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桑博士说,”辛·申西依旧仰望夜空说话,“无论是多难的事、多坏的事,如果与幻界众生相关,就不能封锁起来。据说沙沙雅国营天文台的最高层会议上,赞成帕克桑的博士和主张『不必要的知情带来不必要的痛苦』的反对派博士分成两边,立场分明,激辩不休。反对派博士中,甚至有人声称应禁止对『哈涅拉』进行研究。说是『不知道就等于不存在』。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辛·申西说出疑问后,在窗边双手抱头,也不期待亘的回答。
“我很害怕。”他小声道,“我不想知道这种事情。关于『哈涅拉』知道得越多,我越感到可怕。太可怕了。我甚至后悔师从帕克桑博士,后悔当了读星人。”
辛·申西这番倾诉,也是处于恐惧之中吧。并不仅仅师因为难得见到人,很想说话。不过,如果亘不是高地卫士,他一定会憋在心里。尽管亘是个孩子,尽管潦倒路边,因为见了亘得火龙护腕,辛·申西便忍不住要说出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我不仅担心自己。父母兄弟、爱人朋友,我也同样在乎。假如我认识的人被选为人柱,该怎么办呢?我这么一想,晚上都无法入睡了。”
当然的呀,换谁都一样…………
不,也许不尽然——亘大脑的一个角落在想。例如雅哥姆吧?假定萨达米被选上,他反而很高兴吧:解决难题啦。人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所谓担心身边人,只限于喜欢他们的时候吧?
即便亘也是。要自己当人柱可不愿意。可是假如是石冈呢?要是选上那小子,不反对吧?那家伙被美鹤招来的怪物袭击、消失无踪时,就没怎么担心嘛。
“不好意思,要是落在我头上,可要张皇失措了。”
辛·申西揉着眼睛说,转过头来。
“所以,我说过自己是个胆小鬼。”
“你不是胆小鬼。”
亘心想,大家都一样。
“你休息吧。挺疲倦的吧?真不好意思。”
“不要紧。哎,辛先生,梯子上面的是观测仪器吧?”
辛·申西点点头。
“你就用它观测北方兄星吧?”亘请求道,“可能的话,让我也看一下?”
“我没有这方面知识,也许看不见。”
“也许吧。试一试?北方凶星出现在深夜之后。到了那个时刻,我叫醒你。”
夜深之后,辛·申西依约让亘使用观测仪器观看星空。这是精度很好的天文望远镜,纯净的夜空闪烁着无数星星,美丽无暇,但亘在热心的指点下,仍未能在其中辨别出北方凶星。
六 前往萨卡瓦老家
第二天早上,亘吃过简单而美味的早饭,决定离开。
“再休息一下也行呀。身体不要紧吗?”
“感觉好多啦,谢谢。”
亘仍惦记着基·基玛和米娜。他们怎么样了呢?他们曾经被关在托利安卡魔医院,肯定已安然逃离了,但此刻在哪里?既已知道『哈涅拉』逼近,这种心情更为迫切,希望尽早相见。他们的笑容已久违了。
“如果你的伙伴中,有经营达鲁巴巴运输的水人族,”辛·申西说道,“他说不定已返回萨卡瓦家乡了。总而言之,他们是以老家为根据地跑遍南大陆的。即便你的朋友不在萨卡瓦,因为属同一族。很快就能查处住处吧。”
“虽然这里有离萨卡瓦和加萨拉都很远,但村里常有巨鸟族来做生意。他们很骄傲,假如有高地卫士跟他们说遇到困难,请求加以援手,他们应该不会拒绝的。到萨卡瓦,巨鸟族大致两天便可以了。况且你身体也颇轻呢。”
“既然这样尽早为宜,”辛·申西突然不安起来,“联邦议会很快就要召集整个南大陆的巨鸟族运送关于『哈涅拉』的报告。在此之前出发为好。”
前往村子,得穿过一片无路的湿地和草丛,大概辛·申西常为购买生活用品而走动,形成了一条踩踏出来的小径,亘不至迷路。
这个村是亘在幻界见过的最小村落。草丛开辟出来的狭小土地上,十来户茅草屋顶的简陋房子挤在一起。可是,利用山势平缓围成的畜牧场,却大得多了,且一一分隔开来。这里不单有达鲁巴巴和乌达,还有许多亘迄今未见过的新奇动物。他们或生气勃勃地鸣叫着,或犄角相抵玩耍,或食草或假寐。
村长长着长耳狗脸,密簇簇的眉毛下隐藏着一双小眼睛,闪着和蔼的神采。亘的乌达毛色油亮,似乎是特意洗刷过。
“巨鸟族呀,正好来了哩。”
据说他们来村里进行物物交换,用换季脱掉的长羽毛交换叫作摩尔的小动物。摩尔比老鼠还小,专吃巨鸟身上的寄生虫,是称职的清洁工。
“虽然是小小年纪的高地卫士,可高地卫士就是高地卫士。”
村长所介绍的巨鸟族,与之前拯救亘于不归沙漠的巨鸟族一模一样,无论是鲜红的羽毛还是华丽的头饰,以及其傲慢的腔调。亘有一点多余的担心:他们彼此是如何辨别的呢?
“既然高地卫士有求于我,巨鸟族要是拒绝了,也就不成其为巨鸟族了。对把,村长大人?”
“是的一点不错。”长耳村长笑嘻嘻地应道,“这位是巨鸟族滑翔派的陶高托先生。滑翔派拥有最快的双翼,眨眼间就抵达萨卡瓦啦。”
“这说法不准确,村长大人。”陶高托挺胸腆肚,振一振翅,“我不仅在滑翔派是第一快手,在俯冲派也是第一快手。可尽管如此,也不可能眨眼之间飞到萨卡瓦嘛。噢,将我们巨鸟族的历史从始祖诞生说起,叙述至第二代酋长在嘎拉岭大捷止,这么点时间还是需要的!”
在陶高托做出发准备时间,村长悄悄给亘一对耳塞,说:
“这是用摩尔毛做的,用它塞住耳朵,即便在咆哮的巨龙在身边也能安然入睡。陶高托先生的确很快,但话也多,待在一起可够呛。”
“明白了。”亘笑道。
“不管他说什么,含糊地回答就行。别忘了不时感叹一声:哟,的确很棒呀!”
亘以为跟在螺丝头狼的沙漠时一样,要被陶高托用爪抓起飞行,结果却有一个编织作为。从陶高托身上悬挂下来。
“就我这么舒服,真不好意思。”
“身为高地卫士可不能轻易致歉。所谓谢罪,罪状明确真要谢罪时,要按正规程序进行,这又要提及我巨鸟族始祖了,话说在它罗战役和谈之时……”
陶高托升空前便打开了画匣子。亘看着聚拢来的村民们,巨鸟升空而去。
巨鸟脚底下擦着家家户户的屋顶飞过,孩子们挥动着手臂。亘也向他们挥手。他环顾四周,碰巧遇上了好天气,澄澈的蓝天没有一丝云彩。
陶高托一直往上蹿升,亘恍如坐在过上车上,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
上岗原野、河流森林,美丽的幻界自然尽收眼底。亘判断了方向,扭过身子,看见左后方伤心沼泽黑亮的水面,也看见了雾蒙蒙的湿地,沼泽后面一晃而过的城镇,一定是提亚兹赫云了。
村长说升空后会冷,借给亘一件带棉的外套,真是太好了。他还说,因为陶高托先生热情高涨,他一定不会借助旅店了,只偶尔小休一下,便直飞萨卡瓦吧。今晚会熬夜,如果打瞌睡,注意别从座位掉下来。
照这样子,睡不成哩。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景色迷人,亘心情激动不已。
第一次落地小休,是在阿利基达与博鳌边境的关卡。大道旁边有行商歇脚的茶馆,兆位有许多巴桑树。在等待办理通关手续时,亘只挑了一个小的巴桑果,这种红果吃多了坏肚子。
“脑子里有地图吗?知道我们下面要飞哪里吗?”陶高托一边让双翼歇息一边问。
“一无所知。”亘据实以告,“不过,感觉好极了!”
“身为高地卫士,可不能耽于游乐。”陶高托摆气架子,“我们从村子乘风笔直向西飞来。我们的目标是萨卡瓦,从这里开始得往北,因为萨卡瓦在博鳌沿海的乡下,这样走可以吧?”
亘表示明白,拜托了他。
“下面一起飞,在往北方去之前,因为处于上升气流之中,虽然只是短暂时间,会达到迄今的最大高度。也许能看一眼安德亚高地。哪里一年到头云遮雾罩,没有一条路,是徒手攀登绝对看不到的高地。”
陶高托自豪地仰天吟唱起来:
“得以观其鳞爪,也是高地卫士增广见闻的好机会哩。呵呵。蒙全能女神恩宠,赐我巨鸟族矫健双翼。!”
安德亚高地。迪拉·鲁贝西特别自治州所在地。它还是老神教信徒聚集的秘密地点。
“哎呀,太棒啦!”
这是亘的真心话。陶高托也情绪高涨,通观手续一完成,二人随即出发。
陶高托不仅多华,且句句实话。这次起飞很猛,迅猛的上升差点儿把亘甩了下来。
二人螺旋式上升。尽管戴了耳塞,陶高托扇动鲜红的双翼的声音,传遍亘全身。上升、上升,穿云破雾,亘的身体突然连同座位浮起,他明白他们已置身迄今的最大高度。
这已经亘从飞机舷窗向外张望没有区别了。关卡的建筑物看上去就像火柴盒。茂密的森林如同一棵花茎甘蓝。脚下延展开来的全景画使亘入迷,一片碧绿和大地泥土的颜色,以及远处散步的城镇,星星点点的湖沼如同一面面小镜子,丝线般的河流。
陶高托说了什么话,亘取下耳塞。“高地卫士,那边就是安德亚高地!”
陶高托把喙尖向南面摆一摆,喊道。
“噢噢,现在没有云!看见那边最高处有积雪!”
亘望去,宛如白塔般耸立的云朵中央,是一块明显凸起的灰色高地。他的侧面闪烁着无数纤细银光,那肯定是冰河。
高地顶端的确披着薄薄的白云。白云的缝隙很窄,且在不断变动之中,所以瞥见安德亚高地顶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不过,就在那一刹那,亘看见了闪亮建筑物尖端。不是一个,是一个又一个地耸立着,反射着云端落下的阳光,亮晃晃地映在亘眼中。是玻璃还是水晶?或者是冰塑?反射到云的结晶上,闪耀着七彩虹色。
迪拉·鲁贝西特别自治州真的在那种地方?
“要进入往北的气流啦!请抓牢!”
陶高托打声招呼,大力扇动双翼。与此同时,亘脚下的景色为之一变。承受着强大气流的陶高托如同弹丸般划空而过,飞向前方。
安德亚高地和塔状云朵迅速远去。但亘仍不能移开视线,直至塔状云朵看不见为止。
那——那简直就是……
众神的居所。
心中涌起的念头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那岂不是命运之塔?女神该是在那里吧?幻界众生都未曾到过的命运之塔,其实就存在于安德亚高地?迪拉·鲁贝西特别自治区的人们之所以不与幻界下界众生交流,其实他们并非自古以来的老神教信徒团体,而是拥戴女神的居所吧?
自己刚才不是已窥见了吗?那里才是目的地吧?
震撼之余,亘久久地怔住了。即便没有耳塞,除了体内血液涌流和心脏搏动之外,其余声音一概听而不闻。
陶高托中间小休一下,丝毫不显疲态,一直往北,再往北飞。到了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之时,遥远的前方出现了大海。
因此时已将下了高度,亘不用太大声便可仰头向陶高托说话。
“那大海就是环绕南大陆的海吗?”
“没错!”陶高托答道。
“那么,大海对面就是北大陆吗啦。陶高托先生曾飞到北大陆去吗?”
“咳,没有的事!”
因为陶高托身体震动,亘晃了一下。他连忙抓牢座位。
“高地卫士啊,你不知道吗?在格开南北大陆的海中间,升腾着一道『针雾』哩!”
“针雾?”
“对,这种雾跟你今天看到的、环绕南大陆中心的安德亚高地的云雾完全不同,与我们所熟悉的东西完全不同,是可怕的、不吉利的死亡之雾!”
据说那种雾的粒子尖锐如一把把短剑,飞越者无不流血致死。
“无论我们巨鸟族的双翼多么有力,被无数针刺的话,怎么也挺不住的呀。能够飞越那种地方的,大概只有龙族战士吧!他们有坚硬的鳞片盔甲护身。据说世上为数不多的龙族居住在飘浮着针雾的海中小岛,就为避开俗世。所以,我们也极少遇见他们。”
亘探手裤兜里,摸摸小心收藏在那里的、乔佐赠送的红色鳞片。
亘邂逅乔佐,真的是运气很好、很重要的经历。
“商人们的风船承受着女神眷顾之风,往来于南北之间,不过,有时『针雾』会降至意想不到的低处,避不可避。船员们只好下帆离舵,躲进船室,直至『针雾』离去为止,否则马上就会流血,挣扎着死去!”
不久夜幕降临,群星开始闪耀。大地沉入黑暗之中。亘在夜风中瑟瑟发抖,他扯拢夹棉外套的领子。
还要再飞多长时间?他真累了,瘫在座位上。未几,亘看见右前方地面上,几乎令人错人作星星的许多光粒子,画着小圈挤在一起。他眨动着眼睛。幻界的夜景真美!
“那就是博鳌首都兰卡!”
米娜曾经居住的城市。
“萨卡瓦也在附近。在稍微偏西北的方向,很快就能看见了。商业城市兰卡到深夜也有灯光,在黑暗中清晰可见,但萨卡瓦的水人族有夜视本领,用不着白费灯火。所以在空中不易寻找。”
陶高托展翅西飞,兰卡夜景转至左面。再下降,抚颊的凉风混杂着潮水味儿。
陶高托依然精力充沛的声音唤醒了正在打瞌睡的亘:
“高地卫士,到萨卡瓦乡下啦!”
即便从座位上探出身子,最初也只是两眼昏黑。不久,脚下飞过了海滩。白色浪花映入眼中。陶高托往海上飞了一圈,然后折回、降速,平稳地降落。
没错,是一个城镇。看得见草葺的屋顶,看得见房梁,看得见各家悬挂着类似招牌的东西。达鲁巴巴在栏里。
七 重逢
街上的水人们在照料达鲁巴巴。建筑物没有墙壁,只挂着帘子似的东西。帘子一撩起,水人们便出现了。类似的建筑物也排列在海边,露台伸至海上,水人们在那里围桌而坐。
“喂——!巨鸟族来啦!”
一名水人族在下面喊叫。
“载着客人哩!”
哗啦啦聚拢来的水人们向陶高托挥手:
“降落到西面海滩!”他们高喊着发出指示。
“明白!”
陶高托答应一声,飞越击碎白色浪头的石矶,越过凹凸不平的岩石,准备降落在平缓开阔的海滩上。
“高地卫士,脚一着地要马上离开座位!你慢吞吞的话,我可要坐在你头上啦!”
一星半点的浪花碎沫溅到亘的脸上。脚下触一下沙滩,双脚轻蹬地面。亘把握时机往外一跃,滚向一旁。陶高托动作潇洒地降落在他身边。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夜晚的波浪发出摇篮曲般动听的声音。
“哎哟哟,好快啊!”陶高托自我感叹,他叠起双翼,“很棒的旅行!”
“实在是太谢谢啦。”
大群水人族从石矶方向蜂拥而来。人群中个子明显大一号的水人冲到最前面,他一蹦一跃,举起手猛烈挥动。
“嗨——!嗨——!”
在听见声音之前亘便已明白了。他踩着傻子冲出去。因为久坐,他腿脚麻痹,跑不快。他跌倒有撑起,用尽力气大喊:
“基·基玛!”
“亘!是亘吧?”
亘扑向冲过来的基·基玛身上。大个子水人轻易而举地接住了亘,然后双手一举,把亘托在头顶上转起了圈。
“真是亘!不是做梦哩!我的幸运旅客!果然平安无事!我就相信你肯定没事!”
从基·基玛肩头上,亘看见了另一张怀念的面孔正跑过来。“米娜!”
想说想问的事情,彼此堆积如山。
基·基玛的住处,是梁柱伸到水面的整洁小屋,屋顶葺大叶草。这种类似棕榈的叶子,既用于铺地也用于垫,还用作食物器具,在闷热的白天,也作团扇使用。
三人聚在听见波浪声的小屋里,谈论着从托利安卡魔医院失散以来发生过的事情。与此同时,基·基玛的邻居、好友们不断出出入入,送来熟透、甜得令人心醉得水果,以及一个人都拿不起得整块烤肉、喷香得烤鱼、盛满大木碗的略带甜味的水等等。
从彼此介绍的情况来看,似乎亘被带走后不久,基·基玛和米娜便苏醒过来了。
“因为个子大,就沾在箭镞上那点儿麻药,效果长不了。”
“我只被箭擦伤而已。”
米娜也说道。据说尽管是那样,米娜东北西跑之后,也有一阵子舌头嘴唇麻痹了。
“醒来不见亘,米娜就哭起来了。”基·基玛打趣地说道,米娜脸色通好。
“你别夸张嘛。”
“咦,难道我说错了?”
“我才没哭呢。只是因为担心……”
“我也担心你们俩哩。真想早点见到。”
“嘿嘿嘿”,三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我们就那样在修罗树林迷了路。也许是那种树的魔力吧,我们拼命走啊走,结果一留神,却只是在同一地点绕圈子而已。明明看得见医院,却怎么也不能走近。”
“渐渐地脑子模糊了,看基·基玛像是有两个,还隐约听见歌声。”
“米娜的脸,看上去也扭曲成这个样子啦。”
基·基玛用两只大手掰着自己的脸,让人看得歪得很滑稽的模样。亘大笑起来,但心底里不寒而栗。因为射箭的家伙带走亘时说的话、他仍然记得。
——不用管,树林自然会收拾他们。
“真的很危险啊。我和米娜都会受制于修罗树的魔力,疲惫不堪无法动弹,那样下去,差一点儿就死掉啦。”
然而,就在他们拖着步子彷徨于林中时,龙卷风骤至,情况为之一变。
“那场龙卷风从树林一边刮来。我心想,真是『天助我也』。赶紧就地挖个洞躲起来,以免被刮走。”基·基玛得意洋洋地挥着带钩爪的手说道。
“后来猛一清醒时,发现树木都折断了,叶片满地,夜空布满星星。视野不受阻碍,医院建筑物也看得一清二楚了。但它与之前所见不同,完全成了废墟,我大吃一惊。”
毫无疑问就是美鹤召唤的龙卷风。
“我和米娜赶紧跑到医院废墟去,看见有许多受伤不能动的人,也都是干贝龙卷风刮倒的。可这些看见我们都想逃走,很恐惧似的。所以我们也没办法,就抓住一个穿法衣、像模像样的家伙。”
“很厉害呀,基·基玛揪住那人的衣领,把他拎起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向我们射毒箭的就是你们吧?你们把一个男孩子绑到这里了吧?
穿法衣男子语无伦次地解释了一番,二人知道亘曾在这所医院里。也明白聚集在医院里的人是过激的老神教徒。
“问他男孩子哪里去了,他说已被龙卷风吹到高高的地方,不知所踪。我顿时眼前一黑呀。”
暂且返回萨卡瓦老家,借助水人族们的手寻找亘吧,除此别无良策。二人好一番伤心难过之后,才做出这个决定。但二人说,他们从没有怀疑过亘终能化险为夷。
“因为亘是受女神保护的『旅客』嘛。哪能这么轻易死掉!”
亘由衷地感到高兴,心里暖烘烘的,泪水上涌。他害羞地用手揉来揉去借以掩饰,但心里却翻腾着,很想放下手,流着泪说一声『谢谢』。
“说起来,亘的朋友已成为很厉害的魔法师啦。”米娜显示出刚强男孩子的神色,一边摆动着尾巴尖,一边说道,“呼唤龙卷风——这可是大风魔法,不是最高层次的魔导士,念不出这种咒语哩。”
“毕竟是『旅客』啊。既有智慧,又勇敢。亘也是一样。”
基·基玛得意洋洋地说,仿佛是在说自己。亘露出笑容,但脑海里却掠过一件事情,使他的笑容僵硬起来。
在伤心沼泽发生的事情还没有对二人说。那些事说不出口,结果略去了。怎么能说呢?自认杀了人啊。杀了两个人啊。被石头婴儿指着痛骂『没心没肺的杀人犯』,在穷追之下拼命逃窜……
不,那些都是幻觉。自己中了伤心沼泽瘴气的毒,坐了噩梦而已。不是真的,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如果返回提亚兹赫云确认一下,马上就明白。莉莉·茵娜此刻仍在池畔织黑色产服吧。萨达米仍沉浸在悲伤之中,莎拉依然等待着父亲归来,而雅哥姆抛妻弃女、仍固执己见,要以卖毒水的钱,营造与莉莉·茵娜的新生活,拉着他的货车奔走吧。
“亘,你怎么啦?”
被这么一喊,亘猛然惊觉:“啊啊,没有什么。”
“虽然中间耽搁了,但我们三人终于又团聚了。该去寻找第二颗宝玉啦。不过也不用慌。观赏大海再放松一下也行。即便在这里,也许能收集到线索。”
“借助水人族跑遍大陆的耳目,对吧?”米娜笑道。