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死?
殷悟箫第一反应便是尝试启口,却发觉无论是双唇,还是她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件都完全不听使唤。
“你不用开口说话,放心,你死不了,有我二哥在,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
小伤?她这样全身动弹不得还算小伤?
一股无名火涌上来,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嚣张?有本事他也瘫痪一个试试。
“女人就是脆弱,”那人口气中增添了鄙夷,“像这样的伤,我三哥几乎天天拿来当饭吃,还不是生龙活虎的,你这女人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把我大哥的魂儿都给吓没了。”
什么大哥二哥三哥的?殷悟箫被他说得有些头晕,索性闭上眼睛,懒得理他。
那声音却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自动噤声,反而愈发喋喋不休起来:“我还以为照你这要死的样子,起码得躺上三个月才会醒,没想到隔天就醒了,你还真是命大哎!”
殷悟箫一阵恼怒,他刚才不是还说她“女人就是脆弱”么?怎么一转眼又成了命大了?
她这些年虽然受过不少苦难,可是以往只要还有一张嘴可以动,她就有把握力挽狂澜,她还没经历过现在这种有口不能言,恼怒无处发泄的窘境。
这个人如无意外就是百里家四公子里头的老幺百里缁衣,性格最冷漠,嘴巴也最坏的那一个。
“缁衣,你又在欺负殷大小姐?等大哥回来,小心他剥了你的皮。”有人掀帘而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听起来就像是好好大夫百里寒衣。
“连二哥你也觉得大哥会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兄弟下手么?”百里缁衣声音里蕴含着浓浓的不满。
“缁衣,首先有一点你要明白,殷大小姐可绝对不是一个女人而已……”
殷悟箫惊觉口中被塞进一个药丸。她瞠大双目,瞪住出现在上方的百里寒衣笑吟吟的脸。
百里寒衣会意地安抚:“殷大小姐放心,这是解开你身体部分麻醉药力的药,吃下去你才能开口说话。”
殷悟箫咽下药丸,耐心等待。半晌,她终于能够感觉到嘴唇和舌头的存在。她费力地蠕动唇舌:“…”
“什么?”百里寒衣皱眉贴近。
“…”殷悟箫也不太确定自己要问什么,她该问问自己的伤势?问问乔逢朗和木离的争斗如何?问问漫思和岑律的状况?问问筠姨如何?
“百里青衣在哪儿?”一开口,她连自己也吓住了。
百里寒衣有些讶异地看她一眼,然后回答:“大哥把你交给我们,就回到山崖下指挥救人去了。”
“哦。”殷悟箫这才想起,悬崖下还吊着几十号人呢,把这群人救起来也是相当大的一个工程。
“那…漫思和岑律呢?他们所受的伤可严重?”
“石大姑娘只受了些皮外伤,倒是护着他的岑大掌柜问题严重了些…”百里寒衣思忖了一下,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岑律的特殊情况,想了一想,还是决定此刻她不宜太过劳心。“不过可保性命无碍。”
殷悟箫略为安心了些。
免得她一个一个问,百里寒衣索性一起说了:“两位乔帮主都还在崖下,但目前已被制伏,情势已经控制住了,殷大小姐不必担心。你的伤势虽然严重,但都是筋骨皮肉之伤,没有伤及本元,假以时日,就可恢复如常人,只是三个月内都会行动不便就是了。”
见殷悟箫不语,百里寒衣忙补上一句:“还是你在担心大哥么?唉,大哥说过要你醒过来第一个便看见他的,还说什么你有话要对他说。只是…只是救人如救火,他也是在确定了你生命无碍,这才离开…”
“你不必解释了,我明白。”殷悟箫目光平静,语气听不出喜怒。
“二哥,”百里缁衣皱眉,“你这般低声下气地跟她解释又有何用?你看她那狂傲的神气,哪里像是是稀罕大哥半分情意的样子?”
殷悟箫愣了一愣。百里缁衣对她一直不太友善,无论是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前还是之后。难道是因为他以为她辜负了他大哥一片深情么?
或许是这样,她先是明知青衣对的意义却假装对不上,然后又是改扮乞丐,隐瞒身份,后来还宣布要嫁给木离,果然是一个活脱脱的负心女吧?
只是感情之事,局外人又如何说得清楚?
“哼,照我看大哥也不过是一片慈悲心肠罢了。若不是为了查清‘无痕’的幕后主使,还有乔老帮主的请托,大哥又怎会和她扯上关系?”
“缁衣!”百里寒衣慌忙喝阻他,殷悟箫却还是敏锐地抓住他话中透露的讯息。
“你什么意思?什么乔老帮主的请托?你大哥又是为了什么和我扯上关系?”
百里缁衣瞪她一眼,看看百里寒衣,闭口不答。
殷悟箫看看这两人,心知从百里缁衣口中问不出什么,索性擒贼先擒王。
“寒衣公子,你不告诉我,我总有渠道查得到真相,今天查不到,明天再查,只是我查到的真相,和你说的是不是一致,或是更糟糕,我就不得而知了。”
“…”百里寒衣无奈地盯着她,心里想了不下百遍是否要直接点她睡穴了事。可是他却直觉那会是一个最糟糕的决定。
“…好吧,我说。”他在殷悟箫的逼视下败下阵来。这女人,怎么只剩一双眼和一张嘴可以动,却还是这么可怕?
他将前因后果大略解说一遍,不忘加上一句:“当然这些只是我大哥接近的原因之一…我是说…之二,可是我敢保证,绝对不是他接近你的主因,绝对不是。”
百里缁衣在一旁冷笑:“没错,我们不是在利用你,绝对不是。”
殷悟箫沉下一口气。
所以这就是他的计划?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湖,为了天下人,为了惩奸除恶,为了履行诺言?那么他的真心何在?他为她解毒,不惜耗去自身一半功力,他几次三番救她于险境,他的吻,他的笑,他偷潜上‘无痕’只为在夜半看她一眼,这种种情事中,可有他的真心?
他若即若离,放任她嫁给木离,是因为不愿破坏计划,还是因为这一切都不过是演戏而已?
又或者,只是因为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根本及不上什么正义,诺言,所以即使会失去她,彻彻底底失去她,对他也是无所谓的?
殷悟箫闭上眼,不愿去想。可是等他回来,她要听他解释,她不要再跟他这么耗下去了,如果她下一刻就死去,她会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坦诚面对过他,面对过自己的感情而死不瞑目。
百里寒衣见她神色阴晴不定,陪笑道:“殷大小姐身子可有感觉不适?”
殷悟箫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事:“那筠姨呢?筠姨现在在哪儿?”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筠姨一手策划,可是此刻仍不免担心她的安危,何况她总想亲口问问筠姨,为何要连她唯一的亲生甥女一起恨?就算天下都对她不起,难道她和母亲的姐妹亲情还不足以唤回她的良知吗?
百里寒衣和百里缁衣对看了一眼,没有作声。
殷悟箫心中一慌:“怎么,筠姨她…死了?还是…”
百里寒衣摇头:“不,只是我们暂时还找不到她的行踪,我们猜测她可能见势不好,便逃下山去了。”
“逃下山去了?”殷悟箫大惊,“不,这不可能,‘无痕’中机关暗道这么多,她想找一个藏身之处并不难…”
“殷大小姐放心,我们也猜到有这个可能,所以早就命人四处搜索,只是尚未有结果。不过我想若筠夫人的武功真有青衣所说的那么出神入化,那么她混下山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不会继续留在山上等我们搜到…”
“不,你不明白!”殷悟箫惊恐地大喊,“筠姨认定了什么事就一定不会放弃的!她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她一定会继续伺机而动,即使搭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
“听我说,快把崖下的人全部叫上来!越快越好!”
“可是…炸药已经被拆除,‘无痕’中人也已经全部降服…”
“没有可是!如果你是筠姨,你会只布一条线引爆炸药吗?你等了那么多年,难道不会留有后手么?”殷悟箫大吼。
“你的意思是…”百里寒衣霎那间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我是筠姨带大的,我最了解她,她做事最讲严丝合缝,我小时逃家,她也必定会三路封堵,不抓到我不罢休的!”
“既如此,那我即刻…”
“二公子!不好了!”已有人惊叫着闯进来。
“…什么事?”殷悟箫先一步逼问出声,心脏悬得又紧又疼。
“明…明明被看守得好好的乔帮主和秦庄主,忽然就不见了!”

※ ※ ※

暗室之中,木离与乔逢朗对峙着。
“杀呀!杀了他,你这没出息的东西!”筠姨在一旁叫嚣着,却不知是对哪一个。
“你忘了么?你忘了他对你所做的一切么?你不是说过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么?”这句话是对乔逢朗说的。
“你呢?你甘心把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再拱手相让吗?你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你们两个,是男人就给我拼个你死我活!”
两人直视着对方,却都没有动,仿佛最后一次要看进对方灵魂里一样。
终于,其中一人扬起了剑。
是木离。
他扬起了剑,却转头看向筠姨:“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看我俩自相残杀么?”
“是,是又如何?”筠姨笑了。“事到如今,该做的,不该做的,你们兄弟俩还有什么是没做过的?你们还能不动手么?就算没有我在,你们还能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么?”
木离苦笑:“是不能。”他再不逃避地望住乔逢朗的双眼,“当日我把你推下悬崖,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乔逢朗冷笑:“你该不会是要说,你后悔了?”
“不,我不后悔。”木离负手,将长剑移到身后。“你要杀我,就动手吧。可是我对于我所做的事情,是决计不会后悔的。”
“我对于我即将要做的事情,也是决计不会后悔的。”乔逢朗嘴角噙着一丝残忍,“从这一点上看,我们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兄弟。”
“可是,我不想跟你两败俱伤。”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乔逢朗不耐烦地振剑相向,剑尖穿过血肉的声音也没有让他有半点迟疑。他恶狠狠地,恶狠狠地将长剑刺到了尽头,这才有些错愕地定住。
“你是认真的?”他蓦地退出染满了血迹的长剑。
剑尖一离开体内,木离便不支地倒地。
“你说呢?”他微笑。
乔逢朗厌恶地再刺入一剑。
“你不配做我的兄弟,在最后一刻摇尾乞怜,太可笑了。”
“我没有摇尾乞怜。”木离以手捂住伤处,带着仍在体内的剑强行站了起来。
“今日我打也好,不打也好,都是注定要死在这里的了。我不想,不想看到箫儿知道真相后看我的眼神。”他低着头,教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我们两人之中,活一个就够了,活着的那个,就可以连死了的那个的份一起活下去。”他抬头,“当初我把你推下悬崖时,就是这样想的,如今…如今掉了个个,也不是行不通,你可以连我的份,一起活。反正你活着和我活着,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乔逢朗有些心浮气躁,他握紧了剑柄。“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心软么?”
“你…心软也好,不心软也好…”木离握住身前的剑刃,不顾身体内剑刃摩擦的剧痛,缓缓向自己的孪生弟弟一步步走过去。
“我是活不了的了。可是你得记得,我们还有个娘。”他转头鄙夷地看看筠姨,“自然不是这个可怕的女人。你并不欠她的,可我却欠她的,如今也只有你替我还了。还有箫儿…箫儿,她只能有一个逢朗哥哥,只能有一个…”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旁观看的筠姨再也忍耐不住,一掌劈断剑刃。“你们该拼杀的,拼杀!不是这样深情款款地交待遗言!乔逢朗,你这个孬种!你跟你爹没什么两样!你为什么不干脆点下手?还有你,当初的狠心都被狗吃了吗?怎么现在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我…我要把你们全杀光,全杀光!”
“够了!”大声喝止她的是乔逢朗。
“该杀的,我一定会杀,该报的仇,我一定会报,可是我们没有必要让你称心如意!娘!”他停顿一下,一字一顿地吐出:“或者我该叫你,师父?无论如何,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你这可怕的女人,你骗得我好惨,好惨。”
筠姨一怔,脸色忽地苍白起来。她这个继子,无论是在毁容前,还是在毁容后,都不曾对她说过半句重话,半句也不曾。
她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这一次她是失去了什么。而她原以为,她早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
乔逢朗却转头去,看奄奄一息的木离。
“无论如何,他是我兄弟。”
“说得好。”缓缓走进来的是百里青衣。
“就冲这句话,我百里青衣敬重你。”
乔逢朗不屑地轻哼:“人,我还是要杀的。”
“不要!”大喊着出声阻拦的却是筠姨。“你…你这样杀了他,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她倒退着,喃喃自语,“乱了,都乱了。”
蓦地她仰天大吼:“乔百岳!乔百岳你这阴魂不散的!你到死了作了鬼还不肯让我如意么?我辛辛苦苦策划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哈哈哈…你生的好儿子,好儿子!”
她原本一丝不苟盘好的乌发因狂怒而纷纷下坠,配上扭曲的脸,显得她整个人狰狞而可怖,她有些神思恍惚地靠近木离,看着他即将失去血色的脸庞,忽然像个小女孩一样甜甜地笑了,她伸手捧起木离的脸:“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啊,爱的就是爱的,不爱就是不爱,可是无论是你爱的,还是你不爱的,你都可以这么无情,这么无情…那就一起死吧,一起死…你说好不好?”
百里青衣警觉地大呼:“小心!”
只是一切已经太晚。
筠姨庄严却迅捷地拔下头上金钗,单手看也不看地一扬,金钗便准确地插进石缝,随之而来的的爆炸吞没了一切。
这一场爆炸,炸掉了整个七绝崖的山头,炸死炸伤了七绝崖上下还不及逃离的半数江湖人。
这一场爆炸,令许多人被载入江湖册,也令许多人从此被江湖刻意遗忘。


番外之园中乔木 上

他看着那迷了路的小女孩,看得入了神。
这小女娃大概六七岁的样子,眼睛里却带着一种狡黠的光芒。此刻她在园子里到处拈花惹草,一会儿找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药草,就惊奇地叫了起来,也不管身旁有没有人。她和他见过的这个年纪的女娃儿都不太一样。他依稀记得漠北穹教中也有不少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娃儿,大都皮肤苍白,眼神凝滞,自从会说话开始就满口地效忠教主,不然就是机器一样地拼命练武功,以求在教中出人头地。
可是这女娃儿不同,她肤色不算很白皙,而是红彤彤的,像一个熟了的大苹果,到处蹦来蹦去,丝毫不在意自己气喘如牛。给他的感觉也很单纯,是被保护的很好,没有受过什么肮脏世态污染的那种单纯,可是她的眼神又让人觉得不可掉以轻心,因为一旦小看了这小丫头,就会在她身上栽一个大跟头。
“那丫头,精得咧,往往哄得你被占了便宜还满心欢喜。简直是个小妖精。”他想起乔逢朗,他的孪生弟弟带着宠溺的笑意这样对他提起。
这就是传说中的殷家大小姐了吧?
说实话,他对殷家人完全没有好感。若不是她的亲姨娘霸占了他爹,那或许他爹和他娘就能够长相厮守,或许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十二岁的少年如狼一样潜伏在草丛中,静静窥伺着贪图玩耍的女娃,究竟想要干什么,连他自己心里也不太清楚。
“原来你在这里。”另一个和他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悄悄从后方靠近。他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看到玩耍中的小女娃,笑了:“你是在看箫儿,这小丫头生得真是伶俐可爱,是吧?”
先前的少年没由来涨红了脸:“谁?谁看她了!”
后来的少年揶揄地轻笑:“你害羞个什么劲?箫儿是我表妹,自然也是你表妹。”
“表妹?她才不是我表妹。”
“阿离,别这样,我知道你不喜欢娘她们家的人,可是娘是个好女人,还有箫儿,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儿,我们起码还有亲爹有亲娘,她却是一出生爹娘就双双去世了。”
“她…她是孤儿?”
“也不能这样说。她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殷家大小姐,奶娘楠姨,娘还有我都千方百计地宠着她,就连爹,别看他一向冷酷无情的样子,见了箫儿,面色也要软下三分呢。”
“哼,那你还说她命苦?”
“我…唉,再怎么样箫儿也不过是个小女娃儿,等待她的却是整个殷府的担子,我也是眼看着她从记事起既要苦练琴棋书画,又要学从商之道,活得再辛苦不过了,可是却从来没听她吐过半句埋怨。”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活得像她一样,起码,不会被人忽视…”木离喃喃自语。
“什么?”
“没什么。”木离脱出沉浮的思绪,语气一转,“你说,如果她看见我们俩同时出现,会如何?”
“阿离,别动歪脑筋,这会吓着她。”
“你不是说她聪明过人么?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这么容易被吓着。”
“阿离!你吓着了她,万一她把你的事告诉娘…”
“你再叫那个女人做娘,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木离发怒地揪住孪生弟弟的衣领,直直逼视他:“我们有亲娘,在漠北!”
“可是…”乔逢朗嗫嚅着,“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她,而且…而且当初是她不要我…”
“她才没有不要你!是那个男人把你从她身边抢走的。”
“…可是…那个男人是我的亲爹,也是你的亲爹…”
“你闭嘴!”木离不耐烦地推倒他,“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娘娘腔的兄弟?”
乔逢朗沉默了,半晌,他突然开口:“阿离,娘…是个怎样的人?”
木离明知故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娘?”
“就是…就是在漠北的那个娘,我们的亲娘。爹总不让我提她,可是当我知道我亲娘还活着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多高兴…”
“…我…知道我还有个爹的时候,我也很高兴,只是我没想到,原来我还有个弟弟,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木离神情软下来,连他自己也不太习惯自己语气中浓浓的情感。
“娘她…美么?”
“当然,娘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在漠北,娘是公认的棘子花。”
“什么叫棘子花?”
“就是漠北的一种花啦,无论是被马蹄踏过,还是被车轮辗过,来年还是开得鲜艳无比的一种花。”
“哦,娘真的很美。”
“切,你又没见过娘。”
“我…总有一天会见到,等我见到娘的那一天,我要亲口对娘说,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正当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粉嫩的小身影呼地窜了出来,落在两人面前。
“哈哈,被我抓住了吧?我就说谁能逃得过我殷悟箫的法眼…咦?”小女娃先是洋洋得意地叫嚣,然后却被眼前所见给吓住了。
“两…两个逢朗哥哥?”平时聪明慧黠的小脸难得地变得有点呆傻。
两个少年瞬间定住,保持着对视的姿势,仿佛中间插了一面镜子。
“两个?”小女娃儿困惑地伸出短短粗粗的手指头,认真数了起来:“一个,两个…没错呀,是两个。”
两个少年嘴角开始抽搐,在想出如何糊弄小女娃的对策之前,他们只得继续摆出同样的姿势。
小女娃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毫不温柔地拧住两人的腮帮子,用力,再用力,哎呀,都被拧红了呢!怎么还不叫出声?难道…两个都是假人?
这丫头,手劲未免也太大了吧?两人被拧得龇牙咧嘴,却打死也不敢叫出声来,可是…可是真的好痛啊!
乔逢朗向木离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地跳起来,顺便揪了一旁的一朵香气浓类的野花。
“箫儿!”
“哇!”小女娃儿被吓了一跳,尖叫起来,叫完以后狠狠地把小拳头小腿往对方身上招呼。
“妖怪,打妖怪!”
“等等…”木离有些招架不住,“逢…逢朗哥哥有东西要给你。”
“东西?什么东西?”小女娃闻声停下动作,对眼前疑似妖怪的生物丝毫没有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