荆州骑兵,这必然是曹操的命令,许昌有这个命令,陈留也一定有,甚至我们会被敌军诱入城,在瓮城被歼灭,冒充曹军入城肯定行不通。”
“或者我们可以假冒商人潜入城,夜间配合骑兵行事…”
不等李孚再说下去,廖化摆了摆手道:“我能理解李主薄的心情,但太守有严令,要我保证骑兵的安全,这是荆州最宝贵的财富,我不想做无谓的损耗。”
李孚还在再说,这时一名士兵快步走进帐中,将一份情报交给廖化,“太守急令!”
这份命令是从襄阳用鸽信转到夏口,又再转到安城县,由快马送来,廖化精神一振,连忙打开信,迅速看了一遍,对李孚笑道:“太守命令我们转道偷袭南阳!”
李孚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只得叹息一声,说到底,刘璟并不是真的想偷袭中原,这么绕了两圈后,还是决定去南阳郡。
一个时辰后,两千骑兵借着夜色掩护离开了定颖县,浩浩荡荡向南阳郡方向疾奔而去。
从定颖县前往南阳郡并不远,相距只有百里,到郡治宛城大约有一百八十里的路程,有平坦的官道直行,更重要是,战马四蹄在三年前都钉上马蹄铁,使战马能够长途跋涉。
两千骑兵一夜行军,天亮时便抵达了南阳郡东北部的叶县。
叶县号称南阳郡东大门,位于颍川郡和南阳郡的交界处,正好处于伏牛山和桐柏山之间,地势平坦,河流众多,土地肥沃,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叶县同时也是曹操两次征伐宛城的后勤重地,在这里修建了大量仓库,囤积粮食和物资,至今依然是曹军增兵南阳的物资中转站。
清晨,奔行了一夜的江夏骑兵在距离叶县约十里外的一片树林内休息,廖化同时派出一队斥候前去打探情报。
山林内格外安静,阳光透过树叶照进林内,形成一条条笔直的光柱,照在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士兵们身上,一条小河贯穿树林,小河边站满了同样疲惫的马匹,有的在喝水,有的则安静地咀嚼着袋子里的干草。
廖化坐在一块大石上,他心中有些焦虑,他们携带的干粮在今天中午将全部吃完,士兵们面临断粮的威胁,他本来不想攻打叶县,但为了搞到粮食,他只能选择进攻叶县仓库,现在他则担心是仓城的守备,以及仓城内还有没有粮食。
正沉思着,树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有哨兵高喊:“廖将军,他们回来了!”
片刻,斥候们牵着战马走进树林,李孚也在其中,他也跟随一同前去刺探情报。
“有什么收获吗?”廖化从大石上跳下,快步走上前问道。
李孚点点头笑道:“虽然大部分粮草都运去了宛城,但叶县仓库还是有不少粮草,守军也不多,只有千余人,不过仓库四周修建有土墙,如果将军不想有伤亡,还是得用计取。”
廖化点点头,又眉头微皱说:“扮成曹军倒不错,可惜我们没有曹军军服,也没有令箭,恐怕此计行不通。”
李孚淡淡一笑,“有一样东西,可以把曹军全部吸引出来。”
中午时分,十几辆花车从叶县驶出,向仓库方向驶去,所谓花车,其实就是一种流动妓院,汉末人口流动频繁,妓院也不例外,青楼妓女也会在一座座县城之间流动,在人口聚集处做生意。
但这十几辆花车却属于叶县内三座青楼,正常情况它们一般不会出城,更不会同时出城。
此时它们都向同一个目的地行驶,花车里坐满了年轻妓女,莺莺燕燕,热闹异常,所过之处,一路留香,惹得行人纷纷驻足观望,很多人目光热切地望着这十几辆花车出城。
仓城位于县城北面,相距约两里,是一座占地千亩的巨大建筑群,四周筑建有土墙包围,高两丈,坚固厚实,在仓城内修建了上百座巨大的仓库,粮草军械、鼓旗帐篷,各种军队物资堆放在仓内。
自从南阳曹军对荆州出兵后,叶县仓库内的大量物资都运去了宛城,但仓城内还是有十几座仓库堆满粮草,目前有一千守军护卫着仓城。
午饭刚过,正是士兵们的休息时间,仓城大门外的空地上忽然出现了十几辆花车,有随从在空地上搭建帐篷,准备开张做生意了。
一百多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纷纷下了牛车和马车,四周张望,笑语声不断,十几名大胆的年轻妓女还走上前对守大门的士兵们招手媚笑,骚姿弄首,甚至有几个妖艳的女人拉起裙裾,露出一片白花花的大腿。
消息迅速传遍仓城,千余名曹军士兵蜂拥而至,挤满了大门,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了热切,不断有人大声笑骂,说着下流话。
这时,守仓城的牙将也闻讯赶来,士兵们顿时围住他起哄,纷纷要求出城享受。
大门外已经搭起了十几顶大帐,百余妓女排成长长的横列,一起向大门内的千余士兵骚姿弄首,勾引他们出来做生意,更加激起了士兵们的原始欲望,拍打声、叫喊声响成一片。
牙将被士兵们缠得无可奈何,只得下令道:“分批去,一次出去三百人,不准乱来!”
大门缓缓开启,第一批三百余名士兵蜂拥而出,迅速在十几顶大帐前排起了长队,大门前吵嚷叫骂,乱成一团。
但谁也想不到,就在数百步外的一片树林内,两千荆州骑兵已悄然出现,他们在耐心等待机会。
很快,曹军士兵们都已被欲火烧昏,不再管牙将的命令,不断有一群群士兵从城内奔出,越来越多,城外排队的曹军士兵已有八百余人,仓城城门大开,进出自由。
廖化见机会到来,他战刀一挥,厉声大喊:“杀出去!”
两千骑兵从树林内汹涌杀出,如洪水决堤,蹄声如雷,喊杀声震天,以势不可挡之力向仓城大门席卷而去。
大门的曹军士兵一片大乱,他们跌跌撞撞向城内拼命逃去,数百人堵在门口,使城门无法关闭。
江夏骑兵瞬间便杀到,战马冲撞,长矛戳刺,战刀劈砍,杀得曹军士兵血肉横飞,人头滚滚落地,士兵们哀嚎惨叫,四散奔逃。
曹军牙将急得大喊:“关闭城门!关门!”
十几名士兵拼命推门,外面却挤满了哭喊连天的曹军士兵,就在这时,城门轰然被撞开,廖化一马当先,率领千余骑兵杀进了仓城。
“杀!”
廖化一声怒吼,长枪一摆,迎面一枪将曹军牙将挑翻在地,他回头大声令道:“夺取粮草,放火焚城!”
一个时辰后,叶县仓城的大火冲天而起,烈火焚城,浓烟卷起数十丈,百里外清晰可见。
叶县仓城被偷袭焚毁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向南方传去。
第251章 再袭粮道
叶县的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夜宛城城头上,曹洪的目光格外凝重,久久注视着远方夜幕下的火光,宛城距离叶县有近七十里,依然看得这么清晰,可以想象火势之猛烈。
曹洪刚从樊城返回宛城,却遇到了叶县被袭,使他心中又是惊疑,又是担忧,这时,部将吕旷上前道:“叶县仓城守将罗璘为人细心,不会是走火,应该被荆州军偷袭。”
停一下,吕旷又建议道:“叶县对整个战局影响不大,末将建议暂时不要告诉樊城,以免动摇军心。”
曹洪摇了摇头,“子孝是主将,怎么能隐瞒他,而且贾诩也在樊城,该怎么做他们很清楚,立刻派人去樊城禀报!”
吕旷答应一声,刚要走,曹洪又叫住他,“还有,立刻增加运粮车队的护卫士兵,要加强粮道斥候探查!”
“遵命!”
吕旷匆匆去了,曹洪又眺望远处的火光,他慢慢咬紧牙关,低声自言自语道:“狗杂种,有本事就去断我的粮道吧!”
从宛城到樊城大约有两百余里,有一条平坦宽敞的官道直通南北,平时车辆人马往来,络绎不绝,是荆州和中原联系最重要的一条商道。
自从曹军南下,樊城之战爆发后,这条官道被曹军征用,大路上变得冷冷清清,极少再看见车辆行人,往来的商旅都改走小道,而官道上只有军队或者军粮车队往来不息。
战争在很大程度上打得就是后勤保障,曹军四万大军南下,还有数千匹战马,每天都要耗费大量粮草。
而粮草主要是从宛城通过官道运来,这次曹军南征,曹军从南阳、颍川、汝南三郡征用了三千余辆牛车和一万辆鹿车,每天源源不断向樊城运送粮草。
在叶县大火后的第三天上午,两千江夏骑兵走小路绕过宛城,一路南下。
一早,天下起了小雨,细雨丝丝,远山如黛,仿佛罩上一层薄薄的轻纱,绿叶和青草被雨水洗净,变得更加葱翠欲滴,颇有几分平林漠漠烟如织的意境。
到了中午时分,雨势渐渐变大,淅淅沥沥,灰白色的雨雾笼罩着大地,远处山林和丘陵变得模糊起来。
廖化和李孚率领骑兵一路南下,来到了河口镇附近,这里是去樊城的必经之路,一场屠杀使河口镇变成了死镇,尸首虽已被掩埋,但河口镇内依然血迹斑斑、阴森恐怖。
雨越下越大,士兵们爱惜战马,纷纷进镇躲雨,但他们却意外发现小镇内空无一人,店铺门敞开,店内都是一片狼藉。
李孚骑在马上,细心地注视着两边破碎的店铺门和墙壁上的斑斑血迹,摇摇头对廖化道:“这里应该发生了一次抢掠屠杀,镇上人要么全部被杀,要么都跑光了。”
廖化冷笑道:“曹军过境如蝗虫,还可能有逃得掉吗?”
他随即吩咐骑兵,“各找地方休息!”
士兵们纷纷进了店铺,给马匹喂草喂水,埋锅造饭,一阵忙碌,廖化和李孚也进了一间店铺休息,自从叶县烧毁仓城后,廖化对李孚极为佩服,也信任了很多,几乎所有的军务都和他商量。
“主薄觉得下雨会影响曹军军粮运送吗?”
李孚笑了笑道:“负责运送粮草的人都是附近郡县征集来的民夫,曹军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若粮草运输中断,惹怒了曹仁,谁担待得起?廖将军放心吧!很快就会有运粮车队过来。”
话音刚落,有斥候骑马奔进了镇子,奔至廖化面前禀报道:“启禀将军,前方发现敌军运粮队,约有五百辆牛车,相距我们十里!”
廖化和李孚对望一眼,两人对视一笑,机会果然来了,廖化当即下令,“传令,上马准备出发!”
骑兵们纷纷上马,用油布披在身上,调转马头向镇外驰去,如一条条水流迅速汇聚成小河,奔出了河口镇。
河口镇就修建在官道之上,宽阔的官道从小镇中间穿过,将小镇一分为二,骑兵们并没有离去多远,就在数百步外的一片数里长的树林中隐藏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队如长蛇般的牛车缓缓向南走来,道路泥泞,牛车走得格外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