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说你特地去和百里寒衣请教、请教如何和姑娘家相处…”
“准确来说,是如何和你相处…”
“他…他都跟你说什么了?”殷悟箫仍在大笑。
“…”百里青衣在心底苦笑:“他说,我该对你坦诚相待,我该彻底忘记面子为何物,我该让自己看起来越傻越好。箫儿,你喜欢傻子么?”
殷悟箫被他引出新一轮笑声。她慢慢抬头,擦擦眼角的湿意。她该感谢百里寒衣的。
她抱住百里青衣:“我不喜欢傻子,可是你偶尔傻一下,我会觉得你是真实的,我会比较踏实。“她把脸埋在他胸口,喃喃道:“总不能只有我傻呀…”
百里青衣抚摸她的秀发:“箫儿,我爱你,这是真的。我有责任,也有重担,可是我决不会拉你和我一起扛,那些只是责任和重担而已,在我心目中,它们抵不过你的一根头发。”他抬起她的下颌:“你懂的,是吗?”
殷悟箫微笑:“我懂。”她抚上他的鼻梁,“可是你得告诉我,除了这些,百里寒衣还教了你什么?”她一脸的促狭。
百里青衣抿唇不语,他看着殷悟箫像一朵透明的牡丹在他怀中盛放,笑若春华,发如黑瀑,眉梢一丝缱绻,勾着他的魂,他的魄,他的魂,他的人…
他把他的唇凑近她的:“他还说,我该把握时机,把生米煮成熟饭。”
殷悟箫一怔。
百里青衣将她温柔抱起,放在床榻上。而后,他捧起她一边的小腿,轻轻为她除下绣鞋,褪下轻袜,他的掌心包裹着她脚跟,另一手抚过她足弓,她颤抖了一下。
百里青衣置若罔闻地捧起另一只天足:“箫儿,我不会再问你会如何了,从现在起,让我为你做决定,无论以后的路有多么漫长,你得跟我一起走。两人携手…”他微笑,“一直到老。”
他甚至没有用问句,他坚定地这样说着,仿佛,这样就替两人下了一生的决定了。殷悟箫惊慌地抽回脚,换来的却是他整个人压上来。
这…云儿的房间不远,此刻她若大声呼救她一定会赶到,可是…可是叫一个小婢女来阻拦据说是江湖第一高手的青衣公子,这不是开玩笑么?
她双手抵住他胸口,两人鼻尖触鼻尖。
百里青衣看看她的双手,再看她的眼睛。
“箫儿,你…不想?”
你不想?这算是什么问句?你不想?你不想?你不想?
殷悟箫的心彻底乱了。她想不想?想不想?
她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离她这么近,他们呼吸相连,胸臆相贴。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
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
她别扭地垂下眸子,放在他胸前的小手,轻轻地,轻轻地拉开他的儒衫。
哼,谁怕谁啊,这尊裸男,她并不是第一次见。
终有玉人知

江湖上所有待字闺中的闺女儿们在同一天收到了一封一模一样的请柬:
思之慕之,渴之盼之。
本月十七,京城云阁,百里府青衣公子以青衣绝对静候佳人,万勿失约。
正文下头还有一行小字:本次活动由京城殷府承办,详情请咨询各地浣意书斋分店。
一夕之间,这座刚平静不久的江湖遍是怀春少女,鸳梦无边。侠女妖女少女妇女纷纷摩拳擦掌,势要把令人垂涎三尺的青衣公子赢回家。
只是时间紧迫,本月十七就在两日之后,青衣绝对长得什么样,选手们却从未见过,这可如何应对呢?都说当日储秀山庄婚宴上众人都见过青衣绝对,闺秀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以重金套得青衣绝对。京城的大街上立时便出现了贩卖对子的小贩,十六字青衣绝对在一日内价钱由一百两白银跌至十文,买家却丝毫不见减少。
第二日,青衣绝对招亲之事愈演愈烈,枪手开始出现。所谓千金易得,一对难求,许多文人墨客打出“必胜之对”的招牌,替不擅舞文弄墨的侠女们代打作对。然而获利最丰的却是京城云阁,其一夜的房价已炒到一千两白银。云阁亦属殷府产业,殷府在赚了个盆满钵溢的同时,保持了最大程度的沉默,静等明日的盛事。
殷大小姐带领殷府上上下下全体管事,充分利用此次机会大肆炒作,把三年来未见过殷大小姐经商本领的管事们惊得目瞪口呆。事实上,贩卖对子的小贩乃是殷府散布出来的,连那些文人墨客也多数是由殷府联系雇佣并全权代理宣传事宜。不仅如此,殷大小姐还派人在京城的另一端设了一女子诗社,打出“奴自题咏心头月,无关青衣与红衣”的口号,一众清高女子集结成社,声明自己乃是为振兴女子诗文而战,讨伐花痴女为青衣公子而吟诗作对之举,清高女与花痴女唇枪舌战,大有转化为泼妇骂街之势。两派为决一胜负,在正式诗擂之前先行在云阁举行了数次大大小小的诗擂,最终决出十位佳丽,可以参加正式的诗擂。毋庸置疑,场地费,茶位费,酒水费,统统收入云阁囊中。殷府组织京城文坛诗人编写的《对联指南》于此同时也大行其道。
百里青衣此刻坐在云阁楼上的包厢,挑开帘布瞧着楼下街上熙熙攘攘的众生相,叹了口气:“箫儿,你究竟用我赚了多少银两?”他还以为她应承下承办此事有多么勉为其难,
如今看来,倒是低估她了,她根本就是巴不得抓住这样一个赚钱的机会。
殷悟箫换了男装,笑吟吟摇着扇子:“这你就别问了,反正我是不会分你一分一毫的。”
“一成也不行么?”百里青衣拨开她的扇子,暧昧地靠近她耳畔,气息在她颈上沉浮。
殷悟箫面容微红,恼怒地推开他:“半成也不行。”
“箫儿,你这样不公平。”百里青衣摊开双手,“你让这些江湖女子把大把大把的银子交到你手中,到头来让她们空手而归,她们如何甘心?”
“咦,谁说我打算让她们空手而归了?她们中有一个可以抱得美男归呢,不是么?”殷悟箫斜眼看他。
“不要开玩笑!”百里青衣从她手中抽过扇子,在她头上轻巧一下。
殷悟箫摸摸头:“我哪里开玩笑了,我做生意的,自然要讲诚信的。”
百里青衣见她一本正经,忽然忐忑起来,他一手狠狠揽住她的柳腰:“箫儿,我们可是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你不可再生事端。”
殷悟箫委屈地抿唇:“我哪有再生事端,我答应了人家要为你办这场招亲,不能反悔的。”
百里青衣瞪着她。她答应人家办这场招亲不假,可没有答应人家要办的如此兴师动众吧?他很怀疑在整个江湖的关注下,她要如何收场。
“那你告诉我,你打算如何技压群媛,把我赢回去?”他点着她的额头。
殷悟箫偏头想了一阵,然后为难地正视他:“我也不知道哎…”
百里青衣脸色猛地一变,变得和他的衣衫一般青。
“你说什么?”他咬牙,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殷悟箫趁他不备抢回扇子,刷地一声隔在两人之间,无辜地解释着:“你看,青衣绝对在储秀山庄的时候就已经被宇文翠玉给对出来了,在场看到的人也不少…我可没有把握对出比那个更好的对子。”
“可是,你总该有办法证明那对子原本是出自你手,不是么?”
“这…要怎么证明呀?”
“…”百里青衣无语地瞪着她,半晌才道:“那如果真有别个女子对上了青衣绝对…”
“那你就跟她回家呗…”
“殷悟箫!”
殷悟箫缩了缩头:“或者…反正你武功天下第一,你当场不认账,飞到天涯海角去,也无人奈何得了你。”
“你…”他已经出离了愤怒了,这个…这个刁钻女子,他既不能一掌打死她,也不能以江湖道义制裁她,更不能摆出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以言语弄得她云深不知处,他究竟要如何才能收服得了她呢?他…他他他堂堂百里府的青衣公子难道真的要彻底栽在她手上不成?
“难道,是我昨夜没能让你满意么?”他闷闷地道。
“什么?”殷悟箫正小人得志地暗暗窃笑,闻言险些笑岔了气。
他整个人从背后贴上来:“你有哪一处不满意,不妨说出来,我照做便是。”他含住她一边耳垂,以舌尖轻轻润色。
“百…百里青衣!”轮到殷悟箫惊慌失色了,他还从未在闺房以外对她做出如此暧昧的事,虽然这里是密闭的包厢,可是…“云儿,还有掌柜的…随时都有可能上来的!”
“我不在乎。”百里青衣把她翻转过来,双唇落在她额头上,然后是眉心,眼皮,鼻尖,一直到红润的樱桃小口。他像是含着一口火焰,这火焰直直送进她口中,灼得她喉咙发干,浑身虚软,她能感觉他的双手隔着丝质的上襦捧起她的双峰,以虎口为中心,用拇指逡巡着圆润的轮廓,力道由浅至深…她十指紧攥他的衣襟,享受着他在她身上制造的触电般的感受。必须承认,男人除了可以放在心里想以外,还有其他的用途。
“告诉我,你需要我怎么做?”他在她唇际低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思绪一片紊乱,思考着是要推开他还是扒光他,还是先扒光自己。
他却突然停下所有动作,将她拉离自己。“说说看,你到底是哪里不满意了?”
“啊?”殷悟箫迷迷糊糊地回望他,“没有不满意啊,没有…”她勾住他的脖子,主动把自己的唇和整个人送了上去。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打包送给别人?”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
“啊?”殷悟箫朦胧地瞅着他绝美的轮廓,决定了,还是扒光他好了。她的小手拨开外衫和底衣,直抵他赤裸的胸膛。
百里青衣笑了,低沉的笑意由他喉头传至她的耳边,带着情动的喘息:“殷悟箫,你要承认,你爱我,爱的无法自拔,你怎么会把我让给别人呢?你,注定得跟我过一辈子。”
“嗯…”殷悟箫的大脑花了许久才消化掉这句话,她的动作停住,情欲从她面上迅速褪去,她猛跳起来,推开百里青衣。
他居然用美男计?他居然用美男计!
她死死瞪着他:“你这天杀的…”她又羞又怒,顾不得大家闺秀的风度和颜面,一手脱下脚上绣鞋,高高扬起。
百里青衣见势不好,双眉一扬,闪身出门去,绣鞋梆地一声打在门框上。
殷悟箫红透了脸蛋,单脚跳着捡回绣鞋,又单脚跳回来坐下。她捧着绣鞋,也不穿上,咬着牙,忽地吃吃笑了起来。
她注定得跟他过一辈子呢。
那就过一辈子吧。
楼下的三千粉黛仍在来回穿梭,殷悟箫哼了一声,想跟她抢男人?门都没有!

凭尔共白头

数万人挤在云阁这样的狭小空间里,那是什么景象?不可想象。
是以殷府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青衣公子招亲之日,看热闹的只须一百人入场,可谓一票难求。然而这百人,都是江湖上最有势力最有地位也最爱看热闹的人。这一日,是江湖的狂欢日,谁不想知道花落谁家?长安街的另一端早开了赌盘,赌天下第一才女殷悟箫的赔率是二十赔一。毕竟第一才女的不是浪得虚名。
可是也有人怀疑殷悟箫根本不会参加此次招亲,因为这次招亲根本就是由殷大小姐一手操办的,她若对青衣公子有意,又怎会为他公然招亲呢?
话又说回来,纸是保不住火的,殷大小姐与青衣公子的种种暧昧情事早已在江湖上流传,譬如青衣公子为殷大小姐在七绝崖险些送了性命,譬如殷大小姐为青衣公子不惜重金四处求药云云。殷大小姐要是真能置身事外,才出了奇了。
这个江湖,精彩就精彩在八卦的源源不绝。
而赔率仅次于殷大小姐的人选,则是宇文世家二小姐宇文红缨,据说宇文家大小姐曾当众对出了青衣绝对,后来虽然是香消玉殒了,与青衣公子无缘,可是难保其妹没有继承她的才华,况且宇文红缨痴恋青衣公子已久,倘若真是人品发作对出这青衣绝对,也在情理之中。
话说诗擂进行到一半,云阁里传出话来,说是前五位佳丽都已完成了对句,所对的下阕都是工整妥帖,词情并茂,难分丘壑,只是…只是无论是赔率第一的殷大小姐还是赔率第二的宇文红缨,皆未现身表明要参与角逐。难道结果会爆出大冷门不成?
赌坊里的殷大小姐的赔率急转直下,跌至一赔三。
“我说,你就真这么坐得住?把你男人扔给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
云阁对面,石漫思和殷悟箫包了一个小包厢,静观其变。
殷悟箫啐了一口:“什么你男人我男人的,粗鄙。”
石漫思笑道:“我自粗鄙我的,你清高你的,只是万一青衣公子被旁人抢了去,你别哭鼻子就好。说真的,你真这么有自信你的诗文天下第一么?”
殷悟箫摇头:“谁敢说自己的诗文天下第一呢?人外总是有人,山外必然有山。”
石漫思挑眉:“那你还在这里稳坐钓鱼台?”
殷悟箫苦笑:“我哪里是稳坐钓鱼台?我是在等人来搅局呢,以不变而应万变。”
石漫思“啊”了一声:“你看,这不,搅局的来了。”她忽然良心发现地歉疚起来:“箫儿,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至于…”
殷悟箫捧起茶碗,看着华丽飞入云阁的那一道红影,正是宇文红缨。
“我说的搅局的人,指的可不是她。”
“呃…你是说…”石漫思这才反应过来,“不会吧?你真觉得以太后娘娘之尊,会来趟这趟浑水么?”
殷悟箫啜一口清茶,不语。
太后娘娘怎么不会来趟这趟浑水?这趟浑水根本就是她搅起来的。

※ ※ ※

事实上,太后娘娘是趟了这趟浑水。不过她没有屈尊亲自来趟,而是派了一个人来。
当朝宰相邓清会。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这老人家,一动念害人,就招招切中要害。
“太后娘娘对此次民间盛事甚为关切,娘娘发觉殷大小姐在一个环节上操办不利,特命本大人前来代为处理。”
“敢问宰相大人,是何环节操办不利,动用到宰相大人亲至?”百里青衣温文一揖,心中却在想,这个殷悟箫究竟死到哪里去了!
“太后娘娘觉得,这次招亲尚缺一个评审。”
“评审?”
“不错。诸位佳丽都是才貌双全,娘娘怕青衣公子您也是难以抉择。至于本大人,在诗文方面还是有些体会的,不如就由本大人来评议,看看何者的对联更为雅正。”邓清会摇着扇子,绕着众位美人走了一圈,对浓郁的胭脂香味颇为受用。
“来呀,把众位佳丽的对句呈上来。”邓清会与当年相比,少了浮躁,添了气势,反客为主的事情他早已不在话下。
“大哥,殷大小姐把你当做货品一样当众拍卖,你真的不恼么?”百里寒衣小声问道。
百里青衣替殷悟箫辩护:“她也是情非得已。”他辩护得也有些心虚,那丫头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而他呢,为了纵容她,莫说是自己的名誉,就算是百里府的名声也被糟践的差不多了。是因为对她怀着一丝歉疚么?还是对她的疼惜让他放松了警惕?
百里寒衣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大哥,你怎么会恼呢,你恨不得她速速把你买了回去吧。”
男人实在是可悲的动物,不动情则已,一动情上来,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要讨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只是没料到,他大哥这样的人,也会被情爱玩弄于股掌之中。
百里青衣对这场闹剧沉静以对,他倒要看看,殷悟箫要如何在这一片混乱中把他赢到手。
那边厢,邓清会的评审已出了结果了。
“各位佳丽的对句都十分工整秀丽,然而其中有一人当居群芳之冠。”邓清会架势十足地环视一圈。殷悟箫还未到场,她是放弃这次机会了么?难道她是想清楚了,愿意做他的二房夫人不成?
“宇文红缨姑娘的对句可谓巧夺天工,无懈可击。”
厅中一片哗然。这结果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那殷大小姐呢?”座中一人跳将起来,急不可耐地问道。正是那最爱看热闹的章柏通老爷子。
“殷大小姐既然没有现身,想必是已经心有所属,于青衣公子无意吧?”邓清会有意无意地瞄了百里青衣一眼。
百里青衣不动声色,他吃这个人的醋不假,可是这个人本身并不值得他吃醋,只要那折磨人的小妖精没有出现,就没什么事情可以牵动他青衣公子心中的波澜。
“邓大人错了。悟箫这不是现身了么?”殷悟箫在众人的惊呼中从后堂绕出来。
殷悟箫,这三个字着实折磨了他许多年。百里青衣暗暗决定,此事一了,便直接把她拖入洞房,真要让这丫头继续折磨他下去,那还得了?
邓清会愕然,半晌才道:“殷大小姐,我不信你还能对出比宇文红缨姑娘更雅正的句子来。”他拈起手中的纸张:“‘去山子松,流湘下月,玉漕银剑,越女三徊。来云窃露,凤影低琼,朱唇青衫,姣人一滞。’殷大小姐,你的下阕,会比这一阕更出色么?”
殷悟箫一笑,并没有回答他,却反问众人:“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一阕词,乃是当日储秀山庄婚宴上,宇文翠玉姑娘对出的吧?”
“…”在场不少人都曾在储秀山庄婚宴上经历过那高潮迭起的一幕,自然不会忘怀。
宇文红缨涨红了脸,辩白道:“这阕词实际上乃是我所对,当初为了救姐姐于危难才借她易用的,如今我姐姐已去世,自然该物归原主。”
邓清会附和道:“宇文姑娘说的在理啊。殷大小姐若是对不出比这阕词更好的下阕,就该将青衣公子让与宇文姑娘。”
殷悟箫沉默。
众人都瞪着她,期待她能够力挽狂澜。
“邓大人确定,这阕词就是所有对句中胜出的一个了?”她徐徐问道。
“当然确定!”
“那,如果我说,这阕词,原本乃是我殷悟箫所作呢?”
邓清会一楞。
满座肃静,静得连一根针坠地都清晰可闻,殷悟箫想,此时手边若真有根针就好了。
忽地邓清会朗声大笑。
“殷大小姐,输不可怕,输不起才可怕呀!这样冒认他人之作,不觉得可耻么?”他以为抓住殷悟箫痛脚,得意洋洋。
殷悟箫不理会他的嘲讽,转而面向宇文红缨:“宇文姑娘说这阕词是你所做,那我来问你,这阕词的含义为何,它与上阙有何联系?青衣公子又为何取其上阙作青衣绝对?”
“这…”宇文红缨语塞,她从不曾想过这一层。她把心一横,赌气道:“作对联诗,哪有什么含义不含义的,青衣公子取上阕,是因为其意境纯美,我对此下阕,是因为齐整雅致,仅此而已。”
殷悟箫嘲弄地看她一眼,这女人没少欺负她,现在还盗她的诗,抢她的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位,实不相瞒,不止这下阕词是我殷悟箫所作,这上阕词,这十六字青衣绝对,也是出自我手。”她看向百里青衣,后者似是回忆起她做这两阕词时的情景,眸光发亮,她碰上他滚烫的目光,慌忙避开。
幸好她事先准备,限制了入场的人数。今日来的大都是熟人,要丢脸,就丢吧。
“这上阕词只能与这下阕词相配,这下阕词,也只能配这上阙,天下再无他句可介入其中,再无他句可相匹配。”她一字一顿,不紧不慢,看定了宇文红缨,言语中隐含深意,宇文红缨心中澄澈,不由得玉容微红。众人心中了然,也不由得感叹,殷大小姐真是…真是作风大胆啊!
“你…你有何证据?”邓清会指着殷悟箫,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又急转直下,脱离了他的控制?
“我…我当然有证据!”众目睽睽之下,殷悟箫面上泛起红晕,她毫不斯文地把百里青衣拉到身边。
百里青衣皱眉,她究竟要做什么?
有人惊叫起来。
因为…因为天下第一才女殷悟箫,开始动手剥青衣公子的衣服。
而青衣公子,好像是吓傻了,连一丝反抗的动作也没有。
事实上,在场的众人,包括邓清会在内,都齐齐被石化了,这样的场面,别说见所未见,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唯双黄鹄 千里相从

百里青衣喜怒莫测地看着殷悟箫的一举一动,丝毫没有加以阻拦的意思。他想,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丫头,原来她还是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解衣解到一半,殷悟箫把儒衫自脖颈向下一拉,露出一大片光滑的脊背和引人遐思的前胸,青衣公子的身材实在是很好看的,他脖颈的轮廓都优美得叫人窒息…
在场有带了家眷的慌忙用手掩住家眷的眼睛,譬如白灿。他一面遮一面嘀咕:“以后不许跟这个女人鬼混,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殷悟箫把百里青衣推得背对众人,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地将注意力集中在百里青衣的裸露的后肩上,而后,一片哗然。
殷悟箫豁出去地大叫:“都看清楚了么?”说完,她也不管人家究竟看没看清楚,火速地把衣衫套回去,阻止自家男人再度春光外泄。
众人木然地点头。看清楚了,当然看清楚了,青衣公子的后肩上刺着两行娟秀的小字:
去山子松,流湘下月,玉漕银剑,越女三徊。
来云窃露,凤影低琼,朱唇青衫,姣人一滞。
“这两阕词,乃是六年前我亲手刺在青衣公子身上的,普天之下除了我以外无人知晓。”殷悟箫满面通红地宣示着主权。
众人茫然点头。他们相信。即使是青衣公子本人,看起来也好像是今日才知情的样子。
这…这究竟是怎样的状况啊!
忽听嘤咛一声,宇文红缨泪如泉涌地冲了出去。她千想万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心上人竟在六年前就已经被某个不要脸的女人给吃干抹净了。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邓清会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知道殷悟箫向来言行大胆,肆无忌惮,可是大胆到这种程度,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也出乎他的承受范围,他对她的兴趣经她这么一打击,消失殆尽。
众人拥挤着,想多发掘出些八卦,又觉得主角实在太坦诚,再惊天动地也不过如此了,于是纷纷地都散了。
殷悟箫的脸庞几乎要滴出血来。这都是孽缘,孽缘啊!她无颜去地下面对家中二老。
她转向百里青衣,深吸一口气:“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除百里青衣外,在场的百里府众人和殷府众人皆绝倒。
太后娘娘,这个局您没搅成,对不住了。

※ ※ ※

洞房花烛夜。
轰轰烈烈的谪仙才女恋终于告一段落,迎来的是埋葬一切痴男怨女的婚姻坟墓。
殷悟箫在让整个江湖鸡飞狗跳之后,终于如愿以偿的嫁得如意郎君。
百里青衣在心上人让整个江湖鸡飞狗跳之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娶得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才女老婆一名。
只可惜殷大小姐这夜太过兴奋,多喝了几杯酒水。
“我错了,我错了,我当初不该去去云山的,更不该一时兴起在松露潭洗澡,孽缘啊,孽缘。”她喃喃道。
她勾住新婚夫婿的脖子:“你说,一切是不是都是我的错呢?倘若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去云山,是否一切都不会发生呢?逢朗哥哥还会是一个而不是两个,我不会碰上宇文翠玉,也不会碰上你。”
“箫儿,箫儿。”百里青衣轻手轻脚地解开她的衣襟,吻上她的红唇。“我不管你会不会碰上别人,可是你必须碰上我。”
殷悟箫摇摇头:“人家都说我百般算计,终于算计到了你呢。你说,究竟是谁算计到了谁呢?”
“自然是我算计到了你。”
“错!我是那么好算计的吗?”殷悟箫叫嚷起来。
“你绝不是好算计的。你是自愿让我算计,否则我哪里会这么容易算计到你?”百里青衣对答如流。重点不在于谁算计到谁,重点在于他已经进攻到肚兜这一层了。
殷悟箫傻笑起来:“青衣,青衣。”
“你会嫌弃我么?我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妻子,我太自以为是,又太任性,我还做了三年乞丐,偷过东西,骗过钱,我还害死了好多人…”
她捧起百里青衣的脸,忽然生生堕下泪来。
“我好累啊,你知道么,我好累。”
百里青衣停住动作,他心疼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亲吻她的头顶。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我不会让你再辛苦下去,今后有任何的苦难,你我一同承受。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有我在你身边,一切都不必担心。”
殷悟箫沉思了一会儿:“你说得对,有你在,一切的苦难,都由你承受就好了。以后若是还做乞丐,也是你去讨饭,我只负责吃饭。”
百里青衣有片刻的无语。然后他笑道:“好。”
殷悟箫微笑:“青衣,我爱你。有朝一日你不爱我了,我还会爱你,一直到你重新爱上我。”
“青衣,今日是我俩洞房花烛之夜呢。你还记不记得,我俩初见面时,究竟是谁轻薄了谁呢?”
然后,她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素行不良的鞅总算人品发作了一回,虽然门前冷清,也坚持着更完了,还有疑问的请别急,后头还有篇番外。
番外之去山子松

其实严格来讲这一篇不能算是番外的,把本书最大的谜团留到番外来讲,作者该打,该打。
那么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百里青衣以为自己是死了,可是唇上冰凉的触感又提醒他他仍在人世。他想,如果父亲知道自己落到这般境地,气也要气死了。
一股甘甜的细流渗入他干裂的口中,他慢慢撑开眼皮,那一霎那他以为自己遇上了传说中的妖精。
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将一篇叶子卷成漏斗状,正往他口中喂水。她的神情极为困扰,好像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服侍人的事情。
然后他注意到,他是在一个山涧的岸边,身上的一些擦伤都被仔细包扎过了。看起来自己就是导致这少女衣衫不整的元凶了,包扎所用的布料看起来是来自少女的衣衫。这女子大概是笃定了他不会迅速苏醒过来,身上的布料仅能遮掩住重要部位,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春光旖旎。他自幼所受的教导让他强迫自己别开目光,却发觉自己整个人也被扒得干干净净,而他的全部衣物都被架在不远处的火堆上烤干。
他的目光对上少女的双眸,少女惊叫了一声,随手拿起一块石头,对着他兜头就是一砸,他连气也来不及叹一口,就再度晕了过去。
等他再度清醒过来,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就着火光,他看见那少女盘腿坐在他身旁,身上穿着他的外衫,裹得严严实实。所幸的是他的底衫回到了他身上,避免了赤身裸体的尴尬。少女眸中现出熟悉的惊慌之色,似又要伸手去抓石块,百里青衣急忙出声:“不要!”
他嗓音浑浊,吐字亦不太清晰。少女皱了皱眉,动作缓下来。有那么一瞬间,百里青衣怀疑她是否听得懂汉话。
又或者她真是生于山间的精灵,不食人间烟火呢?他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好笑。
“姑娘,”他清了清嗓子,“在下并不是坏人。”
少女仍是一脸敌意地打量着他,却慢慢放下手臂,看来是不打算找石块来砸昏他了。
百里青衣苦笑,他发觉自己四肢麻木,动弹不得,这姑娘必然是给他用了什么麻醉四肢的药物了。他小心翼翼地探问:“你…听得懂汉话么?”
那少女显然是楞了一下,她低头思索着什么,然后蓦地抬头,扬起一块石头。
百里青衣大惊:“住手!”这姑娘真是野生的不成?他尝试微笑:“乖,我不是坏人,我…没有恶意的…”他自幼在百里府习武,自学成以后,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无法动弹也无法交流,只能任人宰割的状况。
不料那姑娘扬起石头,却是砰地一声把地上的一颗果子砸作两半。她捧起那果子,将果壳里浓香的汁液滴到他口中。那汁液十分浓稠,险些呛到他,他顺从地咽下,不忘说声:“谢谢。”
少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取了剩下半边果子,自己吃了。偏偏那一半被她砸的有些碎了,汁液流了她满手,沾了她满脸。
百里青衣看她吃得狼狈,不由得笑起来。
少女动作一顿,恼怒地看他。
百里青衣忙收回笑意:“抱歉,在下并没有嘲笑之意。”
少女“哼”了一声,把果子一扔,背对着百里青衣,倒头便睡。
清风朗月,夜静山空,还有佳人在侧,百里青衣想了想,也合上眼,假寐了一会儿,可是不知为何,心神竟有些乱了,无论如何睡不着。于是他睁开眼睛,朝着那少女的背影说道:“姑娘!衣服被火烧着了!”
“什么?哪里?”那少女像兔子一样跳起来,慌忙翻看身体各个部位是否完好无损。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被戏耍了,气鼓鼓地瞪着百里青衣。
百里青衣忽然觉得她十分可爱。
“姑娘明明会说汉话么,声音还十分悦耳。为何要让在下觉得你听不懂汉话呢?”
那少女却冷笑一声:“衣服烧着了?明明就是头发烧着了。”她拿起一根燃着火苗的树枝,凑近百里青衣的脑袋,毫不客气地燎着了他的头发。
“姑娘…”百里青衣终于有些慌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火苗越烧越旺,几乎要烧掉他的满头黑发,哗啦一声,少女撩起山涧中冰冷的泉水,浇熄了火苗,也浇了他一头一脸。
百里青衣紧闭双眼,等脸上的水花流下才慢慢睁开双眼。他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他随即谨遵沉默是金的警句,不再做声。
过了一会儿,少女却开口问道:“你是江湖人么?”
“嗯…算是吧。”百里青衣答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呢?”少女不满意他的回答。
百里青衣微一思忖:“姑娘觉得,怎样才算是江湖人呢?”
“打打杀杀,整日把什么江湖道义挂在嘴边,却不事生产,不做好事的人。”少女平板地回答。
“…这说法倒是新鲜。却也不无道理。”
“那你,是江湖人么?”
百里青衣笑道:“是。”
“被人追杀么?”
“嗯。”他总不能跟她说,他是因为和余踪刀魔决战而身负重伤的,他更不能跟她说,他是在路过去云山的时候,伤患发作,头一晕,从山顶上掉了下来。“姑娘你呢?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山中?”
“我么,是来泡温泉的。”只是泡到一半空中掉下来一头色狼,弄污了她的温泉水。
百里青衣心里一突:“姑娘,在下该不会是刚好在你泡温泉的时候掉了下来吧?”
“你说呢?”少女斜晲他,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可是百里青衣却觉得后颈有些发凉。
“实在是对不住了,姑娘。”百里青衣咬着牙,他也碰到过不少痴情的侠女想制造一些意外让他负责,可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这少女制造的意外,怎么看都是他的错。
“一句对不住,就完了?”
“…姑娘希望在下如何补偿?”难道这一回真的要以身相许才行么?
少女忽然转过头来,冲着他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十分的炫目,还带着几分邪气。
“你长得挺美。”
百里青衣被她的笑容灼烧了一下。“还行,还行。”
“你让我调戏一下吧。”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姑娘,调戏,似乎只能是男子对女子,若是女子对男子…”他艰难地试图解释。
“凭什么?凭什么?”少女不服气地叫起来。“凭什么女子只能被调戏?”她细细打量百里青衣,涎笑起来,伸手抬起他的下颌:“美人,来给姑娘笑一个。”
百里青衣终于意识到他是遇上女无赖了。
少女抚着下巴,严肃地思考着什么:“不对不对,还该作首淫诗才对。”她摇摇头,苦恼地喃喃自语:“这题目根本就不公平嘛,漫思自可以去调戏岑律,只怕岑律还巴不得把自己脱光了打包送给她呢。可是,要我去调戏逢朗哥哥,我根本下不去手啊。逢朗哥哥这么单纯。”
百里青衣轻微地打了个冷颤:“姑娘,在下…也是很单纯的。”
少女冲他露出淫笑:“你不用叫了,你叫,也不会有人理你的,你已经中了我家顶级的迷药,全身都动弹不得哦。”她伸出狼爪,开始在百里青衣周身毛手毛脚。
摸摸脸,摸摸胸,摸摸脖子,还有什么呢?她想了想,把小嘴凑上美人线条明朗的薄唇。
“姑娘!”百里青衣镇静地喝止她,“你刚才提到过什么…淫诗?”
少女的动作顿了一顿,她收回了攻势。
“说的对,作诗比较要紧。”她环伺一圈,站了起来,像模像样地将双手负在身后,一边踱步,一边摇头晃脑。
“去山子松,流湘下月,玉漕银剑,越女三徊。来云窃露,凤影低琼,朱唇青衫,姣人一滞。”她一步一吟,吟毕偏头冲他一笑:“可还算风雅么?”
百里青衣点点头,心中确实有些惊讶,他没料到这小姑娘竟然有如此非凡的文采,一首淫诗也能做得如此雅致清新,还是出口成章。
“姑娘好才华。”他称赞着,蓦地出人意料地从地上跃起,点住少女周身要穴。
“你、你不是不能动了么?”少女惊恐道,发觉动弹不得的人换成了自己。
百里青衣坐在地上喘息,再顶级的迷药也压制不了他多久,只是重伤牵制了他,他蓄积了许久的力量才能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这小姑娘太乱来,他可不能放任她胡来。
“姑娘,你知道在江南一带,人们是如何处置淫贼的么?”他呼吸紊乱,话中威胁的意味还是相当明显。
“怎么处置?”少女强作镇静。
“我们抓住了淫贼,就把他衣服扒光,在胸口刺上两个大大的字:‘淫贼’,然后挂在城门上示众,三天三夜。”他故意恐吓她。总该有人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妄为的丫头。
少女没有作声。
百里青衣觉得不对,伸头端详她的神情,发觉她竟在轻轻啜泣。
“咦,你怎么哭了?”
少女带着泪花的双眼狠狠瞪他:“明明是你偷看我沐浴在先,我非但没有责怪你,反而好心救你,给你治伤,找东西吃,没想到,你却恩将仇报!你…你才是真正的淫贼!”
“呃…”百里青衣语塞,这小姑娘说得句句在理,怎么看,似乎都是他不对在先。他望着她红肿的眸子,心中某个地方抽痛了一下。
“我…我不过想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竟然…竟然对我动手…”少女更加委屈了。
这…越想,越是他的不是了。百里青衣明知她不过是扮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骗他解穴,可是鬼使神差地,他就是不忍心看着她这般楚楚可怜地掉泪。
“姑娘,你说得对,一切都是我的不是。”百里青衣低头认错,“是我在下坏了姑娘的名节,虽是出于无心,可也不能推卸责任。”
少女吸吸鼻子,一脸赞同。
“姑娘,可否将芳名相告?待我伤愈之后,必定亲至府上谢罪,另外也向令尊令堂提亲,绝不会让姑娘受半点委屈。”
“哈?”少女由身至心彻底被石化。她的眼泪说停就停,只剩两串泪花挂在腮边。她像看一只怪兽一样看着百里青衣。
“提亲…就不用了吧?”少女似乎舌头都不灵光了。
“那是一定要的。请问姑娘是哪位世家府上的千金?”百里青衣正色道。
“我…不是江湖人。”
百里青衣有些诧异,他以为只有江湖人才能养出这般不拘小节的女儿。
“那,姑娘请将府居所在之地相告。”
“你、你先解穴。”少女挣扎了一番。
百里青衣顺从地为她解穴。“哦,忘了说明,我姓百里,名青衣,世居江南,现年二十有一,家中还有老父在世,三位胞弟。”他顿了顿,似乎在想还要补充些什么。
“你说这么清楚做什么?”少女红了面颊。
“我想,倘若以后要相处一世,总要让姑娘先对我有个了解。”
百里青衣,这名字好生耳熟,在哪里听过呢?少女咬唇苦思。苦思无果,她撇撇嘴,冲着百里青衣哼了一声:“来不及了,我已经许人了!”
这话像一声炸雷打在百里青衣耳边,打得他原本就沉重的大脑更加晕晕忽忽。许人了?她许人了?啊,他只顾一头热地想对她负责,却没想过,她竟已许人了?
他该庆幸的,可是现下,却莫名地有些惆怅。
“砰”的一声,更响的炸雷在他太阳穴炸开。少女拎着一块石头,得意洋洋地笑着,这景象逐渐变成粉红,然后再像气泡一样隐入茫茫黑暗。
“谁在谁身上刺字,还不一定呢!”他昏迷中隐约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这样说。

殷悟箫把特制的簪子插回发中,再用清水擦拭了一遍自己的杰作。她冲着松露潭畔昏迷的美丽裸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百里青衣,这名字她究竟是在哪里听说过呢?
“后会无期了,百里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