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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建议,最后打不打南阳,由州牧自己决定。”
刘璟明白贾诩的意思,他希望自己能给曹操留一点余地,当然,贾诩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毕竟曹操是他的旧主。
但夺取南阳是他的既定战略,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原则,况且若不在南方给曹操施压,李孚他们未必坚持得住。
刘璟思虑片刻,微微笑道:“其实我只是想谋宛城的粮食物资罢了,南阳对我而言并不急迫。”
他只是给贾诩一个面子,夺取南阳,建立外围防线是他既定战略,战略不会改变,但战术可以改变,早一天、晚一天无妨。
贾诩当然也听懂了他的意思,说到底,刘璟还是要取南阳。
不过贾诩也能理解,南阳是襄阳的战略屏障,原本就属于荆州,刘璟一定要夺取它,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呵呵!州牧若只想要物资,拿下樊城便可以了,曹军前线已经压到赤壁,那么宛城的粮草物资应该已经转到了樊城。”
刘璟笑了笑,又转开话题问道:“先生还是建议我取汉中为跳板,北上关中吗?”
贾诩知道刘璟早已胸有成竹,在和孙权谈判时棋局已经布下了,现在刘璟再问他,他心中有一点苦涩。
“这件事州牧还需要再问我吗?”
刘璟也笑道:“虽然不用再问了,但能听到先生的回答,也让我心中更有信心一点。”
“其实往哪里走并不重要。”
贾诩微微叹息一声道:“天道自有其规律,无为就是顺天道自然,我想州牧也不必太焦虑此事,此战结束后,上天自然会有安排,正所谓水到了,渠自然而成。”
次日清晨,江面上传来了隆隆的战鼓声,上百艘五百石战船出现在远方江面上,赤壁山的哨塔立刻发出了警报声,当!当!当!刺耳的钟声传遍了江夏军大营和水寨。
水军校尉甘宁立刻派出三十艘千石战船出水寨拦截,战船在水面上一字排开,在战船之后,还有上百艘小船伺机而动。
这时,刘璟和数十名将领也赶到了水寨,在船头注视江面上的战况,很多将领都感到惊讶,沉寂数月的曹军怎么会突然发动主动进攻了?
刘璟却心知肚明,这必然是曹操得到了河北的消息,曹操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焦急了,急于结束荆州的战役,现在他想战,自己偏不和他战。
“让甘将军来见我!”
片刻,甘宁匆匆赶来,躬身行一礼,“参见州牧!”
刘璟一指远处的曹军战船,“我想知道曹军情况。”
“回禀州牧,曹军大概出动了百艘战船,这应该只是试探性进攻,而并非正式进攻。”
刘璟又回头问贾诩,“先生觉得此战该如何打?”
贾诩想了想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现在曹丞相内心很矛盾,在退兵和进攻之间摇摆,所以他派出一支水军来试探进攻,如果战况还可以,那么就准备决战,如果这支水军惨败,那他就应该考虑退兵了。”
众将都点点头,贾诩的分析使他们有一种拨云见日之感,甘宁又道:“贾先生的意思是说,让我们败了此战?”
贾诩捋须摇了摇头,“如果对手是曹仁,佯败也无妨,但我们面对的是曹丞相,身经百战,还有程昱、陈群、刘晔这些足智多谋的参谋,所以我们若败,反而会被对方看破,但大胜也不行,关键是要把握这个度。”
刘璟也接口道:“贾先生说得不错,这一战我们不能败,但也不能大胜,可以以惨胜结束。”
“遵命!”
甘宁已经理解了刘璟的意图,他行一礼,转身快步而去。
江夏军的战鼓也隆隆敲响,江面上鼓声大作,百艘战船从四面八方向曹军战船包抄而去,此时江面上西北风强劲,波涛翻滚,千石大船逆风难行,只得停列在水寨外,而真正作战的主力却是百艘人力划动的小船。
在江夏水寨外的江面上,两百余艘战船逐队厮杀,场景惨烈,不断有撞船被撞沉,江面上死尸漂浮,火光冲天。
在长江北岸,曹操率领百名大将和谋士也在焦急等待着南岸的消息,曹操目光阴沉,望着江面一言不发,他此时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不仅是河北危急,而且他的军营内出现了逃兵。
逃兵才是军队的大忌,这就意味军心开始动荡,尤其他的军队有十万人是河北籍士兵,河北危急所造成的影响也就更为严重,曹操无法再拖延下去了,要么决战,要么撤军北归。
只是曹操绝不甘心撤军,为了这次南征,他耗费了近一半的国力,如果一无所获,他又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他只能通过这次试探作战的结果,来寻找破敌之策。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但派出的战船依然没有回来,所有人都有点担心起来,难道百艘战船都被江夏军全歼了吗?
就在这时,有人指着江面大喊:“回来了!”
所有人精神振奋,纷纷向船头走去,只见远处江面上出现了数十个小黑点,越来越近,果然是他们的战船,但绝不是凯旋而归。
“他娘的,又败回来了?”身后许褚低低骂道。
很多大将都失望了,似乎他们和江夏军作战,还从来没有胜利过,尽管已经有点麻木,但这一次失败还是狠狠地刺激到了他们的内心,不少人都低声咒骂起来。
这时,程昱慢慢走到曹操面前笑道:“居然回来了四十余艘战船,好像还不算太坏。”
曹操冷冷道:“我更关心他们的战果!”
片刻,出征的主将张南被领到曹操面前,他跪下请罪道:“卑职出战不利,损失了五十五艘战船,一千余士兵,不敌败回,请丞相处罚!”
曹操淡淡道:“我想知道,江夏军损失多少?”
“回禀丞相,我们的士兵奋勇作战,江夏军也损失较大,他们也出动了同样的百艘战船,大概损失了三十艘左右。”
“江夏军出动了什么样的战船?千石大船出动了吗?”旁边程昱问道。
“回禀程公,江夏军出动了三十艘千石战船,但没有作战,只是列在水寨门前,他们是因为逆风而无法参与作战,和我们作战的也是百艘五百石战船,虽然他们最终取胜,但也是惨胜,卑职不是自夸,他们同样死伤了五六百人。”
“此战虽败,但我不记你的过,去中军大帐给我详细讲一讲这场战役的经过。”
“谢丞相开恩!”
张南行一礼,退了下去,曹操又凝神思索片刻,对程昱和众谋士道:“去帐中商议吧!”
中军大帐内,士兵们抬出一个用泥塑的赤壁战盘,战盘长三长,宽两丈,中间是长江,两边是各自水寨和岸上军营,水寨中放满了木制的模型大小船,虽然制作比较粗糙,但看起来非常直观。
这就是沙盘的前身,秦汉时便已用在军事上,众人围在了沙盘四周,张南在沙盘上向曹操和众谋士将领讲述上午发生在江夏军水寨外的战斗。
曹操听得很专注,等张南说完,曹操才缓缓道:“我们损失五十五艘战船,一千余人,而江夏军损失三十艘战船,五六百人,这是一个很好的结果,我们有二十余万大军,就算渡江时损失五万人,还有十七八万人,足以扫平江夏,时间不多了,我希望在三天之内结束这场拖延了几个月的战争。”
大帐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咀嚼曹操的决定,作为军方最高统帅,既然他说出了进攻,那么大方向就已经定了,剩下的就是谋士们对细节进行完善。
事实上也是这样,最高权力者是决定大方向,这是他的权力,没有人敢和他争夺这个权力。
就算是荀彧、程昱甚至郭嘉这样的核心谋士也不能决定,他们只能分析利益,让最高权力者来决定方向,可一旦方向定了,那谋士们的作用就是完善大方向下的细节。
曹操在撤军和渡江之间摇摆不定,而张南这场试探性的战役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他不怕损失,他要的是成功渡江,彻底扫平江夏刘璟,这样他才能调头北上,全力剿灭河北的袁氏余孽。
曹操的目光向众谋士望去,他已经说完,现在谋士们完善细节的时候了,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程昱身上,今天程昱很安静,这就说明他已经有方案了。
“仲德,你来说说吧!”
第386章 大战前夕
程昱从进帐到现在一言不发,他听得很认真,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方案。
这时曹操问他,程昱便从江夏军水寨内取出十几只大船模型,一字摆放在水寨前,对曹操和众人道:“大家考虑过没有,为什么千石大船明明已经无法战斗,江夏军还要把它们摆放出来,是压阵吗?还只是做做样子?”
旁边陈群脱口而出,“这是防备我们火攻水寨!”
曹操若有所思,“仲德的方案是用火攻?”
程昱点点头,“一点没错,这场战役的关键并不是两百艘小船的战斗,而是这三十艘千石战船,它们的作用就是为了防备我们火攻,但恰恰又提醒了我们,这场战役我们若能获胜的关键就在火攻。”
刘晔眉头一皱道:“可是江夏已经在防备我们火攻了,他们会给我们机会吗?”
程昱微微一笑,“这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现在江面上西北风强劲,这就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如果我们不利用好有利的风向,那么我们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曹操走到战盘江夏军一侧,弯下腰仔细查看江夏军水寨的结构,他忽然用手指重重点了点水寨大门,“关键在这里!”
“丞相果然高见!”
程昱对众人笑道:“我们不需要杀入江东军水寨,只要我们能在大门处放火,用火势封锁大门,那么水寨中的江夏战船将无法出来,也就无法阻止我们渡江,一旦前锋封住了江夏军水寨,那就是我们千船竞发,十万大军渡江的一刻。”
“但仲德考虑过江东军?”
刘晔又补充道:“既然江东军和江夏军的分裂并不真实,那么江东军突然杀出,对我们的渡江大船会造成严重威胁,仲德考虑过吗?”
“我当然考虑过,江东军现在驻扎在邾城,从邾城过来需要一天的时间,这还是人力小船,大船无法逆江而行,根本就来不了。”
其实程昱心里也知道自己的方案很仓促,必然会有他顾及不到的漏洞,但程昱却更了解丞相心中焦虑,河北危急,丞相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谋士,要因势利导,在不能改变大局的前提下,要尽可能地提出一个合理有效的方案,他的火攻方案就是最好的方案,就算只有五成的胜机,他也只能赌了。
大帐内一片寂静,程昱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只要在今晚发动进攻,江东军战船就来不及支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曹操望去。
曹操依旧在注视江夏军水寨,曹操心里很清楚,事实上他已经不可能撤退了,西北风强劲,大船难以北归,就算他想撤退,江夏水军也不会容他渡过汉水,形势比人强。
但曹操绝不想让手下知道他其实是没有了后路才战,过了良久,曹操才站直身体缓缓对众人道:“现在是中午,所有士兵回帐睡觉休息,今晚两更,发动渡江之战!”
程昱的方案确实很仓促,出现了他没有顾及到的漏洞,他算到江东军的战船无法逆流西进,时间上来不及,但他却忽略了陆地,江东军虽然是水军,但水军也一样可以在陆地作战。
从赤壁乌林向东依然是茫茫的云梦泽,水泽中分布着大片泥潭沼泽,杀机暗伏,但紧靠长江沿岸却有一条宽约一里的天然通道,尽管被茂盛的森林覆盖,但可以在森林中穿行,一直走到百里外的三江口。
夜晚,一支近三万人的军队在森林中疾速行军,三万大军延绵十里,虽然声势浩大,行军却又无声无息,大旗卷起,只听脚步的沙沙声响和战马打着响鼻。
这支军队正是弃船上岸的江东军,按照刘璟的部署,他们并不从水路进攻,而是转为陆路,沿着长江向西进发,最后在乌林向曹军大营发动攻势。
刘璟在接到河北起事的消息后便知道和曹军的决战在即,他立刻通知江东军实施登陆计划。
江东军是在昨天夜里登陆北岸,然后沿北岸疾行,白天则宿营休息,在天黑后又继续行军,百里的路程并不遥远,江东军距离曹军大营已不足十里。
一名斥候从前方骑马疾奔而至,找到了主帅周瑜,在马上躬身禀报道:“启禀都督,前方三座哨塔都已被拔掉,太史将军说曹军内已有大规模调动迹象。”
前锋是大将太史慈,他率领五百最精锐的士兵在前方开道,拔掉曹军哨塔,保证军队安全。
周瑜抬头看了看天色,大概是一更时分了,曹军这个时候大规模调动,必然是今天有重大军事行动,这样的话,他们不能离曹军大营太近,一旦被发现,将会前功尽弃,须等战争爆发才能发动攻击,这样才能保证获得最终的胜利。
想到这,周瑜当即下令道:“全军就地休息,命后面的军队迅速跟上来。”
士兵们纷纷坐下休息,几个人背靠一棵大树,或者取出水壶喝水,或者闭上眼睛小憩。
周瑜却显得有点心事忡忡,负手站在一处高处,眺望曹军大营,他其实什么都看不见,黑沉沉的夜幕和茂密的树林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心事重重,有一种为人做嫁衣的苦涩,他直到才明白,什么刘璟一定争夺战利品的分配权,因为刘璟早就安排好了这场战役,将由他江东军来攻打大营。
而攻打大营所收获的战利品却是最丰厚,刘璟当然不会把这个好处拱手让给自己,所以他就利用赎回黄盖之事来逼迫自己答应战利品的分配权。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刘璟的深意,这让他十分沮丧,但同时也又有一种远不如人的叹惋,他自负才智高绝,但和刘璟相比,他却又相差太远。
想到这,周瑜不由长长叹了口气,这时,吕蒙慢慢走到周瑜身旁低声道:“都督好像有些烦恼,是为黄老将军之事吧!”
尽管周瑜并没有向众将透露他和刘璟签订条约之事,但众人都心知肚明,都督一定是答应了刘璟什么条件,才把马延的脑袋弄到手,刘璟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周瑜苦笑一声,没有回答吕蒙的疑问,吕蒙却很理解周瑜的难处,他也知道周瑜忧虑在哪里?
他便笑着安慰道:“都督不要想得太多,保住黄老将军,就是给吴侯一个最大交代,我们都认为,换回黄老将军是都督的明智之举。”
“此事多说无益,还是集中精力打好今晚的仗。”
周瑜不想再提这件事,便转移了话题,他笑了笑道:“说老实话我也挺佩服刘璟对战争的控制能力,他告诉了我一个情报,河北袁氏已经复兴了,河北形势对曹操十分危急,而曹操急于结束这场南征之战,他必然会仓促进攻,这样我们就有了机会。”
吕蒙眉头一皱道:“都督觉得,河北袁氏复兴和刘璟有关吗?”
周瑜点点头,“我相信袁氏复兴必然是他一手促成,因为他对我们的一切安排,就是在等待这个时机的到来,至少他参与了此事。”
这个结论令吕蒙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周瑜微微叹息一声道:“刘璟不仅是曹操的劲敌,将来也是我们的劲敌啊!”
是夜,月光微明,清冷的月色照耀在茫茫的大江之上,在赤壁矶头半圆形的山顶上,刘璟负手凝望着滔滔江水,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他低声吟诵,胸中俨如大江东去之水,有一种波澜壮阔般的壮丽情怀,他忽然笑了起来,问道:“先生相信命运吗?”
在他身后,贾诩摇了摇头,“我不信命运,但我相信天道。”
“天道如何,命运又如何?”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所以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尽力,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州牧则行人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或许这就是州牧所说的命运。”
刘璟回头凝视贾诩,他没有听懂贾诩的意思,贾诩又道:“州牧已占尽赤壁之利,为何就不肯给曹丞相留一点余地呢?”
刘璟平静说道:“我并不信奉人道,我信奉的是王道,所谓王道就是牟取最大的利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攻于九天之上。”
“可世事如棋,世间之事恐怕不会按照州牧的期望来走。”
刘璟淡淡一笑,“我只管大局,具体的每一步谁又能谋划得到那么远,对于曹操,我的王道就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贾诩苦笑着摇摇头,其实他是想劝刘璟赤壁一战不要将曹操赶尽杀绝,留一点余地,但刘璟决心已下,一定要利用赤壁之战最大程度削弱曹军的势力,他也无话可说了。
这时,旁边哨塔上的士兵大喊:“州牧,江面上发现了敌船!”
刘璟快步走上前注视着波光粼粼的大江,他果然看见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出现在江面上,刘璟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终于来了!
第387章 赤壁大战(上)
江面上数百艘中小战船乘风破浪,向江夏军水寨疾驶而来,在小船身后,近百艘战船一字排开,由水军大将张允、蔡和统帅。
这时,赤壁矶上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警钟之声,当!当!当!钟声显得惊惶而急促,这是江夏哨兵发现了军情。
船头上,张允面带冷笑,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心中仇恨已深藏多年,终于到了他报仇的一刻,他必将刘璟碎尸万段,以解他心头之恨。
“将军觉得刘璟会中计吗?”旁边蔡和有些担忧地问道。
张允撇了他一眼,不屑地冷冷道:“这不是什么计策,是打刘璟一个措手不及。”
他一指江夏军水寨,“你没有看见吗?战船全部都在水寨内,只要封死他的大门,他们怎么应战?”
说到这,张允再不理会蔡和,回头厉声大喝道:“擂鼓!”
“咚!咚!咚!”战船上鼓声大作,这是举火的命令,在数百艘冲向江夏军水寨的快船上各有三名曹军水军士兵,他举火把点燃了船内的火油,江面上顿时出现了数百艘烈火快船,分别驶向江夏军水寨的三座大门。
数百艘火船瞬间便拥堵在三座水寨大门前,烈火汇聚,火光冲天,也点燃水寨两边大门,上百名江夏哨兵纷纷跳水向水寨内游去。
但奇怪的是,水寨内依然十分安静,江夏士兵并没有混乱地冲上战船,这让张允心中也感到了一丝不妙,他忽然发现水寨内的战船并不多,似乎只有两三百艘,其余战船到哪里去了?
张允顿时有点惊惶起来。
北岸,曹操顶盔贯甲,手执倚天剑在观战台上注视着长江南岸的动静,他忽然看见江面上出现无数火点,心中顿时大喜,挥剑喝令道:“第一批军队出发!”
水寨门大开,数百艘大船满载着第一批近五万曹军士兵驶离了水寨,风帆鼓起,借着强劲的西北风,斜刺里向长江南岸驶去,他们并没有直接驶向赤壁,而是驶向赤壁以东数里外的一片旷野地,二十万曹军将分四批在那里强行登陆。
曹操也知道风险存在,他不知道大火能将江夏战船封锁多久,但他咬定了一个原则,江夏军千石以上大船不能逆风作战,就算派小船来,他也并不害怕,小船无法撼动他的运兵船。
数百艘大船如一座座在江面上移动的小山,在江面上起伏航行,四周又有数百艘小战船护航,水面波浪很大,十分颠簸,船舱内曹军士兵难以忍受,开始有人捂嘴向角落奔去,这引发更多人的痛苦。
就在运兵船刚刚离开水寨不久,忽然有士兵指着西南方向大喊:“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一起转头向西南方向望去,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只见西南方的江面上同样出现密密麻麻的舢板小船,足有数千艘,正急速向曹军水寨驶来,仿佛飞驰的鱼群。
曹操大惊,他这才猛然想起,水寨中的大部分小战船都已派出,竟然无船拦截对方小船杀来,这时张南抱拳道:“水寨内还有八十艘百石战船,卑职愿意出寨拦截。”
曹操急令道:“速去!”
张南飞奔跳下一艘战船,手一指,“出击!”
八十艘百石战船鱼贯驶出水寨大门,曹操又令万名弓弩手奔上寨头,张弓搭箭,严阵以待,此时曹操心中异常担忧,显然江夏军并非没有防备,他们早有准备,那么今晚的大战会遭遇什么?
曹操简直有点不敢想下去,他回头向程昱望去,程昱也同样脸色苍白,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心中纷乱,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他必须给丞相一个答复,程昱一咬牙道:“只要江夏军大型战船无法参战,这就是一种骚扰。”
曹操心神稍定,程昱说得对,只要风向不变,他就不必有任何惧怕,他回头望去,满载第二批和第三批十万士兵的近千艘大船已准备出发,现在就等剪除江夏军的骚扰。
曹操一声喝令,“关闭寨门!”
曹军水寨大门吱嘎嘎关闭了,防止敌船从大门闯入水寨。
江夏军派出的这种舢板叫做梭子船,顾名思义,它就是一种细长型的渔船,宽只有四尺,长两丈,在江南的河中随处可见,船尾大多站着一排鱼鹰。
这种小船的优点就是速度快,极为灵活,可以在大船缝隙中穿行,它尤其具有一个专门针对水寨的特点,那就是它能轻易从一般水寨七尺间距的木桩中穿过去,所以这种梭子船又被士兵们戏称为水寨杀手。
不过这种梭子船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难以操控,在大江上穿梭,一个浪头就能将它打翻,除非驾驭能力极强,否则在长江上航行风险极大。
但对于江夏水军,它必须拥有一支这样的快速反应军队,早在柴桑时,江夏军便开始训练水军驾驭这种梭子船,目前已训练出五千名出色的水手。
这次江夏军派出了两千艘梭子船,每艘船上有两名士兵,一人在尾部划双桨控船,一人则站在船头掌舵,控制航行方向,在两人中间则放在十桶火油,覆盖上油布。
这时,曹军大将张南率领八十艘百石小船迎面杀来,梭子船却如受惊的鱼群,纷纷向两边避开,异常灵活,曹军战船竟然没有撞上一艘。
但很快,江夏军大将沈弥便开始组织梭子船反击,十艘梭子船围攻一艘曹军战船,从四面八方袭击,沈弥赤着上身,左手握一面盾牌,右手执一支锋利的短戟。
他已盯住了曹军主将所在的小船,当梭子船靠近小船,沈弥一跃跳上船头,短戟挥出,血光迸射,一名曹军士兵惨叫一声,栽入江水中。
张南霍地转身,手执大刀恶狠狠盯着船头上的不速之客,他忽然大吼一声,挥刀劈来,声势凌厉,沈弥冷冷一笑,双腿灌入千斤之力,两边轮番用劲,曹军小船顿时剧烈晃动起来。
几名曹军士兵惊叫着掉入水中,张南也站立不稳,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向左边晃动,一刀劈空,沈弥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短戟闪电般劈出,只听一声惨叫,张南人头飞起,尸体跌入水中。
沈弥的胜利鼓舞着江夏士兵,他们如法炮制,晃动曹军小船,不多时,八十艘小船大半倾覆,船上士兵悉数被杀,沈弥举起一只号角,仰头劲吹,呜…
数十只号角同时吹响,低沉的号角声在江面上回荡,鼓舞江夏军的士兵,两千艘梭子船重新集结列队,向曹军水寨扑去。
曹军水寨和江夏水寨完全一样,都是一脉相承的荆州式水寨,在江底打入木桩,木桩和木桩间隔七尺,木桩后停泊战船作为船墙。
在江夏水寨是采用不大不小的五百石船,船与船之间用铁链相连,并铺上木板作为船墙。
这种船墙最大的好处就是方便弓弩手在水寨前防御,同时由于船与船之间的缝隙很小,敌军小船就算是用火攻,也只能烧毁船墙,而无法深入水寨内部。
但曹军的情况却稍为特殊,他们有二十万大军,每天粮食消耗巨大,五百石战船需要用来运送粮食,而五百石以下战船又偏小,所以曹军是采用两千石的战船列阵为船墙,同样是用铁链相连,铺上船板。
但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漏洞,那就是船和船之间有了一条六七尺宽的缝隙,梭子船便能穿过缝隙,直扑曹军水寨深处,而江夏军的梭子船出现,显然就是抓住了这个致命的漏洞。
密密麻麻的梭子船冲到水寨前百步,铺天盖地的箭矢便呼啸着射来,前方掌舵的士兵蹲下,举起巨盾相迎,而后面划桨士兵则藏身在火油桶后面。
尽管如此,还是不少士兵被箭矢射中,或船只失去方向,在水面上打转,或失去动力,船只慢慢减速,但这只是少数,绝大部分船只还是疾速从缝隙中冲进了水寨。
士兵用斧子劈碎油桶,推下江去,很快大火轰然而起,点燃了小船,点燃了江面,船上士兵纷纷跳入水中,奋力向水寨外面游去。
这是一幅极为壮观的画面,南北两座水寨内都燃烧起了熊熊大火,不同的是,江夏军水寨是一座空寨,只有两百余艘旧船,而曹军水寨却是一座实寨,不仅有一千多艘战船,还有十万名准备渡江出发的士兵。
风借火势,烈焰腾空,士兵们惨叫悲号,争先恐后逃命,曹军水寨内一片混乱,就在这时,又一个令曹军无法想象的场景出现了。
第388章 赤壁大战(中)
江面上又出现了一支船队,足足有五百艘千石战船,正铺天盖地向北岸驶来,这就是周瑜一直想知道的,江夏军的秘密武器,一种可以逆风而行的千石战船,它是利用木轮叶片驱动,由人力在船舱内蹬踏为动力。
这就是马钧发明的靠蹬踏为动力的战船,它最大的优点就是解决了战船逆风而行的动力问题,成为江夏军在关键时候的杀手锏,这也是当刘璟发现这种踏船出现时,立刻将它雪藏,不准发展的原因,就是为了在赤壁大战中发挥出它的奇效。
这确实让曹军做梦也想不到,曹操之所以决定冒险渡江作战,根本原因就是他和谋士们都认为在西北风强劲的情况下,江夏军的大型战船无法发挥力量,这是曹军所有谋划的前提和基础。
现在这个基础被江夏军打破了,也就注定了曹军此战的败亡,此时曹操在众将的保护下刚刚逃到岸上,只听见有人大喊:“江夏军战船,江夏军战船杀来了!”
曹操回头望去,只见在清冷月色笼罩的江面上,一艘艘巨大的战船正向北岸驶来,已经有无数战船在北岸登陆了,更让曹操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所有战船都没有挂帆,那他们是怎么逆风而行?
曹操惊得目瞪口呆,他回头向程昱望去,程昱也惊得呆住了,口中喃喃低语:“不可能!怎么可能?”
水寨内烈焰腾空,浓烟滚滚,军营内也一片混乱,留守军营的五万曹军在大将夏侯惇的带领下向南集结,准备迎战杀上岸的江夏军。“各军士兵按营站列!”
夏侯惇厉声大喊,他手执大铁枪,骑在一匹雄壮的乌锥马上,他的左目盖着黑罩,在红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不准混乱,敢逃跑者立斩!”
在他身后,数万大军队列整齐,其中一万人站在大营板墙之上,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夏侯惇更是睁大独眼,死死盯着远处水寨上空的烟火,心中紧张之极,仿佛看到末日即将来临。
这时,夏侯惇的族弟夏侯恩有些担忧地说道:“兄长,仓营那边我有点不太放心,那边只有一千守军,敌军很可能会从侧面登陆,绕过大营先攻占仓营。”
一句话提醒了夏侯惇,仓营那边有二十万石粮食,各种物资更是不计其数,如果他是刘璟,一定会先攻仓营,防止自己放火烧毁粮草物资,丞相再三嘱咐他看守好仓营,就是这个缘故。
夏侯惇当即令道:“你速率本部三千人去援助仓营,不管外面有任何动静都与你无关,如果实在保不住仓营,就给我一把火烧了仓营。”
“遵令!”
夏侯恩向本部军马一挥手,“跟我来!”
三千军队跟着夏侯恩向东北方向疾奔而去。
大营东北角是一片占地数百亩的仓营,有大小营帐三百余座,储存着曹军所有的粮草物资,原本五千人进行防御,但水寨的大火打乱了仓营的防御,四千人被紧急调走,只剩一千人防御这座曹军的生命之营。
仓营目前的主将名叫宋宪,徐州小沛人,原是吕布的手下大将,后来献城投降了曹操,成为夏侯惇的部将,宋宪为人谨慎,他深知自己责任重大,不敢呆在营寨内,命一千人全部上营墙防御,防止敌军偷袭仓营,他本人也在营墙之上观察外面动静。
宋宪的谨慎并没有错,在夜色掩护之下,埋伏在东面数里外的江东军正悄悄靠近了仓营,黑暗中,人影起伏,数千突击兵仿佛和周围的树林融为一体。
周瑜站在一块大石上,注视着不远处仓营的防御,他很清楚地看见,营墙上站满了防御士兵,凭他的数万军队当然能杀进去,只是他想找一个代价最小的方法。
“去把太史将军请来!”周瑜吩咐身边的侍卫。
片刻,太史慈飞速跑来,躬身道:“请都督吩咐!”
周瑜附耳对他说了几句,太史慈点点头,“卑职明白了!”
不多时,一名士兵飞奔前去,将一封信穿在箭尖,大喊道:“我是江夏军巡哨,奉命送一封信给你们将军!”
喊完,一箭射了出去,信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射进了曹营中,身后不远处,太史慈已张弓搭,目光锐利地注视着曹军营墙。
这时,一名士兵拾起信箭,奔上营墙,呈给了宋宪,“将军,就是这封信!”
宋宪接过信,一支火把立刻将他眼前照亮,他打开信,却发现竟然是两张白纸,一个字都没有,他不由愣住了,就在这时,一支箭闪电般射至,瞬间到了眼前,宋宪躲闪不及,噗!被一箭射中了咽喉。
宋宪翻身滚落下地,主将中箭顿时使曹军一片大乱,而江东军等的就是这一刻,周瑜挥刀大喝一声,“杀进去!”
“杀啊!”
数千江东军在太史慈的带领下向曹军猛冲而去,后面数万人紧紧跟上,俨如黑暗的惊涛狂浪。
江东军拉翻了曹营板墙,撞开一条数十丈宽的豁口,曹军抵挡不住,被杀得节节败退,太史慈长枪如暴风骤雨,杀得曹军人仰马翻,数千江东军跟随着他,向曹营深处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